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堆滿了好幾具森森白骨，都是荊蘭安讓夜影衛找來的妖獸。
澹台燼知道一次用掉這麼多有些躁進了，可他別無他法。
他自知時間不多，現實也不允許他再去找別條路。
「你在幹什麼？」
是熟悉的聲音，卻帶著幾分惱怒。
澹台燼身子一僵，念頭卻轉得飛快。
他排斥潤玉，可卻並不介意從天帝身上撈些好處。
於是他緩緩轉身，頭微微低著，像個做錯事被當場逮住的孩子，卻沒刻意遮掩住面上那道傷疤。
潤玉果然呆了呆。「你的臉……」
血早已不流了，可猩紅色的疤痕猙獰地橫亙於澹台燼左半張臉，襯著他白皙的肌膚，分外滲人。
損毀這樣一張美得如同神蹟的臉，合該遭天譴的。
潤玉沒有問是誰打了他，反正不外乎那幾個人。
他看到澹台燼亂吃妖丹時本有些生氣，但見了澹台燼這副狼狽樣，心不自覺就有些軟了。「妖獸的內丹雖能幫助修煉，可也是劇毒，你知道這樣長久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澹台燼的頭垂得更低了。「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不覺得對潤玉示弱有傷尊嚴，為了生存，他穿過女裝，對著欺侮他的人像狗一般搖尾乞憐，如今這樣，實在不算什麼。
「我想活得和旁人一樣，我不想被當成異類，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大神仙是不會懂的。」
潤玉聞言，不由得一怔。
突然有孩童的嘲弄聲在耳邊迴響，接著是孩子的哭喊和慘叫：「娘，我痛。」
女子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語氣安撫道：「沒事的，鯉兒，只要挖了這兩根龍角，刮掉這些龍鱗，你就可以跟他們一樣了。你不是也想這樣嗎？」
女子手起刀落，孩子滿身血污。
狠心對他下手的是娘親，事後抱著他崩潰慟哭的也是娘親。「鯉兒，鯉兒，娘對不住你。」
娘親的手輕輕撫著他的傷口，那麼溫柔、那麼歉疚，她的淚水滴下來，和他的混雜在一塊，卻只讓他更痛。
他忘不了，哪怕再過千萬年都會記憶猶新。
那是等同於活生生被剝去一層皮的苦楚，至今思及，依舊能感到身上隱隱作痛。
他不懂？他怎會不懂？
潤玉抿緊了唇，突然伸手去抓澹台燼的手腕。
澹台燼沒料到潤玉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開始動手動腳，連躲都沒來得及躲就被捉住了。
「你自己應該知道這法子行不通吧？」
澹台燼低聲道：「可我沒有別的路了。」
他倒要看看，這高坐雲端之上的神仙能慈悲到什麼地步？
潤玉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片薄薄的白色物事放在澹台燼手上。
「你應該知曉我真身乃一條應龍，這是我的龍鱗，你放在身上，可護住心脈，不至於為妖氣所侵蝕。」
這方法治標不治本，不過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潤玉畢竟是天神之身，他可以有憐憫之心，但必須有分寸。
他能護澹台燼性命，卻不可能讓他修成魔神，對這世間、也對澹台燼自己成危害。
要想一勞永逸，還是得替澹台燼抽出邪骨，助他尋一條正道的修煉之途。
魔是不會掉眼淚的，可澹台燼還是表露出了一副大為感動的神色。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語畢，他似是自言自語般囁嚅道：「從沒有人這般待我。」
潤玉卻不答，只是笑道：「我還有公務，先回去了，下回來可別再讓我看見你吃這些東西。」
潤玉離開後過了很久，澹台燼才緩緩抬起頭。
天帝炫目的笑彷彿仍在眼前晃蕩，澹台燼吸了一口氣，無意識地攢緊了拳頭，感覺到龍麟略為鋒銳的邊緣刮擦著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