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從井上送了日向生日禮物後,她和日向的互動也越來越自然,不再呈現緊繃和想遠離的
態度,這個改變讓日向看到井上時,都不自主地開心起來。
不過日向也必須對自己承認,論開心的程度,看到影山還是更讓他心情飛舞。在場上一起
打球時,兩人的默契已經好到連烏養教練都乍舌的地步,他們也不斷討論,開發新戰術,
帶領隊伍擁有更強戰力。
練球之餘,日向花了很多心思觀察影山的習性。
他發現影山寫字很用力,常常把鉛筆寫斷,上課打瞌睡時發生過幾次不小心讓原子筆滾落
桌子而斷水,於是日向在自己的筆袋中多放了幾支筆,只要看到影山又在鉛筆盒裡翻找,
就主動遞上一支筆給坐在隔壁的他。
影山雖然注重飲食上的自我管理,但對午餐卻很隨便,常常是一個麵包一瓶牛奶就打發掉
,於是日向開始帶便當,也請媽媽幫影山準備一份,兩人午休時間就帶著便當到體育館門
口,坐在階梯上吃,吃飽後直接在旁邊的空地練球。
影山的手機很常用到沒電了他自己都沒發現,日向曾經聽美羽抱怨過家裡有事要找影山時
常常聯絡不到他,於是他在影山的手機裡設了一個鬧鐘,提醒他每晚9:00睡覺前將手機插
上充電線。
日向迷上了這樣照顧影山的模式,他沉浸在一種上癮的愉悅感中。起初他擔心做太多,會
不會讓影山或者旁邊其他人發現他別有用心,但或許日向平日給人就是一個暖暖包的呆萌
形象,這些動作也就沒有特別引起誰的注目或猜疑。
時間來到八月,暑假遠征集訓的第一天,日向才剛上場練球沒多久,就因為救球而不小心
弄斷了指甲。當時所有球隊經理都在廚房忙,沒有人可以立即幫日向處理。當武田老師打
算去找急救箱,做個緊急處置,影山已經快一步抓著日向到場邊,吩咐他在原地等待,跟
烏養教練請示後,回寢室拿東西。
過沒幾分鐘,影山拿著他的指甲護理組回到體育館。他一手握著日向的手指,另一手拿出
指甲刀謹慎地將斷掉晃動的指甲剪除,然後用銼刀細心地將接觸到皮膚的指甲斷面部分磨
平滑,接著在指甲上鋪上一張薄薄的棉片,再輕柔又嚴密地用膠帶一圈一圈地包住指尖,
保護好指甲不再受到二次傷害。
整個過程日向幾乎是屏住呼吸的,一開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影山的臉,當他低著頭處理日
向的手時,垂下的黑色瀏海雖然蓋住了前額和眼睛,卻還是看得到他濃密的長睫毛眨呀眨
的。
後來日向將視線轉到自己的手,指甲斷了很大一片,但沒有想像中那麼痛。當他的視線一
接觸到影山的手,目光便被那雙好看的手緊緊抓住,寬大的手掌、修長的手指、指甲照顧
得乾淨整潔,淨秀中又可以感受到強韌。想到這雙迷人的手正細膩地呵護著自己,日向無
法控制心臟的猛烈撞擊,全身的溫度也節節升高。
當天的午餐,窩在遠離群體的角落的研磨,主動呼叫日向加入他那一桌。
日向一坐定,研磨馬上開口問:「你的指甲還好嗎?你跟影山現在如何?早上他幫你弄指
甲的時候,你看起來很不妙。」
日向的臉瞬間變得紅噗噗的。「很明顯嗎?會不會被其他人發現?該不會影山看出來了?
」
「大家都忙著練球,應該還好,而且你太高估影山的神經了,倒是你們的教練和老師,盯
著你們兩個看了一會兒。」
「……」日向想到他當時沉迷於欣賞影山的手,如果被老師們看透了他的意淫,他絕對會
不顧一切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你們兩個,應該還只是單純的隊友對吧?」研磨問。
「嗯…雖然他說我是唯一最接近朋友身分的人…」日向害臊扭捏地說。
「那你還是喜歡他嗎?」
「喜歡,我控制不了,就像對排球一樣,越來越喜歡,他很容易就可以讓我開心,我後來
決定不掙扎了,畢業以後再說…」
看來日向選擇了把握當下,不去預測太多未來的事,研磨心想。
「是嗎,你開心的話,那就這樣吧。」在研磨的理性判斷下,日向的想法並不是最佳的處
理方式,但日向現在的臉色和情緒比之前視訊時好太多了。面對這個天真爛漫、時常給自
己驚喜的好友,他不想只靠理智來經營他們的友情,既然日向想這麼做,那就先支持他吧
。
*****
高中最後一屆春高,來得比日向想像得還快,或許是因為他在暑假後也開始張羅準備畢業
後的計畫,包含籌措到巴西的旅費及生活費、練習沙灘排球、學葡萄牙語…等,忙碌讓時
間過得特別快。
烏野在這一屆春高得到有史以來的最佳成績-全國第三,最後一戰獲得勝利時,日向和山
口大哭,月島的嘴角微微揚起,影山則是露出階段任務完成了的滿足表情。
當晚在旅館,烏養教練和武田老師掏腰包,向旅館租借了戶外的場地及設備,開了一場熱
鬧無比的烤肉慶功宴。慶功宴上大家玩瘋了,一群學弟們拿著一杯一杯的冰塊水,想往四
位即將畢業的高三學長們身上倒,影山首當其衝,從頭到腳被淋得溼答答的,狼狽的模樣
惹得大家大笑,尤其日向笑得特別大聲,但笑聲持續沒多久,就被影山臉上比冰塊還寒冷
的表情給凍結住了,大夥兒識趣的放下杯子,有一兩位學弟趕緊拿著剛烤好的肉來孝敬影
山大學長,盼能讓他怒氣稍減一些。
翌日上午,大家魚貫登上小巴,準備打道回宮城。受谷地的請求,日向幫忙巡了一下所有
的房間,確認是否有被遺落的個人物品,因此他是全隊最後一個上車的人。上車後,他習
慣性地尋找影山及影山旁邊的空位,很快地他看見了已經闔眼休息的影山,但影山旁邊的
空位卻已經有人了。
「日向,不好意思啊,阿月今天想自己坐,我這個隊長想陪副隊長一下,你再找一下其他
位子吧!」山口的臉色有點羞紅尷尬,眼神也有點飄忽不定。
日向將視線移往山口後方,看向月島,月島皺著眉,欲言又止,後來乾脆看向窗外,不打
算開口說話。
烏野排球隊現在已經有20幾位成員,小巴擠得滿滿的,日向掃描了一下全車,只剩月島和
井上旁邊有空位。
他直覺地走向月島旁的空位,但山口急忙阻止他。「我剛說了,阿月想自己坐。」
月島的臉色更難看了,後來乾脆閉上眼睛,好像想假裝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日向隨即走向井上旁邊的位子。「井上,我可以跟妳一起坐嗎?」
井上沒有說話,用力的點了點頭。
「妳的臉怎麼紅紅的,有不舒服嗎?」日向湊近,緊盯著井上的臉看。
「我…我沒事…」
「太好了,如果妳生病大家會心疼死了。」谷地畢業在即,井上在隊上的重要性越來越高
,尤其熟悉了經理工作,越發自信的她,也越顯得亮眼,儼然成為烏野男排隊新一代的女
神。
「那個…日向學長…我…」井上很吃力地擠出幾個字,她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多和日
向互動。
「井上抱歉,昨天晚上玩太累了,我先睡一覺。」日向說完不等井上回應,就閉上眼睛準
備進入夢鄉。
井上看著日向的睡臉,雖然失望,但能看到日向可愛純真的睡顏,她覺得也不枉谷地學姐
刻意的安排了。
小巴到達烏野高中後,大家就地解散,各自陸續回家。睡眼惺忪的影山正準備邁出校園時
,後方有人拉住他的外套,他轉頭後,看見雙眼亮晶晶盯著自己看的日向。
日向笑嘻嘻地拿著剛剛在車上向井上借的體育館鑰匙在影山面前搖晃。「影山,我們再打
一下球好不好?只剩兩個月而已了。」
只剩兩個月…日向提醒了影山,知名的怪人快攻短時間內就要拆夥了。
雖然影山明顯感覺自己的喉嚨乾疼,全身痠痛無力,甚至也懷疑自己正在發燒,但他沒有
考慮太久,嗯了一聲答應了日向,接著兩人並肩走向那個未來必定嵌在他們回憶裡的體育
館。
在打了大約半小時的球之後,影山的反應明顯變得遲鈍,臉色也不太好看,日向正想說到
此結束,讓影山回家,但影山搶先開口說:「我先休息一下,等等再繼續。」說完便逕自
走到場邊,坐在地上靠著牆閉眼憩息。
日向慢慢走向影山,靜靜地蹲在他的旁邊,端詳著他的臉。影山紅通通的臉掛著大大小小
的汗珠,呼吸急促。兩人剛剛的活動時間一樣,但影山的疲憊程度好像比自己高多了,日
向心裡悶悶的,覺得有點奇怪。
日向不由自主地低頭,將視線緊緊鎖定在影山平放在地面上的手。自從上次影山幫他處理
指甲,他就無法自制地迷上了這雙手。畢業之後兩人即將各奔東西,要再看到影山的手的
機率微乎其微,日向靈機一動,從旁邊的包包拿出自己的手機,抬頭看了看影山,雙眼依
舊緊閉,鼻子帶點微微的鼾聲,應該睡著了吧,是偷拍他的手的好時機。
當手機鏡頭對準影山放在地板上的手背,日向從螢幕畫面中也看到了自己的手,心臟緊縮
了一下,腦袋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趁這個時候,偷偷摸一下影山的手,他應該不會
發現吧?他很想念那天在森然高中的體育館中,影山手掌的溫度和觸感…
日向悄悄地將空著的那隻手,移到影山的手旁邊。他擔心如果整個手掌覆蓋上去會驚醒影
山,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小指頭,輕輕地貼放在影山的小指頭上,碰觸的瞬間,日
向緊張地望向影山的臉,影山的臉部肌肉一絲絲的動作都沒有,日向鬆了一口氣,按下快
門。
拍完照後,影山突然呻吟了一聲,日向嚇了一跳,趕緊將自己的手移開,迅速看向影山的
臉,發現他的雙眼仍舊是緊閉著,但眉頭皺在一起,臉部潮紅,髮際好像掛著新冒出的汗
珠。日向直覺不太對勁,已經休息了一段時間了,不該是這樣的狀態。
他伸手摸了一下影山的額頭,發現溫度高的燙手,趕緊輕輕地搖了搖影山的肩膀。
「嗯…我睡著了嗎?」影山恍惚地說著。
「你發燒了,我們不打球了,你趕快回家。」
「嗯…好…」影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吃力地從地上拿起自己的包包。
日向嘗試著想騎腳踏車載影山回家,但被影山拒絕了。他只好幫忙載著影山的包包,陪著
他步行回家。
這是日向第一次看到影山生病的虛弱模樣,他知道影山其實很不舒服了,但還是逞強地想
表現出正常的樣子,走路的姿勢、步伐、速度都和平時差異不大。日向心裡嘀咕著這笨蛋
就是臉皮厚不想示弱,但同時也心慌地擔憂他會走到一半昏倒,日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把
比他高了快20公分的人扛回家。
還好影山堅持到了家門口,接過包包後,他含糊簡短地跟日向道別,便走進家門。
隔天清早,影山沒有出現在社團休息室,日向傳了訊息給他,但一直維持在未讀狀態。烏
養教練到達體育館時,日向跟他求證確認了影山發高燒,請了假在家休息。這是影山近三
年來第一次請病假,所有人得知後議論紛紛,難以置信。前天倒冰水在影山身上的犯人之
一,懺悔般地哀嘆是自己害了影山,在冬夜中頂著一身冰水在戶外待了一段時間,強者如
影山也不可能不受影響。
日向一整天心都懸著,他也經歷了三年來頭一遭的經驗:覺得課後的排球練習時間太長。
練球一結束,他跟大家說不一起去坂之下商店了,騎著腳踏車,火速前往影山家。
到達影山家時,日向已經氣喘吁吁,他沒給自己時間喘口氣,馬上輕輕按了兩下門鈴,過
沒多久,有人來應門,門開了之後,美羽出現在日向面前。
「日向?這麼晚了你怎麼會跑來?」
「美羽姐抱歉,我想來看看影山,他還好嗎?」日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美羽微笑地說:「你也太拚了,先進來再說吧!」
日向走過玄關,進到一樓客廳時,沒看到影山。
美羽很快地就察覺日向臉上的失落。「他還沒退燒,在二樓睡覺。」
日向極度憂慮的表情讓美羽噗嗤笑了出來。「不過你別擔心,雖然他還在發燒,但已經比
中午的時候稍微退了一些了。」
「嗯…」雖然知道了影山已經慢慢在康復,但想到這傢伙正在經歷自己兩年前體驗過的病
痛,還是滿心的不捨和難過。
「他正在睡覺,不過,你想上去看看他嗎?」美羽被日向表現出的擔憂給感動到,她清楚
自家這個臭脾氣弟弟,能有血親以外的人這麼擔心他,是多麼難得稀有的事。
「可以嗎?我怕吵醒他…」
「這個很難,他平常睡著了就像頭死豬,現在又吃了感冒藥,我看拿著鍋子在他耳朵旁邊
敲打都不一定會吵醒他。我知道你擔心他,就去親眼看一下吧,他應該是睡得很安穩,氣
色也沒那麼難看了。」
日向給了美羽感激的眼神,接著躡手躡腳地走上二樓,雖然美羽說了她弟弟是頭容易睡死
的豬,但日向還是深怕一個聲響就會驚醒他。
日向慢慢地打開影山房門,透過走廊的光,他看見躺在床上的影山,下半身幾乎都在被子
外面。這三年來球隊外宿時,他幾乎都是睡影山旁邊,已經很清楚他有踢被子的習慣。
日向走進房間,轉身將門關上,擔心扣上門的聲音太大,所以只將門虛掩著。他不想開燈
,於是先站在原地讓眼睛漸漸適應昏暗的房間,接著踮著腳尖走到影山床邊,用盡他所能
最柔最緩的動作,幫影山把被子蓋好,不讓他的雙腿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整個過程,影山分毫不動,連眼皮都沒動一下,日向總算放鬆了緊繃的身體,跪坐在床邊
,仔細看著影山。
影山的呼吸平穩順暢,看起來是完全熟睡中。閉著的雙眼,讓又長又密的睫毛看起來更明
顯。偏薄的嘴唇,在他清醒的時候如果是緊閉著,總是有增加影山高傲冷酷氣息的效果,
但現在因為放鬆而微啟著,反而有種可愛誘人的魅力,讓日向心跳漏了一拍。
日向回想起昨天偷偷碰了影山的手,眼前這個比昨天睡得更沉的影山,讓他又起了貪心的
邪念 ── 好想摸摸影山的臉。
日向伸手用手指輕觸影山的臉頰,發現觸感比想像中柔軟平滑,他不禁好奇這傢伙該不會
自我管理的項目中也包含了保養臉部肌膚吧?
胸口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著,因為偷偷摸摸的刺激感,也因為碰觸到了心上人的悸動。
心中的貪念更進了一步 ── 機會難得,或許可以輕輕的親他一下?這個大膽的念頭讓日
向吞了一口口水,猶豫只出現了大概0.1秒,之後便被渴求的衝動給淹沒了。
日向的手指輕輕來回又撫摸了影山的側臉幾下,接著去撥弄了一下他的頭髮,確定他完全
沒有反應後,伴隨著那顆撲通撲通快要跳出口的心臟以及燥熱緊繃的身體,他將嘴唇貼到
影山的臉頰上,從影山的肌膚感受到比手指觸碰時更高的體溫,影山依舊沒有任何細微的
動作,日向眷戀地不想移開嘴唇,但環境中突然出現某個變化,讓日向本能地受到驚嚇並
趕快抬起頭離開影山的臉。
剛剛,從走廊透進房間的光線好像變多變亮了?
日向轉頭看向房門,但仍舊是一開始虛掩著的狀態,日向鬆了一口氣,應該是心虛和緊張
讓他有了錯覺吧?
雖然是虛驚一場,但也讓日向內心開始浮現濃厚的羞愧,在影山不知情的狀況下做了這樣
的事,日向對他有滿滿的罪惡感。他站起身,再次踮著腳,慢慢地走出影山房間。
站在影山房間外面,日向深呼吸好幾下,想讓激烈的心跳和發燙的身體緩和下來,可不能
讓美羽姐發現自己的異樣。
日向到了一樓,沒在客廳看見美羽,但從廚房傳來了一些聲響,日向便往廚房走去。
「美羽姐,妳在忙嗎?」日向出聲詢問。
美羽沒有轉頭看日向。「日向,你應該還沒吃晚餐吧?先到餐桌坐一下,我準備一些東西
給你吃。」
一聽到晚餐兩個字,日向肚子的飢餓感突然湧現,他向美羽道謝,回頭走到餐桌入座。
美羽準備了一片塗滿了花生醬的厚片土司,以及一杯蘋果汁。
在日向進食的時候,美羽完全沒和日向互動,只是低著頭滑著手機。空氣中有一種沉重滯
悶的氣氛,日向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加快吞食的速度,想盡快離開。
日向很快地把盤子和杯子都清空。「美羽姐,謝謝妳的招待,那我就先…」
「日向,不急,你坐好,我有事想跟你聊聊。」美羽終於抬起頭看著日向,眼神和語氣都
很平靜,但平靜地太過頭,讓日向開始有點不安。
日向不禁正襟危坐,緊張地回應:「好的…」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喜歡上飛雄了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