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稱
〈充滿鮮奶油香甜的吻〉
　　我被一位美少年告白了。
　　美少年十六歲，住在我家隔壁，他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他出生時我八歲，我媽說隔壁
生了個可愛的小寶寶，帶我去看了。我去的時候，小寶寶剛睡醒，他是個毛很多皮膚很白
的寶寶，髮頂長著濃密的淡褐色頭髮，睫毛很長，他眨著大大眼睛憨憨對我笑，一點也不
怕生，還抓住我的手指往嘴裡塞。口水沾滿了我的手，老實說有點噁心，但我並不反感。
　　他的媽媽許阿姨跟我媽都說，看，弟弟喜歡你呢。大人就是這樣，分明他們不懂小寶
寶的心情，卻擅自替他給了個答案。
　　不過我喜歡這個答案。
　　小寶寶真的很可愛，看得出來長大後會是個漂亮孩子，當然那時候的我並不太懂。可
是當我慢慢長大，小寶寶從只會躺著咿咿呀到會坐會爬會站會跑會跟在我後面叫著哥哥呀
哥哥呀後，我在某天突然發現，這孩子真的長得很好。
　　那時候我看著坐在我身邊盯著電視上機器人正在跟外星人大戰拯救地球的他，覺得他
比動畫裡頭的地球人主角小男孩隊長還好看。
　　在那之前，那個地球人主角小男孩隊長，是我覺得最好看的男孩子。
　　而從那之後我的鄰居弟弟變成我心中的第一名。
　　不只是長得好，他的個性也很好，雖然很多時候也有點奇奇怪怪的小脾氣，但總歸他
並不是一位個性壞、因為長得好而被寵得驕縱的小孩。
　　他好的地方我很難描述清楚，但最主要是他愛笑吧。笑容多的人總是討人喜歡。而且
就算知道自己長得好，他也不會把這當做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他滿有耐心的，又很乖，在
家裡會主動幫忙做家事，讀書很認真，不會要求很多，不像我一個表弟，聽說每次考試都
還會說如果考幾分就要什麼獎勵，而且是個不會幫忙做家事，總是喜歡懶在那邊，把房間
弄得亂七八糟，髒襪子從不會攤開主動拿去洗衣籃，讓我阿姨很生氣的臭小孩。
　　我的鄰居弟弟一點也不臭，又乖又聰明。
　　不只是這些，聽我媽說，他在學校常被選做當小老師，因為他沉穩乖巧，功課很好，
老師選他當小老師總是很放心。還有很多同學喜歡跟他一起玩。他的朋友很多。但這些他
不太會跟我說，似乎是因為他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因為我跟他差八歲，我永遠無法去接觸到他真實的校園生活，他不跟我談，我也不會
問。不過聽到我媽跟我說這些，我很高興。我喜歡多瞭解他。
　　他跟我家都只有一個孩子，雖然我們年紀差距有些多，我還是跟他像是兄弟般的一起
長大了。不只是因為我們家住得很近，還有一點是我們兩個媽感情不錯。我媽跟阿姨常常
手拉手去吃下午茶跟逛街，我們兩個就跟在她們身後，一起吃下午茶，一起玩。我對要帶
小八歲的他，連我自己都很意外我沒有什麼不好的情緒。
　　但如果要我帶我那個笨蛋表弟，不好意思，我覺得我會把表弟丟到垃圾桶。
　　他很小時叫我哥哥，再大些則叫起我的名字來，要他叫我哥哥，他會有些彆扭地說不
要，可是當他有求於我或是要撒嬌時，又會不要臉的叫著哥哥。
　　這種小聰明又可惡的地方讓我也很喜歡。
　　他跟我很好。他很喜歡我。他雖然不會去聊學校的事情，但其他事都會跟我說，我在
家的時候他會來我房間跟我玩。我們時常隨便聊天，也常什麼也不聊，他就窩在一處看著
他的漫畫、小說、玩遊戲，偶爾想到就滾到我腿上躺。
　　這個弟弟有些時候像隻小狗，又像是小貓，還有時像是隻小刺蝟。
　　有時候他也會跟我吵架，但要說吵，我跟他從沒有大小聲過。他就是生氣也只是像只
針豎起來的刺蝟一樣，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裡，氣鼓鼓的等著我去哄他。他看起來很刺，但
摸下去又很軟，那些刺脆弱的不堪一點撫摸。
　　我小聲一點跟他說話，摸摸他的頭，他又不氣了，他會，「齁唷。」一聲，很無奈的
感覺，說算了算了。接著他會滿臉笑容，又滾到我肚子上，拉著我的手叫哥哥，說他想吃
什麼，或是剛剛看的漫畫劇情如何。
　　他跟我吵架過幾次，無非是我跟誰比較要好，或是有人跟我告白，我跟他說了，我也
拒絕了，但他還是會生氣。那時候的我不明白，只以為那是他的獨占慾。畢竟他也只有我
這樣一個鄰居大哥哥。
　　那時候的我總會想，等到他大了，再大一點點，會有很多女生喜歡，那時候他就不是
我的弟弟了，他會有自己的世界，更多的交友，也會有喜歡的女孩子。
　　當我想著那些時，我是覺得心頭有些酸澀的。我自認並非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很多時
候還有些神經大條，我媽就常覺得我沒心沒肺，生我就像生了塊石頭，是個臭男生，不貼
心也不溫柔。
　　但我想我應該是把那些貼心溫柔都給了我的小弟弟。我的鄰居小弟。
　　我看著他一點點地長大，從出生沒多久小寶寶的樣子，到他十六歲。
　　他十六歲生日那天，我們兩家一起慶祝，大大的蛋糕，上面有他喜歡的鮮奶油與脆脆
杏仁片，蛋糕是我特別去找的，聽說這家口味很好。我們之間並不會特別送禮物，替對方
挑蛋糕跟一起慶生就是我們兩家的過生日方式。
　　我跟他說蛋糕是特別找的，光是這樣他就很高興了。
　　他說：「謝謝哥哥。」
　　他今年許願許的有些久，我媽還調侃他說是不是在許願要找女朋友？他臉紅著搖頭，
說不是。
　　我跟我媽說他還小，不會要交什麼女朋友。我媽白了我一眼，一副我是智障的樣子。
　　他好笑的要我爸媽跟他爸媽去看影片玩他們的，然後端過蛋糕跟我說要到我房間吃。
進了房裡後，我一轉身他就拿奶油沾我的臉，調皮的樣子讓我無奈。
　　他笑到眼睛瞇起來，長長的睫毛上還不小心沾到奶油。
　　我要他閉眼，我幫他擦一下。
　　他說好，他閉上眼，仰頭對著我，我看著他，那乾淨白皙的皮膚上幾乎看不到毛孔—
—聽說這是阿姨每天努力逼他洗臉擦保養品的成果，阿姨很自豪。我也覺得阿姨做的很好
，我的鄰居小弟弟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孩子。
　　我小心替他擦著，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我的呼吸落到他的額頭上，我擦得很慢，
很慢，心裡想著，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看過他這樣閉眼的模樣，會讓人想親。
　　我說弄好了，他睜開眼，臉還是紅著，他眨著眼睛看著我，我可以看到他眼裡映出來
的我，表情有點傻。
　　「哥哥。你臉上也有奶油。我替你擦。」分明兇手是他，他卻用著無辜語氣說著，好
像要來救我一樣，這時候還難得叫我哥哥，真是個調皮的傢伙。
　　我點頭。
　　「哥哥，你閉眼睛。」他說。
　　「我沒沾到睫毛啊。」
　　「不管，你閉啦。」他兇兇地說，但就像小貓在哈氣，誰會覺得兇呢？
　　我只好閉上，等了一會，他卻遲遲沒動手，我正疑惑想張眼看看以為他又要耍我，例
如拿更多奶油抹我之類的，卻發現一股熱氣往我眼皮上噴，然後是不同於手指、衛生紙的
觸感在我肌膚上滑動。
　　是舌頭。
　　是他的舌頭。
　　我震驚的動了下，想張開眼，他的手卻蓋住我的眼皮，另一手壓住我的肩膀，他將我
往床上推，我分明比他高大，在這時手腳卻使不出力來的往後倒去。
　　他坐到了我的身上，他從小就瘦，十六歲了但還是很輕，只是骨頭撞到我有些疼，我
怕他沒坐好，趕緊環住他的腰。
　　「哥哥。別跑喔。」他細聲叫著，像是往常跟我撒嬌那樣。
　　我怎麼跑啊？我想著，莫名有些緊張。
　　「你知道我的生日願望嗎？」他慢慢舔去我臉上的奶油，氣息隨著奶油的甜膩味道溢
滿我的鼻腔，他的手慢慢離開我的眼皮，叮嚀道：「不要睜開眼喔。」
　　我怎麼會知道呢？我想回話，他的唇卻貼到我的唇上。
　　我整個人僵住，不知該如何動彈。
　　他在做什麼呢？我很清楚。
　　他在舔我臉上的奶油，他在吻我。
　　但為什麼呢？
　　我並不是一個愚蠢的大人，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卻又想不明白。
　　「我的十六歲生日願望，就是希望哥哥成為我的。」他的語調又輕又軟竄進我的耳裡
，讓我身子發麻起來，他告訴我他動作的理由。
　　他不會接吻，應該是第一次，有點笨笨啃著我的嘴唇，動作可憐兮兮的讓我心疼，連
語氣也是。
　　聰明的小孩不會接吻，知曉這件事情讓我覺得他好可愛。
　　「哥哥……」他咬了我幾口像有點生氣，而後他用臉頰蹭著我臉另半邊沒有奶油的部
份，他就像小時候跟我撒嬌那樣叫著我，「我喜歡你。」
　　他的告白來得又快又倉促，柔軟語氣中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好的，我知道。我想這樣回他，張開嘴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
　　我知道，所以我要接受嗎？我也喜歡他。但，是那種喜歡嗎？我一直以來都當他是可
愛的弟弟，希望他健康快樂的長大，我想陪著他一生，我們的未來都有彼此。我想過這些
。雖然還沒有去想過我們如果結婚，有喜歡的另一半這些事情。我雖然二十四歲，但那些
對我來說都還有點遙遠，沒有想過的。
　　而我喜歡男生嗎？我想我是喜歡的。女生好像也可以，但男生似乎更可以些。而是他
的話，無疑是最好的。
　　但這是那種感情嗎？我對他的感情——且他才十六歲，知道自己真要什麼嗎？他爸媽
能接受嗎？我媽會不會揍我一頓趕我出家門？我爸應該會暈倒。畢竟他在我們家裡是最沒
用的一個了，看恐怖片會嚇哭，打蟑螂要我媽救，浴室的蓮蓬頭壞了還是我修。雖然我爸
會暈倒但我覺得他或許能接受？而我，我……
　　「哥哥。」他喊著，雙手抱住我的肩膀，腦袋靠在我身上，像隻大無尾熊。
　　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無尾熊了吧。
　　我的心跳很快，思緒混亂，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但我又發現，我是高興的。
那種高興的感覺藏不住，贏過在他爸媽能不能接受理解、在我媽打死我跟我爸暈倒的憂慮
之上。
　　他的心也跳的很快，他胸腔貼在我身上，我能聽見噗通噗通的聲音。他往常是個沉穩
的小孩，看起來總是靜靜的，我沒有想過他心跳聲會這麼響，這麼大聲。
　　這是喜歡我的聲音。
　　而不只是心跳聲，他開口對我說：「哥哥，我喜歡你，想跟你一起。」
　　他說，他很聰明，已經想了很久，確定他就是喜歡我。不是玩鬧也不是一時情動。他
要跟我在一起一輩子。他說他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多久，但他就是要跟我一起。
　　說到後來他還用著像是賣東西的口吻道：「我現在十六歲，正是最新鮮的時候喔。你
這輩子應該只有這次機會能跟十六歲的美少年在一起，享受他第一次的戀愛。還是他最可
口的時候，錯過可惜！」
　　這孩子。我閉眼笑著，他好像很生氣，又咬了我一口。
　　我抱緊他，安撫道：「你讓我想想。」
　　他說：「喔。」用著有些委屈的姿勢蹭我兩下，繼續抱緊我坐在我身上。
　　他的心還是噗通噗通跳著，每一聲都在叫囂喜歡著我。我聽著，想著。我不知道時間
過了多久，或許很久也或許很短。我可以聽到旁邊房間我們兩家大人們開始唱起卡拉OK起
來的聲音。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們關在房間裡幹什麼。
　　他們知道了，又會怎樣呢？我想來想去又總會想到我的父母，他的父母。然後又會想
到我從小看著的他。他的人生每一個生日都有我的陪伴。我看著他長大，越來越喜歡他。
　　而他也越來越喜歡我。喜歡到想要跟我在一起一輩子……將來他的每一個生日，我都
會繼續陪在他身邊吧？
　　我想了很多，好不容易才睜開眼，我看向他。
　　他始終靜靜等著我，按照我吩咐那樣。他似乎因為太用力盯著我看，所以眼眶有些發
紅。他咬著唇，神色緊張，等著我給他一個答案。
　　他有心理準備我會拒絕他嗎？我突然想到。可是我似乎沒有想過拒絕這個答案。我想
了很多，想最多的是怎麼避免我媽打死我他爸媽不讓我見他。
　　「哥哥。」他又喊了聲，長長睫毛垂下，神情那麼可憐。
　　他不笑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心疼他。
　　我喜歡他笑的模樣。
　　我突然想起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樣，是個小小的寶寶。小寶寶躺在藍綠色的嬰兒床
上，眨著眼睛看著我好一會，突然憨憨笑了起來，伸出小小的手抓住我的手指往嘴裡塞。
　　那時候的小寶寶長大了，長得這麼好看，還喜歡上他的哥哥。
　　這麼好看的男孩子不去喜歡漂亮的女孩子，喜歡我這個哥哥。
　　沒有我媽說的什麼女朋友，只有我。
　　我看向他眼睛深處，也不知道到底能看到什麼，但我就想看著。
　　他十六歲乾淨的眼睛裡映著我，也好像永遠只有我。
　　我給了他一個吻，是屬於二十四歲，半大不小的哥哥的吻。
　　不知道是不是鮮奶油還沾了些在嘴唇上，這次的吻很香很甜，我的舌頭竄進他的嘴裡
，吃著他的口水，讓我的心跳又快了起來。
　　「一輩子很長，你真的準備好了嗎？」放開他的唇時我問他。
　　他被我吻到臉又通紅，像是小蕃茄。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低頭咬了我臉頰一口：「你才要給我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