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藍湛X江澄
湛澄文,不喜勿入
(十九)
被薛洋關起來的江澄這幾日倒是好吃好喝,如果不是半點靈力都動不得,他簡直要以為自
己是來休養的了。
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和薛洋聊天。
薛洋也不知哪來那麼多話,有時候聒噪的讓江澄幾乎懷疑他魏無羨附體。
想到魏無羨,江澄扯出個苦笑。但願這傢伙忙著應付官府,可千萬別有空理自己。
在屋裡轉了幾圈,他又想起藍忘機來。魏無羨說他很閑,他要是閑,會不會想到來找自己
呢?江澄發覺自己心中隱隱升起的期待,搖了搖頭。
姑蘇藍氏的二公子,又掌罰又要督管弟子,還要夜獵,怎麼會閑?
可他還是跟著自己去百濮了呀,江澄轉了轉眼珠。
他要不閑,跟去百濮幹什麼?
也不對,他就是閑,幹什麼不好,跟自己去百濮幹什麼?
魏無羨叫他去的?扯淡,這個含光君能聽魏無羨的?
江澄感覺腦子突然被自己攪成了一團漿糊,使勁兒甩了甩。
江晚吟!這什麼時候了?你還管藍忘機閑不閑!
「江宗主!開飯啦!今兒有新菜喲!」
得,薛洋又蹦躂進來了。
江澄興致缺缺:「薛洋,你天天把我關在這兒,不怕我憋死麼?」
薛洋湊過來擺出笑臉:「那我放你出去你還回來麼?」
江澄點頭:「回,回來找你算帳。」
薛洋笑著開始擺菜:「那江宗主先說說看,打算怎麼跟我算帳?沒準兒我覺得好玩兒,就
放你出去了呢?」
江澄坐到桌邊:「我先一把火燒了你那棵樹。」
「呀!」薛洋假裝驚訝:「江宗主,你可太狠了吧,那樹可是無辜的。」
「吃了那麼多人,還無辜?」
「人家本來好好一棵樹,明明是被人生生養成這樣,還不無辜?」薛洋在桌子另一邊坐下
,把筷子遞給江澄。
「就算這惡果是人造的,如今也只能它來擔。」江澄嚼著菜,口齒有些不清:「再說了,
你畫了多少傳送陣?」
「被你送來喂樹的人就不無辜麼?」
「他們有什麼無辜的?」薛洋揚起臉:「我又沒把他們抓進陣裡。」
「我在路上挖個坑,他們自己掉進去,有什麼無辜?」
「你別挖坑,他們不就沒的掉了麼?」
「我不挖,自然有別人挖,總有坑等他們掉。」薛洋笑彎了眼睛:「江宗主,我要是掉進
別人挖的坑裡,也沒怨言呀。」
「說起來,」薛洋筷子敲了敲碗沿:「我那大坑剛挖好,江宗主就撲通一聲摔進來,很無
辜麼?」
江澄啞口無言。他不無辜,他非要自己追鬼修他自找的。
江澄咬了咬牙,狠狠嚼菜:「我不無辜,我活該。」
吃了兩口江澄又突然反應過來:「你說我掉那大坑你剛挖好的?」
「是呀,」薛洋點點頭:「就你碰見那鬼修,就是去挖坑的。」
江澄咦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老早就在我們雲夢邊上挖好了大坑等著魏無羨。」
「嗨呀江宗主,你以為我挖個坑容易麼?」
「要不是魏前輩死活不出雲夢,我至於把坑挖到雲夢邊上去麼?」薛洋滿臉委屈。
江澄筷子在碗裡攪了攪,狀若無意的開口:「南禺該快下雨了吧?」
薛洋猛地怔住:「你說什麼?」
江澄扔下筷子:「我們不是在南禺地界麼?」
薛洋一臉震驚:「你怎麼知道?!」
江澄哪裡會跟薛洋解釋,端起酒杯喝了兩口,根本不接腔。
他自然是從薛洋的話裡猜出來的。薛洋剛剛的話基本證實了他對傳送陣運行方式的猜測,
他挖的與其說是個坑,倒不如說是條地道,那當然是越短越省力。這樣一來,巴州就不會
是個聲東擊西的地方,而是確實離他較雲夢近些。
薛洋以船引魏無羨,自然是希望魏無羨會沿水路尋到上游,把他引到自家門口。而雲夢上
游除了巴州,水系還經過陵州、烏蒙地界。薛洋挖了這麼久才到巴州和雲夢交界,這老巢
自然不會在巴州。而陵州地勢過於險峻,從來人煙稀少,根本養不出食人的部族。反倒是
說起一向各族雜居又歷史悠久的烏蒙,江澄腦中就蹦出南禺這個地名來。隨口一試,還真
讓他給猜著了。
猜著了他也沒多高興,眼下自己的靈力才是大問題。
薛洋的驚訝只有一瞬,更多的是好奇,江澄被他追問的心煩,敲敲盤子道:「你把銀鈴還
我,我就告訴你。」
「江宗主想要銀鈴?」
「是啊,我銀鈴從來不離身,沒它覺都睡不好。」江澄朝薛洋攤開一隻手:「還我。」
薛洋眼珠轉了兩圈,笑道:「江宗主,現在我可是不敢給你啦。」
他伸手掏出顆糖放進江澄掌心,臉上還是笑眯眯:「吃糖。」
江澄本來也是個愛吃甜的,這薛洋每天給他一塊糖,他一向是來者不拒,不過今天他卻突
然失了興致,反手把糖扔回去,話音裡帶了點怒意。
「你還想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薛洋撿起掉在桌上的糖:「江宗主就那麼想走麼?」
「廢話!」
江澄算了算,自己在這屋裡已經是第四天了,這還只是自己有意識了之後,剛中毒那會兒
,沒准還暈了幾天。
江堯要是一直想不到聯絡自己還好,一旦他想起來用銀鈴傳了信,自己半點回應沒有,他
怕不得嚇瘋。
「你還想不想找魏無羨切磋鬼道了?」
薛洋收起糖點點頭:「當然想。」
「那你還不趕緊去找他?」
「江宗主是想魏前輩來救你吧?」薛洋看向江澄。
那倒不是,江澄想。他根本不想魏無羨出雲夢,更不想讓他碰上這個薛洋。只是他如今面
前仿若一潭死水,他需要有人動一動,無論是誰。
有人攪一攪,他也好渾水摸摸魚啊。
而對這個薛洋,他不知道除了魏無羨的鬼道還有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
江澄不說話,薛洋只當他是默認。他眼睛眨了眨,手突然伸向江澄脖頸。
江澄側身躲開:「你又要幹嘛?」
「江宗主,你這傷,是救魏前輩留的吧?」薛洋縮回手,轉而指了指自己頸間。
江澄下意識抬手摸了摸,不夜天上那道傷口雖經駁獸丹修補,仍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你身上三十七道戒鞭,也是為魏前輩受的吧?」薛洋一手撐住下巴:「江宗主,我突然
想到個好辦法。」
江澄對薛洋所謂的「好辦法」根本不抱期待,但還是問道:「什麼?」
「你把我買回江家吧!」薛洋兩隻眼睛亮晶晶的望著江澄。
江澄吃驚不小:「你說什麼?」
「你看,魏前輩明明已經叛出江家,你挨了三十七戒鞭,就又把他變回了雲夢魏無羨。」
薛洋眨眨眼:「可見,這人人都是有價的。」
他往江澄身邊湊了湊,滿臉認真的開口:「我可比魏前輩便宜多啦。」
江澄失笑,這什麼邏輯?
「江宗主,你把我買回去,那你就不用憋在這兒,我還能跟魏前輩切磋,兩全其美呀。」
江澄看著薛洋一臉洋溢的笑容,心想,這張笑臉可太能唬人了。
他一巴掌把薛洋湊在他面前的笑臉推開:「買得起,養不起。免談。」
薛洋撇了撇嘴,剛想說話,突然轉頭向外看了一眼。
「咱們有貴客來啦。」
薛洋對江澄笑笑:「江宗主,如你所願,咱們出去遛遛。」
(二十)
江澄知道,終於有人來攪動這一潭死水了。
薛洋撤去屋外結界,等江澄走出門口,又回身把結界重新豎起,看著竟比原來還嚴實。
江澄抱起手:「薛洋,你夠狡猾的呀。」
薛洋擺出露著兩顆虎牙的招牌笑臉:「多謝江宗主誇獎。」
屋外空氣有輕微的震動,江澄能看到眼前厚重的霧氣正輕輕的上下起伏。
薛洋一揚手,兩個活屍迅速出現在江澄身邊,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了中間。
江澄瞧了瞧,這兩個活屍身上都配著劍,原本大概是哪家的修士。他鼻孔裡哼了一聲:「
至於麼?」
薛洋笑道:「江宗主放心,這兩個是保護你的。」
江澄倒並無意輕舉妄動,他轉了轉頭,兩側霧中人影幢幢,看姿勢動作,應該都是活屍。
這些活屍悄無聲息,不遠不近的跟著薛洋。
一個小小的身影歪歪扭扭晃過眼前,江澄忍不住開口:「你怎麼連孩子也不放過?」
薛洋轉過身,眼裡閃著疑惑:「孩子是該放過的麼?」
江澄一怔,隨即想到他的斷指,沒再開口。
沉默中空氣的震動突然變得強烈,四周濃霧水波般湧動起來。
江澄猛地停住腳步,他在這片震動中認出了熟悉的氣息。
他有些驚訝,自己中了毒本不應對靈力有感知,卻不知為何偏偏認出了藍忘機。
江澄唇角微彎。
他果然很閑麼?
薛洋將江澄帶進一間破敗的土廟,留兩個活屍守在門口,便又消失在霧氣之中。江澄視線
掃過廟中有些破爛的幢幡,眼底露出笑意。
他不用鬼道,可不是不會。
藍忘機找到這座密林中的孤城時,已經不眠不休的奔波了快三天。
鬼氣消散的比他預想的要快,他只能不斷擴大搜尋範圍,一刻也不敢停歇。但現在,他覺
得自己應該找對了地方。
眼前這座城中裹著濃霧,絲絲鬼氣若隱若現,在婆娑的樹影下顯得極為陰森。
藍忘機在城門前停步,避塵出鞘,聚在門內的霧氣被擾出幾個旋渦,輕輕浮動,卻半絲也
不溢出城外。他微微皺眉,以靈力在周身撐起結界,踏進城中。
城內霧氣過重,一切朦朦朧朧,藍忘機催動避塵,在劍氣破開的一片清明中注意到一棵巨
大的槐樹。
這樹顯然是被刻意避開,周圍一片空曠,沒有一座房屋。藍忘機跨出兩步,立時察覺它枝
葉間糾纏的沉重怨念,收住了腳步。
目光掃到樹下,他下意識握緊了避塵。
地面上有一個巨大的傳送陣法,只是現下並未發動,痕跡淡淡,不太起眼。
應該就是墓園陣法的另一頭了。
避塵劍光暫態大盛,刹那間劈過整條街道。
藍忘機在滿城霧氣強烈的震動中,注意到一片異常的安寧。
他翻身而起,直沖過去。
結界中是一間普通的民居,似乎並不像有人。藍忘機斂了斂眉,手下弦音切出,轉眼割出
一道缺口。他走進屋內,見桌上擺著兩副碗筷,剩下的飯菜還有些溫熱,顯然屋中人剛離
開不久。
藍忘機匆匆走出屋外,突然發現四周重新聚起的濃霧中有一個個人影接連出現。這些人影
的氣息與城中鬼氣融為一體,他一時沒有察覺。藍忘機急著離開,避塵揮出不帶一絲猶豫
,卻又很快停在了半空——他意識到眼前這些並非死物。
雖然氣息行動與走屍無異,但他們個個留有一絲生魂,確實還活著。
他一遲疑,活屍越聚越多。
即便眼前眾人已如行屍走肉,藍忘機還是不願傷他們性命,他退後兩步揮劍護住身前,閉
目凝神向四周散出靈力。這些活屍不可能無人操縱,他要儘快找出這幕後之人。
不過,他停住,群屍也不動了。
本來一波一波沖向藍忘機的活屍突然集體頓住腳步,緩慢的轉起頭來,好似在空氣中尋找
什麼。半晌,他們甩下藍忘機,略有些遲鈍的轉身,一步一步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群屍越走越快,藍忘機一怔,緊緊跟住。
一直在遠處觀戰的薛洋見活屍突然脫離他的控制,正在疑惑,等看清屍群離開的方向,他
猛地從屋簷上站起,飛奔起來。
土廟之中,江澄正悠然自得的用隨手翻出的幾節破繩子捆門口兩個活屍的手腳。他沒想到
薛洋居然真的不讓這兩個活屍傷他,自己一堆武力解決的方案全白準備了。
見薛洋撞進來,江澄語氣輕快的開口:「喲,不接客呢麼?這就回了?」
薛洋沒接話,眼睛直盯著被江澄立在正中央的幢幡。
「招陰旗?」
「啊,」江澄拍拍手:「畫的怎麼樣?」
薛洋低頭露出絲苦笑:「江宗主啊,你就不能跟我同舟共濟一回麼?」
江澄搖搖頭:「咱倆,同歸於盡可能還差不多。」
「好,好。」薛洋點點頭,一步一步退出破廟。
江澄側頭看他,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薛洋站在濃霧之中露出個堪稱燦爛的笑容:「江宗主,你還記得我最擅長什麼?」
江澄一驚,全身卻已經動不了了。
薛洋手指微動,整間土廟瞬間坍塌,露出一個巨大的陣法。
這陣江澄不認識,他卻知道薛洋要做什麼。
他要把自己做成活屍。
江澄心想,這才真是掉坑裡了。
發動的陣法把江澄以血畫成的招陰旗撕成碎片,一眾活屍失了方向,又沒了薛洋的控制,
一時間相互推擠著隨本能四散而去。
不過藍忘機此時也無需群屍指引了,陣法帶起的黑氣就是在濃霧之中也不難察覺。他突然
一陣心慌,腳下步伐飛起。
等他奔到,瞬間肝膽俱裂。
江澄垂頭站在陣中,還活著,卻只剩一縷生魂。
就和剛剛圍住他的活屍一模一樣。
陣中沒有霧氣,藍忘機可以清楚的看到江澄脖頸上正慢慢升起的黑紋。
他撲過去想毀掉陣法,咒文卻已在慢慢消退。
這陣已經完成了。
藍忘機六神無主,腦中一片糟亂。恍惚間他發覺陣邊有人,渾身驟然一顫,額角青筋暴起
,避塵以雷霆萬鈞之勢襲了過去。
一定是他。
操控活屍,發動陣法的,一定是他。
藍忘機覺得自己這一瞬間居然異常清醒,他無比明確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殺了他。
這是他心中第一次湧起如此純粹的殺意。
薛洋在陣邊笑著,他知道自己躲不過藍忘機這一擊,卻也知道這一擊根本落不到自己身上
。
他只是偏了偏頭,輕輕揚起了手中的鎖靈囊。
避塵猛地停在鼻尖,劍氣在他臉上劃出數道傷口。
藍忘機的聲音如同惡鬼。
「拿來!」
薛洋後退一步,抹了把臉:「含光君,跟人要東西,態度能好點麼?」
「拿來!!」
避塵依然頂在他鼻尖,半點不退。
這壓迫感過於強烈,連一向伶牙俐齒的薛洋也覺得有點張不開嘴。他下意識攥緊鎖靈囊,
唇角扯出個笑:「含光君,這可不行,這……」
薛洋話還沒說完,肩膀突然一涼,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看了看自己肩上的血窟窿,
有點發愣。
避塵還在他眼前,半點血星都沒沾,而摔在不遠處的,好像是自己的左臂。
薛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原本當他看到闖進來的是雅正守禮的含光君時,很
是不以為意。這世上他最不怕的,可不就是這種人。
但眼前這個雙目血紅的含光君,顯然不再是這種人了。
薛洋非常肯定,他之所以沒有一劍穿透自己胸口,完全是因為自己右手正捏著鎖靈囊的袋
口。
但他也忍不了多久了。
薛洋意識到這個人根本不會放自己活著離開,眼中狠戾一閃而過,又端出一副人畜無害的
笑容。他慢慢將右手抬到面前,避塵向後縮了縮。
「好好好,含光君別生氣,是要這個麼?」
薛洋舉著鎖靈囊,輕輕後退了一步。
「我給你。」
黑氣驟起,薛洋在陣中消失的前一刻,震碎了鎖靈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