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映歌微微一笑,「男兒膝下有黃金,在下一介女子,倒是想跪便跪,然而不論身為男或
女,豈有不戰而敗之理,尊上,請您帶路吧。」
肖颺手支著側顏,一派慵懶,坐在上位,真的就是睥睨天下的獸中之王,「怎麼不問問貴
師姪?指不定他不欲同吾安排之人一試?」
喻劭唇綻笑意,拱手一揖,「在下雖修為不精,卻也願意為蒼山盡力一搏。」
肖颺懶洋洋地點頭,「如此甚好,汝等隨吾來。」
他將曲映歌和喻劭帶往比試場,正是當時他跟郁遠一試,土地最後全裂開的那個,如今早
看不出當時土壤曾因那一戰龜裂過。
比試場邊,郁遠跟雙胞胎一行人早就在等著。郁遠找了棵大樹靠著,嘴裡正吃著肖颺離開
前怕他無聊,塞給他吃的棒棒糖,一行人早就見怪不怪。
重望明可憐兮兮地看著郁遠,也跟著想吃,但他當然沒有肖颺會為他準備棒棒糖,他也不
覺如何。郁遠倒是想給,只不過找老半天也不知道肖颺幫他放在儲物袋的棒棒糖在哪裡。
白桐倒是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根棒棒糖塞給他,「蠱王弟弟,這根棒棒糖就給你,盼你
很快跟我們一起當堂主。」
「謝謝。」重望明如今跟白桐、胡蝶早就是好友,自然心安理得地收下來,跟著郁遠一起
含棒棒糖含得不亦樂乎。
杜自邇笑得很燦爛,用眼神跟杜行遠對話,他們在外人面前大多時候光這樣就能夠明確知
道彼此在想什麼。
杜自邇:蠱王弟弟被師兄從心狠手辣感化成天真無邪又心狠手辣了。
杜行遠:師兄厲害。
杜自邇:那哥哥你也給我一根棒棒糖?
杜行遠:想太多。
杜自邇:那我去跟師兄要糖。
杜行遠:師兄怎可能找得到糖。
便見杜自邇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棒棒糖,塞到杜行遠手裡,前者明明是那個要糖的,卻
給得很隱諱,因為怕師兄害羞,他只能偷偷塞到杜行遠手裡。
杜自邇:給你糖。
杜行遠別過眼神,直接不跟杜自邇交流,卻是默默將那糖收了起來。
肖颺剛趕到時,郁遠正巧把手裡的糖吃完,他眼力極佳,很快就看到他家身著紅衣的魔尊
大人,想著要給對方多點安全感,所以沒打算在外人面前多低調,快步地向肖颺走了過去
,將手上的棒棒糖棍塞進他手裡。
「幫我收?」
「嗯。」肖颺不但幫他處理了那根棍子,還說道:「怎麼吃的,能吃得手也跟著黏黏的。
」隨即拿出巾帕略為打濕,仔仔細細地將郁遠的手指擦了乾淨。
郁遠笑得眉眼彎彎,舒舒服服地享受肖颺的伺候,「沒,要拿給你,不小心摸到的。」
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親暱著,一行人也沒人露出詫異的表情。
曲映歌的眼神透出深意,她方才剛到,最早看到的反而不是郁遠,而是那對她最小的師弟
杜家雙胞胎,因為兩個一樣的人站在一起實在惹眼,而且她早習慣郁遠穿黑衣,看到穿紅
衣之人,一時半刻並沒有太過注意,待郁遠真走出來,她才看到被那一身紅衣襯得更膚白
勝雪,明眸皓齒之人,正是如今仙門裡傳說已復活,傳得沸沸揚揚的郁遠。
她臉上透出笑容,心裡飛快盤算著,該怎麼做。
喻劭的視線在肖颺幫郁遠擦手指時暗了暗,他自然已知道郁遠復活一事,外界也總傳肖颺
對郁遠情根深重,然而真看到肖颺對郁遠如今呵護,那感覺截然不同。
真正的疼惜,誰都能看得出來。是他以前將刻意為之和愛混為一談,透過更乖巧更聽話來
獲取那人垂眸看他一眼,他甚至以為,那人真對他有幾分真心。
畢竟從他落難之時就找到他,雖不能常來陪他,但還是各種關心呵護,一路從蒼山之外把
他弄進蒼山之中,若那人對他無情義,又怎麼在他身上花盡心思。
然而數百年後的如今,他終於幡然醒悟。那人對他如此呵護,不過因為他是棋子。那人養
他,便是能把他送出去的,無論對象是誰都行。
那人眼裡只有權勢,從來不曾愛過他,就算一點點也不曾。
幾乎就是在這一瞬間,他一直遲疑不定的事情,在內心有了決定。他的視線往卜烈植那裡
看,手指悄悄縮緊。就這麼辦吧,他告訴自己。
肖颺幫郁遠把手擦乾淨,收好巾帕後,便又回去牽郁遠的手,郁遠也沒放開,自然地任他
牽著。
「原來是故人啊。」曲映歌走到郁遠面前,她歷經多事,倒是絲毫未顯退卻,笑臉盈盈地
看著郁、肖兩二人,最後轉向肖颺,「尊上這是要在下與鳳臨尊者一戰?」
「難道還有別人?」肖颺反問。
曲映歌聽他這一說,自然明白,「那便是了。若對手是過往的小師弟,我或許還能竭力一
搏,求一線勝機。」她方才話中之人乃杜家雙胞胎,她眼神轉向郁遠,「若對手是你,那
我倒也不必堅持一戰求敗,直接跪了便是了。」
語畢,她隨即雙膝一曲,很快跪了下去,甚至磕了個頭,「我勝不過,你們就留點面子給
我,如何?」
郁遠沒想到她說跪便跪,倒有些慌亂,說實話,雖然這位師姐古怪了些,但他確實未曾感
覺到她的攻擊心,或者是說,她當初的所做所為,後來他反覆細思,都不失為一種提醒。
所以即使肖颺沒將她剔除嫌疑,他卻真的認為是她的機率非常小。
「別這樣。」在這一點上,郁遠還是脫不了現代人的思維,總覺得這些人也太愛用跪來表
情達意,他放開肖颺的手,出手去扶她,卻被她塞了紙張在手心裡。
郁遠一怔,還是將人扶了起來,默不作聲地靠著再度牽手,將紙張又傳給了肖颺。
肖颺原來還不高興郁遠去牽她,卻沒想到郁遠會塞過紙張過來,他何其聰明,一想便知這
紙張從何而來,趁郁遠收手,塞進了袖口。
「不戰便不戰吧。」她人都跪了,肖颺也沒有辦法再要她出手,便轉向喻劭,「汝呢?」
「師叔都勝不過了,在下又怎可能勝得過?」喻劭露出微笑,「然而在下雖勝不過,卻想
親見鳳臨尊者之風采。」
郁遠這才認真看向喻劭,他對這人仍是沒什麼喜惡,此時只是憑外貌看著喻劭,發覺對方
眉眼確實與自己有神似之處,若說重望明是感覺像小堂弟,那喻劭則是長相真像他小堂弟
了,是個頭髮剪短,混進他家族照裡也不顯得奇怪之人。
不知是否移情作用,第一眼,他奇異地對這個人生不出什麼惡感。
肖颺不喜歡他眼睛直盯著喻劭,手改為虛虛握著,還以拇指輕撓了郁遠的手心一下,「別
看別人。」
這種若有似無的碰觸感覺更是勾引,肖颺突來這麼一招,郁遠整個人差點跳起來,他用盡
全部修為保持鎮定,氣惱地斜覷肖颺一眼。
吃這種奇怪的醋就算了,能不能不要突然這樣摸啊?
肖颺氣定神閒地回視他,唇邊還帶著笑意。
那種大貓的高傲和無謂都展示在臉上,還帶著只針對他的親暱,郁遠沒兩下就消氣了,又
想去摸魔尊大人的頭髮。他又花了些功夫讓自己沒有把手放到肖颺頭上,「那我去打囉?
」
肖颺整個身子轉向他,細膩地幫他理了理衣襟,最末還不顧眾目睽睽,在他額上落下一個
輕盈的吻,才笑道,「去吧。」
雙胞胎面帶笑意。
重望明眼睛亮得不行。
白桐和胡蝶都要瘋了。
郁遠自己倒是不覺如何,這種親密的吻額反而比剛剛那突如其來的摸手讓他習慣,前者只
是願君平安之意,後者那一撩,沒撐住是會有點反應的。
郁遠看著喻劭,心道這人是闞晁弟子,如果算輩份還要算他師姪,「你先出吧,我讓你二
十招。二十招之內我只閃避不還手。」
喻劭並不知道郁遠奇妙的經歷讓郁遠只要想到說文言就又彆扭又頭疼,所以滿口白話,他
有些詫異,畢竟在重要場合或要事上,一般人還是以文言為主,除非說話之人是親近之人
。郁遠和曲映歌畢竟是舊識,兩人互為白話就算了,郁遠對他亦用白話,又要讓他招,這
是何意?
他前半生因為己身災難,以及被那人所救,花了許多時間在恨境遇明明應該相似,卻天差
地遠的郁遠,近百年來這人身殞了,他慢慢取而代之,原來他是高興的,但後來他卻又不
滿足了。即使郁遠死了,那人享受的還是把曾經腦海中的強敵壓在身下的感覺。
他原本想著,哪有關係,那人只有他一個人,如此便好。但這事在那人提議要他到魔道來
找肖颺結道侶之時,他就知道,不管是郁遠或是自己,那人都是不愛的。
那人從來就只把郁遠當強敵,只想毀了郁遠,而對自己,那人始終都當他是枚棋子。棋子
是要怎麼用便怎麼用的。
如今看著對他有些親切的郁遠,他突然懂得,為何這個人當時會名動修真界,當初的那些
傳說,若非真的,又如何會傳得這樣精彩。他是在苦難中打磨過之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人
的善惡,一生的錯誤判斷,唯在那人身上。
郁遠便真是那個傳說中,雖修為極高,亦有所堅持,然為人客氣有禮之人。
這一戰,他更是要打,他欠身彎腰,便先出招了。
郁遠看清喻劭那把劍,沒想到喻劭所持的劍還跟電掣有幾分相似,同樣是紫白色的劍身,
不知所喚何名,看起來亦是把好劍。他面對比試原就謹慎,雖說要讓喻劭二十招,然而並
沒有輕敵之意,就算只是比試,他仍是抽出了電掣,沉著應戰。
喻劭一出手,郁遠便有些嚇到,莫怪肖颺曾說如今的棲霞峰早已不是過往之棲霞峰,喻劭
的修為看起來並不低,然而劍法卻不怎樣,這修為如何來的?他卻不知喻劭靠的是師門供
給的仙丹妙藥,以及合歡派的雙修功法,日復一日雙修得來的。
不只郁遠看得出來,就連郁遠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三人,以及白桐自然都看出來了,至於
重望明,他霧裡看花,只是一心想幫他郁遠哥哥加油。
然而喻劭卻像渾然無覺眾人的驚訝一般,專心致意地使著劍,而且下手劍劍是殺招。他所
出的殺招自然跟肖颺當時拿捏過,是要逼出郁遠潛力的殺招不同,他是在激郁遠受不住他
的劍招,而回應他。不管是哪種受不住。
郁遠忽然就了解了,喻劭是想激他還手,想在二十招之內逼得他回手,若他二十招裡回手
了,那喻劭之敗亦不算敗,他勝也便不為勝。
然而他卻只是閃避,絳紅色身影四處翻飛,無論如何均不回手,心裡默數著招數。許久未
真正上場的電掣興奮地微鳴,避過幾招後,整柄劍都偷偷對他抱怨,像是介意這敵人不夠
強,能不能再給他更強一點的對手。
「怎麼這種個性。」郁遠在避招之餘,有餘力回應電掣,語聲不無寵溺,「到底是像誰?
」電掣無辜地嗡嗡直鳴,此時他已經知道電掣曾經因為他身殞而斷得不像樣,是肖颺回這
裡之後找到鑄劍師,又餵以自身血液後養回來的,自然乾脆地甩鍋給肖颺,「一定是像你
媽。」
跟郁遠和電掣都有感應的肖颺,雖然不是站得太近,卻是場外唯一知道郁遠在說什麼的。
他看著場中的郁遠,藍眸深邃、薄唇泛笑。
郁遠一路數至過二十招,才開始出手。他並未出狠招,反而就是出些最基本的蒼山劍術招
式,喻劭要勝他絕無可能,但卻也不會一時半刻就輸掉。兩人於劍上的造詣差得太多,他
怎麼說都算是喻劭前輩,若隨便就勝,未免太勝之不武。然而出沒兩招後他便察覺了蹊蹺
。他的招式並不狠,喻劭要閃避絕對不難,然而喻劭卻是不閃不避,彷彿一心求敗。
這不對勁。郁遠腦中瞬間閃過千百念頭,在劍招裡自然是有招招閃避之後,再積先前累積
的所有劍力反擊的,當時他對上肖颺用的便是此招,但喻劭卻非如此,郁遠若非招式應用
自如,數度都急急收劍,喻劭早已見血。
郁遠很清楚地感受到喻劭在逼他,他手上動作變得更緩,「你所求為何?」
喻劭手上那玉鐲比他的腕寬不少,因著手部不停動作,早已卡在手肘中間,衣袖飛動間依
舊難以看清楚,他刻意高抬未持劍的左手,讓紅玉鐲從袖口露出來。
「鳳臨尊者,這東西,您可認識?」
紅玉鐲在喻劭肘間,色澤異常豔麗,彷彿發著妖異的光芒。
郁遠目光一滯,像是有什麼熟悉的記憶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有什麼東西被刺穿了就要湧
出。肖颺眼睛何其利,他遠遠看見那紅玉鐲,雖然是隔著如此遠,然而那顏色太過特殊,
他記憶猶新。
「主人小心。」
肖颺這句話說出的當下,已經來不及了。郁遠沒回喻劭任何話,手上收劍之勢卻因他心思
有滯,慢了一瞬,喻劭便偷了這空送上自己的左肩,狠狠地讓電掣刺入,鮮血立刻汨汨冒
出。
郁遠錯愕地看著自己持著電掣的手,倒不是因傷人而怔住,而是因為喻劭主動上來讓他刺
的行為而發怔。
喻劭怎麼說都是身帶修為之人,此傷不輕卻也不重,他照理說不該陷入昏迷,然而他身子
顫了一顫,卻毫無預警地往地上倒去。
從被方才到現在一連串發生之事弄得有些傻住的郁遠正要去扶,另外兩道身影卻比他來得
更快,同時左右包抄,一同將喻劭扶起。
「師兄不必,我們來就好。否則師嫂該生氣了。」杜自邇笑笑地給郁遠明示,他倒是想看
師兄惹白虎生氣,但是要真惹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師兄,便罷了。他與杜行遠雖不知那
紅玉鐲是什麼,但也心知有異,便立刻有默契地過來了。
郁遠倒是沒想到這事,被杜自邇這一提醒,才猛然想到肖颺的確很可能會生氣,雙眸看著
早已趕來的肖颺。肖颺從頭看到尾,自然知道郁遠沒事,但還是將郁遠全身上下仔仔細細
地用雙眼檢查了一遍。
他比雙胞胎的動作更為迅速,早就來到郁遠身邊,但是他根本不願去扶喻劭,昏倒了就昏
倒了,干他何事,也只有他家主人才會有這種尊敬對手的心思。
「讓你擔心了。我沒事。」郁遠現在比較懂得哄人了,牽著肖颺的手便開始撒嬌,「你別
生氣。」
肖颺臉色還是不好,「別扶他。」
郁遠繼續拉著人示好,「我沒扶。」
肖颺斜覷他一眼,笑得似有若無,「要不是你師弟們動作快,你便扶了。」
郁遠摸摸鼻子,不敢多言。喻劭真的長得像他那些堂弟表弟們,他一時之間就是有些分不
清,而且很難討厭起喻劭。
「是我錯了。」郁遠沒什麼死不認錯的習性,直接就道起歉來。
肖颺還有些不高興,「沒有以後了。」
郁遠點頭,拉著肖颺的手猛搖,「好,你別生氣了。」看到肖颺面色稍霽,這才跟肖颺問
道:「接下來該如何?」
肖颺回道,「你師弟們自會打點妥當。」
郁遠確實看到雙胞胎們早把喻劭託給卜烈植,重望明也跟了上去,雖然他不知道蠱王弟弟
跟上去到底是不是好主意。
雙胞胎們隨後到了曲映歌面前。杜自邇笑嘻嘻地說道:「曲峰主,可否一談。」
曲映歌看看左右,突然嘆了一口氣,「當年做出那樣的決定,我便知道,這大師姐的名稱
我是拿不回來了。」
郁遠聽力極好,雖然是這種距離,他還是能聽清楚的,他困惑地看著肖颺,「怎麼回事?
她紙條裡都寫了些什麼?」
他從剛剛把紙條拿給肖颺後,一陣忙碌,到現在也沒空看紙條。
肖颺拿出紙條,讓郁遠看清楚。
上面字數不多,只寫著:喻劭受傅安甯所使。慎。其餘面議。
郁遠看著肖颺,兩人同時陷入沉思。
*
杜家雙胞胎這邊,帶了曲映歌去了議事廳。
一路上連杜自邇都沒有多話。他們對曲映歌都算不上熟,畢竟這大師姐從前個性就有些古
怪,說話不怎麼討喜,他們兄弟二人跟曲映歌沒什麼交情,也不常往來。
但要說完全不認識,當然也不可能,畢竟在名義上,曲映歌曾經就是他們的大師姐。只不
過他們就是禮尚往來,一直也沒什麼交情。
當年他們被派出遠門,一回蒼山才知郁遠出事的惡耗,他們兄弟難以接受,雙雙持劍欲殺
程定山,第一個出面擋他們的,便是曲映歌。
曲映歌說的是:「你們難道也要跟他一樣,坐實了弒師之名嗎?」
他們雙胞胎倒是無所謂,弒師便弒師,他們的如兄如父的師兄都回不來了,便是弒一百回
師,能還他們一個師兄嗎?
但是他們雙人畢竟難敵眾手,又是在蒼山之中,程定山身為掌門,擁有最高的權力,於是
殺程定山之事,他們也沒做到,從此便流落在外,過著逃難般的生活。
那些記憶對他們兄弟都清晰得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一樣。
三人在議事廳坐好,曲映歌也不疾不徐把玩觀看著她的手指,細細地將她一根一根塗著粉
紫蔻丹的手指檢查過,半刻後才笑吟吟地開口。
「小師弟們,我啊,在蒼山好吃好住地混過這麼多年,倒是不委屈,不過,你們不會真以
為只有你們那種方法才有用吧,沒人在蒼山裡,難道就能查得出,這事到底誰做的?」
杜行遠淡淡開口,「那又如何。」
杜自邇回道,「總不脫程定山以外其他三人,自然,嫌疑最小的人是曲峰主。」
他們兄弟早就私下談了無數次,除了程定山以外,到底誰最可能是幕後策劃之人,他們亦
清楚,曲映歌的動機很小,但他們早已不再是蒼山人,跟曲映歌舊情也不怎麼深,喚曲映
歌峰主已經極有禮貌。
「算了,聽你們叫師姐,感覺我多老似的,叫峰主便叫峰主吧。」曲映歌笑盈盈地說道。
杜行遠面色冷淡,杜自邇倒是已經恢復他原本的笑臉,「曲峰主,貴師姪方才究竟是怎麼
回事?不會是要設套在我們師兄身上吧。」
他自然沒說出來,方才那場比試,他們自然留有影像的存底,若蒼山真的打算以喻劭受傷
來指責魔道,他們倒不介意名門正派全寄一顆玉球過去,讓眾人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情。」曲映歌笑得嫵媚,「我不知道他被吩咐了什麼任務,等等,二位別激動。
耐著性子多聽我說一些。」
杜行遠和杜自邇事實上並沒有曲映歌所謂的激動,不過是杜行遠不耐煩了些,杜自邇沒聽
到什麼重點,也不是很有興致,正摸著袖口裡另一根棒棒糖,考慮著等等要不要多給哥哥
一根。
曲映歌也不管他二人究竟聽沒聽,兀自說道:「這麼多年來,我想來想去,倒也想清楚了
你們師兄當時到底是怎麼敗的。當時以他的能力,若以修為論,程定山斷無贏過他之理。
若非他被下藥或下蠱,便是血親煉製而成的法器所傷了。但下藥很難,當時卜烈植是他的
人,蠱門當時跟蒼山更是全無往來,最有可能的便是血親所煉之法器。你們師兄親生父母
當年逝世時,遺體據說是假的。他多半是因為這樣敗的吧。你們二位還未至蒼山,程定山
是負責管理藏書之人,大部份的書冊他都會一一翻過。我呢,總愛看些閒書,喜歡到處蒐
羅閒書,總會偷偷往整批書裡一擺,再給程定山一起審過。」
杜家雙胞胎兩個人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之餘,還用眼神交流心裡所想。
杜自邇:她猜得也差不多了,是她嗎?
杜行遠:不知道,聽下去。
「我都如此了,自然也有別人曾放過書吧。」曲映歌笑著又道,「當年我不以為意,都那
麼久之前的事了,想來早就模糊得記不清。」
杜家兄弟沒多說話,等著曲映歌往下說。
曲映歌嘆了一口氣,「當年我竭盡心思暗示你們二人留下來才是復仇之路,奈何你們沒聽
懂。在這世上要活下來,豈容如此任性,你們兩個被你們師兄一路護著,倒把你們師兄那
種非黑即白的脾性學得十足。」
杜家兄弟互視一眼。郁遠還沒回來的時候,他們是絕對不容他人說這種話的,就算是實話
也不成。然而如今郁遠好端端地在這裡,又跟白虎感情甚篤,他們聽曲映歌這麼說話,也
順耳了很多。
不過,就算如此,他們還是對曲映歌存疑。
「曲峰主說得好聽,我們如何信你?」杜自邇雖叫她一聲峰主,卻從頭至尾沒有一聲尊稱
,連聲您亦沒有,也是很不敬了。
「沒有。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我想了這麼多年,總算被我想起,當初傅安寧也曾跟我做過
一樣的事,他放過幾回書,正巧被我遇到,他倒是一點驚慌也無,光明磊落得很。」曲映
歌笑了笑,「誰沒有愛看的幾本書,我也不曾疑他,然而,喻劭一事讓我起疑。到底是誰
將喻劭費盡心思弄進蒼山,不僅成為闞晁的弟子,最末還趁亂成為棲霞峰峰主?是闞晁嗎
?還是另有其人?」
*
郁遠還是決定先去探探喻劭的狀況,他總得知道喻劭為什麼自己來受這一劍,到底所求為
何,也要知道喻劭為什麼這麼弱,如此輕易便昏倒了,那身修為難道是假的嗎?
肖颺沒有阻止他的決定,對他來說,郁遠一輩子都是他主人,主人打算做什麼,只要不妨
礙安危,他都是同意的。
喻劭被安置在卜烈植某個迎客的院落,已經習慣跟卜烈植吵架搶床睡的重望明,倒沒有吵
鬧說為什麼喻劭能躺在這裡,他卻不行。
郁遠到時,卜烈植正在門口,只剩重望明在裡頭躍躍欲試,一直想對喻劭下蠱,但還沒有
聽到郁遠吩咐,他卻不敢動作,內心還是拎得清分寸的,知道這人重要性絕對比玹山修士
高上許多,要做什麼總得等郁遠來才能有所動作,不敢恣意妄為。
雖然肖颺才是魔尊,但開口的是郁遠,他問道:「醒了嗎?」
卜烈植也沒感覺有什麼不對,對他來說,肖颺和郁遠都是一樣的,「用點藥,醒了。」
郁遠問著他內心疑問,「為什麼會暈倒?他裝的?」看起來卻也不像。
卜烈植微微搖頭,「不,他已有身孕。」
郁遠微微怔住,卻也不是太意外,畢竟他們確實找了杜行遠去下藥,喻劭能懷孕那也是意
料之事,「那你為何會在這裡?」
「屬下不知如何回他。」卜烈植解釋道,「他已有身孕,卻不知自己有身孕,他清醒第一
眼看到是屬下,笑得倒是真心實意,好像他便是刻意受傷來等著屬下的。」
郁遠心思轉得很快,如果這樣,喻劭那些不僅是要求敗,還刻意要求傷的行為就說得過去
了。想接近一個醫者,最快的方式是什麼?便是讓自己受傷。問題是,喻劭為何急於要受
傷?有什麼事那麼急,要讓喻劭不惜受傷也要達到的嗎?
郁遠問道:「他說了什麼特別的話?」
卜烈植照實答道:「他想跟我求讓男子有孕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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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其實也滿想讓芋圓生的
可惜某羊羊不想有別的小白虎跟他爭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