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秦時明月/衛聶]四時-夏耘(下2)

作者: Iguei (泳言 Lai)   2022-09-03 22:55:42
  下2
  
  荊天明邊想著「要如何告狀才能說服大叔替自己發聲」邊等背部的上藥。
  
  其實也沒有大傷,但若是月兒看到自己背後刮上這麼大條血痕一定會著急,至少在回
家前結個淺疤吧!
  
  說起來就是那個將自己喚去看玄虎的大壞蛋的錯(荊天明心裡咬牙地想),大叔之前
居然還覺得那傳訊「必是掌門人關心弟子的表現」,還真不知要怎麼解讀才好。
  
  
  
  他在近傍晚的時間,因著囑咐離開主屋,隨著鳥兒前去指定地點。
  
  夏日雖長,但此時出門,太陽已偏斜泛紅,山裡不久應會暗下。
  
  荊天明對自己如今武藝頗有信心,倒不在意夜路遇到毒蛇猛獸。跟著引路之鳥從後門
陣式繞出,直接進入後山區。
  
  一路行走,一路比較近日所見,發現:自己目前的武功雖比起同輩人高出許多,但尚
不及當年親眼看過在墨家中心比試的那等身手。
  
  記起當年聽聞過「武功修為要看個人造化」的說法,荊天明暗自評估若要到大叔現在
的等級,還真不知要再練多久。
  
  山中暗色後的林中很靜,一個人也沒法多話,荊天明才於鼻尖聞到陣陣腥風,就到看
鳥兒無聲落於下風處的古樹梢端的人肩上。
  
  看到月色中從更深山處石洞慢慢踱出,朝天長嘯聲振山林後才潛入林影深處的巨虎,
荊天明雖覺得不必怕牠,但看到這種等級的猛獸,也暗暗吃驚。忍不住在夜風吹開聲音,
動物無法留意的情況下低聲問:「為什麼有這種東西存在,不處理處理?」
  
  然後,他倒還真的得到很莫名的回答,大概意思集合再加上自己用概念補足後,全部
約如下(因為都很斬截,不像大叔對自己耐心解釋):
  
  ——這東西我們在只有你現在一半年紀時就能對付。
  
  ——不是想試身手?
  
  ——下去!
  
  荊天明氣鼓鼓地想:他也不是沒受訓練過的孩子,會一開始被驚覺的玄虎猛然撲近以
至於再怎麼快地躍開也還是被從背心抓破了口子,全是因為那個「大壞蛋」沒事將自己推
下——而且被他推下去的那股氣勁太強,自己功力來不及運,才會被虎爪劃破兩處,後來
自己運起「兼愛」心法,玄虎就能以生物本能感覺到眼前人是該避開的,不是嗎?
  
  要不是因為「兼愛」心法使用時,同時會驅動「悲天憫人」心,使自己不願意無故傷
生(既不是肚子餓打獵,不需要就不必多傷害,這也是「節用」基本原則),費了點功夫
跳東躍西,直到縱起用勁自頭頂將那頭虎敲暈,才會讓自己背後血痕冒得比傷口原先更大
,所以回來時讓大叔稍微吃驚。
  
  但,想到「敲暈」,荊天明更氣惱(這是他「恨恨」獨回的不滿之因):「大叔,那
個大壞(在看到眼前人溫和的表情微緊時,荊天明及時改口)掌門師叔也太、太不夠
意思,怎麼不跟我說暗處還有一頭?而且我一打暈原先那頭,才跳回樹上,牠就撲上來將
我原先不想傷害的那頭玄虎一口咬斷脖頸?這不就像是我害死牠嗎?雖然我也不是沒吃雞
鴨魚啦!但非必要是不需傷生,三師公教過我『釣而不綱,戈不射宿』,現在倒像我是我
的錯一樣。還被大、掌門師叔說『你殺跟牠殺有分別嗎?』,這,氣死我了!」
  
  蓋聶微喟道:「你的功力未察覺嗎?」
  
  荊天明立刻道:「其實我在閃時就有注意到潛伏在暗處的,但,我還以為牠們會兩頭
合力獵捕我,所以倒是很小心地避開不讓牠們有協作機會,然而卻」
  
  他看到大叔輕輕搖頭:「一山不容二虎,玄虎是比尋常老虎更兇殘的物種。大概也是
搶奪山頭棲所的相爭,因你的介入所以提早結束。」
  
  「這樣我好像幫了鬼鬼祟祟的傢伙。」
  
  荊天明有過種種流離失所的日子,加上多年墨家鉅子的身份,真心不喜歡「暗中偷襲
」那類事(說起來還不又是大壞蛋當年給自己不好印象的錯?)。只是看到大叔微微思考
的樣子,不免又問:「大叔,你不覺得太過份嗎?我說想看玄虎,又不是想這種看法。」
  
  然後,很不意外(多少有點小悶:覺得大叔站到另一邊去)地,荊天明聽到長輩溫和
地道:「小莊是要告訴你該注意的事。當然,他大概對你太有信心,覺得你應付得來。」
  
  好像以自己的功力沒能躲過起初太臨時的虎爪是失誤一樣。
  
  荊天明默默地忍下想辯解的開口:少年時他跟少羽爭鋒是絕不落後,不過現在年紀是
有增加。他也知道大叔未說出口的話,十九不離(其實自班老頭起,好些「長輩們」近年
來都有跟他提醒過的):留意各處、細節用心、識人需識心等等。
  
  這些年在國朝初定之下,墨者們對外交流多,自然也有不同的人、或好或壞,確實有
時會有「以為助人實則誤傷或損己」的情況,虧著他們人多有才者也多,總能在急難前就
能挽回。
  
  大概「要多留意暗事」就是大叔語中的意思吧!
  
  只不過這樣一說,簡直像同意「可以如此教育法」一樣。
  
  荊天明雖已做父親,但過早的獨立童年逼著自己提早長大的年歲,會讓他無意地想為
自己留下一點孩子氣及撒嬌的地方,如同跟月兒兩人單獨的或夜裡或山光水色湖邊談話,
以及......
  
  「但是,推你下去確實不對。」
  
  心裡才發悶,荊天明就聽到蓋聶續道:「小莊該知道你們間的功力差距才對,你還沒
能隨心運勁,就是內力強,反彈也還是會受傷。」
  
  聽到替自己分說的話,荊天明立刻開心起來:「對啊大叔,我說太過份嘛!即使當年
師祖給你們鍛練項目裡有玄虎,也不可能是推你們下去吧!」
  
  荊天明只是順口提出,卻見到眼前人微微遙思的想法:「師父他沒有,但是兩個之間
的選擇,卻也......」
  
  難道這山頭設上陣法留住的玄虎群是給歷代「師門考試」用的不成?
  
  荊天明有些納悶,也不解大叔為什麼自語地道「不論如何,都是在考抉與擇」。他至
少確定:大叔還是關心自己。
  
  雖然,他聽到大叔口中說的一句「畢竟沒傷害無辜人命」,似乎是認為這個方法還算
好,心裡差點要說:真要測試自己,大叔也可以,難道這又是什麼「師門獨考」、「掌門
人限定」不成?說來說去,過往「歷代鬼谷子只收兩人」的規矩,早在三師公當年「調解
」後就再沒被人提起,那自己何必還受這種勞苦測驗?
  
  荊天明也沒白多累積做鉅子起的人生觀察,在上藥中聯想到多年來(真的是從帶高月
下蜃樓後就有,但始終人事繁忙沒追究的)的一問:「大叔,我想知道你——」
  
  ***
  
  一年之中,大暑日直到太陽全落,尚需過一兩個時辰,才真有清涼之感。
  
  張良在前日扶病上朝後得到允假數日的請准,得以稍有閒地在自己府中庭園換上薄衫
,遣開點香放水的僕人後獨坐看夜漸深。
  
  此時,再臨的晚輩巴巴地端上「抄寫古籍學來的新方」:「三師公您嘗嘗,我在大叔
那裡找到的一段雜記,大叔說那不能算是醫方但我覺得可能適合您的情況。」
  
  張良嗅聞沁涼的氣息,倒也覺得舒服,在含笑地接過陶碗喝過一碗又再半碗,才擱下
,同時得荊天明又按肩又推拿地送氣,確實比上朝前好些:「你要回鄉去還特意過來?在
鬼谷有什麼見識的,我想知道。」
  
  「就等你問,三師公。」荊天明趁著張良見自己時總會安排院落無人,大大吐述,將
自己這些日子的經過渲染一遍,足證他果然有受點教育:先標榜自己有「善盡儒門所學之
禮敬長」,又贊自己跟大叔數日共書的「親如父子」,再加重語氣抱怨衛莊「掌門人為什
麼就可以整人玄虎很兇要不是我有點武功可要誰救?」。
  
  張良看著眼前已過而立之年的晚輩仍有不輸少年期的誇張表情,若不是他談的純屬個
人經歷而沒有在盡「遊說」之務,倒真有「縱橫家」的口吻氣勢,不免好笑,同時心下迅
速思考:衛莊兄應該是以習慣認知裡「最溫和不傷人」的方法去測試了,難怪沒有天明期
待看到的「被說什麼」。蓋先生一定也早想讓天明有機會多想,只是多年的照顧情反而不
好板臉,大概跟昔年趙奢論兵法輸於趙括但明知他不是能擔大任者時,除了交代妻子不讓
他任將外沒有其他方法。
  
  這麼看,衛莊兄倒真的在「行掌門人」之務。
  
  以張良的識人之明,在楚漢相爭前就清楚:天明跟少羽既能是好友,他們骨子裡是相
近的:擁有同類的仁慈跟單純,這些和在實踐理想時往往必須有的妥協層面偶有不合。若
少羽會敗,那天明也自然
  
  聽到天明說起「大叔還問我有沒有察覺有兩虎」時,張良更懂了:昔年藺相如尚有「
兩虎共鬭,其勢不俱生」的戒慎;他們縱橫家前輩陳畛亦向秦惠王說過「卞莊刺虎」的先
例。想來衛莊兄必是特意安排機會,可他預想的絕不是「避開」或「打暈」,而是至少用
身法引虎追擊到踏入埋伏者範圍內再上樹,那兩虎既見,必然會先鬥,方可獲利——能如
此做,才有點機會走屬於「鬼谷」的學問。
  
  而天明在墨家多年,以鉅子之名生活,大多時候是和溫和親切的人同在;群體對有才
有技的人直率贊許,人人都願意付出,卻很少想過危難時的應變法——昔年的機關城被一
夜攻破就是明證。雖然,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如此想來:劍聖每年必去的教學,絕不單只是教育新人而已,還有暗中相護以待穩定
的用心。
  
  天明能純粹地做鉅子,學武功——但,他顯然不可能為「鬼谷傳人」。
  
  話又說回來,如今一統的王朝,以張良被視為「三傑」的身份,也不好同意天明被傳
些「縱橫」之術。真要在展現此道,也不宜是在朝廷內:呂太后殺建國以來各臣的手段,
絕不手軟,而很多被加諸的名義就是「有意謀反」:韓信、彭越、英布
  
  若是此能力是往外對付南越、匈奴,如陸賈曾行之事,倒好。
  
  這般想來,蓋聶開枝散葉地在墨家聚地廣泛教新一代劍法及吐納及寄書(倒也虧太后
下令廢挾書律 - 191B.C.),也是個灑種吧!孔夫子昔日收三千徒有教無類,得以收穫七十
二賢。大約在幾代後總有出現有能者領悟;而墨家以「尚同」引導的環境,也不愁未來的
國君沒得到富才華又願效忠者。
  
  已是「留侯」的張良思考極快,在「以大漢穩定傳承」為平衡點,確定目前的情況仍
是好事而安心,就聽到荊天明在替他將新的醃李置碟中呈上時,講完最後的心得:「所以
我傷口結疤可不受影響,我就跟大叔說要回去,等他下回來再去我那兒。然後將書能帶的
都先揹上,想著跟三師公再道別一次,我就來啦!」
  
  張良微笑:「謝謝你送的那兩卷書。昔年流沙成立之初,偶爾聽衛莊兄提過他師門的
藏書,但都沒機會拜見,想不到倒是你先送來給我。」
  
  「誰叫我欠三師公情呢?」
  
  荊天明伸伸舌,仍是沒有失去那股純粹。
  
  但,因此會為些在張良眼中看來「沒要緊」的事發悶。
  
  果然,荊天明在連喝兩杯李子汁水後,又向自己道:「三師公,我是覺得大叔知道我
都當多久的鉅子、也是夠大的人,為什麼對我的問題還是避重就輕?我是發悶才想來找三
師公啦!」
  
  張良再度一笑:「奇了,怎麼沒聽你向我問問我跟夫人的相處關係?不然,你那些『
師叔們』怎麼出現的?」
  
  「那是三師公自家的事我當然不必問,就——」
  
  荊天明一脫口就知道隱藏答案,將正盤坐在低張良一階的廊梯上的腿彎起,像少年時
的嘟了嘴:「其實我早知道,又不是沒眼睛。」
  
  而且,「自己去尋找答案」這個教導,他當年就聽過啦!
  
  說起來也不能怪他,若是只跟大叔兩人「憶當年」的多聚幾日就好,誰叫那個說去三
天的人這麼快就回來?回來也罷!荊天明最想遺忘的是:在第三者回來的隔天,他清早起
來潄洗,看到大叔已端正在廊前時當即問了早,然後大叔溫和轉頭回應——就這當下,前
方人因轉頭而晃開束髮的頸後,被他看到明明白白的奇異斑痕!
  
  他跟大叔騎三師公調度的馬匹回程路上,已比少年期懂事的自己懂得要落後長輩幾步
,因此那時大叔偶爾回頭答他的問話時,他可以一再確認到:回程路上、在入夏天熱而束
起略高的髮根下方,那片項背自己看上去都是「沒問題」。
  
  如果痕跡只看到一天,他還能安慰自己可能是夏天多蟲(雖然他住了這幾天,很確定
這棟山居外植的眾多香草藥花能隔絕蟲蟻,自己也都睡著舒服),可是再隔一天,他很不
巧地在慣性問候下又看到(這得怪自己身為練武人眼光太好,明明大叔束髮位置比往常低
,都快到肩下還能不巧地在髮隙間瞥見)更加深色澤還增了點數目的痕跡,實在很難再說
服自己——除非他要騙自己相信世上有長著跟人牙齒一樣的蟲。
  
  這才真是氣悶的原因!也許自己上山當晚輩時有些休閒心態所以睡沉,但也不會完全
沒察覺動靜,所以他能肯定那個「昔日壞蛋」是故意要選自己還在時刻意留跡!就算外表
駐顏不老,也該想想自己才來待幾日,就不能在這幾天內拘禮點?
  
  當然,荊天明心裡承認,自己是有點那麼不甘——成長期間:最重要的朋友是少羽;
最愛的人是高月;教導自己最多的是班大師、庖丁跟三師公;依此類推,大叔是最如自己
父母般的存在。
  
  而現在——
  
  他曾經以為,自己跟月兒這樣、或是少羽小虞那般,才稱得上情深意重;不過,似乎
也有不同的人能相處出只有彼此同在才會出現的、無人可及領域。
  
  既然,他至少已探問、推論出心只為一人而動的話
  
  荊天明抓抓頭,想到自己對三師公被呂太后令吃原先想避開的酒肉而造成的氣衰加速
問題時,對這種「自以為是者」開口批評的就是「不尊重個人」。
  
  哎,果然是孔夫子所云:「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以奪其志也」吧!
  
  不過,自己最在乎的只是重視的長輩過得好不好。如果能好的話
  
  張良喝著消暑意的李子水,看荊天明表情單純自然的呈現一種「想通」的表情,心忖
:天明的真誠是天性使然。因為這樣的真誠,他在流落市井中雖然屢遭挫磨,但沒有失去
感謝他人好處的真心,所以才會被相中做墨家的鉅子;
  
  因為這深入骨裡的善良,他也不宜在外多處——
  
  但,這不也是自己曾經的希望嗎?希望更多人能自在平和,希望儒家理念中的大同或
小康世界有天能落實。
  
  至少,能多幾年、多幾代。
  
  想著,張良見荊天明正抬起頭,露出了悟的笑容:「三師公,我明天就回家,你有什
麼交代的嗎?」
  
  張良望著天明不變的純粹,了解即使荊天明未學成縱橫術、未讀完儒門書,卻是守信
義又能做事的人。雖然有些想說的,仍停下。
  
  當年既選擇留下佐高祖進行楚漢之爭,為了這個新王朝的安穩,其實也不必說太多。
  
  如同昔年故友衛莊會在看著「強秦滅亡」後,不同過往強勢的退處山野,跟青年時他
曾有意的「留名青史」不同——而這是為了與想要的相隨之人同進退;那,自己也願意付
出生命,只為了得到想要成就的國家。
  
  想著,張良微微而笑:「只要你們都能好好過下去,我就開心。」
  
  「三師公?」荊天明有些猶豫:「你,真的不打算」
  
  「我是『留侯』。」張良輕輕地道:「以後,你能多對衛莊兄行禮,就算對我行的吧
!」
  
  「嘖,還真是大、掌門師叔得意的『平輩論交』。」荊天明吐吐舌:「夜深了,三師
公你也早點休息吧!」
  
  「嗯,你也是。」
  
  在夏天耕耘之後,會有怎麼樣的收穫呢?
  
  -END-
  
  後世,太史公記曰:「留侯不疑,孝文帝五年坐不敬,國除。」
  
  再之後的能得「詔復家」,是連太史公都不知道的未來了。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