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7
※溫馨提醒：主視角是微BG但負責放閃的是BL
＊魚酥
別人的早上是被鬧鐘叫醒，而曼諾的早上是被魚酥味燻醒。
只要一聞到微微焦香的氣味，他幾乎是反射性地睜開眼睛，下床換衣服，上完廁
所再走到家裡隔壁工廠報到，一氣呵成，甚至已經習慣到能邊打瞌睡邊把包好的產品
整齊疊進箱子封裝。
他爸是魚酥第三代，雖然做不到大富大貴，也還算經營穩定，要養他們一家子大
小不是問題，但人力上就得比較節儉，導致他們家孩子從小就得進工廠當無酬勞工，
還沒得離職。
「爸爸，曼諾又在睡覺了還把魚酥裝錯箱！」
他聽見弟弟打小報告，瞬間清醒，瞪了對方一眼，低聲怨：「不說話沒人當你啞
巴。」
「啊你就裝錯啊，反正之後也會被媽發現。」二弟米勒嘟嘴，一點都沒有出賣哥
哥的歉疚。他們家在南二區商店街有一間小店面，販賣家裡烤製的魚酥魚卷魚片，通
常由他媽媽和阿姨負責顧店和出貨，偶爾也會傳喚他們三兄弟去幫忙，他爸爸及叔叔
則在後端工廠處理原料。
「拔，曼諾和米勒在吵架，手停下來了。」果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三弟理查也
跟著告狀。
帕萊先生大概懶得理三個兒子日常鬥嘴，隔著烤爐喊了句「趕快做事」就繼續忙
他的了。孩子們撇撇嘴，互瞪一眼，才乖乖埋頭苦幹。
曼諾身為長子，心裡還是有點責任感，等時間稍晚，先是催促兩個弟弟準備上學，
再折回工廠，把貨搬出去，預計等一下上學途中順路送去店裡。其實他小時候對家裡
事業很排斥，畢竟每天身上都瀰漫著烤魚味，偶爾聞一下還覺得香，一直聞就煩了，
所以國小幾乎每天都被同學訕笑排擠，儘管經常帶魚酥去請大家吃刷好感度也沒用，
直到他有天終於受不了，一回家就哭訴著說為什麼只有他這麼倒楣，出生在這種家庭。
那些氣話他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幼稚又糟糕，但對小學的他而言，烤魚味已經和
天崩地裂差不了多少，要嘛烤魚走，要嘛他走，反正只能留一個。當然他父母根本沒
打算解決他的困擾，還嫌他無病呻吟，罵了一頓，害他那陣子絕望地認為自己可能是
外面撿回來的才這麼不受寵。
後來是阿姨買了除味噴劑給他，還教他怎麼洗衣服能夠去味，才幫他擺脫烤魚的
陰影，學校生活終於邁向和平。也多虧有他這個做哥的身先士卒，他兩個弟弟都在傳
承下成功抵抗烤魚威脅，沒有人再搞家庭革命。
高中之後懂得比較多了，逐漸能理解並接受家裡工作，甚至常常向朋友自嘲從他
身上氣味就能聞出他家正在研發什麼創新口味，商業機密都不機密了云云。且國中時
他加入賽龍隊，一開始的動機雖然是逃避當廉價勞工，但後來飛出興趣，在開始參加
比賽後，才赫然發現養賽龍和當一名賽龍手有多花錢，遙想當初對父母提出這個要求，
他父母竟然沒有一句反對。幾年後阿姨才偷偷跟他說，小時候歇斯底里發飆那次確實
讓他父母心裡有了愧疚，也考慮著如果他不願意，那就不要接家裡事業沒關係，去做
什麼都可以，開心就好。
儘管有點感動到想哭，但他可是叛逆期少年，是不會輕易使出擁抱大和解的，他
最大的讓步就是盡量撥空幫忙做事，在學生、勞工和賽龍手，責任、工作和興趣三者
之間取得平衡，然後，也在能力範圍內洗腦……輔導兩個弟弟正向地接受當奴隸……
當勞工這件事，至少不要過得太委屈。
「爸，我要去學校了，下午會去練習，晚飯前回來。」曼諾出門前又進工廠對父
親說。
「嗯。對了，你媽早上說什麼網路訂單有問題，你有空去看一下。」
「好。」
「等等。」父親又叫住他，說：「上次你說下個月胡椒要做賽龍健檢，錢我放在
紅色信封，你媽媽的化妝鏡下面，自己去拿。」
曼諾想到那筆金額，本來要說什麼，話到喉頭又吞了回去，糾結半晌，只說：
「……知道了，謝……謝。」
他父親又嗯了一聲，轉身忙碌，沒再搭理他。
曼諾到校前先送貨到店裡，放學後又來了一趟，這時候是下午，商店街慢慢湧現
人潮，他家的店面雖然沒有客人，但他媽媽和阿姨都在忙碌，二弟居然也已經在裡頭
幫忙。
「早知道你在這我就直接去粉紅羊練習了，要來是不會先講一聲喔。」曼諾邊翻
白眼邊跟弟弟抱怨。
「我又不會弄那些網路後台的東西，你快點去處理不然媽要念了。」米勒做了一
個鬼臉，「怎樣這麼急著去約會喔，你喜歡的那個女生是追到了沒啊？」
「關你屁事。」曼諾嘖道，「趕快包啦。」他進入櫃台，打開電腦，當初為了怕
老人家看不清楚還特地買了大螢幕，結果還不都是他們兄弟在使用。「就設定跑掉了
而已，是不是你還是理查跑來亂弄啊？」
「不要亂誣賴人好不好，是前天媽突然說想學著處理，就自己摸索，不知道點到
什麼才變這樣。」米勒說。
「前天？那幹嘛不早點跟我說？」
「就媽說不想一直麻煩你啊。」米勒俐落地用封箱膠帶纏繞箱子一整圈，再貼上
收件資訊，「媽說你也有事情要忙，要念書要賽龍什麼的，老是找你來怕你又不高
興。」
「……幫忙家裡的事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曼諾說，「你跟媽說下次有問題直
接告訴我，不然你們在那邊瞎忙，我才不高興。」
「自己去說啦。」米勒把等一下要請貨運來收的箱子疊起來，又低聲說：「阿姨
剛剛偷偷跟我講，爸媽好像想雇幾個工讀生來幫忙。」
「為什麼？」曼諾一驚，「有這麼忙不過來嗎？我們家有錢請工讀生？」
「我哪知啊。」米勒走到展示架旁，拿起清單，把處理完的訂單編號一個個核對
打勾，「聽阿姨的意思是，現在很多都是團購寄送，處理時間可以集中，也不需要請
到全職，可能一兩個工讀生就夠，我們也能有多一點自由時間。」
「……」
「你幹嘛皺眉頭，叛逆期喔。既然爸媽都想請人了，表示營收很不錯吧，幸虧我
們家團購弄得早，昨天隔壁街那個賣魚鬆的叔叔還來問我網路商店怎麼申請呢。」米勒
說，「而且這半年開發的新品也有順利推銷出去，真是謝謝你們隊助教的朋友。」
在南島，魚酥店根本滿大街都是，目標客群也多瞄準觀光客，因此店址醒目程度
幾乎決定了客人會不會進來消費，像他們家這種位在商店街邊緣的小店面，反倒經營
在地人多於觀光客。客源穩定是穩定，卻也導致他父母秉持回饋熟客的心態，十幾年
來幾個常駐品項怎樣都不肯漲價，到這一兩年，幾乎沒有利潤空間了。儘管他們一直
嘗試打破傳統開發單價較高的新口味，對品質也講究，但終究缺乏宣傳行銷，研發新
品的後續效益通常也就跟前期成本打平罷了。
原以為生意大概很難有什麼改變，哪知道半年前曼諾參加的賽龍隊助教梅迪斯先
生帶了一個朋友來買，沒過幾天，詢問訂購的電話竟如雪片般飛來，導致他們全家徹
夜加班了整整一週，等消化完這批訂單更花了三個月之久。後來循線調查，才發現竟
是因為職業賽隊的熱門賽龍手在廣播節目中大讚他們家洋蔥口味的魚酥好吃，才掀起
這股團購浪潮。
雖然，對，雖然曼諾記得當時是自己主動向桑諾堤先生推銷自家產品，但是先不
說他沒期待對方真的來買，更是料不到魚酥會透過這種方式宣傳開來……即使多數人
大都懷著跟風嘗鮮的心態，不過高峰過後，還是有五六成回購率。他父母大致了解來
龍去脈，當機立斷同意開發網路銷售，加上兩個弟弟強烈建議附贈新品試吃包，從此
團購訂單穩定發展，便一路到了現在這種明明店面沒半個客人但是他們都忙著裝貨的
情況。
曼諾心裡清楚真正該謝的人是桑諾堤先生，不過他再怎麼無知，也猜的到人家三
冠王的推廣費認真算起來他們這種鄉下小店絕對負擔不起。再者儘管他父母平時少看
體育或娛樂新聞，還是聽過桑諾堤先生的大名，為了避免老父老母叔叔阿姨心臟病發，
他才決定隱瞞對方身分，只解釋說是梅迪斯先生帶來的朋友，而那朋友恰巧跟職業賽
隊有交集，僅此而已，以致家人們始終不知道當天那位顧客的來頭有多大。
他父母曉得梅迪斯先生是隊裡教練之一，原本就對對方很客氣，經過這件事，更
是感謝，還指示兒子每個月帶一箱魚酥送給梅迪斯先生以表謝意，嚇得梅迪斯先生親
自跑來付錢，他們就這樣推來推去一兩個小時，最後才用售價六折達成協議。
梅迪斯先生大概同樣不想高調，並沒有拆穿他，對此他還真的鬆了一口氣。要是
父母知道幕後推手是這種大咖，還無償幫忙，肯定押著他一起去謝主龍恩……開玩笑，
身為情敵，他才拉不下這個臉！每次看到暗戀的女孩子一天到晚對著那人的照片喊老
公已經夠難受了，還要他去致謝，門都沒有！想都別想！
對，這才是他隱藏真相的原因！沒錯，他就是羨慕吃醋嫉妒！國民男友有什麼了
不起，不就是帥了點還拿過幾個冠軍，都退休了為什麼不趕快去結婚讓粉絲死心啊——
「欸曼諾，你覺得我也能去練賽龍嗎？」
一句話讓曼諾瞬間被拉回現實，他停下手邊動作，問：「怎麼突然想去賽龍？」
「就看你這樣覺得好像很有趣，如果之後家裡請人，下午我也有空做其他事情
了。」米勒說。
曼諾抿抿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弟弟當賽龍手可能比請一個工讀生還花錢，即使
家裡賺的錢變多，也還遠遠不到能恣意揮霍的程度。但他心裡也矛盾，知道不應該用
「沒錢」這種理由阻止米勒追求興趣，畢竟他父母當時也沒有對他這麼做。「那你，
呃，有想要加入哪個隊？需要我陪你去參觀嗎？你跟爸媽講了嗎？還是你先找阿姨商
量一下……粉，粉紅羊就不錯啊，教練人也滿好的。」
「不要，你們隊又沒幾個人，我當然要去南島第一賽隊南方海燕啊，人家每年都
有成員被選上當職業賽龍手耶，而且我班上女生——」
「班上女生？」
「沒有啦！」
「原來是為了追女孩子。」
「才不是！」
「好啦好啦隨你便，反正你先問阿姨就是了。」曼諾懶得跟弟弟吵，想著既然動
機不純，搞不好也只是講講，之後再看著辦吧，他要煩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可不想添
這一筆！他把後台處理完，拎出書包起身，「我要去練習了，你記得貨運來收的時候
要再點一次數量。」
「知道啦，你當我三歲小孩喔。」米勒揮揮手趕人。
不過曼諾還沒拉開門，店門就先從外面推開了，一人走進來，差點撞上他。
「梅迪斯先生？」曼諾驚訝地看著剛剛講到的人出現在眼前，而且後面還跟著另
一個男人，「有什麼事嗎？」
「我要買上週你帶去粉紅羊請大家吃的新口味魚酥，我男……我朋友覺得很好吃，
說要買十包回家屯。」麥菲爾．梅迪斯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到櫃台邊的米勒，也
打了招呼，兩人見過幾次，但不熟。他又對曼諾說：「抱歉，你正要去練習場對吧？
還是我明天再來？」
「沒關係，不麻煩。欸米勒，去拿個大袋子來啊，站著發呆喔。」曼諾朝弟弟喊，
「梅迪斯先生，你要什麼直接拿就好，要是跟你收錢我媽會罵我。」
「那怎麼行！我記得之前不是說好讓我付錢而且最多打八折？」
「是六折吧！」
「是吧，所以你要讓我付錢。」
「我會被罵啦！」
正當兩人都不退讓，原本佇在門邊的男人忽然笑著插話：「讓我來付好了，這樣
你就不會為難了對吧？麥菲爾，既然是我說要買的，當然由我出錢，好不好？」
曼諾遲了兩拍才發現這個人竟是情敵兼恩人桑諾堤先生，這下他當然更不敢向對
方收錢，就怕哪天被他爸媽發現緣由，絕對會被扒掉一層皮。但他還沒說話，看不慣
這種矯情戲碼的米勒已經迅速打包好魚酥，直接遞給桑諾堤先生說：「十包羅勒起司，
附贈一包原味，打完折總共一千二，發票在這裡，謝謝惠顧，歡迎再來。」
曼諾瞪著不長眼睛的弟弟收下錢，等兩人離去，才說：「之後媽罵人你自己看著
辦。」
「人家男朋友就說要付錢了啊，你不讓他付才是不給面子好不好。」米勒翻了一
個大白眼，看來他哥也是虛長三歲，連這種場面都看不懂，難怪遲遲追不到女生。
「什麼男朋友？」曼諾疑道。
「他們兩個戴同樣的戒指你沒看到？」
「沒……什麼戒指？什麼意思？你知道那是誰嗎？你有認出他嗎？」
「我知道梅迪斯先生啊，他男朋友戴帽子又戴墨鏡我怎麼知道是誰，你當我能通
靈喔。」
「男朋友？男朋友？！戒指？！他男朋友？梅迪斯先生是他男朋友！」
這時可能因為聽到騷動，他母親從後面走出來，質問：「怎麼回事？在大叫什麼？
這裡是店門耶！」
「不知道，他就突然發瘋……」
曼諾才不管媽媽和弟弟驚愕的目光，他開心地原地轉圈圈，剛剛什麼家裡請人的
問題、錢的問題、弟弟的問題通通都不重要了，現在他只想掃光架上所有的魚酥，再
全部拿去送給梅迪斯先生以感謝對方的貢獻——國民男友終於變成私人男友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