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熱炒店老闆 x 可愛小仙女
　14
　　刈恩把手邊的圍巾折妥放進紙袋，在等人的空擋滑起手機。他點開午休時追的匿名同
婚公投討論串，試圖在激烈的反對言論中殺出一片血海，換來的被網友酸罵臭甲。
　　「氣死我了！」刈恩把手機丟到一邊，「你們看啦！這個叫mouse的嘴巴怎麼可以那
麼賤，該死。還有這女的，說什麼不投票，最好他男友唧唧爛掉。」
　　「唉小恩你不要再看了。還有你怎麼知道對方是女的？」
　　「本仙女就是知道，死異性戀。」
　　「你罵到你姐了。去看別的東西洗眼睛啦我好了，好餓Bitch你快點。」
　　「再等一下，我快卸好妝了。小恩幫我拿一下外套。」
　　刈恩還是沒忍住，下一秒又點開手機繼續參戰，直到被Lisa搶走手機才被迫作罷。
　　三個人再出門已經晚上十一點半，刈恩綁著包包頭穿著隨意，因為天氣轉涼披了件外
套。
　　「手機還你。不准再點開那則爛貼文。」Lisa強調。
　　「好嘛我整理相簿總行了吧。」刈恩聳肩，隨手翻出了最近和宋山仁出去玩的照
片，「你看，宋山仁這張好醜。」
　　「你把他鼻子戳成豬的樣子，好看很難吧。」Lisa道：「還有別張嗎？」
　　「有，你看！」刈恩如數家珍，一連翻出數張照片，「這個，他吃蛋糕的樣子好好笑
。還有還有，我叫他學大象。」
　　「你好像在秀你家寵物。」Lisa要刈恩把手機收妥，後悔自己為了轉移對方注意
力而開啟錯誤話題。他不在意宋山仁好不好看，反正在他眼裡，所有照片都是一片白光。
　　「才不是。」沒理會Lisa的大白眼，刈恩邊說邊笑，「是樹懶，才不是寵物。」
　　三人走到隔壁巷口的熱炒店，因為已經提前說好，水水一看到他們便開心招手，大眼
睛對著刈恩眨啊眨，招呼他們入座時笑說老闆有特別準備一條超好吃的石斑。
　　刈恩拿筷子敲了下水水的頭，「笑那麼開心，跟妳男友和好啦。」
　　「早就和好啦！謝謝仙女刈恩提供的辦法，超級有用。」
　　「那當然。別再愁眉苦臉了，會醜醜。」
　　水水笑咪咪地走到櫃檯幫客人買單，經過內場時和裡面的廚師助理男友拋媚眼。刈恩
看著，原先的小煩躁稍稍褪去了一點。
　　九月初再回到熱炒店，他本來還擔心會跟水水有疙瘩，水水卻如同宋山仁所說的一樣
，並不在意他曾喜歡的對象喜歡自己。等刈恩坦白了和宋山仁間的曖昧狀況，水水很大方
地給予祝福，然後插起腰大聲說道——
　　『你要好好對我們家老闆，不然我剪掉你小唧唧。』
　　刈恩回想當初的場景還是不自覺莞爾。
　　菜陸續上桌，餓了很久的Lisa和Peach狼吞虎嚥，刈恩本來便吃得不多，除了夾幾葉
的菜和一兩片肉給自己外，更多是將一旁空位前的空盤子盛上多好幾倍份量的菜。
　　「呼，好累。我先下班啦！」水水送完最後一組客人，整理好桌椅後跑到刈恩面前，
遞出兩個空盤，「那麼好，還幫老闆留菜。盤子滿啦，這給你。」
　　「不要每次都說一次啦，」刈恩回：「我才不敢在這裡對妳家老闆不好。本仙女可不
想被剪掉雞雞。」
　　水水點頭，「嗯，知道就好。」
　　「你們宋老闆才要好好對待我們家刈恩，」Lisa放下碗筷，自然不會讓自家姊妹吃虧
。他雙手環胸，故作嚴肅說：「否則老娘不只剪掉他的大雞雞，還會連睪丸一起剁碎餵狗
。」
　　「對！切掉！」Peach幫腔，筷子直接用力夾破碗裡的雞睪丸。
　　「好了啦，吃飯！吃飯！」
　　刈恩揮揮手，阻止這場每次來吃熱炒都要上演的無聊戲碼。
　　他抖了抖身體，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很痛，而且不管剪掉的是自己或是宋山仁的雞
雞，受害的都是他本仙女好嗎。
　　水水走了後三人吃起飯菜，短暫的安靜凸顯店內的背景樂。
　　這陣子失戀情歌還是會時常播放，只不過偶爾會像現在這樣切成廣播。刈恩拿著筷子
，聽著整點播報的新聞，原先稍稍緩解的煩，又因新聞內容再度重回腦中。
　　他和Lisa和Peach互看一眼，有默契地低頭繼續吃飯。
　　一桌菜很快被清空，刈恩夾下最後一顆鳳梨蝦球放到旁邊的盤子。想去內場看狀況時
，便見宋山仁走出來，在他身旁的空位入座。
　　刈恩很自然把自己的飯碗推過去，再拿起空碗，「餓了吧，先吃我的。」
　　「嗯。」
　　儘管早已司空見慣這種日常，Lisa和Peach還是忍不住發出曖昧的嘖嘖聲，用眼神調
侃刈恩，後者假裝沒聽見也沒看到，背對他們走到飯鍋前添飯。
　　「我們家小恩很好對不對。」Peach托腮，看著宋山仁用力眨眼。
　　「哼，我妹妹還要別人確認好不好哦。」Lisa抬了抬下巴，眼裡卻也全是笑意。
　　添盛滿滿一碗飯回來，刈恩把自己的碗重新與宋山仁手中那碗交換。方才沒怎麼動筷
的他才開始細嚼慢嚥盤裡的食物。已經吃飽的Lisa和Peach開始隨意閒聊，大概因為明天
都沒有班，並沒有像以往先回公寓。
　　「明天凱道有野餐，你會去嗎？」Peach問刈恩，還在吃飯的人點點頭，「嗯，跟芃
他們一起。」
　　「唷，跟大帥哥李——子芃在、一、起啊，」Lisa眼神掃過宋山仁，「那宋老闆要不
要跟著一起去。」
　　「齁Lisa姐不要鬧，這傢伙明天要上班。」
　　「可是你們一——起去耶。」Lisa邪惡一笑，很滿意很少有反應的宋山仁終於看向自
己。
　　隔了幾秒，宋山仁開口：「李子芃是誰？」
　　Peach嘴裡的薄荷糖差點吐了出來。
　　「Are u kidding me?」Lisa睜大眼，一臉不可置信的誇張表情，「我記得他常
來吃熱炒呀。就單眼皮，很帥，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個。」
　　「對啊，就」Peach指著頭上的音響，「現在在說話的這個DJ。不對，辣仨髒你
怎麼知道人家脫衣有肉？」
　　「你管我。我意淫的。」
　　宋山仁在回憶中翻找過一遍，最終還是搖搖頭，「不認識。」
　　「真的假個，你聽嘛，就是那個」Lisa不死心。
　　宋山仁毫不在意，繼續吃飯。
　　「你們好煩，就說不認識了。讓他好好吃飯。」刈恩開口解圍，語末狀似無心地補了
句，「明天除了李子芃，他男友還有我其他朋友也會去。」
　　「嗯。」
　　刈恩邊說，邊替自己和宋山仁盛湯。
　　熱湯捧在手裡，他低下頭掩飾嘴角的揚起。
　　原來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在某個人心中，可以比他一直以來覺得耀眼的人更印象深
刻。
　　真好。
　　手裡宋山仁煮的湯暖呼呼的，很適合這個殘忍的十一月份。他一口一口喝下，湯順著
喉嚨流淌，暖和了他整個身體，連帶稍早被人罵臭甲的不愉快都在這頓飯裡被稍稍撫慰。
　　「不過要公投了，宋山仁你們店二十四號會開吧，我想要提前預約買醉場地。」
　　「辣仨髒你不要那麼悲觀嘛。」
　　「誰說我悲觀，」Lisa聳肩，「買醉也可以是歡樂的買醉，對吧刈恩。」
　　「嗯。」宋山仁點頭。
　　「沒在問你啦，我在問我家刈恩。現在是老公負責發言了嗎？你們還不能結婚呢。」
　　「人家是回答你二十四號會開。都一起吃那麼多頓飯了，你不知道他就是慢半拍
，對吧老闆？」
　　「才不是。這已經是慢五十拍了吧。」Lisa搶答。
　　「就是，你看他點頭了！點頭了！」
　　「好了，吃飽我們回家。宋山仁要回去休息了。」刈恩阻止兩人繼續戲弄宋山仁。
　　「Nonono，」Lisa搖搖手指，搭上Peach的肩膀後指向刈恩和店老闆，「是『我們』
回家，你回他家。」
　　說要回家，卻還是沒人從位子離席。
　　Lisa和Peach總是多話，但往常吃飽後，便會自動離去留兩人獨處。幸許因為緊張的
日子逐漸進逼，他們只好以更多話語掩飾擔憂。已經一點半，餐盤早已清空，三個人卻還
是喝著啤酒無邊無際地閒聊。
　　圓桌擺滿空酒瓶，刈恩伸手準備開新的一瓶時被宋山仁阻止。
　　「要關店了。」
　　「啊——要、要關店了，嗝、我們打擾太久了。小恩掰掰。」Peach搖搖晃晃起身。
　　「嗚嗚被趕了。人家要回家做愛了，要趕我們走了！」Lisa突然捶桌，「嗚嗚嗚，討
厭我不要被趕，我也要被幹。」
　　「你們不要鬧，差不多該回家了。」刈恩道，回頭和宋山仁做了個抱歉的表情，輕聲
說：「我先送姐姐回家。」
　　「嗯。」宋山仁準備開口，卻被刈恩截斷。刈恩說：「不會麻煩，我三十分鐘到你家
門口。」
　　雖然知道對方酒量好，但要刈恩回家又再到自己這裡，這讓宋山仁還是有點猶豫。
　　「除非你不歡迎我。」刈恩拿起菜單，算完錢後把鈔票遞給對方。嘟起嘴低聲道：「
明天我下午才出門，今天晚上想跟你在一起。」
　　宋山仁點頭，讓刈恩把飯錢塞在自己的褲縫邊沿。他跟著對方走到店門口，緩聲說道
：「路上小心。」
　　「你們在滴滴咕咕什麼！！過來扶老娘起來！老娘要回去用按摩棒讓自己爽！過來扶
我！！」
　　「賤婢來了，皇太后等等。」刈恩苦笑。
　　「我也要。小刈子過來扶your peach queen。」
　　安置好兩個醉鬼，刈恩拎了條內褲塞進口袋，準備出門時想起客廳的東西，拿起沙發
上的紙袋走回已經杳無人煙的街。
　　他在靠在門邊抽了根菸，視線盯著路燈下等候自己的宋山仁。
　　宋山仁很快便和他視線交會，沒有催促，只是等著對方抽完手中的菸。
　　「久等了。」刈恩笑咪咪走到宋山仁面前，把手裡的紙袋遞給對方，「這個送你。」
　　宋山仁看著紙袋，雙眼瞪大。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刈恩攤開，禮物被靜置在手中。
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便伸手撈進自己的褲子口袋，拿出鑰匙打開鐵門，抓著他的手往電
梯裡走。
　　「哈，啤酒好喝。喝啤酒會醉的人都太瓜張了。」洗過澡的刈恩穿著宋山仁的衣服，
細長的腿交叉在黑色的沙發之中。
　　「不要喝了。」走出浴室的宋山仁拿過酒罐，「今天喝太多。」
　　「好吧。」刈恩聳肩。
　　見刈恩很乖沒有吵鬧，宋山仁走過去在對方面前蹲下，「心情不好？」
　　「看出來囉？」刈恩不否認，抓過宋山仁讓他坐到身邊。聽到宋山仁的回答，他把臉
埋進對方肩膀亂蹭，「這時候就不遲鈍。」
　　刈恩起身，雙腿張開整隻改坐在宋山仁身上，腳環住對方的腰緊緊抱住身前的人。他
聽著宋山仁的心跳聲，放緩自己的呼吸。
　　「問你個問題。」
　　「嗯。」
　　「為什麼喜歡我。」
　　刈恩下巴抵在宋山仁的肩膀，閉上眼睛全都是近日的煩躁。
　　許多相伴左右的惡言惡語具現化在他的腦中，刈恩只能繼續深呼吸，讓自己的語氣雲
淡風輕。
　　「我就只是個臭甲啊。不只臭，還很娘，又不男不女。」大概是這幾個月過得太幸福
，讓他忘記差點忘了這個社會普遍的惡意，在臨近公投時，才不得不抬頭面對現實，而一
想到現實，他又開始恐慌。
　　「你喜歡我什麼呢？」刈恩問，更像是自言自語。
　　以往面對這種情緒，刈恩習慣以縱慾抵抗焦慮，這陣子確實他也差點這麼做，但總在
點開交友軟體後想到宋山仁，最終還是回到這處港灣尋求庇護。
　　「你喜歡我什麼啊」
　　這句話帶了很淡的鼻音，宋山仁沒有回答，只是更緊地回抱住刈恩。
　　「算了，要你這個笨樹懶說喜歡我什麼太為難你了。」沉默過後，刈恩無事般跳下宋
山仁身上，撈起桌上的手機，戳了戳螢幕上的應用程式，是吃飯前匿名留言板，「幫我把
這個app刪掉吧，看了就煩。」
　　「嗯。好了。」宋山仁把手機物歸原主。
　　刈恩滿意拍了拍宋山仁的頭，滑著手機看到同樣是橘色，已經很久沒有在發揮正確功
能的交友軟體。
　　「還有這個，」刈恩把手機再次遞了出去，「幫我也刪了。」
　　「刪了。」
　　宋山仁長按螢幕，刈恩看著相伴自己多年仍不離不棄的軟體被輕易刪去。
　　它乘載了自己的年少，陪伴過自己的輕狂，以及好多好多好與壞的過去。刈恩有那麼
一瞬想奪回手機阻止，最終只是閉上眼，和過去好好道別。
　　接過手機，常用群組的左下角空出一塊，彷彿心裡的某個地方也被挪了空。而這些多
餘的空間，刈恩想自己終於可以好好整理，等待一個人正式入住的一天。
　　多不容易卻又那麼容易。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刈恩搖了搖手機。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染了點笑意。
　　宋山仁搖頭，滿臉困惑。
　　刈恩坐在桌上，伸長赤裸的腳輕踩在宋山仁的胸膛，腳上的傷因為被小心呵護著而近
乎痊癒，只剩細小而淺淡的傷疤。
　　「我的腳傷快好了。」刈恩用腳趾摩挲著宋山仁，拇指和食指微張，夾住對方衣服下
的乳頭，「想要你幫我擦藥了。」
　　「好。」宋山仁捧住在自己身上亂搓的腳掌，俯下身親吻了一下。
　　「快點啦，好肉麻。」刈恩忍不住臉紅。
　　宋山仁從茶几下拿出醫藥箱，擠出除疤軟膏在刈恩腳上塗抹。
　　刈恩看著OK繃貼在腳上，彷彿自己心裡的傷也覆蓋上了一層棉軟的膏藥。
　　眼角餘光瞥向還未被拆開的禮物，那是他閒暇時織的一條圍巾。
　　刈恩想這個冬天大概會很冷，他希望到時候身邊有人能陪他抵禦寒風，他希望這個人
是宋山仁，也希望宋山仁在自己身旁時，可以同樣感到溫暖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