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熱炒店老闆 x 可愛小仙女
＊ 即將修成正果
15
　　—— 您有 吳毅傑 未接來電五通。
　　刈恩點掉訊息，關上手機前瞥見螢幕上的數字。
　　十一月二十四日，他想這天必定會成為他人生中的爛日子排行榜前三。
　　除了那幾通來自菜市場名的擾人未接來電，刈恩一整天也陸續收到幾十則訊息，他沒
有點開，除了煩躁，更是不想將這份煩躁波及到關心自己的人。他在速食店靠窗的位置嚼
咬口中的吸管，試圖很輕很輕地扭動腳踝，一陣刺痛由下而上傳遍全身。
　　早知道不要愛美穿什麼高跟鞋，明明為了回去拿選舉公報，特地戴上假髮換成「正常
」的衣服，但因為怎麼穿都彆扭，最後還是帶了一雙高跟鞋替換。屋漏偏逢連夜雨，刈恩
投票後走在路上卡進水溝蓋，鞋跟斷了，整個人撲街，腳也扭到擦傷。
　　宋山仁應該還在工作吧，被他看到這樣一定會生氣晚一點再跟他道歉好了。
　　「都是那傢伙害的，臭男一個。」刈恩忿忿地說，玩起已經發冷乾硬的薯條。心想一
定是因為去拿了選舉公報，才會跌倒。
　　拿起手機在掌間把玩，叮一聲螢幕亮起。
　　提示一樣來自「吳毅傑」這個人，只不過這次改以訊息傳送，簡單幾句話跳進眼裡，
想要忽略已再無可能。
　　『我跟你大嫂有去投票，按照你給的那張小卡上投的。』
　　『小偉還沒滿十八，但他也很支持。』
　　『毅恩我下午說的話不用有壓力，想回去再回去就好。』
　　刈恩點掉訊息仍舊未讀未回，他揉了眼角，吐槽吳毅傑屢試不爽的提議。
　　回去幹嘛，回去也只是把喜氣變成晦氣。刈恩沒什麼情緒，對自己大哥的鍥而不捨不
以為然。
　　自從搬出去後，他不再與家裡聯絡，除了近幾年重新有交集的吳毅傑。刈恩不曉得對
方是因為身為長子，要扛起一家和樂的使命，還是愧疚於當年將弟弟約炮的證據交給那個
死老頭，害得可恥的弟弟被甩了巴掌，甚至被迫用頭撞牆。
　　刈恩用薯條戳弄紙上鮮紅的番茄醬，大家都說血濃於水，他只覺得血淡比清水。
　　那段記憶已經和他的現在拉得遙遠，反正不論原因為何，他哥從某一刻起，自顧自當
起橋樑，偶爾傳訊息釋出善意（大多時候刈恩都未讀未回）。
　　吳毅傑這隻電話號碼刈恩封鎖又解除黑名單了好幾次，將對方的暱稱從「大哥」、「
黑名單」、「那傢伙」到現在改回本名。對於家庭，他原本是有恨的，但這幾年走來陸續
增添太多新傷舊疤，把那層疼痛刷淡不少。
　　『毅恩！你回我了！！』
　　『嗯。以後有事再傳訊息給我。』
　　也因為對方積年的努力，儘管刈恩並不主動搭理，每逢選舉時，他會回到吳毅傑一家
三口那拿選舉公報，也不再有將自己戶籍遷出的打算。
　　不過他讓橋搭理，不代表要順從上橋。刈恩未曾考慮過吳毅傑的提議。畢竟當年錯不
在己他不可能服軟，就算他爸媽真的願意拉下臉試圖溝通，刈恩也不保證自己不會一腳把
對方踹出橋外。
　　刈恩越想越煩，乾脆戴上耳機轉移注意。音樂傳來熱炒店放送的老式情歌，他在旋律
裡聽見有個人在等，滿懷愛意的歌詞像那個人厚實而安靜的擁抱。
　　想到宋山仁，委屈的心情湧上。
　　他後悔昨晚因為面子沒有在宋山仁家過夜，更後悔自己沒有回對方難得傳來的訊息，
更可惡的是還把腳弄成這副慘兮兮的模樣。
　　該死的公投，什麼僅限一男一女，本仙女如果想結婚，飛到美國、荷蘭甚至是外太空
或仙界也都要結婚！
　　刈恩眨了眨浮腫的眼，點開臉書發文宣洩情緒，打完一串內容上傳後打開社群軟體，
一一回覆大家的關心，傳了幾句慰問給幾個朋友，最後停在與宋山仁的對話框上。
　　『等我回家。』
　　刈恩打下這四個字，心裡的雜亂在語句被傳送的瞬間稍微心安。
　　不再注意票數直播，刈恩無聊地滑著臉書，看到同志熱線在附近的新公園舉辦取暖活
動。他動動腳踝，見距離熱炒店關門還有一段時間，確認腳傷後便前往目的地。公園裡彌
漫低迷的氣氛，刈恩一路上遇到許多熟人，其中有朋友遞來了菸，也有些人問他要不要共
度一宿。刈恩以擁抱謝過那些人的謝意。沒有菸癮，不需要陌生的體溫，這個晚上只想要
宋山仁的陪伴。
　　「刈、刈恩？」
　　「？」
　　一拐一拐地準備走出公園叫計程車，刈恩轉身見熟悉的人面帶焦急叫住自己。他認出
是李子芃的男友，對方睜著大眼睛說聯絡不到李子芃，和公園裡的大家一樣沾有哀傷。刈
恩出聲安撫，他先傳了訊息跟宋山仁報備平安，陪著李子芃的男友一起等待。
　　「子芃會去哪裡？」
　　「我們等一下好了，可能等等會出現。」
　　坐在廣場的地板發呆，刈恩靜靜看著對方的側臉，焦急的情緒表露無遺。
　　刈恩打了幾通電話給好友也沒有回應，他寫下過去與李子芃常去的酒吧名字，傳給對
方讓他去那裡找找。
　　「刈恩謝謝你謝謝」
　　幾乎是收到酒吧訊息瞬間，對方猛然站起，後而才想起不該把朋友留在此地。刈恩看
著這個叫章立的人露出兩難的表情，笑了笑要他快走。這一刻他再次明白，為什麼好友會
願意在這個人身邊停靠。對於這兩人的情感，刈恩有點羨慕，也有一點點嫉妒。
　　刈恩準備開口趕人時，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他沒來得及確認是否只是錯覺，愣愣看著對方和李子芃男友說話，說會照顧自己，讓
他放心先走。
　　「你、你來幹嘛！」刈恩脫口而出，語氣交雜著驚喜。
　　「來找你。」宋山仁回，視線移到對方的傷腳。
　　宋山仁皺起眉頭，半跪至地伸手撫摸刈恩腳踝上的大片瘀青，脫下已經毀損的高跟鞋
。
　　刈恩心虛地低下頭，好不容易幾近痊癒的傷又變得淒慘兮兮，他覺得很對不起細心呵
護自己的人，但又拉不下臉坦率道歉。刈恩閉上眼，感受到自己的腳掌被宋山仁捂熱，接
著腳底踩踏到一片柔軟。
　　刈恩睜開眼，看著踩壞的高跟鞋被人收入紙袋，他晃晃自己的腳，一雙淺紫色的平底
娃娃鞋出現在面前——那雙他還給對方，宋山仁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對了你剛剛跟阿立寶貝說什麼。我、我才不是你照顧的，你跟阿立寶貝耍什麼帥。
」刈恩臉紅，說話結結巴巴，出於反應扯了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的頭頂。
　　「會禿。」
　　「臭樹懶本來頭髮就不多，這頂假髮給你戴。」刈恩說，瞥過頭吸了吸鼻子：「我不
會嫌棄你。」
　　「嗯。」宋山仁起身，張開手臂給刈恩一個擁抱：「謝謝。」
　　「又謝什麼謝」
　　宋山仁只是搖頭，把刈恩抱得更緊。
　　辛苦了。
　　刈恩在自己吸鼻子的聲音裡聽到對方的聲音。擁抱很暖，宋山仁熟悉的飯菜香在鼻腔
中漫散。刈恩坐上宋山仁的車，沒有先回去自己的住處，而是直接跟著對方回家。
　　回到熟悉的屋子裡，刈恩累得攤坐在地上。他聞著空間裡瀰漫精油的香氣，試圖讓緊
繃一整天的肌肉放鬆。宋山仁脫下刈恩的鞋子，抱起對方走進浴室。他們一起泡了熱澡，
蒸氣朦朧間刈恩蹭了蹭宋山仁的肩窩。
　　「本仙女自己可以走，不用樹懶你抱。」洗完澡，刈恩整隻被人裹進浴巾，宋山仁把
他抱起往房間走去。
　　「腳受傷了。」
　　「我知道，但是本仙女可以自己走。」刈恩嘟囔。
　　「我會心疼。」
　　「我知道。」刈恩咬著下唇，選擇坦承以對：「對不起。」
　　吻落在刈恩的額頭，「我喜歡你。」
　　「我知道。」刈恩想躲，卻只能被人抱在懷裡。他換了口吻說道：「你今天話怎
麼那麼多。」
　　被放倒在床上的刈恩伸腳輕踢腿邊的人，小腿肚被宋山仁反握貼上胸膛。
　　心臟怦怦地跳，沉穩而讓人安心。
　　「我喜歡你。因為你吃飯的時候很開心，笑起來很好看。」宋山仁的眼睛直視著刈恩
：「會把桌面整理乾淨不讓水水麻煩。食物拿去餵外面的狗，被咬了也不生氣。」
　　「你什麼時候看到的！」刈恩詫異，沒有想到順手的動作會被人發現。
　　宋山仁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未完的連綿告白：「你自己吃飯的時候，等餐會唱歌，我
覺得很可愛。不喜歡吃洋蔥，但是我炒的菜你很少會剩。」
　　宋山仁的語速很慢，一字一句打在刈恩的胸口。宋山仁說他會在水水遇到奧客時幫忙
解圍，儘管店裡的冷氣壞掉，也沒有嫌棄地把飯和熱湯吃得乾淨。宋山仁說了很多很多，
刈恩靜靜聽著沒有插話。他的眼眶很脹，摸了臉頰才發現自己在哭。
　　宋山仁說了他所有的好，包括從來沒有人在意過的那些瑣碎。
　　「你剛來的時候，有次吃飯哭了。」宋山仁湊上前幫刈恩抹去眼淚，「看起來很孤單
。」
　　「孤單的人那麼多，不缺我一個。」
　　「嗯。」宋山仁的手停在刈恩的臉頰，低沉地說：「不孤單了。」
　　瘀青的傷腳擦藥後舒緩不少，刈恩把宋山仁拉到自己身邊，坐進他的懷裡。
　　他點開手機回完重要訊息開啟勿擾模式，播放著音樂打開床頭櫃上的藍牙喇叭。
　　「樹懶，我想聽歌。」刈恩向後蹭了蹭對方，打著呵欠。
　　「什麼歌。」
　　「什麼都好。」刈恩把手機交給對方，身體軟軟地往後靠，「你唱就好。」
　　悲傷的旋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輕快的水晶音和甜甜的女聲。
　　刈恩認出是首耳熟能詳的口水歌，他輕輕哼唱腳趾掐著宋山仁的腳背，副歌時，另一
道很低很沉的聲音緩慢加入。
　　世界再大兩顆真心就能，互相取暖。
　　想念不會偷懶，我的夢通通給你保管。
　　「笨樹懶！」刈恩幾乎差點跳了起來，他整個很紅，睜大著眼大聲說：「你、你
會唱歌！」
　　宋山仁的眼裡映進刈恩的倒影，他露出很淺的笑，順著歌詞，穩而沉地繼續唱著——
　　『我會耐心地等，等你有一天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