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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培渲知道自己的交往提議改變了某種局勢,林俊成似乎想要跟他拉開距離,隔天早
上他去健身時,男人僅只是禮貌地點頭,又回到之前那種疏離模式。
前男友的事沒有機會詢問本人,戴培渲又跑了一趟藝文空間,去聽了諾阿姆和謝家綺
的現場Live Podcast,場面十分熱鬧,竟然有超過上百位聽眾特地前來,不得不管制人流
。
晴朗的下午艷陽高照,聽眾們撐著陽傘忠實地待在原地。這對公開情侶完全不像是有
分家徵兆,兩人一搭一唱地閒聊,顯然已經十分習慣公開演出。
演出的中場休息時間,大批想要和他們說話的粉絲團團將他們包圍,戴培渲還在表演
場地附近聽到幾個他們的親友在聊天,晚一點一行人要開車去海邊的餐廳聚餐慶功。
那個店址沒有車的戴培渲不方便跟,就算他能臨時包車,砲友在海港邊突然冒出來詢
問男人的前男友詳情,只會讓朱逸凡認定他是個瘋子,不會透露半點訊息。
戴培渲發現沒有機會接近這對名人情侶檔,便提早離開會場。
他其實也不怎麼抱期待,前男友的事情等待專業人士的報告也會更詳盡,還能取得公
司方面的消息。
手機傳來震動,是邀請進入聊天室的訊息。
委託人聯絡的間隔變短了。
戴培渲立刻點擊登入,想知道委託人是不是找了其他惡質業者,傷害了一隻流浪貓來
血祭,畫面上卻出現短短一行字。
[委託中止。]
[為什麼?]
[反正你也不是真心想要動手吧,已經給你很多時間了。]
被戳破了刻意拖延,戴培渲霎時僵住,正想要說服對方讓自己繼續負責,對方又傳來
訊息。
[以後如果有需要再聯繫你。]
[等等,那三十萬我要退到哪裡?]如果能拿到戶頭,說不定能夠追查委託人身分。
[你留著吧。]
委託人沒有上鉤,直接退出了聊天室。
戴培渲一回到社區,樓下管理員像是等待多時,立刻朝他跑過來,顯然不再覺得他反
應過度。
林俊成的公寓被人闖入了。
大門的密碼鎖直接被用工具破壞,屋裡被弄得一團混亂,酒櫃裡的酒瓶都被摔破,酒
水撒在沙發和地毯上。
「財務方面沒什麼損失,家具和錄音間卻損壞嚴重。」看到滿臉驚慌的戴培渲在門口
張望,正在屋內走來走去的林俊成說道。
他身上還穿著慢跑服,事發時間是他固定去慢跑的下午時段。
白天這種時段是小偷常常會造訪的時間點,因為住戶通常都不在家,可是挑著星期六
出沒,卻很不尋常。
「人沒事就好。」戴培渲脫口而出。
林俊成有點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走過來將他抱進懷裡,戴培渲才發現自己看起來似乎
非常恐慌。
「我沒事,不用擔心。」林俊成輕輕撫摸他的背,「你昨天的顧慮也沒錯,我的反應
態度很不好,對不起。我一個人生活太久,還不太習慣和他人配合。」
戴培渲默默搖了搖頭。
「那個,戴先生家的監視器……」跟在後頭上來的管理員尷尬地出聲。
放在戴培渲家鞋櫃上的家用監視器居然毫髮無損,也許有拍到犯人。
戴培渲拿出手機,設有即時連線功能的監視器能直接透過網路查看,他找到今天的檔
案,往前調轉了一個鐘頭。
林俊成和管理員湊在兩旁,看著戴培渲一點一點反覆調整時間,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出
現林俊成出門的身影。
過了幾分鐘,戴著小丑面具的臉猝不及防出現在鏡頭前,占據整個畫面的特寫鏡頭讓
管理員嚇得倒抽一口氣。
小丑男穿著肥胖的道具服,看起來衣服裡塞著東西,整個身形看起來不怎麼自然。
他朝著鏡頭揮了揮手,緩緩往後退,露出了另一隻手上拿著的斧頭。
畫面既詭異又毛骨悚然,充滿著純粹的惡意,只見小丑倒退走了好幾步,直到鏡頭拍
不到的位置,才轉身走向林俊成家大門。
透過地面上的影子,能看到他揮動著斧頭,狂砍林俊成家的大門。
看著監視器拍到的畫面,好一陣子沒有人出聲。這已經超越了入室行竊的範疇,有個
瘋子殺人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闖入民宅。
「抱歉,讓你也待到這麼晚。」
從警局出來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這一次的犯案程度升級,警方態度也更為嚴謹,報警之後,他們到警局做了詳細筆錄
。
過程中,提供監視器畫面的戴培渲非常猶豫,是否要將有人委託殺害林俊成的情報說
出來,可是他是接受委託的這一方,在完全沒有其他嫌疑犯的情況下,坦白只會讓住在隔
壁又收穫鉅款的自己惹上大麻煩。
「我們去住飯店吧,我剛才訂好房間了。」林俊成用手機叫了車,一邊說道。
戴培渲訝異地睜大眼睛,「我們?」
「我家那個情況,暫時沒辦法住了。」林俊成看了他一眼,微微挑起眉,「有拿斧頭
的傢伙在你家門口揮手打招呼,你還敢回家睡?」
看到林俊成眼中的懷疑,戴培渲頓時有點尷尬。
這一次闖入屋內的情況和前幾起竊盜案都不同,那幾起案件門鎖都沒有被暴力破壞,
這次直接用斧頭砍壞門,仇恨犯罪的意圖非常明顯。
戴培渲知道那是委託人找的另一位殺手,沒把自己當目標,所以不怎麼擔心自身安危
。
──然而,那個小丑對著鏡頭挑釁的畫面,究竟是拍給林俊成看的,還是他這個明明
就住在隔壁,卻遲遲沒有下手的騙子?
委託人說不定就是發現了他的真實身分,才決定停止委託。
「走吧,你的房間錢我會負責。謝謝你提供監視器畫面和寶貴的時間。」林俊成抬手
摸了摸戴培渲的頭,似乎以為他是嚇呆了才會變得安靜。
戴培渲抬起頭來,「……我們要分開睡嗎?」
既然都要在外面住一晚,他不想浪費時間。
林俊成看著他的眼睛,沉默半晌,「我可以把一間房間退掉。」
*
戴培渲並不是出於這種目的才提出要一起睡的,不過聽在男人耳裡,似乎就會變成一
種暗示。
一進房間,林俊成就將他壓在門上親吻,戴培渲認為能夠透過親密行為加深信任感也
不壞,便任由男人將他拉上床,汗水淋漓地進行了肉體交流。
「今天的事,看起來不像竊案。」完事後,疲軟的趴在浴缸邊緣泡澡,戴培渲終於忍
不住問道。
林俊成靠坐在浴缸裡,一隻手放在戴培渲赤裸的背上,事不關己似的同意,「怎麼看
都像尋仇。」
兩人陷入短暫沉默。
沒有人提起如果當時林俊成在家,又或者作息並不固定的戴培渲恰好撞見,碰上那個
拿著斧頭的小丑會發生什麼事。
「你最近都要住在飯店嗎?」
「我在市區還有幾間房子,可以搬去其他地方。」
戴培渲陷入沉默,他差點忘記林俊成是家境好,本身也非常會賺錢的那一種菁英人士
。
──要是林俊成搬去其他地方,他們的生活圈就會斷了交集。
「你呢?當初怎麼會用遺產買下那間公寓?」林俊成是看中生活機能,健身房、附近
有大型公園,再加上大坪數的公寓能夠有獨立的書房和錄音室,不過他觀察過戴培渲的生
活,對方過得很低調樸素,也不愛往戶外跑,一個人住進這種社區似乎沒有必要。
戴培渲愣了一下,才想起當初自己在居民會議上做出的解釋,「其實這間公寓是我父
親用我的名字訂的。那時還沒有興建,這個社區使用的幫浦系統是王謙霖他們家的,是王
謙霖進入自家公司以來,親手洽談的首個大案子。我爸當初為了慶祝他出社會,捧場買了
一戶預售屋,讓他在談案子時更順利。」
整理遺產清冊時,他才想起有這一戶豪宅,正好他開始經營許願池,那時認為要做很
容易引發糾紛、招致報復的危險工作,住在有十幾位保全二十四小時輪班的有錢人社區,
應該能保障人身安全,他才搬進這間公寓。
「怪不得他這麼照顧你。」林俊成說道。
「沒錯。」戴培渲噗哧一笑,「表哥是我父親留下的保險。他們從以前就很擔心我會
沒辦法在社會上立足,留個貴一點的公寓給我也是,缺錢的話至少能夠賣了有退路。」
這在華人社會很尋常,父母總是對於子女的出路有諸多期待和恐懼,即使是唸著最好
的學校、有最好的實習機會,在父母眼裡孩子仍舊是一無是處的幼兒,一路上貶低著子女
的成就,擔憂他們未來無法自力謀生。
林俊成以前也見過不少被父母貼上許多標籤的朋友,他們在學校裡都是表現優異卻又
戰戰兢兢,自我價值感極其脆弱的那一群孩子,進到了職場也特別容易被欺壓。
然而,戴培渲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
「你以前休學過?在學校裡和同學處不好?」
原本懶洋洋趴著的戴培渲頓時像見鬼了一樣,回頭看向他。
「你說過你姊姊要你別當米蟲,這對大學生來說似乎是有點苛刻的評價。」
戴培渲頓時意會過來,自己曾提過家人是在大四那一年離世。
「……你的記憶力真好。」戴培渲苦笑,「沒錯,我大學時曾當過繭居族,有天突然
提不起勁去學校上課,食慾又很差,就真的沒去了,每天都關在房間裡睡覺。」
那時他肉眼可見的精神狀況不太好,瘦了好幾公斤,父母知道有哪裡不太對勁,也不
敢強行逼迫他出門。
「我休息了一年,那時我隱約有感覺父母做好養我一輩子的準備,我有聽到他們在規
劃財務計畫,想要替我存錢,畢竟我們家也有一點資產,有本錢這麼做,那也是我會投胎
,不是嗎?反正我又不是那種會到處吸毒跑趴買跑車的紈褲子弟,只是躺在家裡而已。」
戴培渲坐起身來,渾身赤裸地和林俊成面對面,「那時我聽到他們的規劃,想著這樣
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可是我姊姊卻很堅持,要我既然好轉了,就要走出家門。」
「她很嚴格。」
「是啊。」戴培渲微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卻有些黯淡,「她認為我不能失去面對社
會的能力,無論是要把學歷補完,還是去打工,一定要保持一點連結。就算最後我還是討
厭人群也無所謂,起碼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沒有選擇只能逃跑。」
後來戴培渲順利回到學校,完成了學業,雖然還是沒能過上世俗眼光裡的正常生活,
起碼自理生活沒問題,至今也沒有再嚴重復發。
「能換我問問題嗎?」從浴室裡出來,林俊成幫他吹了頭髮,戴培渲乖乖坐在梳妝鏡
前,從鏡子裡看著男人。
林俊成搓揉著他的髮絲,用眼神表達了不置可否。
「我聽謝家綺說,你自從前男友自殺之後,就不再談認真的感情了。」
「……他還真是什麼都說。」林俊成的眼裡透著濃濃的無奈。
「我看到網路上有新聞,菁英工程師連環自殺鬧得很大。」
戴培渲關注起這段在海外工作的經歷,擔心同事們自殺其實有弊案。
「新聞報得太聳動了,說得像有連鎖詛咒在奪命。」林俊成淡淡說道,「在那種高壓
環境裡,長時間的精神壓力和睡眠不足都會影響健康和判斷力,在美國失去了工作又等於
失去健保,身體出狀況會更需要保有工作。當周圍有人用這種方式結束,被逼到極限的人
就會認為這是一種選擇。」
聽起來新聞沒有誇大,一間公司在短短一年內就有四、五個人過世並不正常。
林俊成關掉了吹風機,親暱地用手指幫他順了順頭髮,勾起嘴角,「我這輩子見過最
聰明的一群人,是過得最糟糕的一群人,同時聰明又善良的那幾個,都十分短命。」
聞言,戴培渲面露愣怔。
家人們出車禍過世時,戴培渲也常常聽到類似的言論。
──被寵壞的小兒子活下來了,認真優秀的姊姊卻英年早逝。
「這件事確實影響了我的價值觀,我花了很多時間培養專業,後來卻決定提早退休。
當時有受到一些同事和主管不諒解,可是他們脫離了那個環境後,也都有向我道歉,我還
有收到主管寄來的聖誕卡片。」
林俊成摸了摸他的頭髮,似乎誤以為他的沉默是出於同情,「還有,那個人不是前男
友,是和我感情很好的室友兼同事,當時朱逸凡以為我們在一起。」
戴培渲這才回過神來,仰頭看向站在身後的男人。
即使不是戀人,關係如此親近的對象驟逝,仍會造成極大的衝擊。
「事發前兩天,他曾問過我要不要去喝酒,但我當時很累,比起特地開車出去,只想
多睡幾個小時。」林俊成說道,「我本來想著等到週末再陪他出去,可是到了星期四,他
就沒有回來了。」
戴培渲環抱住男人的腰,猶豫地開口,「你有做過心理輔導嗎?」
比起隨意開口說出「不是你的錯」,他認為林俊成會比較喜歡理性的陪伴。
「辦公室的同事們都做過,效果似乎不怎麼樣。」」林俊成隨口說了可怕的玩笑話,
「我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的責任,只不過和諮商師談話時,我反而發現他為什麼多等了一
天,等到快要接近週末卻差了一天的日子。他不希望我記得他自殺的前一天,我拒絕和他
出門喝酒。」
即使痛苦到決定走上絕路,最後仍惦記著朋友,不希望友人感受到罪惡感。
戴培渲看過那個年輕室友的照片,從未見過本人,卻能想像那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你不願意有穩定關係,和這件事有關嗎?」戴培渲問道。
「也許有影響。」林俊成微垂下視線,手指撫過戴培渲穿著的浴袍,一路向下撫摸他
的背,「要是每天都見到的人突然出意外,我會難過的。」
戴培渲原以為男人是在調情,可是林俊成手指最終停留的位置,是他側腰上的疤,「
……我之前被騎太快的機車在小巷子擦撞到。」
雖然那個騎士是真心要撞他沒錯,因為戴培渲拍到了他偷打女友小孩的證據照片,那
個男的只靠女友賺錢養他。
林俊成從來沒問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是從哪來的,這是第一次對方意有所指似的
表達了關注。
「我以後會小心一點。」戴培渲承諾道,「不會突然死掉的。」
林俊成的眼底浮現笑意,俯下身褒獎地吻了他的唇一下,放在側腰上的手略為施力,
輕輕鬆鬆地將他整個人抱起來,朝著不遠處的大床走去。
……是調情沒錯。
「你說以前的主管還會寄聖誕卡片給你。」戴培渲抱著男人的脖子,在被拖上床前趕
緊詢問本來的目的,「是最近出現在新聞上的那個人嗎?我看到有個要出來選紐約市長的
企業高層,在那家公司待了很多年?」
如果是這種等級的幕後人士想要殺害林俊成,那戴培渲這種沒有什麼背景只有一點小
錢的自由業,最後能做的也只有提醒當事人了。
「沒錯,你調查得真詳細。」林俊成有點訝異,近距離看著被抱在懷裡的漂亮青年。
「搜尋公司名字時就出現了,是最近比較熱門的新聞吧。」戴培渲故作鎮定,同時也
擔心起對方又會認為他干涉太多。
幸好,林俊成似乎只覺得他認認真真讀了一堆英文新聞很有趣,看戴培渲這麼努力想
知道自己的事情有點可愛,望著他的眼神充滿興味盎然。
「他去年寫書時還有找我幫忙,我們偶爾會聯絡。最近可能會有政敵想拿當年的事攻
擊他吧,不過以他的性格會做好萬全的準備。」
林俊成對那位主管的評價很高,而且交情似乎很不錯,對方還有邀請他去家裡作客。
「我們可以停止討論別的男人了嗎?」背部碰到了柔軟的大床,林俊成跨在他身上,
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勾起嘴角問道。
「當然可以。」戴培渲主動用臉頰去蹭對方的手,面露甜甜的笑容。
林俊成願意耐心跟他聊這麼多私事與感受,已經完全超過戴培渲的預期,他很樂意在
床上給予對方熱情的回報。
深夜時分,林俊成坐在床頭邊,用手機處理著瑣事。
他訂了這間飯店最好的頂層套房,這個房型有臥室和起居室,他可以到外面坐在沙發
上辦公,用客房服務叫來咖啡,在光線明亮的地方辦事。
然而,有一個柔軟溫暖的體溫靠在身旁,林俊成發現自己蠻喜歡這個狀態。被折磨到
疲憊不已的漂亮青年發出細微的呼吸聲,側身縮成一團熟睡著。
這似乎是壓力大會有的睡姿。林俊成不時看看戴培渲的睡臉,忍著用手去撫摸的慾望
,看那張嘴微微張開的模樣,總令他想放點什麼東西進去。
室內電話鈴聲響起,林俊成迅速接起電話,蹙起眉頭放低了聲音應聲。
「林先生您好,想請問您是否有叫外送?」飯店櫃檯人員客氣詢問。
「沒有。」
「我們前台有一位先生想知道您和戴先生的房間號碼,說是要送東西上去。」
櫃台小姐的口吻裡透著困惑,「請等等……那位先生說是有人幫你們叫東西,怕你們
餓到。」
林俊成反問,「那位先生外貌有什麼特徵?」
「這個──咦?請等一下……」櫃台小姐的聲音忽遠忽近,過了一會又重新回答,「
那個先生剛才突然朝外走去,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他穿著防風外套和雨衣,還戴著帽子
和口罩,看不太清楚臉。」
櫃台小姐的聲音雖然盡可能保持專業,卻始終聽得出一絲茫然,顯然在櫃檯前試著上
樓的那位外送員讓她感到很不對勁,又不敢擅自隨意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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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抓蟲~~有錯字的正式版本時會改: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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