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萬事皆可達
　　「我台灣同學會的學長姊約禮拜天吃過年火鍋，說可以帶人，你有興趣嗎？」秋分別
用中英文在 MSN 和 AIM 傳送一模一樣的訊息給同住的其他兩人。
　　其實大學以前就過來的人基本上不會跟留學生團體混，但學姊極力鼓吹他約帥哥
ABC 室友，學長要求他約家裡有房的乾姊，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問問看。
　　訊息傳出，他將視線放回編譯器，繼續寫資料結構作業。
struct Node
{
int key;
struct Node* next;
};
struct queue
{
struct Node* front;
struct Node* rear;
};
struct stack
{
struct Node* top;
};
......
　　Stack 是先進後出，Queue 是先進先出……
　　寫著寫著，他莫名想起這兩個字在英文中都是生活上會用到的詞彙，但是中文則使用
「堆疊」和「佇列」兩個計算機領域中才會用的術語來稱呼，這似乎又是一種文化習慣上
的不同——中文世界喜歡創造術語，英文世界喜歡將平易近人的字彙挪用在各專業領域。
兩種方式各有利弊，也說不上哪種更好。
　　雖然常被英文的一字多義搞得很混亂，真要多生出幾千幾萬個單字也不是開玩笑的（
抖）。
　　作業寫完，他意猶未盡地繼續改版，沉浸在０與１的世界，過了良久才發現未讀訊息
。
　　「不去，禮拜天我邀了朋友來家裡看 Super bowl。」這是他姊。
　　「我有事了，謝謝邀請。」這是他室友。
　　他禮貌地回覆室友的訊息，轉頭便吐槽 Yuna：「台灣人看什麼橄欖球？當然是看棒
球啊！」
　　Yuna 也不甘示弱地回吐：「美式足球跟橄欖球不一樣啦，白痴，你先看看Ｐ市的美
式足球隊，再看看Ｐ市的棒球隊是什麼肉腳。」
　　姊弟倆從小就愛吵，很明顯地，成年並沒有讓他們的相處模式變得成熟一點。
　　冷颼颼的二月天，窩在暖房裡圍爐吃火鍋是一大享受，對遊子來說，更是緩解思鄉之
情。一群台灣留學生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著學校的趣事和八卦，而當學長姊發現小大一
居然一個社團都沒參加的時候，超級驚訝。
　　「享受大學生活就是要多參加活動啊，當阿宅是研究生的工作。」
　　「沒聽過大學三學分：學業、戀愛、社團嗎？已經不談戀愛了，還不參加社團，不就
真的變成人家說的 nerd。」
　　「就算申請研究所，也會看課外活動紀錄的。」
　　秋傻笑以對，被這麼一說，才發覺已經是第二學期，好像有餘裕參加社團和其他活動
了。
　　大夥熱鬧整晚，自行製造過年氣氛，散場前，主辦的學長姊還很大手筆，一人發了一
張一美元的刮刮樂當紅包。
　　「來，阿蘭，雖然你辦事不力，紅包還是有你的份。」
　　「哎喲他們就有事我有什麼辦法……哇我刮到再來一張耶！好兆頭！」
　　帶著好兆頭回家停好車已接近十點，超級杯美式足球賽早已結束，家裡卻還有客人尚
未離去。客人是位藍眼棕髮的白人男性，頭髮略長，在腦後紮成小馬尾，與 Yuna 並肩坐
在客廳沙發上，見他進家門，還很主動地打招呼。秋點頭回禮，也說了聲嗨之後便直接上
樓。
　　他回房預習隔天上課的進度，把課本和筆記塞進背包，準備去浴室洗漱。他走出房門
，發現樓下燈還亮著。
　　第一次有客人單獨留到那麼晚，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好奇心起，他往樓下走幾階，彎腰透過樓梯縫隙窺探客廳動靜。
　　沙發上的兩人正在熱吻。
　　秋瞬間石化，想起回學校前周母偷偷交代他的話：「你愛幫阿姆看好悠悠，毋通予人
共欺負喔。（你要幫伯母看好悠悠，不能讓人欺負她哦。）」
　　怎麼辦？這樣算欺負嗎？身為弟弟應該怎麼做？衝出去打那個傢伙一拳？如果這樣做
的話，大概今晚會就被踢出去露宿街頭了吧……
　　怎麼辦？如果他們要繼續做下去的話，是不是應該出個聲打斷？
　　幸好他的煩惱沒有持續多久，樓下兩人熱吻完沒多久便依依不捨地道別。秋在樓梯最
高那階呆坐著，聽見開門、關門、鎖門聲，接著樓下一暗，Yuna 哼著歌腳步輕快地上樓
，然後在發現有人時嚇一大跳，「哎喲」一聲。
　　「你……」可能是想用來罵人的詞彙過多，反而塞在嘴裡出不來，她最後只是狠狠瞪
著乾弟，手指做出在嘴巴拉上拉鍊的手勢，警告他別多嘴告狀。
　　一邊是遠在隔壁州的乾爹乾媽，一邊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乾姊，不管怎麼想，他都只
能屈服於乾姊的淫威之下。
　　哎喲，天要下雨，姊要談戀愛，做弟弟的是能阻止嗎？
◆◇◆
　　被學長姊勸誡一番後，秋找上自己室友，想了解對方參加哪些社團活動，以作為參考
。
　　夏的活動意外地多，除了固定的動畫社和志工社以外，還定期參加 Toastmasters 例
會訓練演說技巧，現充程度和秋阿宅完全是兩個次元。
　　「所以你們 Anime Club 活動就是大家一起看動畫，那和自己在家看差在哪？」秋雙
手搭在腦後，面對著室友倒退走路。
　　「Hmm...」夏想了一想，回答：「free pizza?」
　　秋大笑，在夏肩上捶了一拳。
　　這個週六晚間，他隨室友來到動畫社的活動室，參與入學後的第一次社團活動。動畫
社的社員大概有一半是亞洲面孔，大家都很熱情地歡迎這位新社員。
　　「Alan 長得好像日本偶像或動畫人物哦。」
　　「像犬夜叉。」
　　「我覺得像犬塚牙。」
　　「我想到的角色比較老，良牙。」
　　秋搔搔頭，自嘲道：「啊哈哈，都是有虎牙的角色，那要說我長得像吸血鬼也可以哦
。」
　　和一群有共同語言的同好一起胡說八道也是種樂趣，他在社團度過了歡樂的動畫之夜
，到了觀影後交流閒聊的時間，他也難得地主動發表感想。
　　「第一次看日文動畫配英文字幕，有點不習慣呢。除了看字幕的速度跟不上以外，好
像有些詞彙很難翻成英文，因為英文沒有那個概念，翻成英文我反而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只好用聽的，然後發現原來我的日文聽力比自己想像的好……」他興奮地比手畫腳，吱
吱喳喳講了一大串。
　　「謝謝你的分享，Alan。」夏憋笑回應道：「下次你可以對著大家說，而不是只對著
我一個人說。」
　　經過提醒，秋才意識到自己太習慣講話要正對室友，忘了這是團體討論的場合，連忙
向其他人道歉。其他人倒是不甚在意，反而讚許他對特殊需求人士的體貼。
　　回家的路上，夏問秋：「Alan，你是不是對剛認識的人，或對一群人講話時，感覺不
舒服？」
　　不舒服？秋在腦中快速轉換詞彙：Not comfortable……哦，不自在！
　　他搔搔頭，傻笑道：「哈哈，被發現了。我就宅嘛，可能從小大人教我不可以跟陌生
人說話，所以到現在跟不熟的人講話都不大順。」
　　「這樣啊？」夏沉吟了半晌，又問：「可是你第一天搬進來時，跟我講話好像沒什麼
問題。」
　　秋腳底絆了一下，還好夏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
　　「謝謝。」秋拚命掩飾眼底的驚慌，「那個……有句成語叫、叫、一見如故嘛！人家
說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們有緣、有緣。」
　　「哦？那我真是榮幸。」夏將手掌貼在自己胸前，做出誇張的受寵若驚表情。
　　過關了。秋腦中響起超級馬利的過關音樂，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心道好險好險。
　　回到家，他迅速上網報名聾啞學校開的手語課程。
　　畢竟會用和會教是兩回事，Yuna 只能教他簡單的單字和句子，若目標是可以靠手語
溝通，還是得正式上課，接受系統性的訓練才行。聾啞學校離家大約十幾分鐘車程，一週
一次兩小時的課程，加上自己在家複習的時間，負擔應不至於太大。
　　一週有兩個晚上被課外活動佔據，親自煮飯的時間也變少了。處理飲食的方式逐漸變
成週日晚上煮一大鍋吃整週，午餐則靠學生餐廳或餐車解決。
　　學校本身的食堂並不足以滿足所有學生的需求，因此與幾間餐車攤販簽約，讓他們進
駐校園，足球場旁的小巷長期可以見到一整排餐車停靠。
　　餐車在路上跑時，看起來就是一般箱型貨車，而到定點後打開窗戶、支起棚架，就成
了一個附簡易廚房的店面。在家鄉，攤販大多是推車或發財車，秋第一次看到這種好像露
營車的攤販時，覺得很新鮮。
　　校內攤販販售的餐點種類多元，除了基本的美式和墨西哥料理，更有印度、南洋、中
東等異國風味可選擇，加上便宜實惠的價格，頗受學生歡迎。上學期夏大半靠外食度日，
對每家攤販的菜單和口味瞭若指掌，給室友推薦了不少菜色，而買完飯可以帶走或者就近
在旁邊的長桌長椅吃，非常方便。
　　「其實這個包回去當晚餐也挺省的，你之前怎麼寧願吃冷凍食品？」
　　「冷凍食品更省啊。Hot Pocket 常常特價，一盒一元，兩三元就可以吃一餐。」
　　「那個……我家常說，只有吃飯不能省，健康比較重要。」
　　「謝謝你的關心，其實常吃 Hot Pockets 也有點膩。那時你邀我搭伙真的是 saved
my life。」
　　「抱歉，這學期沒辦法那麽常煮。」
　　「別這樣說，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輪著煮，現在我可以自己煮一些簡單的東西了。」
　　解決掉午餐，兩人一邊討論掌廚分配，一邊前往工學院大樓準備做電路實驗。
◆◇◆
　　期中考週的週六，動畫社在社團活動時間辦了慶祝春假的小派對。一群人跟著螢幕上
播放的動畫片頭片尾馬拉松歡聲齊唱，好像去 KTV 狂歡一樣，而歌單中自然包含被許多
動漫愛好者奉為「神曲」、「國歌」的〈殘酷天使〉。
　　一曲經典唱得大家熱血沸騰，勾起少年時的美好回憶，讓秋忽然很想從頭到尾再複習
動畫一次，一名同為大一的社團同學 Gary 立即表示他有 DVD，可以去他宿舍拿，於是夏
秋兩人在散場後跟著他回宿舍。
　　第一次踏進學校宿舍，秋好奇地觀察內部空間設計配置。Gary 住的這棟是整層共用
衛浴的混宿宿舍，他們經過男性衛浴間門口時，一名男學生裸著上身，只穿四角褲，脖子
上披著浴巾走出來。同時對面寢室房門打開，出來一個女生，往樓梯方向走去。
　　這寢室安排好尷尬！怎麼把女生放在男廁正對面的寢室？那個男生怎麼也敢就這樣不
穿衣服走出來？
　　秋還在替不相干的人感到彆扭，Gary 已於寢室前停下腳步，掏出鑰匙。
　　等等等等……門把上掛了一條領帶，這好像在電影裡面看過，是叫室友不要開門的暗
號，可是 Gary 好像沒在管……
　　秋疑惑著看 Gary 將鑰匙插入門把，轉開門鎖。幾乎是同時，門後傳出驚慌的男聲：
「Gary，不要進來！給我五分鐘！」
　　啊，所以電影裡面演的是真的。
　　房門猛地打開，一名男同學探出頭來，氣急敗壞對著 Gary 抱怨：「老兄，我在門把
上掛了領帶！你應該要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秋默默移動到牆邊，盯著地板，心想還是別去看人家的臉，以免哪天在校園裡不小心
認出被打斷好事的兩位同學，直到與夏一起踏出宿舍時，才覺得鬆了口氣。
　　「靠，剛剛真是尷尬死了。」秋雙手抱頭，向室友告解道：「我看到領帶的時候有想
說是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他完全沒猶豫就要開門，我還以為自己搞錯了，就沒出聲。」
　　夏輕笑：「其實我也是。」
　　「難怪學長說住宿舍帶女生不方便……」秋把在學長那邊聽到的教誨大致上覆述了一
次，並加上自己的感想，「不過我還是覺得，大學有那麼多事可以做可以學，難道談戀愛
會比這些好玩嗎？我也不懂為什麼我高中同學上大學都急著想交女朋友，連周悠南那個恰
查某也在談戀愛，好噁心……」他想起乾姊和男朋友接吻的樣子，不禁打一個寒戰。
　　察覺自己一直在自說自話，他又好奇詢問室友的看法，「你覺得咧？戀愛跟學業和社
團一樣重要嗎？」
　　「嗯……」夏雙手抱臂，歪頭思考一番，「跟交女朋友比起來，我覺得打電動和
coding 比較有趣。」
　　秋一聽大喜，一手搭上室友肩膀，「讚啦！我們果然很合！」
　　披薩，$11.99。
　　DVD，$69.99。
　　友情，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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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在幫某信用卡做廣告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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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跟那樣的碎念：
1. 程式碼的部分只是為了湊字數(X)氣氛(O)，理解與否不影響劇情
我也是從備份硬碟挖出大學作業複製貼上的
2. 當年年紀小對男體沒什麼興趣只覺得噁心，
現在把歐巴桑放在大學男生衛浴對面應該又是不同的心情(喂
3. 秋阿蘭現在只專注於0與1的世界，渾然不知自己以後會踏入0與1的世界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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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每位看文和推文的您 m(_ _)m
歡迎批評指教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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