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雲日記 番外之二 林謝
荼,發音同圖
天氣:陰天
心情:由衷感到高興
日期:回家第1,600天
隊長(哥):
我是荼雲。
關於林先生與謝先生之間的事,總覺得,遲早會發生些什麼。
作為林先生和謝先生的下屬,被關照多年,也算朋友,相識
這些時日,總不希望會一直這樣下去,像是一個無法解開的
遺憾。
但當事人相處一直是那樣平淡的、不溫不火,好像永遠不會
發生變化,不會有人前進一步,卻也不會有人後退。
明明如此在意對方,卻又擔心對方是透過自己,看著別的人。
可能也是當局者迷吧?
事情的轉捩點發生在前一陣子。
謝先生在某次任務中意外失聯,恰好在他兄長忌日的一週之後。
通知林先生的時候,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靜,印象中沒有看過
他失態的時候。
這令我想起,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轉交J的遺書的時候,臉上淡漠
的表情,還有眉心之間淡淡的刻痕。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握住
我的肩膀,幫助我站穩,那種堅硬的力度我現在都還記得,他甚至
沒有開口說一句節哀。
沒有多餘的安慰,只是默默安排好後續事宜,讓我能過去送他最後
一程。
只因他曾經面對過,知道正在崩毀的是什麼。
也許不熟悉他的人,會覺得他無情,但可能只是,他走過這條路
太多次而已。
他也不會把內心的感受說出口。
我也不知道,也許他覺得沒有必要,或者只是他還沒找到能傾訴、
託付重擔的人。
和原基地的隊友們會合,飛往當地時,林先生一路上都很沉默,
幾度像是想動手去觸碰掛在胸前的軍牌,最後卻放棄了,修長的
手指僵直地垂落在身側,整個人像是一尊蒼白而沉默的雕像,
那天天候不佳,從雲霧間勉強掙脫、射入機艙內的慘淡光線,
映在他黑沉沉的眼底,帶著令人心驚的消沉。
最後在當地醫院找到人的時候,林先生讓其他人帶翻譯先進去。
他跟我借了火和菸,點菸的時候,雖然極力克制,手看得出來
微微有些顫抖。
其實我知道他為什麼抽菸。
可能僅只是急切地想尋求另一種呼吸的方式。
你醒來之前,偶爾感到情緒無法排遣的時候,我也會像這個樣子,
顫抖著手急切地吸一口菸,再慢慢吐出來,彷彿這樣做,便能
吐出那些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東西一樣。
林先生忽然說,其實他一直沒有想好,如果人真的沒有了,
該怎麼辦。
不是該向誰交代,而是他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他有很久,
沒有想過這件事了。
他說宇楓忌日(謝先生的兄長)那一天,他們一起去祭拜,
宇清(謝先生)發了脾氣,他說,以後他們不要再見面了,
雙方不歡而散,宇清並沒有告訴他任務的事,原先他想,
也許等宇清不生氣了,他再來找他,以前都是這樣,再後來,
便接到了我的通知。
他說,他一直覺得,最可怕的事情,在十多年前便已經經歷過,
不會再有更令他害怕的事情了。
很多人,可能連他自己都是這樣相信的,可是宇清說他一直
沒有走出來過,宇清跟他說,他應該饒過自己,也饒過他。
他說,最讓他害怕的是,他發現,可能更可怕的會是失去他。
他說到一半有些哽住,把臉側開。我轉開頭,看向煙塵滾滾
的街道與來來往往,多數是軍人的人們,留給他一點短暫的
私人空間。
我們進去的時候,謝先生還在睡,臉色並不好,大概因為
傷口的關係,睡得並不安穩,眉心微微蹙著,嘴唇有些
乾裂失色。林先生站在床邊低頭看他,伸手去觸碰他臉
的時候,我們就先出來了。
後來,謝先生請假一段時日養傷。
關於他們之間有沒有說開來,有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以林先生那樣的性格,能說出那樣
的話,應該不用擔心才是。
之後某天幫謝先生送文件去他家的時候,開門的人是林先生,
他身上與他平時在基地的穿著沒有兩樣,神情一樣淡漠,一臉
我有什麼事的表情,我下意識扭頭看了一下門牌地址,確認
無誤之後才轉過頭來,重新跟林先生對視。
他把我讓進門,似乎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幾分尷尬,他說,
謝先生受傷不便,他過來照顧幾天。
當然他不會去說,他為什麼而來,幾天又是多長時間。
還要回基地,喝了一口林先生招待的水,便打算回去。把我
送出門的時候,林先生叫住我,像是有幾分難為情,他說,
請我別告訴謝先生他說過的話,他會自己跟他說的。
我說好。
但其實,已經來不及了呢。謝先生回來後,某次我去看他,
已經一字不漏完完整整告訴他了啦。
當時謝先生半信半疑看我,臉上慣常帶著的笑意都不見了,
他問我真的假的。我說真的,他笑了一下,是那種有點令人
晃眼的笑,他說,那好,他等他自己親口來說,旁人轉達的
不算數。
反正,林先生也是要自己開口的嘛,這樣應該沒關係吧?
我問你的時候,被你敲頭了,有點生氣的時候貓耳朵不小心
跑了出來,不過貓耳朵的待遇比較好,被你揉了揉,因為蠻
舒服的,後來忘記抗議了。
******
幾個月後的再訪,已經是深冬。
近日陰雨連綿,直至今日才終於稍緩,只天色灰沉沉的,冷的很。
不過我有兩個口袋,左手放在我自己的有點毛茸茸的口袋,右手
被你抓著塞在你的口袋,不冷。
同樣在謝先生家門前,來開門的依舊是林先生。
雖然早已知情,但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震驚。
這回他身上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薄毛衣,深藍色牛仔褲,
大概因為在做菜,還套著一件黑色圍裙,站在玄關暖黃色
的燈光之中。
好像從前那個永遠肩背挺直、鋒銳凌厲,像匹孤狼一樣的人,
眉梢眼角間忽然多了一點點溫暖的味道,彷彿過往鋒銳冷硬
的邊緣悄悄被撬開了一角,有了軟化的徵兆,儘管他臉上的
表情還是跟以前一樣淡淡的。
我還在發呆的時候,隊長你已經和林先生寒暄完畢,拉著
我進門了。
四個人一起吃飯聊天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很多事情,其實都是互相。
如果生活在一起的話,你會知道對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僅只是簡單的在意和關照。
端菜,拿餐具,盛飯盛湯,招呼客人,其中參雜著一些簡單
的交談,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氛圍很放鬆。
不知不覺之中,曾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些痛苦與低落,改變了,
也許還會在往後一天一天的生活之中,慢慢地消散與昇華。
中間也是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好比,謝先生挑食,林先生連他喜歡的、不喜歡的都夾了一些
給他(不喜歡的有少一點)。但謝先生耍賴,只意思性吃了兩
小口就不肯再動了,林先生明顯拿他沒辦法,看了他幾眼之後,
有些無奈地把剩下的部分默默夾過來吃掉。圍觀在基地裡雷厲
風行的人在對付挑食的人遭遇挫敗,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好比,飯後謝先生抱著幾盒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出來招待大家當
甜點,獨獨林先生自己在啃一根巧克力雪糕,據謝先生說,
他不愛吃冰淇淋,只喜歡吃這個牌子的,外面有脆皮的這種,
還喜歡工工整整從頭啃到尾,認為脆皮和雪糕本體不可以分離。
對此林先生並沒有表示反對,只是點點頭表示謝先生說得沒錯,
他一邊啃他的雪糕一邊還瞄了謝先生一眼,有種為什麼要洩漏
他祕密的無奈感,可是感覺也不是生氣,有一種好吧你開心
就好的感覺。
老實說,我做夢都沒想過會跟林先生一起吃冰品呢,還真是
開眼界。
好比,稍晚小酌的時候,無意中談到今日並未出現在林先生
身上的那枚軍牌時,謝先生有點睏,已經靠著林先生的肩膀
在打瞌睡。林先生伸手扶住他的頭,讓他靠舒服一些,而後
低聲說:「他說不想我一直背負這些,我已經這樣……過了
十幾年,他說,如果我相信他的話,讓他幫我,我就把軍牌
給他了,讓他幫我保管。」林先生平靜地補充說,他有的都
可以給他。
「他相信我,過了這麼多年還願意跟我在一起的話,我也該
相信他,不能辜負他。」林先生如是說。
以過去我對於林先生的認識,他並不是那種輕然諾的人。
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感覺自己做媒成功、有點開心的弟 荼雲
謝謝觀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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