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從頭開始01
　　早晨的餐桌上擺著外帶回來的燒餅油條和豆漿，本該還在出差的陳暮賢提早回國，一
下飛機就拉著行李跑到他原來的住處把正睡在那裡的弟弟叫醒。
　　週六一早，陳昭睿睡眼惺忪地窩在沙發上喝熱豆漿，一邊聽他哥滔滔不絕地抱怨這次
出差的煩心事。
　　陳昭睿聽得實在很累，便出聲打岔問是不是和大嫂吵架了才跑來他這，陳暮賢愣了愣
，接著就把話題帶開，說公司準備要招一批新人，問他要不要去試試。
　　陳昭睿挑眉看過去，陳暮賢不甘示弱地回望，兩人咋舌一聲，同時嘆了口氣。
　　「我不去。」陳昭睿解決了最後一口油條，拍掉手上的碎屑說。
　　陳暮賢蹙眉。「那你想去哪裡？你不是想把助理的工作辭掉了嗎？」
　　「……」
　　「……」
　　實際上這件事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聊到了，自從陳昭睿開始讀研究所到現在，陳暮賢
就時不時會來找他說幾句。
　　陳昭睿知道他哥是真的關心他。他們年紀相差比較多，父母又都忙於工作，自陳昭睿
懂事以來就一直是陳暮賢在照顧他，包括陪他去上學還有料理他的晚餐、幫忙解決他課業
上的問題、假日的時候也會陪他打球和打遊戲……等等，彼此之間幾乎可以說是無話不談
。
　　就在陳昭睿剛考上大學的時候，父親因為車禍意外過世，儘管家裡的經濟狀況還算過
得去，但父親走後母親卻因為一直走不出來而無法再繼續工作。當時陳暮賢已經出社會幾
年了，為了減輕母親的壓力，他主動提出要負擔陳昭睿的學費和生活費，陳昭睿則靠著獎
學金和從他哥身上學來的投資理財慢慢將這筆錢還清。
　　到現在，陳暮賢好不容易在公司裡坐穩了位置，去年結了婚，母親也慢慢釋懷走出心
傷，生活總算逐漸回到正軌，就剩下陳昭睿還讓他掛心。
　　陳昭睿其實也不是真的不想到他哥所在的公司去，只是不想頂著家人這層關係，冒著
可能會在公司裡遭人非議的風險才會一直拒絕。
　　陳暮賢嘆了口氣，多少也能明白自家弟弟的想法，便道：「不走後門，你去投履歷應
徵，我不會讓公司裡的人知道，要是錄取了就考慮一下，要是沒錄取就算了，這樣可以嗎
？」
　　面對自家哥哥的退讓，陳昭睿這才放軟了語氣應道：「可以。」
　　說完了事，兩人便沉默下來，直到吃完早餐又收拾好垃圾，陳暮賢才忽然說：「我跟
你大嫂……可能要離了。」
　　陳昭睿一愣。「認真？」
　　「考慮，工作太忙一直顧不上她，吵了很多次，我也覺得很累。」
　　「你工作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你們再溝通一下吧。」
　　陳暮賢苦笑著揉了揉陳昭睿的頭髮說：「嗯，我再和她聊聊吧。」
　　即將要離開待了很久的學校，其實陳昭睿並不確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當初是教授主動問他有沒有興趣做助理，在教授身邊工作的這段時間他也確實學習到
很多，但真要說自己有什麼特別有興趣的……陳昭睿想，或許還真沒有。
　　按部就班地完成被交代的事項，說喜歡也不是，討厭倒是不會，只是想著既然是工作
那就得要好好完成，一直以來都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態在做事而已。
　　陳昭睿自己上網搜尋了公司所開出來的職缺，當然也瀏覽了其他企業放在人力網站的
資料，一邊將學校的工作做最後的收尾和交接，一邊整理好自己的履歷一一上傳。
　　儘管對於陳暮賢所說的不干涉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等待通知的期間他確實什麼
也沒提，只有在陳昭睿順利收到面試通知的時候多問了一句他還投了哪些公司。
　　陳昭睿總共投了三間，都是企劃相關的職缺，主要是他大學時做過相關的實習，對這
方面相對比較熟悉，幾番考量後便還是決定朝這個方向來尋找適合的職缺，也幸運地都獲
得了面試機會。
　　很快到了面試的日子，因為公司離家有段距離的關係，陳昭睿刻意提早出門，比預定
的時間早了約四十分鐘到公司報到。
　　兩間會議室被分別安排作為面試和等待的區域，陳昭睿掛上識別證後按照指示到等待
區休息，一踏進去才發現原來還有人比他更早到，人數不多，算上他也就四個人，但另外
三人看起來都十分緊張，室內的氣氛沉悶地令人感到窒息。
　　陳昭睿坐下來喝了口水，本想繼續待著，卻實在受不了那股低氣壓轉而到洗手間去洗
了把臉。洗完臉後他撐在洗手台上讓自己稍微喘口氣，忽然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陳昭睿
裝作沒注意，本想著對方也就是來上個廁所待會就走了，沒想到那人卻出聲問他：「你沒
事吧？」
　　陳昭睿在心裡嘆了口氣，抬頭說：「……沒事。」
　　他們對上眼，對方的視線則停留在他胸前的牌子，笑著問：「來面試的？」
　　「對。」
　　男人翻著口袋，似乎努力想從裡頭掏出什麼，不過他撈著撈著，最後卻只從洗手台上
的面紙盒裡抽出兩張紙巾遞給他。
　　「謝謝。」陳昭睿悄悄打量著對方，男人的工作證上頭寫著杜宣霖三個字，職稱掛著
企劃部經理讓他多留意了一眼，西裝幾乎沒有褶皺，整個人都打理得很乾淨，還戴了塊不
錯的手錶，看起來就是相當幹練的一個人。
　　正當陳昭睿想著對方怕不是要對他說些心靈雞湯之類的話了吧……杜宣霖卻只是對他
笑了笑，指著門外說：「他們準備要開始叫人了，加油吧。」
　　「好。」陳昭睿一愣，杜宣霖沒再多說什麼便轉身去上廁所了。
　　沒有預想中的長篇大論，陳昭睿在感到意外的同時心情莫名跟著輕鬆了不少，這讓他
在接下來的面試過程中發揮得還算順利，接著就只要等待通知就行了。
　　陳昭睿離開辦公大樓，在外頭設置的長椅找了個空的坐下來跟他哥報備自己這邊已經
結束了，不過陳暮賢或許是在忙，他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回應，正想著先自己回家再說，
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啊，你面試完了？」
　　陳昭睿愣了愣，循著聲音的來源望過去，只見杜宣霖手裡提著兩個連鎖咖啡店的紙袋
，朝他走過來道：「真有緣，我正好去買咖啡，請你喝一杯吧。」
　　「啊不……」
　　拒絕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杜宣霖便在隔壁的空位坐下來，從紙袋裡拿出一杯咖啡遞
給陳昭睿說：「我們公司的人幾乎都喝熱美式，可以嗎？」
　　「可以，我不挑。」陳昭睿道了聲謝，好奇地問：「經理還需要自己買咖啡嗎？」
　　「嗯……」杜宣霖眨眨眼睛，沉吟一聲，「因為你不是公司員工我才跟你說的，要是
你之後錄取了可別到處說。」他對陳昭睿招招手，歪頭湊過去小聲說：「主要是這邊規定
沒那麼嚴格，還有就是自己去買才能稍微偷懶一下。」
　　……真可愛。
　　陳昭睿怔了一怔，被自己忽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可他還沒能細想，大樓裡就走
出來一個人遠遠地大聲喊：「杜經理──我的咖啡呢？」
　　杜宣霖抬頭喊了回去：「先給錢再拿咖啡啊，劉經理。」
　　「嘖，我下次請你還不行嗎？」
　　杜宣霖連忙起身，走之前回頭對陳昭睿揮手道：「先走了。」
　　陳昭睿抬起手揮了揮，直到看著杜宣霖和來找他的男人一起走回大樓內，才動身返家
。
　　那之後又過了一個多禮拜，在收到的兩份錄取通知裡，因為陳暮賢那邊提出的條件各
方面都略勝一籌，陳昭睿糾結了幾天，最終還是選擇進入哥哥所在的公司。
　　為了避嫌和增加不必要的麻煩，他和陳暮賢約定好不要讓同事主管們知道他們的關係
，在公司裡也會維持著上下級的應對模式。
　　幸好陳暮賢的職位與他相差太大，兩人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交集，只要小心謹慎一點不
要出什麼太嚴重的差錯，應該很難遇到他哥才是。
　　到職當天，陳昭睿在處理完入職的相關資料並認識完公司環境後，轉由負責他的組長
領他到自己的辦公桌交代事項，再帶他到經理的辦公室和經理打招呼。
　　陳昭睿沒忘記企劃部經理就是當時在廁所遇見後來又請他喝咖啡的人，不過時隔一週
再度面對面，對方卻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似乎是已經忘記他了。
　　組長就在一旁，陳昭睿也沒打算裝熟，於是便簡單打招呼：「我叫陳昭睿。」
　　「我是杜宣霖。」杜宣霖對他點點頭，辦公室裡的他不似在外頭那樣輕鬆自在，他嘴
上掛著淡笑，伸出手說：「一起加油吧。」
　　兩手交握不過一瞬就放開了，陳昭睿很快地被組長帶離經理辦公室，聽組長叨叨絮絮
地說他們有多幸運。其實杜經理是最近這一、二年才接手的，前一位企劃部經理脾氣差得
罵走了好幾位新人，杜經理可是被公司同仁一致認同好說話的主管，人很溫和又不會隨便
刁難人，三十五歲還未婚，女同事們都在猜他究竟有沒有交往對象。
　　組長說這年頭大家都越來越晚結婚，但杜經理看起來像是偏於追求平順安穩的人，要
不是獨身主義的話很難想像他還單身。
　　而陳昭睿只是想，原來那人已經三十五了嗎？雖然臉上確實有些細紋，不過不仔細看
還真是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