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何先生的一週幾餐〉
一:半熟蛋
何先生每日都很早起床,我幾乎沒有見過他賴床,他不用調鬧鐘,似乎都是清晨五點
左右醒來。他醒來時我總是會略有感覺,畢竟我無法睡太熟。
他會先開小夜燈,看著我一會兒後親親我,然後替我捂實被子,再將窗簾拉緊些,避
免陽光曬到我的臉。接著若是天氣許可,他會出門慢跑。他慢跑的路線似乎很隨意,但總
能抓在六點前回來,接著他沖澡完,便會開始做早餐。
何先生很會煎蛋。他能把蛋煎得圓圓的,像是一顆最完美,會出現在迪士尼動畫片上
的蛋。這點很厲害。我總是做不到,就算他教了我無數次。我每次把蛋敲下去,蛋白都會
不受控的亂跑,蛋黃永遠會在翻面時破掉。我的荷包蛋最後總會變成像某處不知名國家的
地圖形狀,不叫荷包蛋。沒有何先生,我在家大概永遠吃不到蛋黃完整存在的完美半熟蛋
。
我們家大多是何先生負責煮早餐。何先生的早餐沒有太多變化——半熟蛋,他自己做
的火腿(他說這樣鹽分少,用的肉好,比較健康)、自己做的果醬(隨季節而變,當季水果
什麼好吃他就做什麼)、吐司兩片(謝天謝地他沒有連這個也要自己做),還有現磨咖啡(他
每次都會介紹是什麼咖啡豆、還會認真打奶泡,但對不起我記不住,只覺得很好喝)。
他做好早餐後會來叫醒我,我雖然睡眠淺,但要真正醒過來卻又很困難。從小到大我
父母總是很不耐煩這點。可何先生不會在意,同住多年,他始終很溫柔又有耐心的叫我起
床。
我喜歡何先生做的早餐。
何先生會在吐司上抹鹹奶油,這樣搭配荷包蛋吃,實在是人間美味,一年三百六十五
天,我吃三百天也不會膩。
我喜歡把他煎得完美的荷包蛋從中間戳開來,讓帶橘的飽滿蛋黃在盤子上放肆亂流,
我會拿起一片吐司,撕開來,用那些吐司沾著蛋黃,一口一口吃掉,盤子上流淌的蛋黃我
一滴也不會浪費。
何先生不喜歡我這種吃法,有點潔癖的他覺得有點糟糕,但他從不說(可是我知道),
他只會微笑看著我,然後用著優雅、我無法明白他是怎麼辦到的——張口咬下他的荷包蛋
吐司,蛋黃卻總是不會溢出來,不會弄髒他的嘴。
「好好吃喔。謝謝你今天做的早餐。」每次我吃完後,必然會跟何先生說謝謝。
能有人做這麼好吃的早餐、煎出如此美妙的荷包蛋給我,不說謝謝怎麼可以呢。
何先生微笑,他替我擦去嘴邊的麵包屑,「不客氣。」然後他會拿出昨天替我裝好的
便當,「要記得帶便當喔。」
有何先生在,真幸福——每天只要想著早上何先生做的早餐、中午能吃到何先生做的
便當,我就覺得上班增加了一點點,一點點的動力。
二:皮蛋豆腐&滷肉飯
這天下班前很突然的,我很想很想吃家裡巷口的那間小吃店。我傳訊息問何先生,『
我們晚餐能吃香香嗎?』
那間小吃店叫香香。老闆娘似乎就叫香香。
『想吃滷肉飯了啊?』何先生總是很快回我訊息。
『還有皮蛋豆腐!豬腸豬血湯!炒空心菜!白切肉!』當然不只滷肉飯啦,小吃店的
精髓就在這些美味的配菜小吃上面。
『好。』
何先生很遷就我,他這樣說就代表我們可以約在那兒碰面。一想到那美味的滷肉飯跟
小菜,上班就更有動力了。
哼著滷肉飯之歌,我等著下班時間的到來——說來也奇怪,這些料理其實何先生也會
做,但我們兩個卻都是一致認同還是香香小吃店的好吃。
晚上六點半,到香香小吃店時,何先生已經在門口等我。我遠遠就能看見他,看來整
潔的西裝,長長的腿,帥帥的人,世界上最好看的何先生。
不管我看幾次都覺得何先生西裝筆挺的模樣跟這間開了三十年的舊舊小店不搭。
但是小吃店老闆娘卻分外愛何先生這樣外貌英挺的美男子——就算知道他是Gay,就
算我這個正宮坐在旁邊,老闆娘還是會笑嘻嘻喊著「緣投(註)欸,又來啦。」。真可惡,
他是「帥哥」,我就永遠是「小弟」。偏心。哼哼。
不過感謝何先生的貌美如花,造就了老闆娘的偏心。每次我們去吃香香,都會獲得老
闆娘多切的幾片白切肉、豆乾之類的。
美男子真是神奇的好東西啊。我愛何先生。
不過何先生可能不太愛我吃滷肉飯跟皮蛋豆腐的方式。
「攪啊攪,攪在一起變成世界上最好吃的滷肉飯!碎裂吧!皮蛋跟豆腐!」當老闆娘
把滷肉飯送上來時我很高興,立刻攪拌在一起,何先生則是讓他的滷肉飯盡量維持原本的
模樣,一口飯再挖一點滷肉配著吃,是他喜歡的口感。
而皮蛋豆腐,不好意思,經過從前的幾次教訓後,我們兩個人已經很有共識的,各點
一盤了。
「……一定要攪得這麼碎嗎?」何先生蹙眉看著我把皮蛋豆腐徹底混合的模樣,很認
真的問。
「齁,你不懂啦,緣投欸!」狠狠攪碎皮蛋豆腐後,我搶走了何先生滷肉飯上莫名出
現的一大塊三層肉,太過份了喔,老闆娘!
「……」
三:香菜&麵線
『我不懂,怎麼會有人可以把大腸蚵仔麵線吃得如此無趣!』
『……蛤?』
『何先生啦!何先生!他居然吃清麵線耶!清、麵、線!』
『……哈囉,哥,你弟拒絕接受任何閃光行為。我要封鎖你了。』
『弟,你不想要老哥過年包給你的紅包就直接說嘛。』
『喔,不,哥哥!我突然超想知道你跟何先生恩恩愛愛的所有事情!』
我冷笑看著手機螢幕,哼哼,臭小子。
『不是,你知道嗎?我想說他最近上班很忙晚上煮飯太累就說我要買晚餐回去。然後
我買了同事推薦的那間麵線。結果!他!居然!把香菜都挑出來了、把大腸跟蚵仔也都挑
出來了!花了半小時!麵線都冷了都變成凍狀了!』
『哇,哥,你跟他交往幾年了,居然不知道他不吃這些嗎?你這樣不行喔。』
『……紅包。』
『哇!哥!他這樣好誇張喔!』
『是不是,太誇張了。最誇張的是他還不對我生氣,其實我後來才想起來他以前好像
有說過……他把我事情都記那麼清楚,結果我連這點小事都記不得……可是他都沒生氣耶
!只是笑笑說他不太喜歡這些東西在麵線裡的味道,他喜歡吃清麵線。嗚嗚,他那樣看起
來好委屈好可愛,讓我快歉疚死了……可惡!怎麼會那麼可愛啊!那麼帥的一個人跟我說
不吃香菜,還窩在那邊慢慢挑,好可愛喔——而且就算我後來幫他把香菜那些都吃掉滿嘴
香菜味,他還是肯親我耶。』
『……你就是想說最後這幾句吧?好的,我知道了,哥,你家何先生全宇宙最帥最可
愛。晚安。』
『欸,等等——劉姚奇!』
四:臭豆腐&米血
夏天來了。
「夏天來了,就想要逛夜市。」我跟何先生說,他正在曬衣服,而我在吸地板,美好
的禮拜六下午,週休二日的社畜就是要拿來做這些事情。打掃家裡啦,吸灰塵啊,發呆呀
,還有跟愛人一起逛夜市之類的。
「為什麼夏天來了,就會想逛夜市呢?」何先生甩開衣服,回過頭望著我微笑問道。
何先生曬衣服的動作很帥氣,我覺得找遍全世界大概都沒有人可以比他更帥了。
我把下巴靠在吸塵器上頭想了一會兒,順便欣賞一下何先生曬衣服的美妙姿態,「大
概是因為小時候我爸只有在我跟我弟放暑假的時候會帶我們去夜市逛,他那個時候好像工
作也是淡季吧,其他時候他很忙。」
「是嘛,那是個很好的回憶呢。那我們今天去逛夜市吧。」曬好最後一條內褲,何先
生說。
最喜歡這樣縱容我的何先生了。我很高興,開始邊吸地板邊想著要吃什麼。
傍晚過後,天氣涼爽了些,我跟何先生挑了最近的夜市便準備去逛,一路上何先生縱
容我買這個買那個,吃不下的話他就幫忙吃掉。
這次我記住了,有香菜的不要點,要不就是記得叫老闆不要放。
不過當要吃臭豆腐時,我遲疑了。
「怎麼辦、這家看起來很好吃,可是他是先切再炸……啊!這家還有順便賣炸米血跟
天婦羅耶,旁邊的粉圓店好像也是一起的。」猶豫再三,我決定還是挑戰一下看看這間店
好了。畢竟客人滿多的,他們自己醃的台式泡菜好像也很好吃。
入座後,何先生只點了一杯仙草冰,他邊噴酒精擦桌子問著:「先切再炸,這有什麼
差別嗎?」
何先生不吃臭豆腐,但他可以陪我進來坐。順便一提,他也不吃米血糕之類的,似乎
是因為口感他覺得很奇怪。
「吃起來不一樣啊。我比較喜歡炸好再剪開的那種,感覺比較不會那麼乾跟刮口腔。
」
不吃臭豆腐的何先生歪了歪腦袋,似乎在思考我說的意思。
思考臭豆腐先切再炸、炸了再切有什麼不同的美男子真是賞心悅目啊。
「你別想啦,這問題對不吃臭豆腐的你來說太深奧了——不過,等等喔!別動!你這
樣好可愛喔,讓我拍一張!」
還拿著酒精的何先生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不動:「好的。」
今天的何先生,好像也依舊不懂我為什麼總是說他可愛。
這種沒自覺的美男子,真是有夠喜歡。
五:夏威夷披薩
「要吃披薩嗎?」禮拜天早上當我無聊在客廳地板上滾來滾去時,何先生突然問了這
句。
「披薩!你要叫外送嗎?」這真是太讓我驚訝了,我跟何先生在一起這幾年,從沒有
跟他一起叫過外送披薩。
這種超級不健康肥胖的食物我以為不會出現在我跟他的生活之中。
「不是,是自己做。」何先生說,他站起身,捲起袖子,穿上他那件穿在他身上就是
很帥的米色圍裙,給出的回答讓我呆了幾秒。
「自己做?」
已經站到廚房中島那邊拿出麵粉,何先生很有架勢的拿出不少東西,微笑對我說:「
對。剛剛看到廣告滿想吃的,也好久沒做了。家裡有材料。」
「你會做披薩!」我慢了應該有快三分鐘才反應過來,我跳到何先生旁邊看他開始弄
麵團,真的很驚訝,「不對,應該說你吃過披薩這麼肥的東西啊?」
何先生笑了:「我當然吃過啊。市面上連鎖店的、在義大利的,都吃過。不過我覺得
還是義大利的好吃。」
「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吃那麼肥的東西耶……而且還會做!」
「大學的時候到義大利留學了一年,有幾個月在那邊的小餐館打工,裡頭的大廚教我
的。」捲袖子揉麵團的何先生帥到我想錄影,而心動就是要行動,「是正統的義大利披薩
喔。」
正統的!好棒!我立即在旁邊當個等吃的小廢物,專心錄下何先生做披薩的英姿。
他瞧我又在拍他錄他,無奈笑笑,還是縱容我的行為。
「好酷啊,在小餐館打工。好玩嗎?」
「不好玩,累死了。而且那時候義語剛學,不太好,常常被笑。很遜。」何先生淡淡
道,他會去打工其實是因為想省餐費,加上老闆願意收他這種外國學生當服務生。
我無法想像何先生很遜的樣子。不過我喜歡願意這樣跟我分享過去的他。我問著他在
義大利時發生的一切,他邊做著披薩,也一一回答我。
像是趁放假時他跟同學一起開車在歐洲玩的事情、阿爾卑斯山有多漂亮、義大利的小
餐館很好吃、西西里島的橄欖油很美味、米蘭的建築藝術人文那些都非常值得一去。
以及那邊的男性有多麼會搭訕女孩子。喔,還有也很會搭訕男孩子之類的。
「你是要讓我吃醋嗎?」我瞇起眼,覺得這樣的何先生有點壞心眼。
「你覺得呢?」拿著沾著麵粉的手碰了我鼻頭一下,何先生露出來的笑又帥又壞,讓
我想去啃他幾口。
而我一向想做就做。
「……姚安,麵團這樣會發太久喔。」喘著氣的何先生磨蹭我的唇柔聲說著。
「那吃完披薩……啊!」
「怎麼了?」
「義大利人知道台灣這邊的披薩會放鳳梨嗎?何先生你有沒有問過?」我突然想起前
陣子看網友們討論過的披薩配料話題。
「……他們說是死刑喔。」
六:肉圓
何先生開車帶我去彰化玩。
原因是我看了某個Youtuber的影片後,吵著說想吃控肉飯、也想吃肉圓。
「那就這個禮拜六開車下去吧,可以當天來回,你累的話就住一晚。」何先生當時正
在煮晚餐,而我幫忙削著馬鈴薯皮,今天晚餐是咖喱,真是讓人心情愉悅。
何先生邊思考著,還能幫紅蘿蔔雕花,實在不懂帥哥為什麼要會這種技巧——而且我
一直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執著要幫放在咖喱裡的紅蘿蔔雕花這件事。
何先生說他外婆是彰化人,小時候常跟母親回去。
他也好久沒吃到喜歡的肉圓了。我們現在住的這裡附近有一間在賣,但是肉圓似乎不
是他喜歡的口感。他說,蒸的很奇怪。
但因為我從小吃到大都是這種蒸的肉圓,並不覺得奇怪。而且我也沒特別愛肉圓,所
以就配合他一直都沒什麼吃過。
何先生某方面來說非常有行動力,他說這禮拜六要下去就是真的要下去,禮拜六早上
六點半,我就被他挖起床,手裡塞著他做好的早餐,然後我們就這樣開車往彰化去了。
一路上天氣很好,我跟何先生時不時閒聊,我滑著手機看有什麼好吃的、有什麼伴手
禮可以買,等快中午就到了彰化。
第一站是肉圓,因為何先生非常想吃。
很少見到他這麼想吃某種食物的樣子,讓我對等下要吃的肉圓感到非常期待——而且
眼前驚人的排隊人潮也增添了更多的期待。
「這家生意還是一樣好呢……」何先生戴著太陽眼鏡,穿著輕便襯衫搭配牛仔褲在陽
光下排隊等肉圓內用的樣子真是帥到我腿軟。
「……姚安,你又在拍什麼?」
「你不懂。這是精神糧食!比肉圓還重要!」我拼命按著照相鍵,感謝彰化天氣如此
之好,前陣子台北一直陰雨我都快發霉了。而且陽光下的何先生實在太帥!我的相簿又能
多幾張收藏了。
至於後來的肉圓跟控肉飯?
嗚嗚,真的好好吃!彰化可以靠肉圓跟控肉飯獨立建國了吧?
後來何先生跟我打包了二十顆肉圓帶回家。
七:蛋餅蘿蔔糕
「我想吃蛋餅跟蘿蔔糕了。還有大冰奶!」當我說出這句話時,就代表隔天何先生不
用做早餐了。
人類是奇怪的生物,分明平常都有美味的現做早餐可以吃,還是個帥哥替你做的早餐
,替你煎得漂亮荷包蛋,替你研磨得美味咖啡,但你的腸胃偶爾還是會那麼犯賤一下的,
想吃外頭油膩膩、不怎麼健康但好吃、且能幫助腸胃蠕動的早餐店。
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很喜歡吃何先生做的早餐,但另外六十五天,就是
會很突然的想吃什麼鮪魚起士蛋餅、蘿蔔糕加蛋,大冰奶,或是燒餅夾油條跟蔥花蛋、冰
豆漿之類的。
而何先生從來都不會對我這樣的突然說不。
他會點點頭,說:「好,那你要早點起床喔。」
當然——我訂好鬧鐘,認真的早睡——畢竟在台灣,好吃的早餐店可是戰場,假日不
早點去,位置很快就沒了。
一早等何先生慢跑回來,我們便牽著手一起走去兩條街外的早餐店。
那是間家族式,全家人一起營業的早餐店,賣的品項很多,從鐵板麵到不道地的法式
吐司都有,總匯三明治厚的誇張,蛋餅煎得很好吃,跟一般連鎖的早餐店不太一樣。
在我們家——只有我跟何先生兩個人的家裡——只要來吃這樣的早餐店,負責點餐的
都是我。
「阿姨,要一份培根蛋餅,醬麻煩另外放,鮪魚起士蛋餅醬直接淋要加辣椒喔!一杯
大冰奶,冰塊少一點。小杯冰紅茶,麻煩去冰,啊,還有港式蘿蔔糕,醬也是另外放。跟
小肉豆一份!」
「好喔。帥哥啊,好一陣子沒看到你們耶。」阿姨俐落的準備著我跟何先生的餐點,
順便跟我聊了起來。
我覺得那個帥哥,應該只有何先生,我是沾光的。
「阿姨妳記得我們啊。」
「當然啊,哈哈哈,附近這麼帥的很少見啦!」
跟阿姨一陣抐咧(註)後我蹭回何先生的旁邊,認真指著自己道:「帥哥。」
何先生笑了,他揉揉我的臉,「姚安很帥啊。」
……可惡,真正的帥哥對我這種普男說這樣的話是犯規啦!
而託真正的帥哥何先生之福,我跟他的早餐獲得了一片「阿姨不小心多做的薯餅請你
們吃」——但上面有沾蕃茄醬,何先生不吃,所以就被我吃掉了。
嘿嘿。
八:肉粽
「我有點生氣。」禮拜五下班後,我回到家,何先生已經在做晚餐了,換好衣服洗好
手後,我蹭到他旁邊幫忙,想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跟他抱怨。
「怎麼了嗎?」何先生放下了刀子,認真看著我,準備聆聽我的抱怨。
他向來都是這樣,在這些小事情上很認真對待我,或者該說每一個人。每次我看到他
這樣,都覺得自己上輩子應該是拯救了一個國家之類的吧,要不怎麼會這輩子這麼好運遇
到他。
「你繼續做飯啦,不是什麼大事,順便聽我抱怨就好。」
何先生微笑,揉揉我的髮頂:「好,那你慢慢說,不用幫我了,怕你受傷。」
「不會啦,洗菜還可以。」我硬是擠在他旁邊洗菜,覺得聞著何先生的味道讓我心情
好很多,「端午節不是快到了嗎?」
「嗯啊。」何先生切著肉,跟我說他今天晚上想煮日式的奶油燉煮。
「反正就是每年都會有的那個啦,南北部粽大戰……啊,我從小就是吃我阿嬤做得北
部粽長大的,就覺得那跟油飯不一樣啊。我阿嬤放的東西也不是一般油飯會有的!誰會在
油飯裡面放鹹鴨蛋、栗子跟三層肥肉?她還會放菜脯耶,乾香菇那些都還是去市場挑最好
的,每年都凌晨三點就起來備料,跟油飯才不一樣呢……我就覺得那是我熟悉的粽子味道
,才不是油飯。結果我同事就在那邊白目,一直叫油飯油飯的……」
「你跟他吵架了?」何先生熱鍋子放油,把切好的洋蔥放進去拌炒。
我覺得光是看他手指怎麼動作都好舒服,讓人心情愉悅。
「沒有。為這個吵太白痴了,我也沒參加討論,就是做我的工作。只是聽到後面他們
越講越難聽,那種自以為是的……怎麼說,貶低感,讓我覺得很差勁。」
「嗯。」他語調輕柔回答著我,慢慢炒著洋蔥,神情很專注。
「……而且我也覺得自己生氣好無聊喔。反正不懂的人就是不懂,覺得北部粽是油飯
的人你怎麼跟他說也沒用,我很明白,但、但……」
「我知道喔。」準備將雞肉下鍋時,他低頭親了我的髮頂,「阿嬤做的粽子真的很好
吃。不是油飯。那是很認真準備,要給所有子孫們吃的,很好吃的粽子。」
聽到從小就吃南部粽長大的何先生這麼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怒氣都沒了。
那天晚上的日式奶油燉煮很好吃。
還有何先生也很美味——雖然他說是他吃我。
九:波霸
「咳咳咳……」何先生嗆到了,被珍珠奶茶。
「啊啊,抱歉!這杯是我的。」我趕緊從他手上拿走那杯飲料,然後給他另外一杯,
這家飲料店的杯子都是不透明的,他一時拿錯拿成我的——何先生不擅長「吸」珍珠,不
管是大顆的波霸,還是小顆的珍珠,他只要放在飲料裡吸,十次有八次都會嗆到。
何先生咳到眼眶都紅了,搖搖頭對我露出一個笑,看起來帥中帶著脆弱……讓我很想
白目的拿出手機拍個幾張。
「怎麼每次都會嗆到呢……」其實不討厭吃珍珠的何先生露出有些惆悵的神情,看著
我手上的飲料杯。他如果跟我去吃粉圓冰之類的都沒有這個問題,就是一直無法克服珍珠
奶茶。
「會不會是吸的力道不對啊?」
「我再吸一次看看……」
「好,但你要慢慢來喔。」
「……咳咳咳。」
到底為什麼會嗆到啊?這是什麼萌設定啊!
「……姚安,你為什麼又對著我拍?」
「你不懂啦……嗚嗚,對不起!雖然你很可憐但我還是想拍!」
「……」
十:湯圓
每年快到冬至時,我都會跟何先生說,我今年一定會堅定意志!不會再受到商人的商
業手法操控!我不會買湯圓的!不會!
但每年到了冬至前……我們家的冷凍庫還是會默默出現兩包超商、超市會賣得那種商
品,圓滾滾的,十顆白白的,放在剛好盒子裡頭的,甜餡湯圓,花生跟芝麻口味各一包。
湯圓啊,是好吃的東西——湯圓啊,熱量很高——湯圓啊,是糯米做的,所以就算是
一個大男人,吃五顆就很夠了,吃超過會肚子痛……
兩包湯圓,一包十顆,等於有二十顆。
而且奇妙的是,過了冬至那個節氣後,剩下的湯圓躺在那邊你也不會很想煮他來吃。
每年我都會很後悔。
但每年我都還是會買。
是說後悔的還有一個點就是,其實……何先生不吃這種甜餡湯圓。
他吃,客家鹹湯圓。
他很賢慧,他會做。
還做得很好吃。
所以我每年每年每年都很苦惱——怎麼辦?我想吃何先生煮得鹹湯圓!但我也想吃花
生跟芝麻湯圓!雖然我比較喜歡芝麻口味,但就是想買一包花生,可以吃到一口……
『哥,你的煩惱也太無聊了吧?還有你不回來幫忙吃老媽煮得湯圓自己在那邊吃好吃
的客家鹹湯圓還好意思跟我說?』
『你不懂啦,爸媽還有你陪,他只剩我可以陪他耶!』
『你就只是想跟我放閃啦,不想理你了。剩下的湯圓你也不用想太多,反正你撒嬌一
下他就幫你煮了啊,去去去去……』
『劉姚奇你又不想要我的紅包了是嗎?』
『這個嘛,是還好啦,反正何先生包得都比哥你包得多,哈哈哈!』
『……』
十一:火鍋加芋頭
寒流要來了——每當看到氣象如此預告時,那幾天我們家晚上餐桌就會出現火鍋。
何先生煮火鍋可以用「認真」來形容。雖然他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就是了。
自己熬的湯頭、品質優良的肉片、乾淨適合煮火鍋的蔬菜、各種手工火鍋配料,另外
還有,芋頭。
我不太愛吃的芋頭……
何先生難得表明很喜歡吃的食物,芋頭!
「我會放最後煮的。」何先生端火鍋上桌時這麼說,他每次都很體貼我,就算他喜歡
吃得是煮到最後鬆軟的芋頭,也還是會等我吃飽再煮。
我也不是討厭芋頭,但就覺得這種食材煮在火鍋湯裡會化掉,湯的味道都被攻佔了,
不喜歡那種口感,沙沙的,好像什麼都會被沾到那個味道。
但單吃又還可以。芋圓冰啊、芋頭餅乾都覺得還滿好吃的。
「沒關係!你煮吧!」其實幾次下來,我每次看著何先生最後一個人坐在那邊用著剩
下的湯料等著芋頭煮到他喜歡的口感,就覺得很有罪惡感。
怎麼說呢,我喜歡他對我好,但不是遷就或是委屈,或許他沒有那種感覺,但我自己
就是覺得,不太好。
太理所當然享受他的好,這樣不對。
「姚安。」何先生笑了,他湊過來親了我一口:「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願意陪我,但
沒關係的。我知道你真的不喜歡,畢竟芋頭煮久了就是會化,會影響湯的味道——對了,
下次我們去買鴛鴦鍋那種鍋子,一邊煮有芋頭的,一邊煮沒有的,應該就沒這問題了?」
「啊!對吼!」我們怎麼會都沒有想到!反正我們兩個不太吃麻辣鍋啊,買那種鴛鴦
鍋用的就可以分隔開來了!怎麼那麼笨啊,我們?
後來,那天我陪著何先生煮完他喜歡吃的芋頭,看著他開心的吃光。
因為他這樣吃的樣子太可愛了,我又忍不住拍了好多張照片。
相簿的標題是:「為芋頭癡迷的帥哥。」
十二:車輪餅
今日下班時天氣不錯,北部揮別了連日來的陰雨,見到了難得的太陽。五點四十幾分
,四月份的台北街頭,風有點涼,而夕陽灑落處處,令本來看了都生厭的街景產生了些許
不同。
「何先生!」就在我買好晚餐要煮的菜回家路上,聽到有人這麼喊我——是姚安。
他在對街朝我招手,露出清爽可愛的笑。
沒想到這麼湊巧,下班時間常被拖延的他今天難得準時下班了。
我站在原地等他,他興沖沖的跑來,手裡除了公事包外,還拿著一個紙袋。
「何先生你看你看,是車輪餅!」姚安獻寶似地將紙袋遞給我看,裡頭是形狀渾圓飽
滿,邊邊烤得脆脆的車輪餅,他一拿近,我就聞到香甜的奶油味,麵皮的香氣。
「回家洗手再吃喔。」我想替他拿公事包,姚安卻拒絕了,笑著說沒關係,反而問要
不要幫我拿晚餐的菜。
「我可以的。謝謝你。」
「何先生買好多啊,今天晚餐要煮什麼?」似乎因為很久沒這樣跟我一起走回家,姚
安看來很開心,他右臉頰的酒窩這時都跑了出來,讓我很有衝動戳個那麼幾下。
他一路上一直說著何先生今天我怎麼了、何先生這家車輪餅好久沒看到了、何先生,
我有買你喜歡吃的紅豆喔、還有鹹的蘿蔔絲,何先生喜歡這家蘿蔔絲對不對?這次我有記
得喔……
姚安的個性向來靜不太下來,他喜歡說話,而聲音偏軟,低柔的嗓音說著這麼多話時
並不會讓人煩躁。
他同我說話時,尤愛在開頭喊著何先生、何先生。
我真喜歡聽他這樣喊我。
初見面時,姚安曾笑說,『您看起來好像什麼貴公子,名字也很特別。不如我就稱呼
您何先生吧?』
也不知怎麼的,就算交往後,這稱呼還是維持著。也成了他專屬的。
後來問過他幾次,怎麼都交往了還不改口,他好不容易才願意回答,覺得那個先生別
有涵義。
『我說了你不要笑我喔——其實後來,我、我、我是把你當老公在叫啦!以前跟我媽
一起看那種老電影,就那種什麼上海還是香港的電影裡,裡面的貴婦太太都跟朋友說,我
家什麼李先生……我就很……啊!你笑什麼笑!』
一想起姚安當時的神情,我不知怎麼的就心情很好。
「何先生?」姚安好奇看著我。
「沒事的,劉先生,今天晚餐是煮你喜歡吃的日式漢堡排。」
「好耶!漢堡排……等等,你剛剛喊我什麼?何先生?何先生!」
今天的天氣很好,晚風很涼,車輪餅很香。
我跟姚安一起回家,感覺很好。
(與何先生的一週幾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