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蜃樓
　　那弟子察言觀色，又道：「師叔果然還記得他。他總是上趕著出頭，經常擅自行動，
今日也不知為何，午時我等結伴對付一頭刺牙豬被沖散，卻見他獨自往灌木叢裡鑽了進去
，想來是發現了什麼，我們喊他也叫不回來。等我們得空去尋他時，他便已不見蹤影了。
」
　　另一名弟子補充道：「哪只是鑽進樹叢，當時臥龍門的人還在附近呢，誰知他是不是
眼看在太鯤山進階無望，想另揀高枝──」
　　不離凌厲地掃了他一眼，那弟子被他眼神嚇住，立刻收了聲，不敢再多說。
　　何姓弟子觀望片刻，湊了上來謹慎道：「師叔，容師侄多嘴，我早已留心過這幾人，
他們見崔閔之是雜役，天資不高，多少不太待見他，師叔不必全然相信他們所言。」
　　不離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隨後道：「先扣下他們三成積分，若之後得知他們所言不
盡不實，繼續往下扣。」
　　何姓弟子答道：「是。」
　　不離抬眼看了下漸暗的天色，又吩咐道：「你留下兩名心智堅定，修為築基後期以上
的人協尋失蹤弟子，半個時辰後沒尋到，便讓他們自行撤出。餘下眾弟子分兩批，先後回
到外圍營地，至於那尋人的靈器，就留給我。」
　　何姓弟子抬頭，眼睛略微瞪大，道：「師叔要親自去尋餘下的三名弟子嗎？」
　　不離瞥了他一眼：「你覺得我不能自保？」
　　何姓弟子匆匆行了個弟子禮，道：「是師侄僭越了。我會照師叔說的辦，也會將狀況
轉告師伯。」
　　不離想起寒霽月，心裡不由一柔，巴不得立刻回到師兄身邊。但若自己連這點事都擔
不起，又要怎麼站在他身邊？便點點頭，道：「去吧，小心護著弟子們。」
　　這邊交辦完畢後，在一旁無聊得快打盹的柳墨清，搖著扇子迎上來，問道：「師叔啊
，那弟子我要何去何從啊？」
　　柳墨清張口便胡亂攀扯關係，顯然已經無聊壞了。
　　不離再次無視柳墨清的無聊之舉，道：「再不到兩個時辰便入夜了，你看要繼續尋蜃
妖，或者退出去歇著，隨你。」說罷，他便拿著靈器御劍升空，瞇眼看著靈器指出的三條
靈力細線。
　　柳墨清跟在不離身後升空，道：「那我還是跟著道君吧，免得你一怒之下直接抹殺了
蜃妖，讓牠妖氣盡散，我可就虧大了。」
　　不離回頭看他一眼，問：「我為何要憤怒？」
　　「這可不好說。妖族和靈獸一樣，結了丹就算成年，成年後呢，每年就都會有一段時
期特別暴躁，叫作思春期。人族怎樣我不曉得，但依我看，道君今日也挺躁動的……」
　　不離臉色一黑，道：「你還是閉嘴吧。」說罷，他便朝著其中一條靈力線所指方向飛
去。
　　柳墨清無聊已久，終於逗到人，簡直樂不可支，卻不敢太張狂，只得勾起唇唸叨：「
看吧，暴躁啊暴躁。」
　　太鯤山的隊伍剛動，九霄門、臥龍門、丹門的人，也從琉璃天幾個不同方位，陸續帶
隊升空，也是一副要撤出的樣子。
　　不離看著靈器指引的三條靈氣線，越看越不對。他已經御劍前行了數百里，其中兩條
線所指的終點已經逐漸被他拋在後頭，可剩下的一條線，自始自終都指向琉璃天中央那座
大山。
　　然而，走散的幾位弟子修為皆屬低下，怎麼可能獨自探到琉璃天最深處去？
　　他正皺眉苦思，柳墨清卻忽喊道：「道君啊，先停一會吧，好像有什麼──」
　　不離剛頓了下來，下一刻，整個琉璃天的飛禽走獸忽然都被驚動，叫聲此起彼落，大
地接著開始震動，萬里晴空亦開始烏雲密佈，陽光一點一點被遮蔽，像是提早入夜一般。
　　──有人要渡劫？
　　「誰這麼會選時間，挑在這時候渡劫？」柳墨清瞠目結舌道。
　　不離瞇起了眼。劫雲厚重，比他結丹時的劫雲要龐大許多，這難道是個元嬰劫？思自
此，他心裡有些不太愉快的複雜情緒，像一塊滾燙的沉重石頭，隨著呼吸重重下沉。
　　異象卻並未就此中止，下一刻，一座繚繞虛幻彩光的高樓拔地而起，幾乎遮蔽住了那
座斷成兩半的大山，在天地昏暗之時大放異彩，絢麗奪目，不斷向外溢出彩雲，那模樣就
像是……
　　不離道：「蜃樓？」
　　柳墨清臉上輕鬆的笑意收斂殆盡，死瞪著那高樓道：「是蜃樓。看來是那蜃妖要結嬰
了，召蜃樓法器出來抵禦天雷，但我記得蜃妖皆是資質駑鈍之輩，活個上千年都難以結丹
，怎麼可能渡元嬰劫？」
　　不離思索片刻，看向柳墨清道：「若是有人奪了他的妖力，取而代之呢？」
　　柳墨清回道：「你是說，有妖和我打著一樣的主意？不可能。自靠近琉璃天以後，除
了蜃妖，就沒有其他能與我並肩的妖物存在。」
　　不離淡淡道：「所以我才道，是『人』。」
　　「人要怎麼吞噬妖力？」
　　「柳閣主難道不知，人心要是貪婪起來，可比什麼怪物都可怕？」不離說罷，揚了揚
手中藥櫃狀的靈器，柳墨清瞧見，那靈器上的其中一條線，竟然直指蜃樓的基部。
　　柳墨清勾起笑，卻沒了往常的爽朗，反讓人感覺陰鬱可怖，眼泛青光道：「好啊，這
是把太鯤山和本閣主一起算上了？」
　　不離斜斜睨向他，抬了下巴，只問：「上還不上？」
　　「怎麼不上，敢和本閣主搶東西，哼哼。」柳墨清咧開嘴答道，又說：「不過若如你
所言，真是有人吞噬妖力要結嬰，那他肯定是個邪魔歪道，元神也不會多穩固，你說他捱
得過天劫嗎？」
　　不離只沉聲道：「不管捱不捱得過，近點才好補刀。」
　　柳墨清咂了咂嘴，像是在細品這話，接著道：「這話我喜歡。看來，那蜃樓是非闖不
可的了？他此時召出蜃樓法寶，必定是不想讓其他修者近身，用來保命的。」
　　不離沒有回答，只是壓低了靈劍的高度，降到地面上去。
　　就在一人一妖避進樹林裡時，第一道劫雷，落下了。
　　-待續-
　　其實我覺得柳墨清蠻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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