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遠說不出這種心疼到底打哪來的,如果有個其他人亂在他的無名指上綁紅線,還一副委
屈,他肯定先揍一頓再說……不,在已知自己是神箭手的前提下,他應該會動手把對方射
成蜂窩。
但現在肖颺連哭都沒哭出來,只是目中泛著淚光,他就想把心都掏給對方,好好哄個夠,
是怎麼回事?
「我得冷靜一下。」郁遠說道。
他所謂的冷靜不是什麼起身移步到一旁去,而是斷然趴下,閉起眼睛,一副還能再睡個回
籠覺的模樣。
肖颺本以為郁遠肯定會氣得跳腳,卻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被主人好聲好氣地哄,有些微怔,
心裡那些酸澀突然就被撫平了,他滿意地看著繫在兩人無名指上的紅線,又看向趴在那裡
了無生趣的郁遠,笑著輕揉一把郁遠柔軟如墨的髮絲。
魔尊大人再度使出摸頭殺!郁遠很想說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但……唔,郁遠眼睛微
瞇,有點舒服。
「起來了,回去用晚飯。」肖颺心情很好,再多揉一下。
「幹嘛又揉我,我又不是貓。」郁遠小聲咕噥道,眼睛往外看向守閣人那方向,雖然他並
非前郁遠,但還是在乎對外形象的。
肖颺點頭,顯然是贊同的,「嗯,貓沒你好摸。」
郁遠心想他怎麼可能有貓好摸?!「……你這樣對貓不公平。」
肖颺滿臉不屑,「我為什麼要對貓公平,我的情人又不是貓。」
郁遠差點順口說出但我的情人是貓,幸好要脫口而出之前,他才驚覺,他哪有情人?他也
沒養貓。
他莫不是被肖颺一路說他們是戀人說到都習慣了?郁遠幽幽看了魔尊大人一眼,決定轉移
話題,「我肚子好餓。」
肖颺早在郁遠失神那須臾,將桌案收妥,「走吧。」
郁遠突然一驚,「你為什麼幫我收桌子?」
肖颺面色如常,反倒顯得郁遠大驚小怪,「你的桌案什麼時候不是我收的?」
郁遠心道也對,他這兩天自恃不會法術,都留給肖颺收。但是他剛胡亂塗鴉的梗圖在裡頭
啊,而且還有一本郁遠傳!
他幫守閣人簽完郁遠傳之後,問守閣人為什麼會有這傳記。
「崇拜您的修士編印的,小的多收藏了好幾本,現在要買到可不容易。」守閣人回道。
郁遠沒怎麼追過星,不是太懂粉絲的心情,聽得一愣一愣,「能借我看看嗎?」
「一本送您。」守閣人直接拿了一本給郁遠,又很不好意思地說道:「鳳臨尊者,請問您
,剩餘這些也能幫小的署名嗎?」
郁遠看著那十來本書冊,不忍守閣人失望,全數簽完後,在座位上翻閱那本郁遠傳,只翻
了前兩頁他就中途休息,覺得需要轉換心情才能續看,因為吹捧郁遠實在吹得太誇張了。
雖然捧的是前郁遠不是他,但他內心深感彆扭,決定去畫梗圖。
他邊畫梗圖還邊怕被守閣人看見,擋得可嚴實了,等畫好整理好、歸還紙筆後,復而看起
郁遠傳。
這回他還是沒撐過前五頁,主要是真的太神化郁遠,講得像是郁遠三歲就能飛天遁地,一
點真實性都沒有,哪怕他不是前郁遠本人,他都為前郁遠感到尷尬。
他把郁遠傳和畫放在旁邊,又去拿了本寫術法的書來惡補一下,省得肖颺若要問他,他什
麼也答不出,這次他是真感到疲憊,看了沒兩頁就把書扔一旁睡著了。
起來就看到魔尊大人,接著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下來,他才想到他還沒收起那本讓人尷尬癌
末期的郁遠傳,也沒有收那張梗圖啊!
「走吧。」肖颺隻字未提,準備帶郁遠回住處。
「那,這個?」郁遠飛快轉移話題,跟他指指手上的紅線,「讓其他人看到,你堂堂一個
魔尊多沒臉面。」
「你覺得我會那麼想?我還想讓所有正魔兩道的人都注意到,我們無名指上綁著紅線呢。
」肖颺笑道。
郁遠只好實話實說,「……我怕沒面子總成吧。」
「其實不太成,但你若會害羞,我就尊重你。」
肖颺的手一撫過紅線,紅線竟然化為透明,郁遠發覺用肉眼看不到,但他今天翻了那術法
書,貌似翻出一些效果,他竟然看到兩人的無名指上仍有透明的絲線連繫著。
「此為法器,絲線能自動延長,多遠都能繫住你我,別人看不見。平時不會妨礙你做事,
放心。」肖颺解釋道。
郁遠鬆一口氣,又有些莫名,「有跟沒有一樣,幹嘛繫?」
肖颺心道,怕你遇難我不知你身在何處。但他面上不過笑笑,「我寶物多,想繫就繫,不
能?」
「隨便你。」郁遠不想跟他計較,反正看起來有繫跟沒繫一樣,就這樣吧,「那我們能回
去了嗎?」
魔尊大人點頭,御劍帶著郁遠回到住處。
郁遠見魔尊大人沒提到郁遠傳和他畫的梗圖,以為肖颺沒看清楚或被他話題帶偏了,內心
鬆一口氣,當然更不會主動去提這件事,跟個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居處。
一到飯廳才發現雙胞胎兄弟已經等在此處,郁遠有些不好意思,看樣子雙胞胎兄弟是在等
他。
「你們餓了嗎?以後我不在你們就先吃啊。」郁遠關切地說道。
「放心,早就辟穀的人絕不會餓死。」肖颺淡淡回道。
魔尊和雙胞胎的眼神直接在空中交戰。郁遠心道他們不是上司下屬的關係嗎?為什麼下屬
能這麼大方瞪著魔尊大人?
更別說魔尊大人還容他們如此。
兩方同時停止眼神攻擊,肖颺拉著郁遠到座位上坐下,自己則坐在他身旁。
杜自邇把圓桌另一個跟郁遠相連的位子讓給杜行遠,笑著問,「師兄,你餓了吧。我跟哥
哥剛剛跟御廚一起幫你做的。」
郁遠看這菜色,確實了不起,雞排竟然今天就能端上桌來,還有滷肉飯,居然也能變出來
。
「不知道師兄你喜歡哪種,我們幫你備了兩種,你看對不對?」杜行遠說道。
郁遠看著桌上的兩碗飯,一碗上頭是淋著油亮的手切五花肉的滷肉飯,另一碗則是澆上瘦
肉的肉燥飯,兩碗各有各的迷人之處,瞬間以為自己踏入什麼美食比賽。
「兩種都喜歡。」郁遠答完後,假裝客氣地看向肖颺,「魔尊大人請問我能吃飯嗎?」
肖颺挑唇,「我要是說不行呢?」
「那我就不理你,擅自開動了。」郁遠說完,便低下頭猛吃,他這回吃的不只是餓,而是
鄉愁。
他連扒了好幾口,表情一副滿足,其餘三人看到他這吃什麼都香的模樣,也跟著動了筷子
。
他們四人在蒼山派時常一起進食,如同現在一樣。才少少四個人,又在仙門裡,並無佈菜
伺候的人,若真要論起,就是兩撥人忙著幫郁遠夾菜,郁遠還得出來打圓場,當然最好的
方式就是全吃。
此刻,同樣的場景重現,杜行遠和魔尊大人都夾了一塊雞排進郁遠面前的碟子裡。
郁遠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從雙方的眼神裡看到雷電交加。
「師兄吃。」杜行遠淡淡地說道。
「你吃吧。」肖颺笑道。
「都放著,我能吃。」郁遠又扒了幾口飯,開始啃雞排,心道幸好這廚師是御廚,做的雞
排分量小巧精緻,不然還得了?
他食量再怎麼大,要塞兩塊大雞排那也是會吐的。
等等,御廚?
郁遠顧不得嘴巴裡還有食物,「你們說,是御廚幫我做菜?這裡有御廚?」
「我昨日去塵世皇宮裡為師兄請來的,他獨身一人,倒無親人需要照料。」杜自邇笑臉盈
盈地說道,「做出來的飯菜可好吃?不好吃我再回去換一個。」
「請來的?」郁遠尋思,看向肖颺,「怎麼聽起來這麼像綁來的。」
「為了讓他為你做菜,我已給出幾件奇珍異寶,綁來又如何?」肖颺定定回視。
「是的,師兄,我早上已給了一顆夜明珠給御廚,剛再給他一匹鮫綃。」杜行遠解釋道。
……這御廚竟比他富裕,郁遠瞬間有些食不下嚥,「我能不吃,換個錢嗎?」
杜行遠面色認真,「我們的都是師兄的。」
杜自邇笑吟吟,「對啊,師兄,尊上對你不好沒關係,你還有我們,我們養你。」
「少在那裡挖我的人。」肖颺皮笑肉不笑地回著雙胞胎,轉向復而奮力吃雞排,吃得咔啦
咔啦一陣脆響的郁遠,「明明這整個魔道都是你的。」
「所以我富可敵國?」郁遠問著肖颺。
「是。」肖颺點頭回道。
郁遠帶著希冀的眼神看著肖颺,「那可以不學術法嗎?」想到他今天才看沒幾頁就睡著了
,他要是那麼有錢,還學什麼呀?
肖颺果決回道,「別想。」他說完就轉向雙胞胎,「你們回去多練練,你們師兄很快會讓
你們見識到何謂仙門第一人。」
雙胞胎兄弟互視一眼,點了點頭。
郁遠臉色大變,心想他雖然已知這身體很厲害了,但還是不能亂來啊,誰知道魔尊大人在
試他劍時有無出真正實力?
「吹牛別吹太過,慘的是我。」郁遠跟肖颺說完,轉向雙胞胎,「我跟你們說,我什麼都
不會,別練,免得改天修真界就出了個大消息。」
「大消息?」三人異口同聲。
郁遠腦裡有著跑馬燈,連新聞的畫面都有。
「驚,鳳臨尊者慘死於其師弟雙子劍下,真相竟是——」
但他這回不敢亂開玩笑,上次他才講到死,肖颺瞬間風雲變色。這回他要是在這三個人面
前再講到死,這三個人全PTSD發作,他要怎麼辦?他現在算是深刻感受到眼前三個人有多
在意他了,不能這樣勾人痛處。
「沒事,我就隨口說說,自己也不記得要說什麼了。」郁遠又繼續啃雞排,生生岔開話題
,「嗯,雞排果然該配珍奶啊。」
「對了。」杜行遠飛快移步入灶房,很快給郁遠端來一壼茶,「師兄你喝看看?看好不好
喝?」
杜行遠邊為郁遠斟茶,邊補充:「御廚說,他先做做看奶茶,讓師兄試看看對不對?再想
辦法試試珍珠怎麼做。」
郁遠試喝了一口,有點驚訝,「這……這是奶綠?不過挺好喝的。」
「奶綠?」其他三個人陷入迷茫。
四個人亂聊一陣,郁遠終於搞清楚,他以為最難的是珍珠,懷著現代人的思維,並未細細
描述茶葉,只畫了一杯茶,再畫牛奶而已,但此時真正風行的一般都還是綠茶,最多加上
半發酵茶,也就是烏龍。
「現在有紅茶嗎?」郁遠發出謎之聲,「就是全發酵茶?」
他再度對上三雙迷惑的眼睛。
郁遠絞盡腦汁說了一下他認知中的全發酵茶到底是什麼樣子,但他哪裡知道完整做法?也
只能講個梗概。
「明白了,我來想辦法。」魔尊大人點點頭。
「這回能不能不要擄農家過來?」郁遠怕這三人為了做個紅茶,連種茶農人都擄到魔道總
壇來了。
「行。」肖颺點點頭,心裡已有打算。
待日後出了魔道總壇,知道肖颺直接挖了一座茶山填到旁邊來的郁遠:「……」
*
雙胞胎雖然跟肖颺總是互嗆,幫著收拾灶房、飯廳,以及把御廚送回如今的住處這種事,
他們還是主動接過來做了。
師兄對白虎有多依賴,他們心裡有數,雖然表面上跟白虎搶著照顧師兄,他們依舊會多留
些時間給這一人一虎。
雙胞胎正在做最後的收拾、打理,以及食材的確認。
郁遠被肖颺帶到書房,原本肖颺以為青年一定會立刻找椅子坐下來的,卻沒料到人還站著
。
「你不坐下?」肖颺微笑,倒是有些稀奇。
郁遠搖頭,「我晚飯全在肚子裡,我怕現在一坐下來,就會把晚餐從胃裡反向擠出。我在
想,先送我師弟他們出去,再走幾步路看個星星?」
「好。」肖颺點頭。
他們過往也有許多一人一虎,一起仰望星空的時光。郁遠是很寵他的,雖然自己不愛動,
但堅決認為老虎就是得常出門跑,無論怎麼都會領著他出門。
郁遠常常走幾步就跟灘泥一樣不想動,最後總是坐他背上,他背著走。也常常躺在他身上
看星星,還往往不小心睡著。
郁遠將雙胞胎和御廚送出門,也跟著走了出去,魔尊大人笑著挽他的手。
郁遠自然發覺這件事,但這兩天下來,一方面是已習慣肖颺親近他,另一方面是魔尊大人
也不是你要他不握,他就聽話照做的主,所以沒多說什麼。
……其實魔尊大人的手很溫暖,他牽久了也確實有點喜歡。
這裡還沒有光害,今夜天氣很好,望上去滿天星光,異常開闊美麗。郁遠心想,昨夜泡湯
夜色好像也是這麼棒,只不過他一直提心弔膽,沒能好好欣賞。現在邊走邊看倒是別有一
番情趣。
然後郁遠本質上跟浪漫這兩字沾不上什麼邊。
肖颺在內心默數著,從一開始,數著郁遠的步伐。他太了解郁遠,猜郁遠走不過百步。
郁大畫家不出所料地在六十三步時停下來了。
郁遠無論如何不願意多跨出一步。
「星空看起來雖美,但看久了好像也差不多。」郁遠超沒情調地說著,完全沒想到自己就
算走走停停,走這些步數,也絕不可能有十分鐘,當然更不可能超過一刻鐘。
「哦?」肖颺挑眉。
「會讓人想睡。」郁遠又接著說。
魔尊大人毫不客氣地點破,「是只有你吧。」
覺得魔尊大人的背太吸引人,此刻非常想到那裡一遊的郁遠暗示,「我散好步了。」
肖颺等著從前那個軟綿綿撒嬌求背的主人,「所以?」
很想爬上魔尊大人背上,又不想低頭的郁遠悶悶道:「……沒所以。」
主要是他一個大男人三番兩次讓人背,好像有點丟臉,半小時的路程就算了,五分鐘也想
要人背的心態到底為什麼?
如果這人不是魔尊大人,他還會想被背嗎?他試著回想現代社會的每一位親友。
果然完全不想。
但很想讓魔尊大人背,他被背上癮了嗎?
魔尊大人立刻戳破,「想別人背就直說,何必在那裡繞圈子?」
郁遠死撐著不想說實話,「我哪有想要別人背?」
「嗯,你只想我背。」肖颺直接點出。
還真難以反駁。郁遠實在很想讓魔尊大人背,奈何他現在一點都不累,不好意思讓魔尊大
人背,他此時做出了一個很愚蠢的決定,以跑百米的速度跑回屋前,心想這樣肯定就會跑
得氣喘吁吁,再要魔尊大人背他去浴池洗澡就名正言順了。
但他忘記這身體素質太好,他跑到門口不但臉不紅氣不喘,還精神抖擻,累的只有他蠢得
有剩的心。
而且他剛剛是跑嗎?他是不是有點飛起來?
郁遠望著來時路,心思他到底是怎麼回到這裡的。
不能明正言順裝累,他蹲下來抱著膝蓋,可憐他自己。
肖颺看著郁遠這一番操作,被逗出笑意,「想不想我背你?」
「說想的話我就是小狗。」郁遠悶悶地回。
魔尊大人在青年面前弓下身來。
那背也太香。郁遠難以控制這種吸引力,飛快地跳上去,舒服地趴在魔尊大人背上,不知
道自己剛才在堅持什麼,「嗯我是小狗了。」
小狗好,小狗妙,小狗比他郁遠用處多太多,又可愛又會搖尾巴,柯基還有小短腿,雖說
他是貓派人士,還是很喜歡狗的。
肖颺輕笑,「你想沐浴?」
郁遠趴得很舒服,眼睛微瞇,「你其實有練讀心術吧?」
「情人間心意本來就會互通。」肖颺把人背往屋裡。
郁遠被晃得舒服,沒兩下就昏昏欲睡,他簡直懷疑肖颺身上有什麼安眠藥,「哪會,我又
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肖颺笑道,「你知道的。」
「……我知道?」郁遠突地清醒了些,感覺眼前其他色彩全消失,只剩漫天的黃,「等等
你不要講!」
肖颺輕笑,這回倒是沒講,「所以你知道的,不是嗎?」
郁遠不想聊,郁遠想轉移話題,「……我要洗澡。」
魔尊大人很大方,「嗯,沐浴時記得多看看我。」
郁遠睡意全失,心想這連綿不絕到天邊的騷話看來是沒有結束的一天了。
這晚泡湯,郁遠選定最遠的一個池,主要是想離魔尊大人遠一些,但他無論選哪個,魔尊
大人總是悠閒自得地換到同一池。
郁遠最終還是斜眼,「你能不能別跟過來?」
肖颺泰然自若,「不能。這泉池如此大,我並沒有礙著你。」
郁遠悄悄位移,「有,你就有。」
肖颺跟著移動,「我哪有?」
「你當然有。」經過昨夜泡湯經驗,雖然嘴上說不想,但視線不小心就會瞥到某物,郁遠
:「你要我多看看你,就是有。」
肖颺很無辜:「我怎麼不能要你多看看我了?」
「當然不行。」郁遠泡得全身暖呼呼,連頭腦都跟著失去思考能力,直覺地說出憤慨,「
你那東西存在感那麼高,還能不能讓人好好泡澡了?」
魔尊大人揚出一抹笑,「我讓你看的是我的臉。」
郁遠面上泛紅,「我現在說那東西,指的是你的臉,還來得及嗎?」說完他乾脆整個人連
頭都埋進溫泉裡,當自己是一顆溫泉蛋,還咕嚕咕嚕地冒泡。
但當溫泉蛋長著眼睛,而且在水裡,角度不巧地剛好直視著方才一直在討論的「東西」時
。
郁遠:「……」一輩子當顆蛋算了。
*
最後郁遠是被肖颺拉出來的。
郁遠整個人紅通通跟條煮熟的蝦子沒兩樣,本來還想自己穿衣服,但手指顯然比昨晚還不
聽使喚。
「我來。」肖颺笑笑說道,倒是非常君子,就只伺候郁遠穿衣服。
郁遠微微茫然。
說魔尊大人騷,確實騷言騷語滿天飛,但說魔尊大人實際上有做太惡劣的事嗎?好像又沒
有。至少如果就魔尊大人堅定認為他就是前郁遠,他們就是情人的前提下,魔尊大人做的
事在他看來,都算是發乎情止乎禮。
就像幫他穿衣服或烘頭髮,明明可以趁機多揩油,但魔尊大人卻相當君子,未有出格之舉
。
青年卻不知道,肖颺早就服侍得太習慣,太能夠忍耐,這麼長的時間他都能夠忍下來,不
差這一點點時間。
肖颺同昨夜一樣,先把郁遠打理妥當,連頭髮都烘得很乾,要郁遠先到臥房裡的小案去作
畫。
「你看看你想吃什麼,再畫一幅。」肖颺說道,轉身去打理自己。
郁遠坐在案前想了想,突然有點想吃火鍋,開始畫起汕頭火鍋,不知道這時空有無溫體牛
?沙茶醬出現了沒?
但不管,他要是不畫,就是沒得吃,只有畫了才可能有好東西吃,於是他認真地把豆皮、
高麗菜、肉片、各種丸類、餃類、菇類全都畫上,這次他怕又有什麼誤會,連高湯和沙茶
醬也沒有遺漏。
一張圖畫好,郁遠不無得意地看著自己的畫,心想他為了吃家鄉味而畫的這些圖,慢慢集
結成冊,是不是有機會出成食譜……雖然他只會畫出好菜並不會做。
他畫好的同時,肖颺也過來了,靠在他身旁看著他的畫。
「這叫火鍋?火在哪?」肖颺好奇地問個究竟,順手收拾郁遠的畫具。
郁遠把自己畫得更想吃火鍋了,被這樣一問,鉅細靡遺地跟魔尊大人講解火鍋究竟是什麼
。
他描述得很仔細,甚至連火鍋界各種戰爭都介紹給肖颺聽——到底要先放肉還是先放菜、
沾醬到底要不要加生蛋黃、芋頭到底要不要放……講得眉飛色舞。
「芋頭?」肖颺挑高眉頭。他看青年講得如此嚮往,想要這幾天就做出來讓對方嚐嚐,自
然要知道得更詳細一些。
郁遠有些納悶,「嗯?這裡應該有吧?」
肖颺點點頭,他原是猛獸,對這不是太了解,但跟郁遠作伴後,也跟著吃過一些,「有,
一般人大多吃甜的,蒸好沾白糖吃,也有人煮成芋頭飯,但沒那麼多。」
郁遠聽明白了,「這樣啊,我們是甜的鹹的都有人吃,也有各種擁護者。」
肖颺又問,「那你呢?」
郁遠說道,「我都吃啊,我是我們那邊說的,芋頭邪教徒,就是甜的、鹹的、丟到火鍋裡
爛掉的,什麼都吃的芋頭熱愛者。」
肖颺疑惑,「那怎麼不畫個芋圓,不能加在火鍋裡嗎?」
芋圓?!郁遠立刻反應過來,他就沒在肖颺面前提過這個詞,所以……魔尊大人肯定看過
他的梗圖了幹!
那張梗圖他畫的是:我不想當鳳臨尊者郁遠,我想要當一顆小巧可口的芋圓!圖裡畫了一
個修士,和一顆滾動的芋圓。那顆芋圓被他畫得格外可愛,看到他自己都想吃。
他為了想多練練這裡的字,還用這裡的字寫了!早知道他就用中文寫,讓魔尊大人看不懂
。
啊,失策!他怎麼能這麼蠢!
自己發洩之作被看個精光,郁遠差點想收拾行李出發前往波蘭展開新生活,「我要去睡覺
了。」
肖颺微笑跟上,「我一起睡。」
郁遠不想理魔尊大人,他逕自爬上床,「你走開。」
肖颺半點也沒退讓,笑笑地問著,「芋圓到底是什麼?鹹的甜的?」
郁遠爬上床,悶悶地說道:「甜的,很好吃。」
肖颺跟在他身邊躺下,將大部分的燭火熄了,只留下一盞微明,低聲說道,「像你。」
魔尊大人低沉的嗓音太迷人,郁遠差點呼吸困難。
郁遠一沾床就有點累,聲音變得更軟糯,「……少說點騷話很難嗎?」
肖颺低笑,「那是真心話。」
郁遠心想這人還是什麼都能說,他想到那本郁遠傳,「郁遠傳是你寫的吧,那麼噁心。」
「還真不是。」肖颺笑笑否認,「你看到那上面有寫郁遠總要上背、走到哪裡睡到哪裡、
一日兩餐之外還要吃無數點心嗎?」
雖然郁遠只認真看了前幾頁,其它都用翻的,但他還是有點印象,「貌似沒有。」
肖颺笑道:「那就必然不是我寫的了。」
郁遠:「……」
肖颺揉揉郁遠的頭髮,「喜歡你的人真的很多,我也是其中一個。」
郁遠心突然有點酸,這種情緒很特別,他一輩子從沒有過,「你們喜歡的都是前郁遠,不
是我。」
「嗯。」肖颺點頭同意。
郁遠本以為肖颺會哄他,會跟以往每一次一樣,都說你就是郁遠,只不過你失憶而已,沒
想到魔尊大人直接承認,他睡意瞬時消失。
郁遠不自覺地就說出口:「你個渣男!」
肖颺很有興致,「渣男是什麼?」
郁遠心情不美麗,隨口一說:「花心大蘿蔔的意思。」
花心肖颺大概懂了,但,「為什麼是蘿蔔?因為不好吃?」肖颺還是不太愛吃蔬果的,當
然,郁遠給他吃的除外。
郁遠沒想到這話題被弄得超展開,「……我在罵你,不要岔開話題!」
肖颺點點頭,即使在黑暗裡,淺藍色的雙眸依舊亮晶晶的,閃著笑意,「嗯,為什麼要罵
我。」
被這樣一問,郁遠發現才短短兩天不到,他對魔尊大人,已經有了照理來說不該有的期待
。
他希望肖颺能怎麼說?說:我跟雙胞胎都絕不可能認錯,所以你就是前郁遠,只不過是失
憶?
他能說嗎?還有,為什麼他會這麼想?郁遠勉力忽視自己那快速跳動的心,胡亂說道:「
你說我不是郁遠,那你為什麼要對我好?!你不是渣嗎?」
昏暗的房間裡,肖颺輕輕嘆了一口氣,竟像情人間的低喃。
郁遠發覺自己的心更亂了。
「我說你是郁遠,你不高興,我說你不是郁遠,你也不高興,你要我如何是好?你倒是說
說看,」肖颺試著用上這新學來的字眼,他薄唇微揚,笑笑地說道:「渣的究竟是誰?」
—
芋圓:那就是前芋圓渣啦。
(毫無負擔地撇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