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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恕謙推著推車，跟在青年身後，看青年熟練地挑選食材，「學長，這週吃豬肉好嗎？再
煮個清燉蘿蔔排骨湯，你想吃羊排還是豬排？」
「都好，再說下去我都餓了。」李恕謙小心翼翼地控制推車的速度，避免撞到前面走走停
停的學弟。見青年打算轉道，李恕謙望向推車裡的食材，「這些就夠了嗎？」
「學長，我發現你家附近有個黃昏市場，有新鮮的鵝肉和雞肉，一次賣半隻，不貴，每天
很多人去排隊。我去買，我們可以吃吃看。」青年興致勃勃地提議：「好吃的話，我們再
買。」
李恕謙對吃的沒有太挑剔，但看何馨這麼費心，也不忍拂了青年的興致，「好啊。」
何馨憶又轉去買了幾把青菜，走到放調味罐的走道。賣場的走道有點小，推車不好進，青
年回頭說：「學長，你在這邊等我一下，我去拿幾瓶醬料。」
李恕謙將推車推到不會擋住其他人的角落，站在推車旁，邊滑手機邊等青年，幾分鐘後，
還不見青年的蹤影，，他覺得奇怪，便走到放調味罐的走道口，正好看見青年踮起腳尖，
伸長手臂，努力想拿最上面一層的沾醬，他伸手搆了半天，還是差一大截，不由得挫敗地
放下手，又換另一隻手伸長去拿，像是為了搆到食物的倉鼠般又踮又跳，卻還是碰不到。
李恕謙被逗出笑意，他走到青年身後，單手按住青年的肩，避免學弟跳起來撞到架子，一
手去拿青年的目標。他比何馨憶高約一個頭，很輕易地就把沾醬拿下來，他握著瓶身拿到
青年身前，垂首到對方耳邊問：「這是你要的嗎？」
何馨憶一僵，在李恕謙反應以前，已經靈活地從李恕謙的懷裡竄出來，臉頰微紅，眼神胡
亂看向他處。李恕謙好奇地問：「你怎麼啦？」
何馨憶用力揉了揉左耳，「學長，你下次不要靠在我耳朵旁邊講話，我耳朵會癢。」
李恕謙依言看向青年的左耳，果然如重逢那一晚在酒吧裡所見般，泛起可愛的紅暈，乍看
之下更像正要盛開的粉色山茶花，他的心裡有股說不出地愉悅，「你怎麼那麼敏感？」
「個人體質。」何馨憶咕噥一聲，「對啦，學長，你既然來了，就把其他瓶也拿一下。」
「你要哪瓶？」李恕謙好脾氣地問。
「右邊第二瓶。」
「左邊那瓶那個麻油。」
「正上方的鰹魚露。」
李恕謙照著青年的指示拿下調味料，青年轉而去挑選當季水果和鮮奶，兩個人一起排隊，
李恕謙掏出信用卡結帳，青年拿著收據一項一項核對，李恕謙快手快腳地把食材放入購物
袋，兩人各提兩袋食物，一起走回家。
採購的東西太多，所幸室外的溫度涼爽，不至於太炎熱，李恕謙走了一小段，看向身側學
弟手中的兩大袋食物，一個存在已久的念頭突然浮上心頭，「我在想，如果你要這樣買菜
，可能買輛車比較方便。」
「等我找到工作以後吧。」何馨憶無奈地嘆一口氣。
「我不是說你。我之前就在想，也許該買一輛車，這樣要載人載食材都方便。」李恕謙慢
慢地說：「不用拿這麼多東西還走這麼遠。」
「你從家裡到學校，坐捷運和公車就會到，買車有需要嗎？」何馨憶實際地反問，「停車
也是個問題。」
「平常是用不到，但是假日就有用了，出去玩也方便，停車的話，其實我租的這間是有附
停車位的，只是我用不到，平常都借給別人停。」李恕謙向一樓的保全點頭，保全先生見
他們兩手都是東西，便體貼地替他們按電梯。
「學長你有夠好！」何馨憶驚嘆，「你知道外面停車位有多貴嗎？」
李恕謙淺淺微笑，「反正我暫時用不到，不過買車之後，我就會把停車位收回來自己用了
。」
「你想好要買什麼了嗎？」何馨憶見男人自有規劃，忍不住多問：「新車還是二手？」
「我還在考慮，我有同學推薦馬自達６，但我還在想，可能會買豐田Altis。我是打算買
新車，就不用一直修東修西。」李恕謙踏進電梯，用手肘壓著開門鍵，等青年進來。見學
弟似乎想發表什麼意見，李恕謙笑了一聲，「到時候我就可以載你買菜，既得利益者就別
再反對了。」
「我不是反對，是怕你花太多錢！」何馨憶直覺反駁，「學長，你平常有在記帳嗎？」
「沒有耶，不過我有一個定存帳戶和一個受薪帳戶，受薪帳戶每個月都會固定轉一筆金額
到定存帳戶，剩下的金額用來支付每個月的生活費，我付款都是用信用卡，每個月繳款的
金額差不多，所以我可以大概估算一下。」李恕謙老實交代。
「可是還有水電費、瓦斯費、伙食費和租金，這沒有算在信用卡帳單裡吧？」何馨憶犀利
地指出，「你買車的話，應該還要考慮燃料費、停車費和牌照稅，你有算嗎？」
青年雖然很嚴肅，但李恕謙卻只想笑，「你講話有點像我媽。」
「學長！」何馨憶叫了一聲，「我很認真跟你講！」
「我知道。」李恕謙踏出電梯，走到自家門前，把手中的購物袋放下，掏出鑰匙開門，
「先進去吧。」
何馨憶跟著走進李恕謙的住所，「學長，我覺得你是不是要把每條帳目都列清楚再考慮啊
？」
李恕謙垂眼看著忙著把東西放到冰箱還不停碎念的學弟，青年過於認真細究問題的樣子，
真是一點都沒變，也難怪指導教授會放心把實驗室的帳目交給他管。
某種異想天開的盤算忽然從心底竄出來。
「學長你現在出的是兩個人的伙食費耶，要買車是不是要再節省一點啊？至少要好好記帳
啊。」
李恕謙凝視著義正辭嚴的青年，半開玩笑地試探：「不然，你幫我記帳好了。你不是很擅
長嗎？」
何馨憶微愣，隨後抿緊唇瓣。李恕謙自覺玩笑開得太過，正要改口，青年卻半嘲弄半認真
地說：「我幫你記帳，那你的帳戶要歸我管嗎？」
「那有什麼問題。」李恕謙頷首，他想的確實是這樣。
何馨憶詫異地問：「學長，你認真的嗎？」
李恕謙走進房間，拿著一本存摺和一張提款卡出來，遞給青年，「這是我的受薪帳戶，就
是支付生活費的，你之前不是有幫我整理繳費帳單嗎？現在伙食費也是你在處理，那用這
個一起繳好了，我要用現金的時候再跟你說。密碼我等下寫給你。」
何馨憶嚇得瞠大雙眼，「學長，你太誇張了吧！」他把提款卡和存摺推回李恕謙懷裡，「
這種東西可以隨便交給別人嗎？」
「你又不是別人。」李恕謙確實不會輕易交付其他人自己的身家帳戶，但是青年不是其他
人。「我看過你管實驗室的帳，所以我信任你啊。」他神態認真，輕聲問：「我信錯了嗎
？」
「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何馨意看著沒搞清楚問題在哪裡的男人，抿了抿唇，雙手環
胸，直白地說：「你應該找你女朋友幫你管帳戶吧？」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李恕謙回想一下過去的兩任女友，一個對金錢沒什麼概念，一個
只打算規劃自己的人生，他又補一句，「就算有，也不一定會想管吧。」再說，他無法理
解為什麼會跳出一個不在討論範圍內的話題。
青年張了張口，似乎想再說什麼，李恕謙又將存摺簿和提款卡遞到他面前，「你就當作是
幫我節流，等我買車以後，就可以載你去買菜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事實上，青年管帳的方式比他有系統多了，還會幫他整理要繳的水電瓦斯費帳單。另一方
面，目前的生活開銷都是青年在負責，每次青年要和他請款，總是拐彎抹角地問他何時有
空。學弟臉皮太薄，每次問他，他都忍不住替對方尷尬。
如果直接將帳戶交給對方管，可以一次解決所有的問題，那也沒什麼不好。
他見青年有點動搖，又循循善誘，「你不用覺得有壓力，這個帳戶每個月都會設定自動轉
帳到我的定存帳戶，所以也不怕你亂花錢，裡面的錢都是用來負擔生活開銷的而已。」
何馨憶遲疑半晌，終於還是接了下來，「我會開一個Google試算表和你共享，在上面紀錄
收支明細，發票我也會留下來，每個月跟你對一次帳，避免出現爭議。」
所有的流程都和青年過往管實驗室的帳款一樣，李恕謙很放心。「很好啊。就拜託你了。
」
「嗯。」青年輕輕點頭，看起來欲言又止，李恕謙習慣性地問：「怎麼了？」
「你記得我有一個週四的調解委員會嗎？」何馨憶憶垂下頭，盯著地板，「學長，我能不
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李恕謙盯著垂著頭，只露出白皙頸項的青年，心底盤算，只要是他能力所及
的要求，他必然會答應。
「就是、就是──」何馨憶連說兩次「就是」，卻講不出下文。
他明明已經想了好幾天，那句話卻說不出來。他握緊了手裡的存摺和提款卡，腦海裡瞬間
轉過好幾個念頭，他嚥了口唾液，本想打退堂鼓，卻聽見男人熟悉的鼓勵語氣，「有問題
就說，我做得到，就會幫你。」
那一瞬間，他感覺像回到過去，回到每次都有學長出面替他回答指導教授逼人提問的時刻
，彷彿學長在，就可以替他解決一切困難。他閉了閉眼，忽然決定破釜沉舟，飛快地說：
「下週四，你可以假裝是我男朋友，陪我去調解委員會嗎？」
話才落下，他頓時感覺到氣氛一滯。他不敢睜開眼睛，手心握得更緊，心跳劇烈，喘了幾
口氣後，又說：「我怕，前主管可能會、會想對我怎麼樣，如果、如果，讓他知道我有男
朋友，那、那、也許、我是說——」說到這裡，他忽然接不下去，瞬間後悔自己的衝動，
以為學長交給他存摺提款卡，自己就像是在對方心裡有了個特殊的位置。他又嚥了口唾液
，慢慢抬起頭，看向還在沉思的李恕謙，嘴巴動得比腦袋更快，「啊，算了！當我沒說。
沒事，學長。」
青年的要求出乎意料，卻不是強人所難。
李恕謙看著緊張萬分的學弟，他太熟悉青年這個樣子，這通常是出現在青年被老師詰問時
，發現自己沒看完全部文獻後顯露的心虛。他連找藉口都會結巴，這個學弟老實得說不了
謊，李恕謙從來沒拆穿過他，指導教授也沒有。
「好啊。」青年不惜說謊都要提出這個要求，可見這對青年來說很重要，李恕謙既然看見
了學弟的需求，自然不會視而不見。
何馨憶眨了眨眼睛，不太確定自己聽見答應。他應該要感覺高興，卻知道這不過是自己騙
來的溫情，如果有一天，學長發現自己不過是利用他的同情心，騙他假裝同性戀，會不會
一氣之下跟自己斷絕往來？
「還是算了。」他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沒關係。」
「何馨憶。」李恕謙雙手環胸，第一次喊出青年的全名，他露出自信的微笑，「我既然答
應了，就不會反悔。同樣的，你提出了要求，就不要反悔。」
窗外的喧囂倏然寂靜，何馨憶怔怔看向男人，那一刻，他彷彿看見在研討會上，李恕謙神
色自若地報告，游刃有餘地回答眾多刁難的疑問，男人對自己說出口的所有事物胸有成竹
，心堅似鐵。
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學長，他曾站在台下仰望，滿心狂熱。
男人的態度激起他無端的信心，大半的不安褪去，他只想最後再確認一次，「假裝男朋友
，你會不會覺得很彆扭？」
「你看到老師和陸臣哥會覺得彆扭嗎？」李恕謙反問道。
「那不一樣，他們都結婚了。」他輕輕搖頭，「而且你又不是……」
李恕謙神態輕鬆，「我沒交過男朋友，沒有實戰經驗，既然要假裝，那只好拿我認識的那
一對當作參考了。」
他見青年手足無措，柔軟的情感瞬間湧上來，心隨意動，他輕輕拍著青年纖瘦的背脊，神
色放得溫柔，「小憶，能夠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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