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時更新。
☆前作：最遙遠的距離。
07.
他沒有立刻開始工作，而是轉頭看坐在自己身邊的沈亦星。
「怎麼會突然反胃？」
心裡抱著一絲也許戚仲翔會忘記的希望，始終保持沉默的沈亦星，在戚仲翔還是問出口那
當下，眼前幾乎是立刻的、就浮現出剛才戚仲翔和那個女偶像接吻的畫面。
這讓沈亦星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帶著明顯痛苦神情的側臉、看在戚仲翔眼裡簡直心疼不已
。
他伸手、就把沈亦星攬進懷裡，只有在望著沈亦星的時候，戚仲翔那對總是冷酷的眼神會
有柔情洋溢，他輕輕把玩沈亦星的頭髮，「你什麼都不說，我擔心。」
沈亦星的思緒也有點混亂。
該說什麼？說自己是因為看見他和那個女明星接吻、才莫名其妙反胃跑去吐？就連自己也
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了，只知道在看見那畫面的時候好難受，但又為什麼會這樣？
——就是工作而已不是嗎？
沈亦星在戚仲翔胸口仰臉，神情裡有明顯的困惑，那模樣看在戚仲翔眼裡，卻竟然誘人得
讓他忍不住低頭親吻。
雖然沒料到戚仲翔的舉動，但沈亦星並非不願意，他只是在閉上眼睛的同時、習慣性地深
深呼吸戚仲翔的味道。
在甜膩香氣撲鼻而來的瞬間，沈亦星才驚覺不妙，胃裡隨即一陣猛烈翻攪、逼得沈亦星扯
著戚仲翔衣領猛地別開頭。
戚仲翔呆了一下，前面邊開車、邊注意兩人狀況的季曉陽看沈亦星狀況不對，眼明手快地
把總是備在自己身邊的字紙簍塞進沈亦星手裡。
沈亦星抱著小垃圾桶、痛苦地乾嘔起來。
「沈亦星！」戚仲翔連忙試圖抱著沈亦星、拍撫著背希望能讓他好過一點。沈亦星反胃得
全身發冷、卻又吐不出什麼，只是難受到眼淚直流。
「去醫院。」戚仲翔一邊抽面紙替沈亦星擦汗擦眼淚，一面吩咐季曉陽。聽見戚仲翔的意
思，沈亦星搖頭，「不要，……我沒事，不用去。」
戚仲翔看著沈亦星，立刻做了決定，他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沈亦星則因為剛才的反胃，
實在撐不住有些虛軟地躺倒進戚仲翔懷裡。
戚仲翔不顧時間是深夜、硬是吵醒了谷玥風，讓季曉陽在把兩人先送回家之後、再去把谷
玥風接來。趁著等待谷玥風過來的這段時間，雖然沈亦星好多次保證自己真的沒事，但戚
仲翔顯然不願接受他的說法。
他只是拉著沈亦星進浴室，在半強迫地替他脫光衣服之後、就要沈亦星舉著他受傷的右手
，自顧自地替沈亦星沖洗起來。
「我、可以自己……」沈亦星還想抵抗，戚仲翔當然也不會讓，「我來。」戚仲翔面無表
情地重複，他讓沈亦星坐在淋浴間裡，確定裡頭溫度不會讓他著涼，才開始蹲跪著幫他洗
頭。
「你衣服會濕、而且這個姿勢很累、……」沈亦星並沒有放棄抗拒，戚仲翔只是迅速動作
，「不要動……不准把手放下來。」
顯然所有拒絕都沒有用，沈亦星也只好乖乖聽話配合。戚仲翔迅速把沈亦星全身都洗乾淨
、也連帶著迅速洗好自己之後，才用浴巾包著沈亦星走回臥室。
在幫沈亦星換上睡衣、自己也因為等等谷玥風要來所以穿戴整齊之後，戚仲翔才拿著吹風
機幫坐在床上的沈亦星吹頭髮。
這跟平時都反過來了，沈亦星心想，同時感覺自己像個毫無行為能力的小孩一樣。他低頭
、視線範圍剛好是戚仲翔腹部附近的高度。
不想這個人離開自己的念頭，強烈洶湧。
這簡直莫名其妙，沈亦星忍不住想，剛才還因為戚仲翔工作的模樣反胃得死去活來，現在
又因為他的舉動，胸口明確地感受到溫暖。
谷玥風在快三點的時候被季曉陽接了過來。
戚仲翔要沈亦星待在床上不准動，自己則親自到門口去把人帶進房間。谷玥風進來的時候
、一面打著呵欠，臉上卻還是溫柔的微笑。
「抱歉、玥風哥，那麼晚了還麻煩你過來。」沈亦星連忙要從床上下來，戚仲翔卻狠狠瞪
了他一眼，「不准起來。」
谷玥風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朝沈亦星擺擺手，「沒事，最近本來也應該來看看你，雖然的
確沒想到會是這種時間。」他邊說、邊在床沿坐下，然後很快因為沈亦星蒼白的臉色皺眉
。
「你還是太瘦，這樣不行。」谷玥風邊說邊從自己的隨身包包拿出聽診器掛上、在掌心一
陣摩擦之後，才從沈亦星的睡衣底下貼上他胸口。
隨著谷玥風的指令呼吸，沈亦星忍不住看著面無表情、雙手抱胸站在後頭始終沒有移開視
線的戚仲翔。
看不太出情緒。
谷玥風仔細聽診一段時間之後，才總算把聽診器收起來。
「先從身體狀況說吧。你的體質比較敏感、肺部比較弱一點，不過現在聽起來無論是呼吸
音或者心跳都沒問題，」谷玥風轉頭朝戚仲翔微笑，「還好你當時立刻就決定戒菸，這對
小星的身體調養來說真的很棒。」
沒想到谷玥風會在這當下講出這件事，戚仲翔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忍不住皺眉嘖了 一聲
，「該死、誰要你多嘴……」
「嗯？」
谷玥風有點訝異地歪頭，轉眼看一臉茫然呆滯的沈亦星，他想了一下才明白，看來是戚仲
翔根本沒有告訴沈亦星這件事。
戚仲翔完全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花時間，他很快轉移話題：「他今天莫名其妙反胃了幾次
，原因呢？」
顯然很習慣戚仲翔這種說話方式，谷玥風只是點點頭，一面檢查確認沈亦星右手上的傷口
沒有被感染，同時也重新幫他上藥邊回答：「今天吃了什麼？」
「沒吃。」沒等沈亦星回答，戚仲翔在後頭已經很快說，谷玥風看著沈亦星，沈亦星有點
心虛，「我、……忘了。」
「那就跟食物無關。」
谷玥風不想在這種時間還多花半小時叨唸沈亦星進食的重要，這部份想必有人迫不及待會
身體力行。
他只是數給兩人聽：「排除跟消化系統有關的嘔吐反應，小星也沒有酒精中毒、發燒、服
藥或者腦震盪之類的狀況，所以我想這跟生理狀況無關。」
谷玥風看著沈亦星，「至於會產生反胃現象的幾種精神壓力相關症狀，比較常見的像是焦
慮、恐慌症之類，不過那都是屬於比較長期的、需要專業診斷和吃藥控制的狀況。」
沈亦星發現自己已經不太能夠理解谷玥風話裡的意義，戚仲翔倒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
麼說起來，的確沈亦星一直都沒有什麼食慾，自己也從來沒有往精神壓力這方面想過。
那也是當然的，畢竟真要說起來、自己恐怕就是沈亦星最大的精神壓力來源吧。
谷玥風看了看沈默不語的兩人，總覺得這種狀況自己實在似曾相識。算了，大概自己天生
就這種體質，到處吸引像這樣的麻煩孩子吧，他有點消極地想。
他站起來，同時把自己的隨身包包收好，「這狀況如果只是偶發，那麼其實好解決。花點
時間想想症狀出現前發生了什麼、或者之後注意發生的時間點，應該都有機會解決或者避
免。不過如果出現得太頻繁，還是要去醫院檢查才行，有問題再跟我聯絡。」
他看著沈亦星，「不過小星，你現在真的太缺乏營養，三餐一定要正常吃才行，這點恐怕
要認真想辦法看看。」
「我知道了。」
雖然對著沈亦星吩咐、回答的卻是戚仲翔，他伸手去握谷玥風的，「這個時間麻煩你了，
我讓人送你回去。」
谷玥風點頭，一面朝沈亦星揮手，「不用起來了，快休息吧，晚安。」
「晚安，玥風哥。」
直到目送戚仲翔陪著谷玥風出房門，沈亦星才發覺自己腦子裡頭混亂的程度驚人。
——當時就決定不抽、……？
剛才谷玥風的話還迴盪在耳邊，一直以來沈亦星都覺得很奇怪，戚仲翔明明一天至少要抽
掉半包以上的菸，怎麼突然之間就不抽了。
雖然說戒菸當然是好事，但沈亦星知道他打從高中、至少自己認識他的時候，戚仲翔就已
經有抽菸習慣了。
玥風哥說的當時，是自己因為過勞暈住院那時候吧，沈亦星思考，這麼說起來，似乎的確
是從自己待在這個房間裡起，戚仲翔身上就開始沒有菸味了。
直到現在，沈亦星才總算能夠開始把當初自己覺得怪異的所有事情都串在一起。
戚仲翔突如其來停止了半年的工作、不准自己離開這個房間，時時刻刻瞪著自己，一定要
看到自己把飯吃完才會繼續工作……
突然出現在這個房間角落的空氣清淨機，還有他突兀地開始不再抽菸。
沈亦星好怕、好怕地讓自己的心思靠近那個自己從來不敢再想的結論，明明這些表現都那
麼清楚了、明明都已經那麼明白了，沈亦星卻還是好怕……
所謂『相信』這件事情，或許從來不單單只是針對要求對方的行為而已。
至少對於沈亦星而言，相信戚仲翔，等同於把毫無防備的、赤裸裸的自己交在他手裡。而
這件事情，自己曾經做過一次，對同一個人，而那次的結果害慘了自己。
但現在……
不是一兩週，而是超過三年。
就算自己不在身邊，他似乎、仍然沒有改變的樣子……那麼，他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都
已經這樣了，我究竟、究竟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送走谷玥風，戚仲翔回到房間，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沈亦星還維持著剛才自己離開房間
前的姿勢、動也不動地瞪著牆壁發呆。
雖然滿心擔憂他的身體，戚仲翔卻迷惘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再做什麼、也不知道還能
怎麼做。
趁著送谷玥風，戚仲翔也認真思考沈亦星有可能反胃的理由。自己沒看到的那次和車裡的
，第一次恐怕是因為不肯聽自己話、看了自己拍的那一幕吧，早知道堅持不接這個工作就
好了。
車子裡面的那一次呢？戚仲翔想，那並不是兩人初次在車子裡接吻。或者應該說，那並不
是自己第一次在車裡吻他，若是會有這種狀況、那也不該是今天才出現才對。
……如果沈亦星的壓力來源就只有自己、那麼是不是真的只有離開，對他來說才會是最好
的選擇？
戚仲翔忍不住緊緊握拳。
——但這又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離開？在自己對這個人已經如此無可自拔的現在，怎麼可
能放、怎麼能？
望著這樣的沈亦星，戚仲翔滿心苦澀，他輕輕關門的聲音、讓沈亦星回過神來，他掃向戚
仲翔的眼光，脆弱得讓戚仲翔心口酸楚到說不出話。
也許是因為今天情緒起伏太大，讓沈亦星完全掩飾不了自己的倉皇無助與不知所措，戚仲
翔大步上前，心痛地把床上的沈亦星緊緊抱進懷裡。
沈亦星沒有抗拒，他只是既膽怯又無法克制自己、好用力地在戚仲翔胸口深深呼吸。
沒有了……
——沒有別人的味道了。
這清晰的認知彷彿某種鑰匙打開了始終上著的鎖，讓沈亦星伸手、緊緊攀住了戚仲翔的背
，那力道之大、讓戚仲翔以為他要哭了。
「你、……」
戚仲翔想說話，卻聽到胸口傳出沈亦星模糊的低喃聲，戚仲翔連忙閉嘴想聽清楚，懷裡的
沈亦星突然開始顫抖起來。
戚仲翔心驚地想看清沈亦星的臉，沈亦星卻彷彿溺水求助般地、更凌亂出力地抓扯戚仲翔
後背，戚仲翔只能更緊地抱住他。
「只、有我嗎？……」
「什麼？」
戚仲翔聽不太懂沈亦星的問題，同時因為這樣的沈亦星而恐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沈亦星的聲音也在顫抖。
「只、……對我、……嗎？……」
長久以來，心裡那種被緊緊包裹著的情緒，彷彿被針刺出了細微破口，先是小小的、幾不
可查的滲漏出些許，而後因為承受不了由內而外龐大的壓迫、瞬間爆發出來一樣。
「你、……只對我、一個人……」
當那些自己強迫包覆上去的所有偽裝、逞強和刻意忽視，都被這種莫名的情緒激盪衝破爆
裂開來之後，沈亦星才第一次清楚發覺，原來自己心裡的想法，從來、從來都只有一個。
我不管你是個怎麼樣的人，有多殘酷、有多冷血無情或者其他什麼都好，那些都無所謂，
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
——你、只對我一個人……
沈亦星過大而斷續地呼吸，讓戚仲翔知道他可能面臨某種情緒崩潰的邊緣。老實說這個晚
上自己和沈亦星的心緒起伏都很大，但相比之下、戚仲翔勉強冷靜了點。
他知道此時此刻，對兩人來說，太重要。
這讓他心痛卻仍咬牙拉開了和沈亦星之間的距離，沈亦星臉色蒼白、眼角泛著淚光，像是
無力支撐自己坐好，眼神裡赤裸無助又極端脆弱。
那是戚仲翔不曾看過的沈亦星。
死死壓抑著所有想再把人抱進懷裡的強烈衝動，戚仲翔伸手碰觸沈亦星蒼白冰涼的臉頰，
「你要我做什麼，清楚告訴我。」
戚仲翔一個字一個字，低卻清晰地說。直到說出口，戚仲翔才赫然驚覺兩人之間一直以來
缺少的是什麼。
沈亦星從來、從來不對自己提出要求。僅僅只有那麼一次，在當年、自己生日的那個晚上
，他曾經開口要求……
——自己卻為取樂而拒絕了。
沈亦星而今、在自己面前如此顫抖著，比起無助和傷心，更多的或許是恐懼吧，戚仲翔心
疼又痛悔自責的想。
或許他從來都害怕、也逃避著把自己放心上。
當初自己騙得他的信任，又狠狠將這層信任在他眼前敲得粉碎，而今，沈亦星竟然還能夠
、還願意選擇待在自己身邊……
再沒有比他更勇敢、更堅強又更溫柔的男人了，戚仲翔想，再也沒有了。
沈亦星僵硬地搖頭，嘴唇細微地開闔，但除了顫抖，他根本發不出聲音。
戚仲翔伸手去把沈亦星的眼鏡拿掉，然後才捧著他的臉、用拇指擦去他始終按耐著不讓掉
的眼淚。
「告訴我，亦星，再說一次。」
戚仲翔的聲音也明顯地壓抑著滿溢的情緒，彷彿要填滿沈亦星心裡的那個空缺似地。幾乎
洶湧著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不斷模糊沈亦星的視線，他緊緊扯著自己胸口。
「對、……我好，戚仲翔，請你、只對我……一個人好、……」
沈亦星無比艱難而哽咽地把這個要求再重複了一遍。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的戚仲翔、再也
忍不住用力把沈亦星扯進自己懷裡，緊緊把他按上心口。
「笨蛋，我當然只對你一個人好、我當然只對你好……」
那麼簡單、那麼單純的要求，卻讓這個人花了那麼久時間、痛苦了那麼多年，才總算說出
口。
沈亦星抓在戚仲翔背上的力道大得讓戚仲翔也紅了眼眶，在聽見戚仲翔毫不猶豫的回答之
後，沈亦星哭了。
像是要把所有積累在心裡的不安、惶恐和偽裝，還有長久以來他給自己的壓力與壓抑都宣
洩出來，沈亦星哭得那樣撕心裂肺，讓戚仲翔也忍不住眼淚。
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於是，戚仲翔只能緊緊抱著沈亦星，任由他放縱大哭，直到沈亦星在這樣用盡全力的痛哭
裡失去意識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