☆每晚更新。
5.
「小祐、走了，你還在做什麼？」因為等半天沒等到人、所以劉宥皓忍不住來找，靠近之
後才發現原來程祐寧面前還站著人。
劉宥皓連忙道歉，「啊、抱歉，方醫師，因為這傢伙擋住你、我沒注意到你在跟他說話。
怎麼了，這傢伙做了什麼蠢事嗎？」
「沒事，他只是來關心我有沒有被波及，我沒事。」方詠夏很快幫程祐寧解釋，劉宥皓這
才點頭，然後轉頭看著程祐寧：「原來如此啊，好貼心齁……那你怎麼沒有來關心一下學
長我？我首當其衝耶。」
「你還好嗎？我很快檢查一下？」方詠夏忍著笑立刻說，劉宥皓笑了起來，他擺擺手，「
沒事，方醫師，只是取笑小祐一下而已，走了啊笨蛋。」
劉宥皓舉手拍了一下程祐寧的肩膀，程祐寧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也只是很快對方詠夏
鞠了一個躬，「……不打擾、醫生了。」
結果還是叫不出名字。
「路上小心。」方詠夏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朝兩人揮揮手，一路目送兩人離開之後，
他才轉身走回辦公區。
上星期跟程祐寧交換了通訊軟體帳號之後，程祐寧在繼續課程之前，滿臉通紅的詢問方詠
夏可不可以知道他這個月的班表。
只、只是想避開醫生忙碌的時間，免得打擾醫生工作而已！
方詠夏回頭就傳了自己這個月的班表給程祐寧，然後得到他非常有禮貌的『非常謝謝方醫
師』這句回應。
不知道為什麼，方詠夏幾乎可以想像程祐寧可能會有的表情。
很有趣，也很可愛。
方詠夏發現自己不斷使用到這個形容詞，這證明自己對這個男孩並不排斥。只不過有一件
事情、方詠夏很好奇。
為什麼是我？
方詠夏仔細思考，自己待在H大急診也已經好幾年了。程祐寧是今年畢業入市中分隊，也
就是根本才被分發不到兩個月而已。而雖然在急診那麼久，在CR之後也幾乎沒有出現在第
一線，除非真的當天人手不足或有自己要求的特殊狀況、才會站在最前線接病人。
那麼，在幾乎沒有機會見到面的狀況下，為什麼會注意到我？
方詠夏能夠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也許程祐寧是自己曾經看過的病人、或者相關家屬。當
然方詠夏也並沒有那麼無聊、真的去查病歷看自己猜想得是否屬實。這種事情當然還是直
接詢問本人最快。
不過，現在也還沒有必要。
無論是否像自己猜測的，怎麼被他認識的、對方詠夏而言似乎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事，從來都只有一件。
昨天陸予學傳了訊息、又問了方詠夏一次，方詠夏答應了，或者應該說，他其實本來就已
經排好休假了，只是總還有那麼一些猶豫而已。而因為下班時間跟陸予學他們對不太上、
所以方詠夏會自己開車跟他們會合。
早上七點左右，方詠夏跟難得輪班的唐崇民交接過後，就先回自己家，把自己整理好又睡
了一下之後，隨意吃了一點剩菜當午餐，然後才換衣服開車出門。
他稍微停了一下順路的花店，很快挑選好目標、才繼續往前開。
在戶外停車場很順利地找到位置，下車之後、方詠夏才把花束夾在腋下，拿著手機確認了
陸予學他們到了沒有。
「小夏叔叔！」
沒多久，方詠夏就聽見小朋友的聲音，他還沒轉頭、就已經笑了起來，兩個身高、體型跟
長相都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用幾乎一樣的速度朝自己飛奔過來。
方詠夏蹲下去，不忘記先把自己買好的花束拿在手裡、免得被擠爛。
「唔啊、你們兩個都長高了！」他一手一個抱住衝進自己胸口的雙胞胎，方詠夏先看自己
左邊、再看右邊，「小熙、小辰，慢一點，萬一摔倒了會受傷喔。」
陸予學跟在後面跑，明顯地氣喘吁吁，「陸昀熙、陸昀辰，你們兩個給我注意一點！叫你
們慢慢走……」
「是爸爸太慢！」陸昀辰轉頭朝陸予學做鬼臉，方詠夏站了起來、陸昀熙緊緊牽著方詠夏
的手不肯放，陸昀辰也抓著方詠夏的褲子。方詠夏朝走在最後面的女性點頭微笑，「大嫂
，好久不見。」
「婷婷，東西我拿。」
陸予學從沈詩婷手上接過袋子，然後才帶頭，「你們兩個、手放開，不要一直纏著小夏叔
叔，這樣怎麼走路，前面是樓梯，小辰你給媽媽牽！」
「不要、我要小夏叔叔！」被點名到的陸昀辰很激動，另一邊的陸昀熙很怕自己被點到、
更是用力抓住方詠夏的手、儘量躲在方詠夏後面，不想讓爸爸看到。
「等等我們上了樓梯之後再交換吧，小熙好嗎？」方詠夏笑著對兩個小男孩提議，沈詩婷
也在旁邊假哭：「都沒有人要牽我、媽咪好傷心喔……」
「好、好啦！」
陸昀辰不甘願地走到媽媽身邊，讓媽媽牽著之後，一行人才好不容易往樓梯上走。踏上最
後一級階梯，小男孩迫不及待地交換了位置，似乎覺得交換大人牽這件事情很有趣，於是
兩個人開始樂此不疲的玩了起來。
進入室內、等待電梯的人沒有很多，一行人由陸予學領頭進電梯。按下樓層之後，兩個小
朋友也都彷彿感染了身邊大人的情緒，很安靜都沒有出聲。
電梯門打開，樓層裡流轉著柔和的音樂聲，陸予學轉過大廳正中間的幾座雕塑、用手裡的
感應卡解鎖了右側的玻璃門，裡頭因為地毯的關係，每個人走起路來都安靜無聲。
空氣中有種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氣味。
偌大的室內空間裡，陸予學腳步不停地往前走，幾乎直走到底之後，才轉進其中一個走道
，一行人跟著轉進去。
「媽咪，這裡是哪裡？這是什麼？」
「小熙、手不要亂指喔，沒禮貌。」
沈詩婷壓低了聲音告誡兒子，方詠夏隨意把花束夾在手裡、另一手牽著陸昀辰，直到走在
最前面的陸予學停了下來，大家才跟著停下來。
方詠夏抬頭，稍微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輕便黑色西裝外套，然後定睛看向靠近天花板的位置
，陸予學跟沈詩婷也正往同一個方向看。
在整片直排五層、橫排大約四十個相同形狀、大小的方形格狀櫃子牆裡，三個人看著的是
位置最高的小格子，在畫著彷彿大門圖樣的長方形空格裡，由上到下、用毛筆筆觸寫著一
行字。
故胞弟 陸予宸 於此長眠
「你們在看什麼？」陸昀辰拉了拉方詠夏的手，「上面有什麼？」
方詠夏輕輕地微笑，只是牽著陸昀辰的手，沒有回答。站在最前面的陸予學轉頭，一手掛
著袋子、一面彎腰把陸昀辰抱了起來。
「我們來看予宸叔叔，他住在這裡。」
「跟我一樣叫宸宸的予宸叔叔嗎？」陸昀辰問，陸予學點點頭，「雖然字不一樣、不過的
確是一樣的念法喔……小夏，我先帶這兩個到外面，你隨意。」
「嗯，謝謝予學哥。」
方詠夏朝陸予學點頭，夫妻兩人於是先帶著小朋友離開了兩邊都是塔位的走廊，方詠夏又
往前了兩步，於是可以好清楚地看見牌位上寫的名字，還有靈骨塔制式化的格門外觀。
上面刻著小小的立體樑柱，樑柱下方各有一個小小的花瓶形狀，方詠夏朝向寫著陸予宸名
字的格子揚了揚手裡的花。
一大束白色的，滿天星。
「嗨，我來了……」
總是在這種時候，會有種無法形容的東西梗在喉頭，方詠夏用力地吞嚥、想壓下那種怪異
的感覺，已經十二年、了……
——你離開我，已經整整、十二年了。
看著那個名字、腦海裡就不由自主浮現出他的模樣。
比自己稍微高一些、總是會在對上視線時，朝自己淺淺地、露出一點點牙齒的微笑，會稍
微瞇著眼，但神情卻好認真的朝自己伸手，再一字一字、很慎重地說。
——我愛你，小夏。
方詠夏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夠勉強控制、把時至今日，仍然能夠
緊緊揪住自己心口的這兩個字說出口。
「……予、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