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無法當上國王,那就創造出屬於我的王國吧!
我就是國王,有意見嗎?
序章
這個城市,有魔獸焉。
花海路見城,濱海的都市,境內最大的商旅轉運站,溫暖的氣候讓繁花盛開,數不盡
的花卉品種充塞在看的見與看不見的角落,絢麗耀眼的光芒沾染著整座濱海之都,亦是世
界上最多彩宛若幻境的綺麗古老都城。
「第一警備隊全員集合,會議開始!」
路見警署會議中心亮潔的白板上,貼著集會標題,一張張摻染著鮮紅色的照片隨著地
圖標示被貼在其上。
「今天會議的主題也是不脫離我們隊的專屬本行--魔獸。」警長掀下了頭頂的警帽
,伸手扶了扶胸口上的銀色徽章。「就以往的情況來說,會侵襲人的妖獸來自蠻荒的自然
界中、或來自圮舊險惡的詛咒遺址,大城市裡會攻擊人類的情況並不多見,可是近一個月
來卻接連發生的數起被撕裂不成原形的屍體,是不是妖獸很難斷定,可是能確定的皆是猛
獸襲擊。」
「沒有目擊者。」
副警長對著正襟危坐的警備隊員補充了一句。
「也可以說目擊者全數罹難,總而言之這是現在最緊急的案件,路見警備第一隊出動
五分之四隊員進行搜索,第二至第六隊皆撥出五分之一隊員支援輪班巡視,以上。」
「出動命令發布,拜託各位了。」
「是!」
整齊劃一的聽令聲迴響在色彩斑斕的七十年警署建築內。
白板上鮮艷的標題寫著:花海路見城血腥撕裂事件。
☆
蜿蜒繁複的石梯好像沒有盡頭似的肆意蔓延,風霜吹拂過的老舊招牌層出不窮,一個
個轉角接連著老字號的小店舖,人群三三兩兩的走過,一下寂靜,一下人聲絮語。
少年身形纖弱,拖著一把長刀癲癲地走著,就像小孩偷拿著不適宜自己的大人物品,
突兀中伴隨著不協調。長刀刀鞘與地面拖曳接觸著,順著石階一步步發出扣地的聲響。
花海無止盡的瀰漫在視野之中,其實這不是一件好現象,就少年而言--很煩躁;白
日的太陽光芒讓色彩折射反射倒射到他的眼瞳內--很刺眼;一陣勝過一陣濃郁撲鼻的混
合花香幾乎快掩蓋住他的嗅覺感官--很想流鼻涕。
他吸了吸鼻子繼續往不知延伸至何處的階梯行走。
一座繁華的大城同時具備了流行新奇與老舊過時,新的地方很新,嶄新的建築物紛紛
豎立,過海而來的商人帶來從沒見過的新鮮事物,相對的也把濱海城市的潮流引領出去,
進進出出之下改變了一些東西,可是很多充滿歷史痕跡的不知明物體依舊屹立不搖。
融合過後不是成功也不是失敗,反倒是生長出另一種型態的姿態來。
遠方的火車轟隆隆地疾駛而過。
一陣風吹過席捲出了不一樣的訊息,空氣中有什麼被改變了,不是,是新添加了不受
常人喜愛的氣味。
腥味。
血液新鮮味。
艷紅腐臭滋味。
少年拿著長刀劈砍,一道道白瀲的閃光激揚。
鮮血順著石梯緩慢流淌,一層一層,古老商店石階上的青苔吸收了異於自己本身的色
彩,飽和豐潤,改變了色澤。
他口中喃喃地念著:花海路見城血腥撕裂事件……
☆
鼎沸喧鬧的沿海商店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群鮮艷的衣衫像花蝴蝶似地來回穿梭,
斑斕的布幔招牌在樓層間隨風飄逸,偌大的氣球被彩繪了商品圖案依附著簡單繩索佔據了
數百尺高的天空範圍。
一顆紅球不見,消失,手掌翻覆下,兩顆小紅球變出,繁殖了。
廣場水池邊行行色色的雜耍藝人表演著,一個穿著黑西裝披著黒披風頭上戴著黒禮帽
的男子,沒有大聲宣揚自己的表演,只是靜靜著變出現、變不見,將小紅球這裡消失、那
裡出現。
然後小孩子聚集。
男子收手一拋,一二三四五六七顆球接連被丟出,雪白色的手套對映著亮眼的紅球革
外吸引人,革外醒目粒粒分明。
然後手一拍兩拍三拍四拍五拍六拍七拍,小紅球消失了,連點粉屑也不剩下,小孩發
出大小不一的驚呼聲,看直了眼。
「手帕會變成蛇。」
魔術師接著掏出了一條長長的帕子,捲在手裡,然後拉長。
「沒有變啊!」小孩不解的說。
「你們怕蛇嗎?」
幾個小女孩瑟縮了肩頭。
「在這裡不會變,人太多了。」
魔術師站起身來將帕子收進一個隨身的竹箱裡,然後走離水池。
雖然他什麼也沒講,小孩卻似著了魔一般跟隨在他身後,每雙眼睛緊盯著那個竹箱,
猜想著什麼時後會變成蛇?黑衣魔術師走著,後頭跟著一串孩子,一個孩子告訴一個孩子
,人數變多了,就像哈默的吹笛人。
人潮來來去去,沒有一個大人看出異狀,每一顆大人的心臟都很自我,眼前只瞧見他
們所要的。
魔術師走在商店街的磚道上,雙眼瞟了一下腳邊,是派報僮發散的快報。
報面斗大的標題寫著:花海路見城血腥撕裂事件!
第一章
「當警察的第一要件就是要熱血。」
「是!」
「所以不分貧苦貴賤、不分男女老幼皆要一視對待。」
「沒錯!」
「所以這附近要加強巡邏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份子。」
「遵命!」
「全員聽令兩人一組,就此散開行動開始。」
「剎!」
穿著合身警察制服的數十名男子整齊劃一的找好同伴就四散開來,朝著不同的方向座
巡視偵查,在最近風聲鶴唳的緊張氣氛中每一個警員都荷槍實彈小心翼翼提高了百分百的
注意力。
「這一帶好像還很平靜,沒有被殘暴過後的屍體出現啊!」
悠閒的聲音伴隨著薰香似的小小煙霧被吐露出嘴唇,煙管在手上轉動著,持煙者隨興
地找了處一旁的地上坐下。
一開始發號命令的警察懶洋洋地回看他。
「被撕裂的屍體從不在同一處出現,也就是說總是在尋求不同的地方犯案,這一帶還
沒出現屍體,也就是說是尚處於危險的地帶之下。」
「花吹區呀!真是個好地方!」
花吹區,宛若字面上的詩情畫意,也就是一般俗稱的花街柳巷,金碧輝煌的低矮樓層
建築一棟棟擁有各自不同的丰采,世界上各異的民俗風俗在此相聚,讓前來探索的男人女
人各取所好。
持煙者又吸了口旱煙,吐出層層不同色彩的煙霧,他伸手撥弄著自己隨行的大小箱物
件,很提不起興趣似的。
「賣貨郎,自己小心一點,不要幾天之後我翻找辨識著屍塊,還出動冷血沒人性的鑑
識組,才發現原來是你這個居無定所的叫賣小販。」
身形挺立修長、面貌俊秀無表情、渾身散發著拒貧窮人於千里之外的高貴氣質,花海
路見城路見警署名聞遐邇的第一警備總隊的小隊長在花吹區的路邊蹲了下來,翻看著賣貨
郎攜帶的雜貨。
「你的貨品沒有一點長進,還老是賣這些垃圾。」
賣貨郎發出咯咯地笑聲,然後被自己吸進的煙嗆咳了一下。煙管在牆腳邊輕叩倒出了
煙灰,他從貨籠中撈出了煙草重新點燃。
「就算我被撕裂成塊,只要皮還在,你就一定會認得出我的啦!」
「這麼有自信皮會在?」
「皮比較不好吃,應該會留一兩片下來的吧?」
小隊長看著賣貨郎裸露出大片肌膚上的七彩紋路,曲折複雜,部分有規律的集結成圖
,又有大部分的毫無規律攀爬翻滾。
「你的刺青越來越多了。」
「你要不要來一道?我給你介紹。還是我也可以,你別客氣。」
「免了。」
「也對,地下皇帝的接班人怎麼可以刺這些隨便的東西。」
「我是警署第一總隊的小隊長。」
小隊長站起身,撣去了制服上些許的煙塵。
「喔,是嗎?我認錯人了。」
賣貨郎毫不在意的咯咯笑道。
「還不去做生意?」
「謝謝小隊長的關心,先讓我抽完煙再說。」
「先走了。」
小隊長擺擺手離開了賣貨郎的身邊,英挺帥氣的氣質再加上彷彿禁忌神聖的警察制服
,週身的空氣就像被鍍了成銀似的閃閃發亮。
花吹區內許多賣笑的男女紛紛對他注目,柱後門後的愛慕眼神游移在他身上,一朵朵
嬌豔粉嫩的花朵從窗下台上被拋出,小隊長踩踏著鮮艷鋪設的花朵地毯,緩慢地認真巡視
。
一直到小隊長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賣貨郎才收回了追隨的目光,將一份快
報從衣襟中取出,攤開了被捲曲的報面開始閱讀。
☆
「根據消息,因為疑似有魔獸的出現,所以各方的魔獵人已經逐漸向花海路見城聚集
,進城人數增加,相對的街上滋事件數也相對增加。」
「情況嚴重嗎?」
「不,都是零星爭吵鬥毆而已。」
路見警備第一警備小隊長棋赦斯‧落古坐在事件中心會議室沉吟了會兒,對照著地圖
,手持紅墨筆將事發地點依照時間連接成線,出事的天數間隔約五到十五天不等,地點也
沒有任何規律,一次死亡一名民眾,身亡的民眾之間也沒有一點相關聯的地方,至少……
目前看來是這樣。
看似沒有計畫性的攻擊,手段兇殘屍體被撕裂成塊,殘餘下來的肉塊留存著巨型齒痕
,攻擊的獸類體型估判有半人高,如此巨大的猛獸卻沒有半個目擊者,這很奇怪,就算人
為飼養在行徑途間也不會沒人看見,加上最近人心惶惶大眾的警覺心又更高了。
如果要單純以魔獸來判定,獸類會飛翔會藏匿,可是卻沒有足夠的智慧能將行跡隱藏
到如此滴水不漏,有這種智慧的,除了遠古傳說中的智慧獸類,就剩下……隨處可見的…
…人類!
這代表什麼?陰謀的滋味嗎?
人類的無差別格殺。
好有趣!
「隊長覺得還要死多少人線索才會明顯?」
小隊副隊長葛羅音則是倚靠在桌邊,推了推鼻樑上的細金邊眼鏡,紅豔的雙唇在白皙
的面頰上勾勒出的譏諷微笑就更清晰無遮攔。
「最起碼……五個十個看有沒有那麼幸運。」
「地下線報依舊沒有任何頭緒嗎?」
棋赦斯雙肘支在桌面雙掌在鼻下交疊,「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如果是最後一次就不好玩,這樣你的生涯不就沒有挑戰的樂趣了嗎?」
「這個國家……」棋赦斯微瞇了眼。「要說線報倒是有幾個非常可疑,真的假的魔獵
人摻混在一起,總會有破綻露出來。」
「是嗎?那也難為了你到花吹區一趟,好玩嗎?」
葛羅音從棋赦斯的後身腰帶上拈起了一朵豔麗特殊的藍蓼花。
「這花貴的很,有鎮靜、時間感覺錯亂、降低食慾及孤獨感等症狀,如果誤食或以粉
末方式吸入,單次會有回歸童年短暫的幸福感出現,長期服用會造成內臟潰爛、循環衰竭
。是誰對你這麼好送你這份大禮?」
棋赦斯笑著接過花朵,嘴一張藍蓼花被送進口內毫不在乎地咀嚼吞嚥下。
「花吹街的出手總是比較大方。就讓我享受一下童年的幸福感好了!」
「你知道幸福感三個字怎麼寫吧?」
「可以幫我翻一下字典嗎?」
☆
自古以來魔獸妖獸就存在於這個世界,比人類的歷史還久遠,至於有多少的生存時間
已不可考,隨著世代推移時代交疊,人類的足跡與生活攻略了大部分的土地,尤其在繁華
的都城之內,危害人類的基本上只有人類。
狹窄高疊歪七扭八的建築物已奇特的建築工法相連,曲曲折折彎彎斜斜,東邊的一排
窗櫺像是憑空貼黏上,南方的階梯半途中斷,然後在西方冒出了頭重新向北方延伸。一派
崢嶸的不規則建築區帶著舊式的貧苦氣氛,這一帶的區民如果不是非常低層的窮困,就是
想隱匿藏躲的人種,譬如罪犯。
棋赦斯‧落古隻身行走在荒涼崎嶇的狹小宅道上,空氣間很靜,靜到一種不自然的地
步,就連風也停滯凝重,擅自糾結燥熱在原地止步。
儘管杳無人煙,他還是敏銳感覺到不懷好意的尖銳視線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上,席捲,
而又退去,像海潮一樣,不同的是毫無規律。
警察基本配戴的是槍,這是指「基本上」,如果撇開了基本在槍之外,身上如果想暗
藏著什麼,沒有人員會制止。警署非軍隊或海防自衛隊,但是在這沿海之城內卻是至高無
上的權力存在,光明的背後是黑暗,當擁有掌控的越多,力量地位膨脹的就更無限,也更
放縱。
棋赦斯一身整齊的正式警備服裝,黑色的警用大衣包裹著深沉,硬挺的皮革長靴穩健
在石子道上跺出步伐,他的動作很靈巧,直到了一座廢墟般的斜坡之外縱身一躍,輕靈地
順著起伏的殘垣前進,直達黝黑廢棄的中心。
屍體。
妖獸的殘骸。
支離破碎的軀塊。
大片的鮮血如花朵般點點綻放在焦黑殘破的風化碎裂建築遺址之上,濃郁黏稠的色彩
將單調死寂地環境妝點出詭麗的瑰澤。
一名只著白衣的少年立於一旁,赤裸著雙足,身上沒有半點被噴濺的血,單手拖曳地
面的長刀也是乾淨異常,四周只有他一人。
棋赦斯跳躍至頹圮半毀的塔上向下俯瞰,沒由來的吹了聲口哨。
少年仰頭看他。
「你砍的?」
他就這樣仰頭看他,好半晌才吐露幾個單辭,語氣呆滯。
「是牠自己壞掉的。」
棋赦斯的嘴角勾起,「你叫什麼名字?是魔獵人嗎?」
「國王……」
「呃?」
「我是國王,夜之國王。」
他這一次是真的笑出聲來,總是懶得顯露表情的面孔扭曲出形狀。
「當王子不好嗎?這一丁點年紀當王子最合適了。」
自稱國王的少年吃力地將過長的銀刀入鞘,沒有回應他。
「最近街道上的猛獸攻擊人意外,你有什麼線索可以告訴我?」
「花海路見城血腥撕裂事件?」
「……是這個很夢幻的名稱沒錯。」就是那個愚蠢局長取出的爛名稱。
「警察已經無能為力到廢嶼區尋求答案了嗎?」
廢嶼區,一座花海路見城內早已被遺棄的流放之地,一個只能靠著肉弱強食殺戮才能
存活下去的血腥地帶。繁華之都下一處急需被掩藏卻又無處可躲的腐爛區塊,不大不小面
積上是正規警備與軍隊無以踏足的地方。
「我只是來碰碰運氣,不過沒想到我的運氣還不錯。」
棋赦斯看似不經意地手一揚,數十枚的槍彈從他袖口急射而出,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在大石基底上迸射爆裂起碎石與火花,不過少年的身手更為迅捷,僅一眨眼的工夫連人帶
著不靈活的長刀已經竄出到數十公尺距離之外。
「要抓得到人才是運氣不錯。」少年的容貌精緻卻生硬死板,就像一個精雕細琢的大
陸搪瓷工藝品卻在製作過程中出了不知名的差錯,導致於成品失敗,看似完美又接近破碎
,可能無價或是根本毫無價值。
端看收藏人的心思。
「亞帝家族的遺孤--亞帝奇。」棋赦斯大剌剌地在斷塔高聳邊緣臺蹲下,沒有一絲
毫要追過去的動作,他搔搔頭,像機器一樣將話語一句句毫無起伏地背誦。「三百年前東
方來的驍戰世家,在帝國統治之下靠著強大勢力掌握軍權,軍政合一下背地裡操控魁儡君
王,享及了近兩百年的家族盛世,而後在雅帝家第八代……」
「亞帝家族的歷史你就慢慢朗誦吧!路見警署……」
「路見警署第一隊小隊長棋赦斯‧落古,」棋赦斯接下了說了千百遍的自我介紹詞,
「有什麼破案的線索就告訴我一聲吧,改次見到你我可以饒過你一次被逮捕的機會。」
少年眼神空洞的看向他,然後手一掩自唇瓣發出尖銳刺耳的口哨聲。
隨著高亢音節響起,一隻碩大的妖獸飛快的隨風衝俯而下,少年一個越身跳躍上妖獸
毛絨廣大的背脊。
「你想要找線索。有聽說過琉璃塔馬戲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