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辛茗羞赧,梅凌寒的意思卻不是在嘲笑他,握住他的手有著暖暖靈氣傳來,他溫聲道
:「你對自身靈根瞭解還不夠透徹,想必是沒找對方法,這之後我再教你,以後便不會這
樣了。好了,先冷靜下來,不用怕,一邊餓得肚子叫,還能這樣發抖。你太慌張了。」
「啊?」經他一說,辛茗才發覺自己原來一直在打顫,因為沒遇過這般可怖的情況、
又擔心對方安危,元神燥動,身體沒跟上腦子,難以控制的發顫。
一被提醒,反而抖得更加厲害,辛茗慌得跳了兩下,梅凌寒仍舊沒有恥笑他,只是耐
心傳著靈力予他,並同他說話:「會處理這樣的妖獸麼?不怕髒?」
被握住的手很暖,辛茗愣愣看著梅凌寒的唇一開一闔,乖乖點頭,又搖頭,「會處理
的。不怕髒。」
「那等等一起來收拾。先去屋裡吧。」看向受重傷的那幾隻三眼青火狼,梅凌寒發出
威壓,那些妖獸便懂了意思,哀鳴著逃去,不敢再放肆。
見妖獸逃遠,再佈下結界確定那些屍體不會被動,梅凌寒才又道:「看看廚房有沒有
損傷。再來煮個熱湯給你、啊,還有雞蛋羹。」
牽著辛茗走進屋內,梅凌寒語氣很淡,目光卻是溫暖:「在鍊子裡每日看你忙碌,卻
是沒有好好吃頓飯,昨夜那樣鹹辣的湯你也能吞下肚子裡,倒是不挑嘴,肚子也沒事,挺
厲害的。」
「那個、是不小心辣椒放太多了……」辛茗想起昨夜的那鍋湯,也著實不好意思,因
為實在抓不准調味,撿了把辣椒他就隨意放,黑羽也不懂,看他放還說覺得放太少,要他
再添點鹽巴跟辣椒,結果最後煮出來的湯又稠又鹹又辣,一人一鴉吃得哇哇叫。
「調味這樣的事情,不熟悉不清楚,就先從少的放,先嚐點味道,覺得不足再添,一
點點加,有耐心些。也可以起鍋前再做。」梅凌寒笑道,帶他走進小廚房,萬幸沒受到太
多波及,就是屋子震動,一些鍋碗摔了下來,儲物櫃因為穩固,裡面的食物都整齊安好。
梅凌寒左手牽著辛茗不放,右手輕點數下,便將那些掉了的碗盤一一歸位,摔碎的東
西也使著術法清理乾淨,辛茗傻傻看了會,才驚覺自己竟又在發呆,便趕著要幫忙,「師
叔、我我來!」
豈料梅凌寒握緊著他的手不放:「你還抖著呢。來,試著用術法看看。你基礎的術法
學得很好,就是時常忘記用,日常瑣碎小事試著多用術法來做。來,那個鍋子給你放水。
」
「喔、喔……」辛茗聽話,梅凌寒怎麼說,他便怎麼做。
結果受到的鼓勵多到辛茗面紅耳赤——因為他每做一樣,梅凌寒便誇他一句。
「嗯,施術又快又好。來,洗米。手別動,用靈力去控制,對,這樣洗都沒讓米漏出
來,你很細心。」
「沒、沒這回事啦……」
「生火吧,中火。感受你靈根的流動,很好,這樣的火勢剛好。接著來切蔥花,切得
很細,真厲害。」
「師叔、別再誇我了!」辛茗被誇得都想跳進那鍋熱水裡,他不過就是用最簡單的術
法,講得好似他練成什麼厲害的神功一樣,這不是修道者誰都會嗎?
「不抖了。」
「啊?」
梅凌寒笑出聲來,舉高他的手:「你沒在發抖了,辛茗。」
「啊,真的耶……」辛茗高興地反握住梅凌寒的手:「不抖了!都是師叔的功勞!謝
謝您這樣哄我!」
說完辛茗才又覺得怪怪的,用「哄」好像不太對……
「……真是個笨孩子。」一直趴在他頭頂上不說話冷眼旁觀的黑羽無奈用翅膀摀住眼
,哀嘆出聲。
梅凌寒放開辛茗的手道:「我不會哄人。你是真的做得很好。你的雞蛋呢?」
怔怔看著梅凌寒,見他神態認真,的確沒有絲毫虛假之情,辛茗握了握剛剛一直被握
住,還留有對方體溫的手,知道自己說錯話、曲解了師叔一片好意,人又懊惱起來。
「師叔,我、我……」將好不容易找到的雞蛋跟小雞拿出來,小雞呆呆的,在辛茗掌
心裡暈暈地轉了兩下,又從他手上跳到桌上,沒有煩惱的跑來跑去。
接過那幾顆雞蛋,梅凌寒目光溫和,唇角的弧度仍是上揚,溫聲道:「我明白你的意
思,你只是心直嘴快,沒想太多就說了。不過你這壞習慣得改,別總把自己看得太低。」
「是,師姪明白。」辛茗搔搔腦袋,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想想覺得不說也好,師叔的
意思他懂,他會好好記在心上,以後不再犯,這便是對師叔最好的回覆吧?
接著梅凌寒悉心教導著辛茗如何用靈力控制火勢熬米湯,他引導辛茗感受靈脈流動的
方式十分簡單——便是親身示範。
「感受我的靈力,對,像這樣,接著運行經脈……很好,不要著急,再慢一點,識海
裡應該會有些東西在。對……初始難免會慢些、感到困惑。你只要記得,靈根丹田,本是
自身擁有之物,好好感受,與其相處親近,便能逐漸找到方法。一次兩次,就算初始有錯
,但記得錯誤之處,下次再改正便好。」梅凌寒聲音低柔,一雙大掌貼在辛茗的掌背上,
暖暖靈氣再次帶領著他,令他本來窒礙不通,總是無法掌控的靈力突然有了一個方向。
那感覺真是奇特,放任另外一人的靈力侵入經脈之中,卻沒有任何惡意,對方只是單
純的引領,辛茗修道這些年,連白賀師父都沒對他這樣做過。
閉緊眼,辛茗隱隱能從識海裡看到一道金燦溫暖的光芒,那是梅凌寒的靈氣。
入道這些年來,辛茗並非不懂如何操控靈根、與身體靈氣親近融合的方法,但他從前
經脈太弱、靈根細小、資質太差,白賀按照門派規矩,僅能教導他最基礎的入門。在大觀
門中,縱然是內門弟子,資質若是不佳,能習得的功法也有差異——畢竟,教導他這樣資
質的弟子再多,也無法進步突破,多學無益。
可現在的辛茗不同從前了,讓門派第一人的梅師叔親自帶領他,沒過一會,感受著體
內靈力流動的辛茗欣喜發現,他操控的火勢不會再忽大忽小,本來頑劣難以控制的靈火溫
順地從他掌心裡冒出,青白帶紅的火焰隨著他的意念燃動,像隻乖巧的寵物。
「這般維持兩刻,直到米湯冒泡小滾。米湯要維持一定的量。」梅凌寒見他抓到訣竅
,便放開他讓他自行操控。
真正修道有成的修士,這時其實早能離開鍋子,但辛茗這些天來終於好好操控出靈火
來,想要多感受維持,人便就這樣站在爐子前不動。
沒過一會,米湯便滾沸,上頭冒著小小氣泡,香甜的米香味飄散開來。
辛茗掌控火勢時,梅凌寒在旁敲開雞蛋打散,又從儲物櫃裡拿出火腿跟他前兩日摘回
來存放的白菜,簡單炒了個菜,接著他見米湯差不多小滾了,便將大半米湯盛起,用其來
做雞蛋羹。
放涼些的米湯碰到雞蛋、加上些許鹽跟蔥花,看來濃郁的米湯雞蛋羹一會就做好了。
這種做法辛茗沒有見過,他還以為是小時吃過得那種蒸雞蛋,卻是完全不同,很是好
奇味道。
瞧著辛茗眼巴巴的模樣,梅凌寒失笑,先盛了一碗給他,「小心燙。」
「謝謝師叔。」辛茗一手顧著爐灶一邊喝,米湯雞蛋羹燙嘴,他吹了吹,便趕忙啜了
幾口進去,米湯清甜、雞蛋滑嫩、蔥花鮮香、鹹淡適宜,分明是道簡單的料理,卻是許久
沒品嚐過得好滋味。
「真好吃……」辛茗吁了口氣,他真不明白,怎麼看師叔做得那麼簡單,卻那麼好吃
呢?
就連黑羽都從辛茗腦袋上跳了下來,立到梅凌寒的掌背討吃。
也幫小烏鴉盛了碗,梅凌寒要辛茗將米飯蓋上等悶熟了便能用餐。他再將炒好的火腿
白菜裝盤,看了看又再做了一份清炒菌菇,「湯晚點吧,等你那些雞。」
過了一刻多,辛茗成功將白飯煮好,拌開米飯時發現底部居然還有些鍋巴,他高興的
捧著那碗沒有焦乾粒粒分明的米飯給梅凌寒看:「師叔!這是這陣子最成功的一碗飯!」
「你抓到訣竅了,甚好。快來吃罷,吃飽後,還有許多事要做。」梅凌寒同他面對面
坐下,辛茗高興要吃起時,看見對方也捧起碗,愣了愣。
正挾了筷清炒菌菇的梅凌寒見他停下動作,問道:「怎麼了?有不喜歡吃的?」
「不是、不是……」辛茗猛地搖頭,吶吶道:「我以為自己作夢呢。」
「嗯?」
「師叔是真的出來了。我剛剛碰得到您、您可以煮飯、您能吃東西、不是魂體。外面
那些妖獸都是您解決的,是真的師叔耶……」辛茗喃喃道,挾起梅凌寒剛剛給他挾得那口
菌菇狼吞虎嚥的吃下去後,露出傻憨的笑容:「我好高興。」
他那樣毫不遮掩的歡喜之情讓梅凌寒也跟著微笑:「辛茗,謝謝你這段日子的關心。
我在硃砂小世界裡都有看到這一切,你辛苦了,田地那些你顧得很好。」
「不辛苦的,每天修煉耕地種田是我該做的呀。都說要復甦福地了,我還一直覺得太
慢,我術法那些總是學不好,也不敢一下種太多東西,怕顧不來……」辛茗搔搔腦袋,其
實他還有好多事情想問,像是師叔您前陣子怎麼都喚不醒?說都看到了,那為什麼不回我
呢?還有還有,不是說我金丹期師叔才能出來,怎麼今天就——「啊!師叔!等等,您的
魂魄、魂魄不是還不全?」
將那條硃砂鍊掏出來,辛茗這下是連飯都顧不得吃了:「師叔,您會不會等等就又被
抓進去這裡面?」
辛茗是真緊張,這個什麼半步仙器難以掌控,雖然能裝的東西多,還能把師叔一個大
活人魂魄身體都收進裡頭,好似還有什麼厲害功用,但他控制不住的東西留在身上就感覺
燙手。
「應該是不會的。」梅凌寒苦笑,按下他要他繼續用膳,別操心:「我知道你想問的
很多,之後再一各個回你,先吃飽,再把外頭那些收拾好,不急。」
「怎能不急呢,我想起來啦,那時候我就是吃了師叔煮得飯,吃飽睡著後一覺十年後
,師叔就又這麼被關起來……」辛茗吃著嘀咕道,「這次我打死都不會睡了,反正修道起
來十天十夜不睡也沒什麼,一定把師叔您顧好。這條鍊子別想再把您裝進去。」
「傻小子,好好吃飯,嘴裡吃著又講個沒完,不怕噎死還是把舌頭都給嚼了?」黑羽
跟著大快朵頤一頓後,見辛茗還在叨叨唸,跳到他頭上咬了頭髮:「你那些雞還在等你呢
,還有外頭那些妖獸。別管你這條鍊子啦,相信你師叔的話。」
「不是,我擔心麼!」跟黑羽相處這些時間,辛茗越發敢同他頂嘴,「你不懂。」
「我懂得很,你就是個滿腦亂轉的呆孩子。」
「我、我不呆——」
梅凌寒沒再多說,只是神態溫和看著烏鴉跟師姪拌嘴,時不時挾菜給辛茗。
吃飽後,兩人收拾完餐具,便先往抓到野雞的地方去。
梅凌寒說先抓隻回來替他煮個雞湯,路過那些妖獸屍體時連看也沒看一眼,反而是辛
茗緊張的黏在他身邊,甚至厚臉皮地抓住師叔的衣擺。
沒有把辛茗推開,梅凌寒笑笑任他拉著,御風帶起他。
「我想想,該從何處說起。」兩人御風過去,不過一眨眼,梅凌寒落地時道:「從把
我關在裡面的是月烏前輩開始說起吧。」
「喔——」辛茗蹲下看他抓到的那些雞,雞都好好的,就是被關久了脾氣暴躁,見到
他氣得咯咯大叫,遠處草叢裡還有好多只雞也回應著,應該是同伴,知道打不贏他們也救
不了被土牢關住的同伴,只能在那邊徘徊。
「欸欸欸?」當把第一隻雞抓起來塞進硃砂鍊裡時——辛茗這次終於記得他鍊子的功
用很大,什麼都能塞:「等下,師叔您剛剛說什麼?」
「……」這孩子把話聽進腦子裡傳得速度是不是有些慢?梅凌寒露出擔憂的眼神看著
辛茗。
(待續)
謝謝看到這邊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