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沒有明天的去愛 7[祕密]

作者: RanDonlei (藍冬雷)   2021-11-26 15:56:31
*第1回前更新[楔子],第1回更新二修
*這回很多視角有點亂(作者自爆?XD)
柒 祕密
尹伊晟打了邵雪的手機三次,都沒有人接。
好不容易從擁擠的舞池脫身,已經過了八點半。
袁懿芯說她跟邵雪走散了,也聯繫不上他。
尹伊晟在人來人往的穿堂上駐足,責怪自己竟然大意丟失了邵雪的去向。
那十一個字一點都不容易。他很緊張,雙手瑟瑟顫抖,從來沒有這樣過。但是他肯定自己
看見了。視線的終點,邵雪笑了,那不禁意、右嘴角微微揚起的幅度,是一種彷彿在訴說
敗給他了的神情。
邵雪會去哪裡?尹伊晟心裡忽然有個答案。他踏上高一大樓樓梯,走進漆黑裡。再次現身
時,眼前是只有在頂樓才能仰頭就看見的那片星空。
一個熟悉的身影靠著舞池那一面的圍牆,頂樓風很大,吹散那一頭栗色短髮。邵雪的眼神
望得很遠,似乎真的在眺看什麼不存在的事物。
尹伊晟朝邵雪的方向走,走到一半邵雪忽地轉過身來,對上他的視線,沒有說話,又回頭
望向夜空才緩緩開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尹伊晟走到他身旁,看著他弧線如月的側臉,「我只是想,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來這裡。

邵雪低頭笑了笑,「我還真是都被你看透了。」
這時候似乎要說些什麼,但尹伊晟竟一時語塞。邵雪的一抹笑,令他忘詞。
看他沒有回應,邵雪問:「要回去了嗎,還是需要留下來幫忙?」
「不必。」尹伊晟仍在為自己的失常感到懊惱,「我跟方姐講好了,我會先走。」
邵雪看看他,「……那我們回去吧。」說完,便逕自往下樓的方向走。
邵雪彷彿沒事般雲淡風輕的態度,讓尹伊晟十分意外,他一句想好的台詞也沒有。
通往腳踏車停車棚的路上僅有學生三三兩兩,看見他們,偶有窸簌的話聲傳來。尹伊晟一
路都沒開口,只是看著走在前頭的邵雪,他不禁想起邵雪轉學過來的那一天,也是他們兩
人這樣走在校園裡。如果那時候他們沒有相識,現在會如何?如果邵雪不是被分到跟袁懿
芯同班,現在會如何?這些有可能改變現況的問題,不斷湧上尹伊晟心頭。
「你在想什麼?」邵雪轉身向他,倒退著走。
此刻他們之間相隔著,即使伸出手也觸碰不到彼此的距離。
尹伊晟定定看著邵雪,覺得被看透心事的人是自己才對。
「我在想你剛轉來的那一天。」他坦率地說。
邵雪仰頭,望向無雲的夜空,「感覺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啊。」尹伊晟不禁跟著他的視線抬頭看,這一刻的天空也一樣清明,看得見好幾顆閃
耀的星。
他想讓時間就此停留。停在他可以一直看著邵雪的這一刻,停在星星露臉、月亮初升的這
一刻,停在彷彿看得見、卻其實一點也觸不到未來的這一刻。畢竟時間從不為誰停留。
尹伊晟打開車鎖,牽車出來。邵雪坐上後座,一路上沒有交談,只是一手搭在他的肩上,
指示著家裡的方向。這是尹伊晟第一次載邵雪回家。他能感覺邵雪的指尖碰觸到他的溫度
,在這個沁涼的夜裡,如陣陣冰寒的電流傳來。時間還不晚,他卻感覺全世界彷彿都已熄
燈,只剩下他們兩人醒著。
「到了。」邵雪說,指向前方一排五層樓的磚紅色公寓,隨著腳踏車靠近,他側身下了車

尹伊晟單腳撐地,將車停下。
接著是一陣無來由的沉默。該說嗎?說什麼?怎麼說?
「……我回去了。」一會兒,邵雪開口,轉身要走。
尹伊晟終於按捺不住,出聲說:「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麼不回應?」
邵雪霎地停住腳步。他應該沒想過尹伊晟會在這時候拋出這個問題。
長嘆一口氣,邵雪回頭面向他,卻沒有對著視線,平靜地說:
「你不了解我,尹伊,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哪種人?」尹伊晟問,「我不了解你,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邵雪的眼神流露出一絲被看穿的閃躲。
即使他們相識不長,但尹伊晟自認絕對了解他,而且非常了解他。
尹伊晟直直看進邵雪眼底,逼得邵雪不得不也看著他。
邵雪禁不住他的眼神,語氣侷促起來,「你不知道我的過去,我跟你想的不一樣。」
「我不想知道你的過去,」尹伊晟禁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我喜歡的
是我眼前的你!」
邵雪被他的話愣在原地。無聲的沙漏在他們之間流淌。邵雪一雙眼從忐忑,轉而變成夾雜
了微微怒氣的哀傷,嘴唇顫動。
看到情緒弦繃一線的邵雪,尹伊晟頓時內心揚起一陣懊悔,「對不起,」他倚著腳踏車垂
眼看地,後悔自己竟如此失控,「對不起,我不該……」
邵雪的腳步聲向他走近,等他回過神時,邵雪已經在他眼前,彎身吻上了他的唇。
時間的沙漏被推倒,細沙止住了流動。
遠超出他預想的一晚,在此刻一切化散為風,消融在所有感知裡。他只有一個念頭,必須
牢牢記住這一刻,這個充滿苦澀、克制、責怪、衝動、慾望,近乎索求般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尹伊晟嚐到一股香甜混入他唇上的滋味,邵雪的唇離開他的,靠向他耳邊
說:
「對,你說得沒錯,我才是那個喜歡你喜歡到快要發瘋的人。」
尹伊晟抬起眼,對上的是邵雪冰封般的眼神。

「邵雪在男一中時,好像發生了很嚴重的事。」
校慶結束後的學生會辦公室十分冷清。期中考即將到來,大部分學生都流連在圖書館或課
後複習室。昏暗的學生會辦公室裡,只有尹伊晟與汪澤兩人。
尹伊晟仰頭靠著椅背旋轉,沒有接話。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汪澤說,「問不出來。」
一個禮拜過去,那個晚上就像一場夢。尹伊晟甚至覺得如果真是一場夢更好,因為從那之
後,邵雪就不再回他訊息,不再出現在高一大樓樓頂,也不再單獨跟他談話。只有袁懿芯
在的時候,才好像沒事般維持著平靜的日常。尹伊晟知道邵雪在刻意遠離他,他從來沒有
如此不知所措過,心思翻騰,難受得很。
「你們怎麼了?」汪澤問。
尹伊晟只能沉默。
「你要做什麼是你的自由,但我就好奇問一句,」汪澤看向他,「你有必要做得那麼誇張
嗎?」
「不那麼做,他不會面對我。」
汪澤嘆口氣,「尹伊晟啊尹伊晟,被你喜歡容易嗎,你幹嘛逼人家?」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尹伊晟瞪他一眼。
「真慶幸你沒喜歡我。」汪澤又嘆口氣,「唉,算我拜託你了,別像個死人一樣。你這樣
我說不下去。」
「還有什麼事?」尹伊晟看向他。
汪澤莫可奈何,「我對你實在是仁至義盡了。」
尹伊晟真心不想打探邵雪過去的事。他說得很清楚,他喜歡的是他眼前的人,跟他相處的
人。他比誰都明白,無論一個人身上背負了什麼,改變不了的是他真實呈現出來的樣子。
他就是喜歡邵雪這個樣子,喜歡他認識的他,除此之外,別的他都不在意。
但是邵雪在意。既然這樣,他不得不也在意起來。
汪澤試探地說:「你知道邵雪在老師那裡是高一的觀察名單嗎?」
「什麼觀察名單?」尹伊晟沒聽過這件事。
「有不良紀錄的人啊,或是有特殊疾病、脆弱家庭之類的,」汪澤想了想說:「啊,還有
達官顯要的小孩也在名單裡。」
尹伊晟內心默默一震。
「聽說某大企業老闆的獨生子就在你們高一,真是群龍聚首啊。」汪澤說,「不過好像只
有這兩個人的資料禁止外洩,據說很多老師也不知道。」
「哪兩個人?」
「大老闆的獨生子跟邵雪啊。」汪澤說,「欸,他該不會是什麼政治家的私生子吧?」
尹伊晟覺得這個想法太過荒謬,「如果是那樣,應該不會流出他的名字在名單上的傳聞,
而是不知道那個政治家的私生子是誰。」
「對喔,」汪澤吞吞吐吐地說,「那難不成他是快死了還是怎樣?」
尹伊晟又瞪汪澤一眼,「你不要咒邵雪。快死了還轉學幹嘛?」
「在這裡度過最後的日子比較開心……之類的吧。」汪澤看看他,「幹!你那麼聰明,都
給你想就好了。」
尹伊晟沉默不語。如果是家裡有狀況,或者真有什麼重病隱疾,校方不需要封鎖邵雪的資
料。讓師長知道並不礙事,萬一有突發事件,處理起來更容易。此外,他覺得邵雪應該也
不是像他這樣的財閥或政治家族的小孩,因為邵雪家裡看起來完全不是那樣。那麼,細想
起來,應該就是汪澤聽來的傳聞,邵雪在男一中時經歷了什麼事情,而且是嚴重到需要密
封檔案的事件。
尹伊晟知道如果他真的想要查明,動用一點關係總有辦法。但是他還在猶豫,他知道邵雪
一定不希望他去調查,可是他更不想被一個過去阻礙,他十分苦惱。
「你是從哪裡聽來邵雪在觀察名單上的事?」尹伊晟問。
「方筱青告訴我的。」汪澤回應,「他是特殊觀察名單。觀察名單中還特殊的勒!所以課
業表現、輔導狀況,連同社團活動都要記錄。不過我覺得他挺正常的啊,」汪澤定眼看看
尹伊晟,「他人滿好的。你要是真喜歡他,我也認了。」
尹伊晟的心神其實已經快到臨界點,汪澤說的話,就像微風在耳邊一吹即散。他從開學就
沒有消停過,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自從邵雪出現之後,他就沒有消停過。他已經非常非
常疲累。他決定找機會去跟方筱青問個清楚,但是,在這之前,他還必須為了校慶那天的
事,去見另一個人。

伊豐集團位於市中心的商業大樓高聳入雲,近五十樓的規模讓它幾乎收攏了大部分的旗下
子公司,單單一樓就有五間時下最受歡迎的新型綜合咖啡廳,地下三層樓是美食廣場,再
往下是兩層腹地百坪的平面停車場。
尹伊晟很久沒來了。自從上高中後,這是他第二次來這裡。他在二樓員工入口處刷下個人
卡,進入受保全保護的辦公領域。董事長室在三十三樓,據說是這一帶能看得最遠、視野
與風景都好的高度。他搭上特定人士才能搭乘的專用電梯,往上直達董事長樓層。
通往董事長室的走道兩邊是近現代畫家的真跡作品,中間交會的區域則擺置年輕藝術家的
裝置藝術,看得出他父親的品味。這裡的陳設每一季就更新一次,所以尹伊晟是第一次看
到新的這批,他花了一些時間瀏覽完,才走進最裡頭的董事長室。
整室陽光透亮,一大面玻璃落地窗前,站著頭髮灰白蒼蒼的父親。父親一身高大英挺,仍
風度翩翩。前些年爺爺急病驟逝,由仍年輕的父親接掌家族集團。母親離開近十年,父親
始終沒有再娶,獨身進出,將全副心思放在集團與他這個獨生子身上。多年來,父親給予
他寬大的自由,只要遵守規定,潛心學習,不出麻煩,就不限制他的生活及選擇。像是他
上高中時原本可以去市立第一名的學校,但是他堅持要進校風多元的帝北,父親也十分支
持。雖然他們父子說不上交心,但尹伊晟對父親尊敬也感恩。
「你來啦。」父親仔細打量他一番,示意他在旁邊的沙發坐下。「如何,天澄飯店住得還
習慣嗎?」
「滿好的。」尹伊晟正坐回答。
「有沒有什麼可以改善的地方?」父親看著他,神色輕鬆地問。
「早年飯店以歐美和日本客人為主,所以天澄長期雇用二度就業的婦女,也積極開發當屆
畢業生就職。不過,近年亞洲地區增長最快的是韓國客人,天澄似乎少了一些因應韓國客
人的策略。」尹伊晟答話。
「好。」父親對他的回答看似滿意,「沒錯,現在越來越多年輕人投入韓文學習,留學韓
國,韓國產業是當下急速成長的一塊。你呢,要不要再學個韓語?」
「我大概是抽不出時間了。」尹伊晟說,「等西語告一段落,再來考慮吧。」
「西語斷不得。嗯,往後再說吧,你還年輕,多的是機會。」
父親再次上下打量他,摸摸他的手說:「你是不是瘦了?看起來精神很差。你要記得我說
過的話,掌握自己的生活,練習在想要跟需要之間取捨。學習也一樣,人際關係也一樣,
享樂或者付出都一樣。認真評量自己的身心狀況,如果真的負擔太大,就來跟我討論,我
們可以調整你的學習進度。」
除了學校的課業,尹伊晟在課餘時間還接受多門專業課程,包含英、法、西文三種外語,
財務與跨國文化學習,以及體能訓練等。這就是他心神如此耗損的原因,同時也是他在學
校投入那麼多活動的原因。他的學習進度基本上已經超越一般高中生,單純課業對他來說
完全沒問題,因此他選擇把在校的時間分配到學生會及其他活動上。關於這點,父親相當
支持他的決定,同意他應該在學生時代多多體驗各種機會。
他是個顯少讓父親失望的兒子。
「好啦,伊晟,」父親兩手輕輕一拍膝蓋,「是不是該跟我說說校慶的事情了?」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領個獎,運動項目我們班在接力賽只排名第四。」尹伊晟回答。
「我不是指這個。」父親問:「畢業舞會是吧?聽說是方筱青的主意。」
「對,她是學生會長。」
父親笑了笑說:「伊晟,你不必這麼拘束。上高中前我就跟你說過了,你要怎麼過這三年
,我都可以不干涉。我也曾是高中生,知道高中生都在做些什麼。所以,之前我就說過了
,你要跟誰來往,基本上我沒有意見,只要記住你該做的事,好好學習,不出大問題影響
家裡的企業形象,我就不會插手過問。」
「我記得。我會遵守父親的教誨。」這絕不是認分的回答,他一直謹守也感謝父親對他的
寬大。
「那你要跟我說說嗎?」父親面露柔和的神色,「你喜歡的對象,是個什麼樣的人?」
尹伊晟並不訝異父親的提問。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整個集團的掌握中,興許校慶那
天發生的所有事情,父親都已經知道了。
「一個讓我感覺很自在的人。」浮現他腦海的,是舞會那天晚上在無燈的男廁外頭,邵雪
幫他整理領帶的模樣。尹伊晟不由得笑出來,為什麼會是男廁的景象?但莫名的,那一刻
就讓他有股直達未來的想像。
「是嗎?那也挺好的。」父親笑笑說,「你是個愛逞強的孩子,學習放鬆很重要。如果是
能讓你感到自在的人,可以減輕你給自己帶來的壓力。」
他沒有回話。他覺得父親應該知道更多,但他不確定該如何開口或者是否該繼續談論這個
話題。
父親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用想太多,也不必急於一時。你才十六歲,可以衝撞,
可以挑戰,可以反抗,才會成長。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再回頭看,你會覺得現在一切都
是值得的。」
「值得……是什麼樣的感覺?」尹伊晟忍不住問。
「嗯……」父親摸摸下巴思索著,「大概可以這樣說吧,對於自己做過那樣的事、那樣的
決定感到慶幸。即使會後悔或痛苦,還是知道應該去做,不得不去做。」
「比如說什麼?」
「比如說,即使說了謊而後悔,但心裡知道不得不說,那麼這個謊就是值得的。或者,因
為喜歡一個人而認識了更多的自己,即使是自己不好的一面,喜歡的這個心意也還是值得
的。」父親說。
「即使是會讓另一個人痛苦,也值得嗎?」
父親短吁一口氣說:「你是一個內心柔軟的孩子,跟你堅強的外表不一樣。也許大部分的
人不明白,但是身為你的父親,我還是自認相當了解你。我認為,每個人活這一輩子,不
可能不受傷,也不可能不曾傷害過人。就算是曾經傷害你的人,有一天你也可能會反過來
感謝他。所以,不要害怕苦難,要敞開心去體會,去心痛,也去享受。記住,只有你能決
定自己的人生。」
傷害這兩個字,對尹伊晟來說還有些遙遠。但父親的話讓他有種與其他大人不一樣的感受
。從小到大,長輩、老師就教大家不能傷害別人,而父親卻說人活著不可能不傷害人,像
是更看透了這個世事。
總是來去匆匆的父親,很快地又轉赴下一場會議,尹伊晟與父親道別,獨自搭乘捷運回天
澄飯店。未來是什麼?後悔是什麼?他幾乎從沒為自己好好思考過,因為他過的不是一般
人的生活,從小一個又一個目標,一次又一次試驗,他只要負責完成就好。連同感受也是
,滿足這個人的需求,滿足那個人的需求,付出、收穫,再付出、收穫。幸運點說,他沒
有得不到的東西;然而他也卻,從來沒有為了自己爭取過任何東西。
很想要,無論如何都想要的東西,第一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他不想放棄。

最近袁懿芯常常自己一個人。她很久沒有這般了,竟然意外地感到輕鬆。畢業舞會那天晚
上,她是故意跟邵雪分開的,趁著一個人多的轉角,往學生社團室的二樓快步走去。因為
她跟尹伊晟說好了,「就這一晚,我們都要對自己誠實一點。」
她喜歡尹伊晟。她以為尹伊晟早就知道,直到邵雪出現,她才發現尹伊晟原來並不知道,
因為他從來沒有注意過她。說得直白一點,尹伊晟從不把她當成選項。
姑且就這樣吧,沒有什麼不好,她已經得到比別人更多,與尹伊晟一起的一切。她不意外
,也不難過,她跟邵雪相處的時間比跟尹伊晟還要長,雖然只有短短兩個月,但是她喜歡
邵雪,邵雪太討人喜歡。
如果說尹伊晟是火,那麼邵雪就是水。
尹伊晟無處不在,像是在廣漠樹海中點燃一星火種,所有人無一倖免,必須跟他一起燒那
熊熊火光。火焰太過熾熱,彷彿隔空也能灼傷人。但人就是這樣,沒有被火紋身過,好奇
那火究竟有多熾熱,如著魔般的投入。至於火本身呢?火是歡迎一切的,火是接納一切的
,它將一切吞噬,化為灰燼再吐出去;除了水。
邵雪是水。如果不注意,就不容易在人心中留下印象的水;如果不洶湧,就會被以為只是
平靜無害的水。在我們身邊緩緩流著,需要時來,不需要時離開,真正包容一切的水。人
們拋擲垃圾,水默默承載;排注污染,水靜靜吞下;毒化水源,水仍不停止地往前流動,
循環再生;彷彿沒有受過傷。
教人又愛又懼怕、看似一手遮天的火,唯有在水出現時也不得不退下來。所以尹伊晟退了
下來,因為愛上了水,只要一個輕觸就會連自己的存在都被消失。這樣的尹伊晟,袁懿芯
從沒見過,她覺得尹伊晟大概也沒見過這樣的自己。而她更在意的是,她很好奇總是藏在
面具後面真實的尹伊晟能對自己多誠實。
後來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袁懿芯覺得,尹伊晟遠比她想像的,更執著地愛上水。
校慶過後的隔週一,所有班版、群組、留言牆都爆炸般的在討論畢業舞會上的事。袁懿芯
週末傳訊給火跟水,奇怪的是兩人都沒有回應。她趁下課時間拉上邵雪,問他舞會後來怎
麼了,有遇到尹伊晟嗎?邵雪說有。再問他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不回訊息?邵雪神情變
換,沉默良久卻說:「我可能做錯事了。」
袁懿芯聽不明白,做錯什麼事?他不會是拒絕尹伊晟了吧?
顯然她露出太過震驚的表情,讓邵雪像是要安撫她似的掛上笑容說:「也不是什麼不好的
事。」
袁懿芯瞬間鬆口氣,卻有種自己被這兩人耍著玩的感覺,「到底是怎樣啊?你們兩個饒了
我吧。」
邵雪突然看著她問:「你覺得我能怎麼做?」
「什麼?」袁懿芯有些愣住。
「你希望我怎麼做?」邵雪換了個說法。
「你問我?」袁懿芯不快地說,「我喜歡的人喜歡你,你還問我?」
邵雪嘆一口氣垂下眼,「那你現在就斃了我吧。」
袁懿芯實在拿他沒辦法,在他身旁拉開椅子坐下。「邵雪,我這次是站在尹伊那邊的。所
以,拜託你了,別折磨他。喜歡他就答應他,不喜歡就快點拒絕他。」雖然她心裡覺得,
邵雪應該是喜歡尹伊晟的。
邵雪看著地板,淡淡地說:「我們只認識幾個月,你們不了解我。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
,我不值得被人喜歡。」他越說越小聲,「……我不要他喜歡我。」
袁懿芯聽不懂,但她不忍邵雪的神情,「你在說什麼?我之前就說過了,你很好,我們都
好喜歡你。就算尹伊喜歡你,我也好喜歡你。」她捏捏邵雪的臉頰。
邵雪哀傷地看向她,微微噘嘴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受傷的貓咪,讓人不禁想百般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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