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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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很擔心維勒。
昨晚聽見尖叫時,他第一時間衝出來,一位半精靈女人在走廊上神色驚恐,一手沾了幾點
赤紅。他試著安撫她,透過半掩的房門看到地面上有灘血,中央是某種內臟。眾神啊。
伊莎很快趕到,雖然白著臉,仍強作鎮定地用傳話石求助。米娜接著出現,她只看了眼房
間就明白發生什麼事。
維勒從房間出來時,丹才憂慮起這事對他隊友的名譽的影響。他們甫進城時,就經歷過針
對魔人的敵意。維勒昨天的確晚歸,但丹相信對方的清白。保安官的反應讓他感到不平和
憤怒。他能理解人們對暴力犯罪感到恐懼與憤怒,但那也不該被用以合理化偏見。
幾週前,要是有人對丹說,你將與一個騙徒成為朋友,他多半一笑置之。維勒狡猾、態度
搖擺不定、每句話泰半摻雜謊言。但當與對方熟識一段時間後,丹開始看到魔人青年的另
一面:體貼、熱心、忠誠,風趣又熱於冒險,並具備膽識與謀略。
當整座城市將他的朋友視為敵人,丹想盡力給予精神支持,即使那代表不停被對方捉弄。
維勒的易容幻術失效後,他就一直注意對方的尾巴,它沮喪地低垂著,直到他們離開魔法
器具商店,才微微上揚。丹不相信區區購物就能提振對方心情,維勒總偏好更刺激、道德
模糊的行為——所以,一定是偷竊。
丹的家經營商店,他向來厭惡偷竊行為,但現在情況特殊,他不想聽起來太說教。這也許
很偽善:只歸還贓物,讓竊賊逃過責難。他很意外維勒居然同意歸還,至少讓他有些欣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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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店主看著歸還的耳飾,滿臉失望:「我應該要將你和你同伴扭送警衛隊的。」
「我真的很抱歉。」
店主嘆了口氣。「你本來可以不當一回事的,而且這個…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謝謝你。
你走吧!但別以為下次我也會輕易放過,我不是鼓勵你偷東西再還回來!」
丹點頭,又再道歉了一次,才離開商店。
他沿原路往回走時,卻聽見隔壁巷弄的對談聲:
「——可惜是男的,我剛才看到他的臉,長得挺不錯……」
「聽說煉獄賤種本性淫亂,會操上癮。」
丹轉過頭看,是剛才他們經過的四個男人。
「男的也會操上癮?」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四人大笑出聲。
丹的胸口湧上憤怒,如將自岩石噴發而出的熔漿。別理他們,別理他們……他壓下怒火,
正要繼續走時,下句話卻讓他硬生生停下腳步。
「我昨天看到那隻魔鬼出入河鱸。那裡不是剛發生一起兇殺失蹤案?」
「去他的魔鬼!那離這裡沒多遠…要過去嗎?」
丹的感覺全身血液似乎瞬間凍結了。他閃到街角繼續聽。
「你們真的要做喔?哈哈哈…真是瘋了!」
「我對幹煉獄種沒興趣。但算我一份!」
「有很多種懲罰方式。只是抓的時候記得蒙眼,雖然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話,但還是小心點
。我可不想被警衛隊找麻煩……」
「沒事啦!現在河鱸的事件,他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丹緊握雙拳,再鬆開。他離開躲藏處,直直走進小巷。「午安。」他平板地說。
「午安。」那四人停下聊天,稀鬆平常的朝他打招呼。其中一人認出他:「嘿!你不是那
隻魔鬼的同伴嗎!」
「他不是魔鬼。」丹的語氣變得更僵硬了。
另一人大笑:「所以傳聞是真的嗎?煉獄貨的屁股是不是很好操?還是你才是被上的那個
——」
丹往他的臉上揮上一拳,揪住頭髮,將那人的頭用力磕在牆上,畫出一條血痕。
「煉獄!你在幹什麼?」
「混蛋!」
其他三人紛紛衝來,丹將那人扔在地上,轉身揍第一人的臉,踹開第二人。他的後腦突然
挨了記重擊,一陣暈眩過後,雙臂已被兩人緊緊抓住。第三人扶起剛才被他攻擊的同伴,
確認傷勢:「沒死…感謝眾神!我就知道跟煉獄賤種廝混的人也不是好東西。」他惡笑:
「讓我瞧瞧你的老二長什麼樣,可以讓魔鬼著迷!」他伸手去掏腰間匕首,困惑地看著空
刀鞘。
一隻半透明手浮在空中,手裡握著那把匕首。
「這到底——」那人還未說完,那隻手就將刀插在他的大腿上,他倒地哀嚎。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在街頭跟人打架。那通常是我會幹的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維勒
從巷口走來,經過腿上中刀的人又補踹一腳。
抓住丹的其中一人咒罵了一聲,撲向維勒,卻被他的尾巴絆倒在地。
丹用後腦勺往後撞,掙脫最後一人的制伏,提膝重擊對方的腹部,揮拳將人打倒。他回過
頭,看到剛才被絆倒的男人已經從地上爬起,正一邊大吼一邊往維勒逼近。「給我過來啊
!煉獄種!」
維勒神色鎮定地慢慢後退,法術手飄浮在男人背後。
丹衝上前,將男人一把撞翻在地,一拳接一拳砸向臉,對方雙眼翻白,口鼻流血。他沒有
停止揮拳。
「丹德萊恩!」維勒攔住他,一臉驚駭:「夠了!」
丹依然感覺有股怒氣流竄全身,暴戾、狂亂的情緒讓他呼吸緊促、身體微微發抖。維勒拉
起他,低聲說:「嘿…我們先離開這裡,被警衛隊看到就麻煩了。走吧!」
他試著壓下那些情緒,試著停止那股想去傷害那些人的衝動。回過神來時,維勒已將他帶
到坎特羅運河的堤邊。黑髮魔人遞給他一條手帕,他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指關節都是血。
理智總算回歸,丹望著指關節滴落的血珠,罪惡感和徬徨漸漸澆熄怒氣。我到底在做什麼
?他坐在草地上,恍惚地握著手帕。
維勒嘆了口氣,接過手帕,蹲在他面前,雙手輕握住他的手,溫柔地用手帕擦拭。「我一
直等不到你,才折回去找…到底怎麼了?丹?這一點都不像你。」維勒的語氣無奈,金色
眼睛卻滿是憂慮。
丹嚥了口口水,艱難地開口:「我聽到…他們在用很難聽的話談論你……還打算對你做一
些……很…邪惡的事……」
「噢,那個啊。」維勒完成擦拭,檢查他的手,和他並肩坐著。「算了,我早習慣了。別
擔心,我可以保護我自己。只是別告訴圖莉這件事,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大鬧。」
「這不是小事! 這是嚴重的犯罪!只因為你是魔人……」丹垂下頭:「我之前一直不知
道嚴重性……」
維勒沉默了下,柔聲說:「…沒關係,謝謝你願意幫我出氣……這輩子從沒有人族願意為
我做到這種程度。」
丹注意到對方的尾巴捲曲起來,盤在腳邊。他記得那是魔人情緒緊繃時會有的反應。他猶
豫了下,慢慢將手放在對方肩膀上。維勒的身體瞬間緊繃了一下,但沒推開他。
他們安靜地看著運河河水,直到維勒再度開口,語調同樣平靜:「世界運作就是如此。仇
恨總比和解容易。我看過魔人店面被砸,還是沒做地下生意的店。 集中傷害一個族群能
讓人們對生活更有安全感。」
「你的偷竊習慣…是為了報復這樣的運作嗎?」
「我不會說是報復,更像是適應。世界對我抱持這麼多惡意,為什麼要用善意回報?這是
我的生存方式,有一部分則是為了好玩。但卑劣是我個人的性格,與血統無關。」
丹嘆了口氣,因為對方這番詮釋感到心情沉重。「但你還是會在乎他人……你保護圖莉,
在乎她會不會因你的行為受到傷害。」
維勒垂下眼神:「其實,我剛開始和她一起旅行時,也只是在利用她的善意,不停探試她
的底線。現在不是了…如果沒有她,我會成為更糟糕的人。」
所以這是為什麼他們組隊時,對方也一直探測自己的底線,丹想,意識到他們能建立信任
是相當可貴的事。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在克蘭恩沼澤時…我曾以為你們會帶著黑曜石離
開,我錯了…我很感謝你回來救我。你也許不是良善的人,但你是個好隊友。」
維勒的尾巴末端微微纏起自己的小腿。丹一時擔心是不是說錯什麼話。魔人抬起頭,開玩
笑道:「怎麼?喜歡上我了嗎?我知道我很有魅力。」
即使有兜帽半遮掩,丹還是看到維勒的臉龐在夕陽中襯的更紅了,那雙金色眼眸比陽光還
閃耀。丹的心跳不知怎的開始加快,他乾笑道:「當然喜歡,你是我的朋友。」
對方的眼裡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用笑容掩蓋過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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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繞路走回旅店。離紐開司特大道只剩兩個街區時,看到有個人癱倒路邊。「那看起來
不像喝醉酒……」維勒說,叫出法術手,戳戳那人的頭。男人抬起臉,本該是一張人族的
臉,現在佈滿青黑血管,眼窩朝內凹陷成窟窿,張開的下顎露出尖銳牙齒。牠張大嘴朝他
們撲來。
像食屍鬼,但又有些不同……丹抽出懾風者格擋下攻擊,踹開牠,一劍刺穿心口。牠倒下
同時,從傷口噴出黑色汁液,丹從護甲間隙立刻感覺些微的刺麻感。「呃!牠的血好像有
毒。」
維勒翻檢腰包:「等等,我記得我有解毒劑……」
倒在他身後的屍體又再度動起來。
「維勒!」
維勒及時閃過怪物的噬咬,抽出十字弓,往頭射了一箭。屍體再度倒地,這次沒再爬起,
但皺縮的灰白肉體仍在抽搐。
「你能施火咒嗎?我覺得需要用燒的。不確定這留在街上會不會傷人。」丹嫌惡地說。
「你不是有獵星嗎?」
丹瞪了隊友一眼:「獵星會開出半徑兩公尺的火圈,你要我在大街上這麼做?」
維勒聳聳肩,竊笑:「我以為你知道…越專精一種元素魔法,要施其他類的元素魔法就會
越困難。我好多年沒用火咒了。」
「我覺得你只是不想耗費魔力。」
維勒噘起嘴,抽出一支紅色箭矢的箭:「你覺得我吝嗇?我只有兩支火箭,看!我現在就
要用掉一支了! 」
他們看著燃燒的屍體慢慢靜止下來。「不知道警衛隊會不會趕來,這應該是他們的工作。
」維勒尖酸地說。
一想到警衛隊,丹也跟著心情陰鬱起來:「如果那些混蛋又懷疑你,我會替你做證。」
「警衛隊!拜託!救命!」前方傳來呼救聲。
兩隻食屍鬼正在追趕一個人族,維勒抓了一把紅砂比劃,一道勁風掃過,吹倒一疊貨箱,
將一隻食屍鬼掩埋,趁牠爬出之際,一箭命中頭部。
丹衝上前擋下第二隻的攻擊,砍下牠的頭,用盾擋下噴濺的毒液。兩個屍體都倒在地上抽
搐。丹將顫抖的店主擋在身後:「維勒!火咒!」
黑髮青年不情願地比劃起手勢,他的手心迸起幾丁點火星,但沒有火球生成。「很遺憾,
團長,看來你得去其他地方找火——」
「有人說需要火嗎?」
丹回過頭,是昨天在埃分路遇過的龍裔男子。他示意所有人移到自己身後:「退遠點,朋
友們。」接著深吸一口氣。一道明亮的橘黃色烈焰從男人口中噴出。屍體停止抽搐,但火
勢沿著坍塌貨箱延燒至店內。
「我的店!」店主叫道。
龍裔摸摸後頸:「可惡!不是故意的!」
「你應該會和我妹處得很好。」維勒說。
「你妹也是龍裔?」
「我是指愛放火的部分——」
「拜託,」丹打斷兩人無關緊要的聊天:「有誰可以施冰咒嗎?」
「我只會一點土咒,和火咒。」那龍裔靦腆地說。
維勒皺著眉低念一個古詞,驚喜地看到手中生成一小塊冰塊,他將冰塊扔進熊熊大火,攤
手:「我試過了!」
丹嘆了口氣,估了下距離,擲出獵星。一圈冰刺在店門口形成,冰消融成水,澆熄了火,
但仍有部分冰刺毀了店內的貨箱。店主大聲抱怨:「煉獄啊!看看你們幹的好事!」
「是啊!好事!我們救了你一命!」維勒回道。
丹搖搖頭,將維勒拉走。那龍裔跟著他們:「我要去的方向和你們一樣。」
紐開司特大道上聚了一群警衛隊、牧師與聖騎士,一個白金色長髮的身影站在河鱸門口。
伊瑞登瞥了他們一眼,轉向龍裔。
「團長!東南區有兩隻食屍鬼出沒,已經搞定了!」龍裔畢恭畢敬地說。
「佛蘭迪,你燒到他人的財產了?」
佛蘭迪面露心虛:「就燒到一點點,團長。」
「我們需要回收所有的食屍鬼屍體。」
那龍裔哀嚎一聲,踏著重重的步伐往回走。伊瑞登轉向他們:「我建議你們盡快回旅店
, 那裡已經佈置了強化護符,森特利聖騎士團也派員駐守。」
丹點點頭。「謝謝你。」
他們一進到旅店,一個紅髮身影衝過來,抱住維勒:「維勒!你們有遇到食屍鬼嗎?我好
擔心……」
維勒將她摟住:「沒事、沒事了…我們都很好。」
丹轉向一旁的轟:「你們都還好吧?」
「不好。」
轟這句話讓丹的神經瞬間繃緊了,他仔細地看了看另兩位隊友,他們身上都沒有外傷,轟
只是看起來特別氣惱。
「什麼意思?到底怎麼了?」丹問。
斑貓人抱著胸瞪他,喉嚨發出一串悶吼。「確切說來,我們能做的都做了……」說到這裡
,對方的表情反顯得有些心虛。
圖莉將臉埋在維勒的胸口,開始哭泣:「真的很抱歉……」
那股不安擴大了,丹看向轟,對方回以極陰鬱的眼神,證實他的猜想:「盒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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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旅店附近,兩三街區以外也有食屍鬼攻擊。一整晚,執法單位都忙著處理這些攻擊案
,無暇顧忌其他更微小的竊案。丹通常不會讓自己情緒失控,但面對康斯坦保安官輕蔑的
眼神,他還是忍不住提高音量,維勒反而是他們之中更冷靜的那一個。離開警衛隊時,丹
還能感覺一股憤懣盤踞心頭。
「我們直到吃晚飯才離開房間,而且確定門窗都設置防護咒。」他們轉進埃分路時,轟用
受辱的語氣道:「我的咒語不可能失效,只要盒子一被移動,就會立刻感應到!」
「顯然那失效了。你知道頂尖的竊賊都在鑽研如何破解防盜魔法吧?」維勒說。
斑貓人瞪向魔人:「是你們先洩漏委託品的情報給竊盜集團。」
「如果這麼想會讓你覺得好過一點,那就這樣想吧!」維勒尖酸地回道。
圖莉垂下頭,轟的耳朵微微向後壓低,尾巴也低垂著。
丹柔聲說:「你們已經盡力了。」
他們在一扇矮門停下腳步。丹按下門口按鈕,窺視窗拉開,露出一雙紅眼珠,又再度闔上
。「蓋多!你在嗎?」他大吼。沒有回應。
維勒掏出撬鎖工具,但手剛碰到門鎖,窺視窗就再度拉開,這回木偶眼珠變成兩個黑窟窿
,死盯著他們。
「我覺得撬鎖不是個好主意。」丹嚴肅地說。
維勒嘆了口氣,收回手:「你覺得他在裡面嗎?」他抽出一張羊皮紙,低聲念了段咒語。
羊皮紙從邊緣開始變黑、皺縮。維勒用誇張的輕快語調說:「蓋多!是我!那個用刀子威
脅你保鑣的魔人兄弟!我們的委託品不見了,你會不會剛好知道在哪吧?」接著他皺起眉
,直到咒語失效前都沒再開口。羊皮紙終於化為一團黑灰,維勒咬咬牙:「九層煉獄。走
吧。」
丹問:「他有回應嗎?說了什麼?」
「他說他很抱歉…但現在不方便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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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喜鵲幹的!但他們到底是怎麼突破誓言咒的?」維勒面色凝重地緊握酒杯。
「不知道。」丹陰鬱地說,內疚感沉甸甸地壓著胸口。他辜負了他的隊友,他應該更加防
備那情報販的。他真的對人性太有信心了。
「先別管喜鵲了,去查旅店的入住名單。」轟喝了口他的飲料,露出嫌惡的表情,將杯子
推開。「嫌犯也可能在其中。」
「像失蹤命案一樣?」維勒諷刺道:「既然門窗都鎖上了,竊賊一定在旅店裡?」
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如果這麼想會讓你好過一點,就這樣想吧。」
丹抓住魔人的肩膀:「你們兩個都冷靜點。維勒…他沒有要針對你的意思。」
「劈啪!」吧檯傳來一聲清脆輕響,接著冒出一道淡淡藍煙。
伊莎從廚房探出頭。「葛瑞?怎麼了?」
少年抓起塊抹布,慌忙地收拾:「不知道,媽……」
維勒的惱怒表情鬆動了,眼裡透出一分惋惜:「煉獄,看來櫃台也有強化的防盜魔法。」
「你剛才在偷入住名冊?」丹嘶聲說。對方剛才的怒氣全是裝的?
「只是借來看一下。難道你以為只要問一下,伊莎就會讓你看?」
圖莉輕聲打斷他們:「嘿…看那邊。」
他們望向門口,是米娜。金髮半身人走進來,在門邊坐下,接過葛瑞遞的酒杯。
「她一天到底要喝幾杯?那樣還能辦案?」維勒驚奇地說。
轟瞇起眼:「她身上一定有情報。」
「好吧,我們先擬定一個計畫——」丹的話還沒說完,其他人就已經往米娜走去了。他暗
自嘆一口氣,也跟過去。
維勒自信地笑著,朗聲道:「願黎明之主保佑整個雷伊蓋特!米娜小姐…」
米娜冷冷地打斷他:「我的名字是米尼雅娜・派拉蘿,只有熟人才叫我米娜。」
「這樣啊!原諒我的無禮,派拉蘿小姐。」維勒圓滑地說:「我想感謝妳和教會在食屍鬼
攻擊與失蹤命案下守護我們的安危。」
金髮牧師大口灌下麥酒:「那你也要感謝警衛隊和森特利聖騎士團。」
維勒佯作苦惱地皺眉,尾巴輕快地擺了下:「但我不知道他們肯不肯接受一個卑賤魔人的
致謝……即使我是真心的!但我確定妳的高尚和仁慈,對各族裔都不吝於提供協助。」
米娜冷眼觀察魔人好一陣子,喝了口酒,平板地說:「說吧。」
丹招呼葛瑞過來,再點了四杯酒。
維勒省略喜鵲的部分,詳述他們的任務有多艱辛,失去委託品又是多沉重的打擊。金髮牧
師搖搖頭:「你還是要照程序向警衛隊報案,但我不認為他們有空受理。」
「他們的確不受理!不代表我們的案子不重要啊!」維勒愁苦地說。
圖莉紅著臉,抽噎道:「那關乎我們的重要收入……弄丟它我真的很抱歉!」
丹正驚訝於她精良的演技,接著注意到女孩手中的空酒杯。圖莉大哭起來,混雜模糊的酒
嗝。
轟不苟同地說:「她酒量不好就不該喝酒。」
「每個人都值得一點樂趣,小貓。」維勒聳聳肩。
「反正東西都被偷走了!為什麼不能偷回來啊啊啊!」圖莉大吼,揮舞手中的空酒杯。
維勒垂下尾巴,嘆道:「我帶她回房休息。」他將女孩的一條手臂靠在自己肩上,半拖半
拉往二樓樓梯。
米娜目送兩人離開,放下空酒杯:「我很同情你們的遭遇。但這是有規矩的…我不能隨便
把調查資料透露給外人。」
丹默默將一杯新斟的酒推到她面前:「我理解,我以前也待過警衛隊…知道調查案件的標
準程序。」他嘆口氣:「我知道這程序不能及時幫助所有人,但當你成為求助無門的一方
時,感覺特別糟。」
米娜認真地望向他:「那是你離開警衛隊的理由嗎?」
「不是。」丹對這問題感到驚訝,低聲說:「是因為其他私事……我還是相信法制能維繫
社會安穩。」
「嗯。」半身人自嘲地笑道:「諷刺的是,像你我這種相信體制的人,比違法者更身陷名
為『規定』的桎梏,同時看清它的每一處鏽蝕。」
丹可以從米娜身上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憤懣。「我想…教會內部應該有些改革吧?」
「是啊…改革!主教都說的很好聽,但誰不知道改革的前提是維護上流階級的既有利益?
辦案優先次序也是…你的魔人隊友說得沒錯。我們的服務應該要平等施予每個人……可恥
啊,歷史悠久的奧米爾教會,在這方面竟比不上成立方幾十年的騎士團。」
「妳與森特利聖騎士團似乎很不對盤。」
「伊瑞登是個高傲的混球,但我對森特利沒什麼特別怨念。奧米爾教會……的確是對他們
抱持偏見。」
轟插話說:「黎明之主奧米爾和守望星榭利耶雖同為『明神』,但奧米爾主掌修復,榭利
耶主掌護衛。奧米爾和復仇神塔曼是死對頭,榭利耶卻是塔曼的主要盟友,可想而知祂和
奧米爾的關係不會多好。」
米娜點點頭:「你對宗教蠻有研究的嘛!信仰分歧只是其中原因,更多的是現世問題。你
們知道路尼亞王國嗎?」
丹聽過那個王國,位於帝國西北側,十年前因內亂覆滅,被帝國納入國土。他當時才十二
歲,之所以對這事特別有印象,是因為街坊都在談論路尼亞王國的「穹族」,天族與人族
的混血,是「天使的族裔」。
所以,森特利聖騎士團的團長伊瑞登就是傳說中的穹族……
「傳聞森特利聖騎士團參與了路尼亞的內亂。沒人會歡迎一個曾滅國的騎士團。他們在國
內流浪一段時間,直到前年雷伊蓋特的市長破例收留。我猜也因為有這段經歷,他們行事
風格更不拘泥繁文縟節,許多團規在我眼裡看來根本是亂來,卻更有效地保護平民。」
有意思——米娜不喜歡伊瑞登,卻對這支作風開放的聖騎士團抱持敬意?丹灌完一杯酒,
斟酌著用詞:「妳會不會覺得…有時不按牌理出牌,反而更能達到行善的初衷?」
米娜放下空酒杯,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做違反法紀的事情。」
她個子嬌小,卻有鋼鐵一般的意志和酒量,看著她的碧藍雙眸,丹覺得自己正面對一頭母
獅。但他也欣然接受挑戰。
「我也從不做違反法紀之事。」他露出無辜的笑容,晃了晃酒杯:「只是想喝點小酒,隨
意聊聊…實踐正義的非傳統方式。」
米娜的藍眸緊盯著他,接著大笑,朝櫃檯喊道:「伊莎!去拿妳店裡最烈的酒來!」她從
懷中抽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羊皮紙,低聲說:「用說的太顯眼了。這是我調查這兩天進出旅
店的名單……」
她抽出一把匕首,用力將紙釘在木桌上:「丹德萊恩・貝佐德…只要你能在我醉倒後灌下
更多酒,這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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