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森的聲音中斷了日向的思緒，他用袖子胡亂地擦乾臉上的眼淚，努力裝出鎮定的聲音：
「我在拉肚子，很臭的，大森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嗯，好。」大森緩緩地走出男廁。
可不能讓大森看到自己這副德性，日向想辦法想像讓自己開心的事物來轉換心情，可愛的
小夏、媽媽煮的美食、爸爸開朗溫暖的笑容、和幸治他們一起玩、扣球得分的快感、影山
的舉球……該死！怎麼想到影山了！
換一個，對了，去巴西打沙排，多麼難得珍貴的機會，他要認真修行，變得更厲害，就可
以遇到更多強者，打更多的比賽，然後打敗影山…
啊~~~為什麼念頭老是轉回到影山身上！日向雙手抓住頭髮在內心默默大聲吶喊著。
先回家好了，在最熟悉安心的環境應該可以幫助自己平靜得快一點。
日向走出廁所間，在洗手台將臉洗乾淨，深呼吸一口氣後，邁出男廁，一走出門大森便迎
著日向走來。
「大森抱歉久等了，咦？我的東西你都拿過來了，金田一和國見他們離開了嗎？」日向邊
說邊從大森手中接過自己的包包。
「嗯，應該吧，學長你沒事吧？」大森擔心的目光緊緊盯著日向看。
「沒事沒事，我鞋子買到了，想先回家了，大森你呢？」
「我也回家吧。」
「那我們一起走吧！」
兩人並行走著，一路上沒有任何對話，直到走出商場，到了戶外的廣場，大森才終於打破
沉默。
「學長，你之前說過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是影山學長嗎？」
日向停下了腳步。「呃，你怎麼會這麼想…當然不是啊…他那麼討人厭…」日向僵硬地說
著，不敢看向大森。
「日向學長你…很不會說謊…拉肚子不會讓眼睛這麼紅腫。」大森伸出手，輕輕在日向眼
角旁抹了一下。
日向被突然出現在臉上的觸碰和溫度嚇到，下意識身體縮了一下。
大森看到了日向的反應，趕緊將手收回。「學長對不起，嚇到你了…看到你這樣我很難受
…你可以不用這麼逞強…」
不行，既然都決定了要努力不喜歡影山了，就沒有必要再讓更多人知道自己對影山的感覺
。「大森你誤會了啦！我這是過敏，眼睛會很癢，還會流眼淚，你別亂擔心啦！」日向哈
哈大笑，還用力拍了大森的背一下。
但大森很明顯地沒有被說服，他堅定地說：「學長，會說出那種話的人，是沒辦法回應你
的心意的。」
聽到大森又提到了影山，讓日向鼻子一酸，眼淚又準備要奪眶而出，他雙手緊緊抓住大腿
兩側的褲管，拼命壓抑情感失控的衝動。
大森放軟了嗓音繼續說著：「日向學長，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你，但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不用擔心我的感受，我不想給你壓力，如果你不討厭，就像現在繼續當朋友，我就很開
心了。」
日向還在思考著該怎麼回應大森，大森就緊接著繼續說：「我了解你現在的心情，也知道
你現在不想被打擾，那，我先去牽我的機車了，你回家小心，到家傳個訊息給我，如果需
要我，隨時找我。」大森說完後，給了日向一個帶著苦澀的微笑，便轉身離開。
腦中塞滿了資訊和情緒的日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家的。爸爸媽媽發現了日向的不對勁
，但他們的關心碰了軟釘子，日向只是機器般地回答自己沒事。
日向破天荒地沒有吃晚餐，在浴室泡了很久的澡，然後就直接回到臥室休息。
躺在床上的日向，很想讓自己睡著，暫時逃避關於影山和大森的問題，但亂糟糟的大腦讓
他毫無睡意。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起鈴聲，日向拿起手機一瞧，意外地是研磨的視訊來
電。
日向按下通話鍵，螢幕顯示出綁了公主頭馬尾的研磨。
「翔陽，聽說你受傷了？」研磨一臉擔心地問。
「研磨你怎麼知道？」日向很驚訝消息這麼快就傳到了他那裡。
「今天有跟影山碰面，他跟我們說的。」
「他跑去東京！？」
「你不知道嗎？小黑念的大學邀請影山來參觀，他們想提供獎學金，讓他來念這所學校，
加入他們的排球隊，小黑也在隊上，所以今天全程陪著他，我是後來莫名其妙被拉出去加
入飯局的。對了，翔陽，你的手臂還好嗎？讓我看一下。」
日向舉起右手到手機鏡頭前，晃了晃手臂給研磨看。「其實只是皮肉傷，沒有大礙。」
「那就好，我聽到你住院，還真的有嚇到。」研磨的表情稍微放鬆了一點。
「可是，我不能參加下個月的比賽了…」在影山的事之後，無法上場參加比賽的失落好像
倍增了好幾倍。
「不過這個安排是很合理的，你以後還有更多比賽可以打啊！」
「嗯…」或許是因為研磨暖心的關懷，日向覺得自己的情緒又滿了起來，眼淚不自主地又
開始滑落。
「不然，我答應你我會繼續留在球隊打完春高的。」看到日向在哭，研磨一時慌了起來，
如果日向很希望自己繼續打排球，或許這個承諾可以讓日向開心一點。
「其實除了球賽的事，還有影山的事讓我心情很不好…」全世界唯一真正知道自己喜歡影
山的就是研磨了，日向不自覺地想要依靠他，尋求他的安慰。
「你告白失敗了嗎？」研磨問。
「比這更慘…」日向將今天從金田一那邊聽到的事跟研磨說。
聽完日向敘述的，研磨平靜地說：「很像那傢伙會說的話，不經大腦的風格。」
「研磨，我怕被影山討厭，所以，告白是不可能的了，或許，也不應該再喜歡他了…」
研磨看著表情痛苦的日向，心裡有些想法，但又怕這時候講那些逆著日向感受的話，會讓
他的心情更糟，所以他決定先不說出口。
「星期一就要看到他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研磨…怎麼辦啊…？？」日向一手拿著
手機，一手掩面說著。
「好問題…我也不知道…把他當成排球？」看見日向正在受苦，研磨真心想幫忙，但心有
餘而力不足，如果這種生活難題也像遊戲一樣有攻略就好了。
「那我想我可能會很想用他來狂練跳發…」或許在排球上面畫上影山的臉然後用力扣打，
是個不錯的發洩方式。
「如果能讓你心情變好，我支持你。」研磨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禁微笑。
「研磨，你喜歡過誰嗎？喜歡一個人都得這麼痛苦難受嗎？我好想回到之前單純因為排球
就很開心的日子…」
「抱歉，我還真沒這方面的經驗可以跟你分享，不過聽你發洩我倒是做得到的。」
「你人真好…」日向感動得眼眶又要湧出眼淚。
「如果不是你，我才沒那個耐心。可惡，明天如果又看見影山，我一定擺臭臉給他看。」
研磨現在想到影山就咬牙切齒。
「哈，研磨，謝謝你，我好很多了。」
「嗯，受傷的事、比賽的事、影山的事，都會過去的，翔陽繼續是本來的那個翔陽，比較
重要。」手機畫面中的研磨，用平常少見的專注懇切表情說著。
日向對著研磨點點頭，但其實他的心裡一陣心虛。我還是本來那個日向翔陽嗎？我的心裡
，好像已經被染上了不同的顏色了……
*****
「喂，要發呆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一定要來醫院嗎？」坐在病床上吃著草莓果凍的月島，
瞪著在床邊的日向說。
「啊，月島抱歉，你要上廁所嗎？我扶你去。」因為日向來探病，本來陪伴弟弟的明光，
請日向幫忙接手照顧月島一段時間，趁這個空檔外出採買一些需要的物品。
「……」月島無語地繼續瞪著日向。
「不是嗎？那你剛剛說什麼？」日向帶著歉意笑了笑。
「你是在懊惱不能上場比賽的事嗎？」月島問。
「欸，啊，嗯，對啊…」日向眼神飄向旁邊。
月島看著日向失措的樣子，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你還會煩惱排球之外的事？真難得。
該不會上次寫情書給你的也是個怪胎吧？」
「才不是！江角人很好！」日向連忙否認。
月島本來想接著說”算了不關我的事”，然後結束這個話題，但日向推開他並站在他前面
保護他的那一幕突然浮現在腦海，他嘆了一口氣，問道：「是跟誰有關？」
日向用驚訝又疑惑的眼神看著月島，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月島知道自己現在內心在糾結
的事情嗎？他是在關心自己嗎？怎麼可能，他可是那個月島呢！
月島盯著日向，進一步說：「如果你現在有什麼煩惱，可以問我。」
日向的眼睛又張得更大了，他沒想過月島竟然會有主動想幫人的時候。
「月島對不起…我把你推到地上的時候，是不是讓你撞到頭了…」
月島努力忍住想要爆罵的衝動，他在心裡說服自己，畢竟這是日向，自己已經很清楚他愚
蠢的程度，不意外，所以不要太在意。
「你跟大森還是影山怎麼了嗎？」月島問。看來只能自己主動旁敲側擊了。
日向的眼睛再次因為驚訝瞪得老大，不是吧，自己應該什麼都沒跟月島說過，還是他從誰
那邊聽到的？
上次問如何回覆情書的事，月島的確給了很實用的建議，他雖然個性不好，但腦袋真的很
聰明，或許，可以問問他的意見？但是該怎麼問呢？
月島靜靜地看著日向的臉部表情變化，知道他內心正在思考著，便耐心等候日向自己開口
。
「月島…你覺得…怎樣才算是真的喜歡一個人？還有如果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怎麼辦？」
喜歡的人不喜歡你？那日向指的肯定不是大森了，結果這兩個笨蛋是互相喜歡？月島在心
裡默默推敲著。
「日向，我本來很討厭你。」月島忽然沒來由地說了這一句，讓日向一頭霧水。
「我哥哥熱愛排球，但高中三年連板凳區都沒進去過，鋒頭讓那個小巨人全搶光了，看到
你就讓我想到小巨人。」
「為了讓我這個崇拜哥哥的弟弟不會失望，他一直說謊隱瞞，讓我以為他是烏野的王牌，
一直到我到現場看比賽，卻看到應該在場上的哥哥，竟然坐在觀眾席當啦啦隊。」
「我不懂你說的那種喜歡，可是對我來說，哥哥因為疼愛我，所以即使必須忍耐說謊的罪
惡感，也不讓我難過。就算高中三年沒有發揮的機會，甚至因為騙我的事有了陰影，但哥
哥上大學之後還是繼續打排球，他應該是真的很喜歡排球。」
「我想，真正的喜歡就是希望對方好，還有不輕易放棄那份喜歡吧。」
「另外，你說的如果喜歡的人不喜歡你怎麼辦，你應該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月島少見的說了許多話，甚至連他個人的事情都講出來，比起他講的內容，日向對於月島
態度的改變更有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原來月島也可以…溫柔直率？
忽然有人打開了病房的門走進來。「我回來了！日向，謝謝你幫忙照顧螢啊！咦，螢你怎
麼臉紅了？」
日向看著月島難得有的羞赧，是因為他剛剛才吐露了哥哥的事結果當事人突然出現了而覺
得不好意思嗎？平常自己一定會想笑他失去冷靜的模樣，但現在日向卻是佩服月島願意坦
率的勇氣，對他多了一點點尊敬的感覺。
「月島，謝了，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好好休養，那我先回家了。」日向向月島家兩
兄弟告別後，步出醫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