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當吳以澄回到公寓時，看到李承擇就等在門口。他蹲坐在門邊，身邊放著幾個裝著食材的袋子。一看到吳以澄，李承擇就抬起臉，露出微笑：「以澄哥，你回來了。」
那表情，宛如被主人留在某個地方，一直忍耐地等待著主人回來接自己的狗，笑容中帶著鬆一口氣的舒緩，但又有些寂寞。怎麼有一種是晚回來的自己不對的感覺？吳以澄轉過臉，不看李承擇被凍得發紅的臉頰，掏出鑰匙開門。
「你可以先跟我聯絡，看我什麼時候回來，就不用在外面吹冷風了。」吳以澄說。
「我只是等一下下而已。」李承擇站起身說：「而且還好外面很冷，不然海鮮要臭掉了。」
如果只是等一下下，臉頰不會這麼紅吧？但吳以澄沒反駁，只是開了門進入房間，第一件事是打開空調，提高室內溫度。貓咪們知道吳以澄回來，正想過來撒嬌，但發現李承擇也在，除了乳牛以外的兩隻貓咪就一溜煙跑去躲了起來。
「呼，還是室內溫暖呀。」李承擇一邊抖著身子，搓揉雙手說。
「既然會覺得冷，下次就不要像那樣在外面等了。」
「以澄哥，你擔心我受凍嗎？」李承擇笑咪咪地說：「那不如你給我一把備份鑰匙吧，這樣下次我就不用在外面等了。冬天時不用受風寒，夏天時也可以快點進來吹冷氣。」
「誰要給你備份鑰匙？如果讓你自己進來，貓會嚇到的。」吳以澄冷淡地說。
「現在應該比較好了吧？至少乳牛不會嚇到了，對不對？」李承擇對著在他腳邊打轉的乳牛說，而乳牛竟也像是在回應般喵了一聲。
貓咪們似乎越來越習慣李承擇的存在，乳牛現在已經淪陷了，再過不久橘橘應該也是。警戒心高的小虎或許永遠也不會，但吳以澄也感覺到，自己就跟貓咪們一樣，越來越習慣看到這個大個子在自己家裡出現的身影，他在廚房裡做菜的身姿，他歡快的笑臉，溫柔的舉止，就像是他已經在這個家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一樣。
室內溫暖了起來，吳以澄脫下還殘餘著一點冰冷水氣的羊毛大衣，去幫貓咪們準備晚餐。李承擇提著食材的袋子進入廚房，開始忙碌起來。他從餐廳帶回來鮟鱇魚肉其實不多，但魚肝還可以做份量足夠的醬汁，而前兩天火鍋趴時吳以晴多買的食材，則讓鮟鱇魚鍋的配料更豐富。
做一個簡單的高湯並不會太困難，但最費神的還是魚肝醬汁，因此李承擇花了點時間才完成鮟鱇魚鍋，待他端出火鍋時，看到吳以澄在和S東大學的人通話。李承擇也見過這個人，應該是那位說話和動作都有點神經質的校務主任吧。案件又有什麼新進展了嗎？
通話結束，已飢腸轆轆的兩人先大吃起來，特殊的魚肝醬汁增添風味，充滿膠質的鮟鱇魚肉溢出美味的精華。吳以澄雖有好一段時間默不作聲，但從他不斷將食材送入口的模樣，就知道他也覺得很美味。李承擇企圖隱藏嘴角的笑意，也大快朵頤一番。
吃到一半，李承擇再加入其他食材時，已經吃得半飽的吳以澄才簡單地向他說明今天的案件進度。
「咦？原來是這樣呀。」李承擇驚異地說：「那個炸彈預告不是單純的惡作劇喔。這就是你說的聲東擊西？」
「如果是單純的惡作劇，也未免太巧合了。」吳以澄吞下一口魚肉說：「這世上有這麼恰好的事情嗎？偶然有人發出炸彈預告，偶然那一天實驗室在做會使用有毒化學物的實驗，偶然自己正好是警衛需要去巡邏……怎麼想都覺得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計畫好的。」
「嗯……」李承擇一手拿著勺子，眼睛看著上方，「所以這個警衛早就知道那一天會做使用有毒化學物的實驗了？但是即使他是警衛，在大樓內的人員撤離以後去巡邏這件事情，他也預料到了嗎？」
「我確認過了，這是警衛工作的標準流程。」吳以澄說：「S東大學以前做過各種危急狀況時的安全流程演習，例如火災，水災，傳染病，恐怖分子攻擊，甚至戰爭，只要是S東大學的警衛，都參與過這些演習，所以廖偉樵一定知道，學校若是收到炸彈預告，流程就是通知大樓內各單位人員撤離，警衛巡邏做最後的確認，然後報警請拆彈小組進入大樓尋找並拆除炸彈。」
「原來如此。」
「身為警衛，他應該知道許多跟理工學院大樓有關的事情，例如可以從哪裡知道實驗室的行程，研究員在做實驗時有哪些程序，遇到危急狀況時警衛該採取什麼行動。」吳以澄解釋：「剛才那位校務主任告訴我，他跟理工學院大樓的警衛室主管確認過，廖偉樵那天根本就不是負責巡邏3樓。難怪他的行動有點鬼祟，先確認這層樓沒有人以後才進入。我看了後來的監視記錄影記錄，確實之後還有另一個警衛也來巡邏3樓。」
「真的完全是預謀耶。」李承擇驚嘆。「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吳以澄聳肩。「還不知道。他似乎沒有任何化學背景，所以應該不是要做實驗吧。如果不是做實驗，卻偷走劇毒……」
總覺得有點不妙。但吳以澄想，接下來若能去廖偉樵的住所搜查，應該可以找出一些端倪。前提是，他所登記的地址是真的。
「那這個廖偉樵跟那天校務行政大樓的炸彈預告就沒有關係囉？」李承擇問。
「嗯，這一點剛才校務主任也確認了。」吳以澄夾起一些煮熟的青菜，塞進嘴裡。才不過一個多小時就找到證據了，不過看看時間，林宏揚等人大概是加班確認監視器的錄影記錄吧。也真是難為這批學校的工作人員了。
「第二次的炸彈預告……怎麼說呢，因為是模仿犯，所以比較粗糙吧。」
林宏揚等人檢查錄影記錄，沒過多久，就發現7樓出現舉止詭異的人。向各樓層發出通告，要大家緊急撤離大樓後，可以從影像中看到每個人都離開辦公室或研究室，魚貫地走向樓梯間，但只有7樓的監視器看到有2個人鬼鬼祟祟地偷摸進了廁所。過了約莫20分鐘後，這2個人又偷偷溜出來，確認這個樓層的人都走光了以後，便進入了其中一個教授的辦公室內。他們在裡面待了10分鐘左右才出來，出來後正好碰上來這個樓層巡邏的警衛，裝做剛剛才發現有撤離通告的模樣，跟著警衛離開。
「那2個人是？」
「校務主任說看來應該是學生。」吳以澄說：「他們會再以臉孔辨識系統去做比對，找出那2個學生的身分。」
「不過，真的像以澄哥說的，還蠻粗糙的，他們的行動完全被監視器拍下來了嘛。這個只要檢查監視器的錄影記錄，馬上就發現有問題了呀。」
「看起來他們有企圖要避開監視器，但他們畢竟是學生，不了解監視器會拍到什麼角度，該怎麼做才能避開鏡頭。」吳以澄解釋：「但廖偉樵不一樣，身為警衛他很清楚哪一個監視器會拍到哪一個角度，所以他才選擇從監視器死角的那扇門進入實驗室。」
「不過，就算他這麼謹慎，也還是被以澄哥找到了呀。」李承擇笑著說，好像這也是自己的功勞一樣。
聽了這句話，吳以澄沉吟了一會兒。「確實，雖然他做得很謹慎，但也只是暫時不會被發現而已，尤其他請了長假後沒有再出現，之後一定會有人懷疑他。總感覺……他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廖偉樵的行動很慎重，一剛開始沒有破綻，偷走氰化鉀後，他也沒有馬上消失，而是先請一個長假，然後才銷聲匿跡。他只是在拖延自己犯人的身分被發現的時間嗎？為什麼？
「他想要多爭取一點逃走的時間？」李承擇猜測。
「帶著毒藥逃去哪呢？」
已經過了將近兩週，搜遍各地都沒有任何與氰化鉀相關的事件，因此可以知道廖偉樵還沒有使用氰化鉀。他潛伏著要做什麼？
「對了，那2個學生呢？他們怎麼會知道要去模仿炸彈預告？他們從教授的辦公室偷走了什麼嗎？」
「這我也不清楚。我猜應該是有什麼消息走漏，讓他們想到可以用炸彈預告達成他們的目的。至於是偷什麼……畢竟他們進去的是教授辦公室，大概多少跟成績有關係吧？這就等學校去查明了。」
吳以澄只是提點一下而已，一點都不想涉入另一樁炸彈預告事件的調查。上一次的案件已經讓他吃足苦頭，這一次一定要謹慎一些。
這樣聊著案情，鮟鱇魚鍋也見底了。吳以澄想自己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讓李承擇做，所以他收拾鍋子碗筷，拿去廚房準備放進洗碗機內。他開了水龍頭，想先將碗盤沖水，但水很冰冷，不愧是寒流發威的夜晚，抵不過誘惑，吳以澄開了熱水。
碗盤都放進洗碗機，走出廚房時，吳以澄看見李承擇整個人躺倒在地板上，似乎在假寐，乳牛靠在他的手臂旁。乳牛就是這個性，一旦敞開心房，就會盡情向對方撒嬌。吳以澄走過去，盤腿坐在地板上，乳牛又起身靠過來向吳以澄討摸摸。
吳以澄把乳牛抱在腿上，撫摸貓咪的頭，不禁小聲說一句：「真是的，你到底喜歡誰？」
躺在地上的李承擇眼皮子跳一下：「喜歡什麼？」
吳以澄與李承擇四目交接，一會兒之後，吳以澄轉開臉，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