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沉澱的夜晚
※ 不好意思，這篇偏短，我後面的部分沒有很滿意，所以沒有放出來QQ
================================================
　　入冬的天光安靜地自窗簾下緣漫進室內，被雲層遮擋的稀薄白色停留在地毯盡頭，散
射到棉被與床鋪的顏色被染為深淺不一的灰，宛如未醒的夢境。
　　夏油傑緩慢睜開眼睛，未有太多困倦的眼瞼伴隨呼吸的節奏開闔，他盯著模糊的天花
板，感受側臉處五条悟睡沉而吹到他頸脖的吐息，以及橫放在胸前，好似摟抱大玩具般的
手臂，他無奈地笑得悄然，卻沒有為此做出一點動作。
　　凌晨三點，他下班時在門外遇見了剛結束手術的五条悟，五条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
是抬手朝他笑著打招呼：「唷傑，早安啊！」
　　他有些哭笑不得，無法分辨該回答五条悟早安、晚安，或是該關照五条悟的晚餐吃過
了嗎？於是他僅是含混應了一聲，低垂眉眼勾出淺淡的笑容，推開門後便側過身，輕抬下
顎示意五条悟先進去。
　　「傑？你怎麼了？」五条悟並沒有依照他的意思進門，而是停在他面前，就著樓道間
夜燈的微光觀察他的表情，「今天有人吐在你身上嗎？」
　　夏油傑所有刻意繃緊的臉部線條都化為一聲噗哧，他別過臉企圖遮掩頰邊勃發的熱氣
，嗓音溫軟卻帶著一絲諧謔：「沒什麼，只是覺得悟一身汗臭味，說不定還沾上什麼看不
見的髒東西，不敢大口呼吸而已。」
　　「蛤？」五条悟立刻抬起手嗅聞，但卻沒有發覺任何異味，「不會吧？我回來之前明
明有先沖洗過一次啊！傑，你再聞仔細一點，是薄荷味吧？我特地買了一罐跟家裡一模一
樣的沐浴乳放在醫師室耶！」
　　「才不要，噁心死了。」夏油傑以兩指撥開五条悟遞到眼前的袖口，順勢將五条悟推
得轉身，他一手推一手將門拉上，五条悟扭頭想要辯駁，他低下頭看也不看，但他抿著的
嘴角卻輕微抖動，笑意從眼底漏出來，他將五条悟推進浴室，關起門前笑著揮手，「悟，
洗乾淨再出來喔！」
　　夏油傑踏出浴室門，沒在床鋪上看見五条悟，他向前走，越過玻璃酒櫃就忍不住笑。
　　五条悟整個人趴在沙發床上，雙腳擱在扶手處，翹得很高，銀白色的頭髮服貼地散著
，好似疲憊到連手指也不想動，乍然一看像隻被強迫洗澡後，耷拉雙耳的委屈大貓，雖是
如此，五条悟卻還是在身前留下一個足以讓他安坐的位置。
　　夏油傑半倚在酒櫃，歪著頭，很輕地問了一句：「悟，你還不睡嗎？」
　　五条悟動得磨蹭，許久才自椅墊裡露出一隻沒什麼焦距的眼睛，他望著夏油傑微笑的
側臉逐漸隱沒，宛如滿月在霎那便缺成弦月，挺直的背脊往裡間遠去，他驀地起身關掉客
廳的燈，急忙追過去問：「傑你要睡了嗎？你昨天那本、那什麼弄死那個胖子，不是還沒
看完嗎？」
　　「呵呵，是《你該殺死那個胖子嗎？》，真是的，悟怎麼能把書名都記得零零落落的
呀？你的記憶力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啦，是傑都愛看一些名字又長又奇怪的書。」
　　「還好吧？」夏油傑用手掌半掩住臉，偏頭瞥向五条悟的眼睛微微瞇起，彷彿打了個
呵欠，「今天有點睏，就先不看了。」
　　「是嗎？那快點睡。」五条悟聞言躺到床上，他先是呈大字型翻個幾圈，才收束手腳
拉開棉被蓋上，側過身遲疑半晌，將手指搭在縮進被窩的夏油傑前額，沿著髮際滑到耳骨
，再到耳垂觸碰冰冷硬質的耳釘，最後停留在夏油傑的後頸，揉捏的力道舒緩而輕柔，總
是佻薄帶笑的語調在黑暗中聽起來有些鄭重，「傑，你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喔！」
　　夏油傑突然興起一股衝動，於是他側躺著面對五条悟，溫暖的掌心鋪蓋住五条悟的雙
眼，依循前額的弧線，將細碎的銀白額髮推往頭頂。
　　不知道他打算的五条悟雙眼圓睜，屏住了呼吸。
　　「剛剛確實想到有件事要告訴悟。」
　　「什、什麼事？我在聽。」五条悟瞬間遺忘緊張，專注在夏油傑即將說出口的話。
　　「就是啊。」夏油傑刻意湊得很近，嗅聞五条悟的氣味，而後笑得又慢又輕，「悟果
然有乖乖聽話，洗乾淨了才出來呢。」
　　他說完便放開手，平躺回去，聽著耳邊五条悟抗議道，傑我真的有洗完才回來啊！喂
傑！轉過來聽我解釋！他毫不掩飾地朗聲笑著，身側就傳來五条悟夾雜在話語中的輕咳，
他的笑容一點一滴緩慢沉了下來。
　　「嗯我開玩笑的。」夏油傑面朝外，凝視著窗簾上的繫繩，本就溫柔的嗓音放得極軟
，帶著些許鼻音，甜蜜得彷彿呢喃，「悟，快睡吧，我要睡了。」
　　「這樣啊？那、晚安。」
　　「晚安。」
　　原本還湧流著微小鬱悶的五条悟，將手臂滑到夏油傑的腰上，額頭往夏油傑的肩膀磨
蹭兩下，就輕輕笑了起來，閉起雙眼。
　　月色宛如美酒般傾瀉一地，而夏油傑卻沒有醉，倒是近在咫尺的均勻呼吸，使他有股
微醺的錯覺，他忍不住撫摸耳釘，堅硬的金屬連帶他的耳垂，似乎都沾染五条悟指尖的餘
溫，他數著繫繩上的毛絮與地毯上的幾何圖案，從上數到下，再自左算到右，眨了眨雙眼
，便重新研究起那片月色。
　　同時，腦海裡浮現客廳裡的月曆，明天的格子裡劃記了兩人的記號，他打算等五条悟
睡熟，起身將他的手機鬧鈴關閉。
　　不知過了多久，夏油傑聽到五条悟輕輕喚了一聲：「傑？」
　　夏油傑以為五条悟還想說有關於洗澡的話題，便沒有理會他，驀地爆發的恐懼與慌亂
誘使夏油傑轉頭，但最終他繃緊了嘴角，維持著均勻的呼吸，仔細聆聽。
　　「我、我啊，嗚咳咳。」五条悟急速抽氣的力道很輕，而隨即瀰漫的絕望卻很深沉，
夏油傑的心口像被什麼撞擊，他想立刻翻身問五条悟怎麼了，又擔心這個舉動帶來驚嚇。
　　在等待中，窗外的寒風吹得玻璃一陣嗚咽，但頃刻間便離去，絕望好似被捲走，再也
不復聽聞。
　　夏油傑聽見五条悟重新笑了起來，帶點不知所措的無可奈何，帶點緊捂住不讓人看的
珍惜，囈語般說著：「在世界上所有的人事物裡，我最喜歡你。」
　　他愣怔半晌，終於忍不住伸手壓緊左胸，裡頭又脹又痛，快得彷彿不用力按好，就會
即刻炸開。
　　深吸口氣，夏油傑偏頭面向五条悟，但他只見到五条悟滿足帶笑的睡顏，他胡亂搓揉
著左胸，朝天花板長嘆。
　　悟在說夢話嗎？那慌亂、恐懼與絕望是怎麼回事呢？
　　會不會、悟也有一點點，對他抱持著炮友以外的感情？
　　那個最喜歡，是不是他想的那種喜歡？
　　不對，毫無邏輯可言，亂七八糟的是怎麼回事？果然還是夢話吧？
　　夏油傑睡著前想著這件事，醒來後這件事依舊在他意識中盤旋，他對著五条悟仍舊熟
睡的臉，不由得伸手捻起垂落他鼻尖、跟著呼吸搖動的一縷頭髮，擱到耳後。
　　靜默思索著家裡快用完的物品，好像該買盒蛋、牙膏跟幾條毛巾。
　　他數著五条悟的呼吸，不久就忍不住自嘲，算這個要做什麼呢？
　　將五条悟的手臂放到身側，夏油傑往回望了一眼，才從床上起身，只是他還沒走到浴
室，身後就傳來五条悟還沒完全清醒的含糊嗓音：「唔傑、你要去哪裡？」
　　「抱歉，我吵醒你了嗎？」夏油傑朝他安撫地微笑，「我打算去買點東西，悟還很睏
的話就再睡一下，我今天想自己找東西吃。」
　　「傑要買很多嗎？」
　　「不，沒幾樣，悟有需要幫忙帶的東西嗎？」
　　「沒有，但我想跟。」
　　「悟還是多睡一下比較好吧？眼睛都睜不開了喔。」
　　五条悟湛藍明徹的雙眸瞇得只剩細縫，在床鋪不知是想伸懶腰或是賴床地扭了幾下，
才笑著向夏油傑提議：「傑不讓我跟的話，就親我一下，那我就繼續睡。」
　　他以為夏油傑會說，隨你愛睡不睡，沒想到夏油傑聞言就走近床緣，俯下身，兩人鼻
尖相觸，五条悟瞪大雙眼，睡意瞬間被蒸發，他的瞳孔只盛裝得下夏油傑微笑的倒影。
　　「那悟就起來吧。」
　　五条悟目送夏油傑朝他挑眉後轉身走進浴室，他猛地坐起，又朝後仰倒，在床上翻滾
好幾圈才用力捶打枕頭，後悔剛才沒有趁機親吻夏油傑，反正親完再耍賴跟夏油傑出門就
好。
　　夏油傑鎖起浴室門，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捧起水潑了好幾下臉，但抬頭時，鏡櫃仍忠
實地映照出他通紅的臉頰與耳朵。
　　他想不透，為什麼他們做都做過了，回味時連心跳都不肯加些速度，如今好像什麼都
沒做，卻感覺焦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