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
本篇無R18
有水木枕營業、抹布之描寫（我流詮釋）
有想像中的育兒生活
沒有認真考究歷史
請當作平行謎時空
37、
「好了嗎......唉呀，這不是完全沒動嗎？」眼珠老爹從紙門的縫隙穿過，房間就跟兩小時
前的樣貌相差無幾——滿室散亂的雜物。
「抱歉，因為我發現了這個，忍不住看得入神。」鬼太郎稍微舉起手裏類似書本的物品，
眼珠老爹近看才發現那是一本手帳。
「原來義父有寫日記的習慣......父親您知道嗎？」鬼太郎的目光回到翻開的書頁，水木工
整的筆跡，緻密地落在泛黃的紙張上。這本在書店或文具店就能買到的手帳，封面很樸素
，沒有任何字樣，內頁也沒有多餘的印刷裝飾，是一本平價又樸素的手帳，很符合水木的
風格。
「這麼說起來，水木的確常常在小桌上寫東西呢。」眼珠老爹的聲音變得懷念。「當時的
你很喜歡水木抱，不管看起來睡得多熟，只要一放下就會哇哇大哭，很麻煩啊！水木只好
一邊抱著你一邊處理工作。」眼珠老爹跳上鬼太郎的肩膀，越過鬼太郎端詳手帳。
「我到現在還是很喜歡義父。」鬼太郎面無表情、平淡地道；然而聲音中卻透露出些許寂
寥。「裏面寫了很不得了的事喔，父親......您知道以前義父在做什麼嗎？」鬼太郎問道。
「那是他很愛你的證明。」只剩下一顆眼珠的老爹看不出表情，但鬼太郎仍覺得能看到以
往那張閒適淡然，又溫柔的臉。「父親早就知道了？」
「水木回來的時候，身上常常帶著不同男人的味道，有時候肥皂或沐浴乳的香味也會換。
」眼珠老爹跳上桌子，邊瀏覽手帳內容，邊吃力地翻頁。「那是我剛來到水木家的事，但
沒有持續太久。」
「義父是為了父親吧。」鬼太郎平靜地道。「話說回來，自從義父過世後，您就不維持原
本的外型了。」
「維持原本的樣貌需要耗費很多靈力，既然水木不在了，刻意維持原型也沒意義。」眼珠
老爹再次環視室內，這裏是他、鬼太郎和水木三人一起生活過的空間。
在哭倉村浸泡過幽靈族血液的水木，壽命遠比一般人類長得多，外貌也老得特別緩慢。他
在血液銀行平穩地工作幾年後，因美國的駐日大使接受捐血而染上肝炎，亦即所謂的「賴
肖爾事件」，讓政府檢討全面賣血制度，最後血液銀行廢止，由紅十字會成承接並改為捐
血制度。
離開血液銀行的水木又換了幾份工作，幾年後水木的母親也過世；隨著年歲增長，他的外
貌不能再用娃娃臉含糊過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謠言，他們也搬過幾次家。最後水木開了
一家喫茶店，厚鬆餅成了鬼太郎最愛的點心。只是再怎麼長壽，水木仍然是人類；兩百年
對人類而言很長，對幽靈族來說卻只是一瞬間，水木終究沒能看到鬼太郎長大成人的樣子
。
眼珠老爹提議把房子處理掉的時候，鬼太郎沒有太多意見，說起來他們本來就是因為水木
才維持與人類社會的牽絆，如果水木不在了，就如同父親所言：沒有任何意義。不過真正
開始整理水木遺物時，鬼太郎覺得比想像中困難好多好多。每樣東西都勾起他不同回憶，
一旦回想起就很難不陷進去，何況這些東西是預計要丟掉的。
鬼太郎不只一次被父親提醒：人類很脆弱，一不小心就會死，而且壽命很短暫。他以為他
應該早就很清楚才對。但現在他還是忍不住後悔：如果能再跟義父多說他有多愛他就好了
，兩百年真的太短了。
他之前就隱約有某種念頭，看了手帳後便更加確定：就算水木死了，他大概也沒辦法完全
放下人類不管，即使人類常幹蠢事，又常常被利慾薰心。因為他們是水木的同胞，廣義來
說，他們也是水木的家人；就像當初水木也不在乎他是妖怪，無怨無悔地養育他一樣。
「明明搬過那麼多次家，義父還是一直留著這本手帳。」鬼太郎心中感到一絲刺痛。「因
為這裏記錄著你長大的過程啊，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生病時該怎麼辦，水木都寫下
來了。」眼珠老爹懷念地道。
「父親跟義父談過這裏面的事嗎？有沒有看過手帳的內容？」鬼太郎難以想像當時的水木
是什麼樣的心情？「沒有。」眼珠老爹搖了搖他僅存的大眼珠。
「我來之後沒多久，水木就自己了結那些事了；而更之前的事是他的過去，如果水木不想
說，我也不勉強。我兒啊，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兩件不想說的秘密，人類的心思是很纖細的
。」鬼太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水木從來沒有對他們提起過這段往事，但同時也沒有拋棄過這本手帳，對水木來說，那是
什麼樣的時光？他覺得痛苦嗎？有後悔過嗎？只是，這些都得不到答案了。
停頓一下，眼珠老爹又道：「真要說的話，是我讓水木為難才對。是我逼水木做了這個選
擇。」如果沒有水木，他跟岩子和鬼太郎一家三口死在哭倉村或許是最好的結果，最差的
情況則是他們永遠困在哭倉村的血櫻下成為龍賀家豢養的牲畜，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
的。然而他沒有想過，水木所做的遠遠超出了他的期望。
「所以我也只是遵守承諾而已......」眼珠老爹這番話不是對著鬼太郎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
「我看了手帳之後，才知道阿姨也很用心地照顧我；之前一直以為阿姨應該不喜歡我才對
。」在鬼太郎的記憶裏，被他稱做阿姨的那個人——也就是水木的媽媽，對他始終是有點
隔閡和冷淡的樣子。
「她不可能不喜歡你的。」眼珠老爹看著手帳，頭也不回地道。「父親為什麼能這麼肯定
？」鬼太郎有些不服氣。「因為她愛自己的兒子，所以她不可能不愛自己兒子所深愛的孩
子，這就是母親喔。唉呀，不小心就說了一句名言呢！」眼珠老爹盤腿坐下，得意地點點
他的大眼珠。
「我還有一個問題。」鬼太郎說道。「義父後來有恢復記憶嗎？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義父是
在失憶的情況下養育我。」
「......」眼珠老爹看著鬼太郎所讀到的那一頁，饒富深意地瞅了鬼太郎一眼。「繼續往下
看，你就會知道了。」
38、
XX年X月X日　天氣多雲
母親　任職於：水木家
喜好：平穩的生活
注意事項：身體健康狀況
吃完晚餐後，ゲゲ郎帶著鬼太郎去洗澡，我跟母親一起收拾碗盤。我們沉默了一陣子，母
親邊低著頭洗碗邊開口說道：「你盡心盡力照顧鬼太郎是很好，但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是
希望你早點成家，也生個自己的孩子。家裏有妻子在的話，你也更安心吧！」
「鬼太郎就是我自己的孩子，家裏有母親和ゲゲ郎，我沒什麼好擔心的。」這個話題不知
道重複過多少次，但我明白母親是擔心我，因此還是盡可能耐心說明。
「我也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如果我不在了，你要怎麼辦？」母親放下碗盤，抬起來頭來
看我。母親的目光凝結了空氣，有幾秒鐘的時間，廚房只有水龍頭的流水聲。
我感到窒息，心裏閃過千頭萬緒，思量該怎麼開口。是要含混過去、維持現狀？還是趁機
一口氣說清楚？母親會有什麼反應？說不定她會把ゲゲ郎趕出去。
我不想對母親說謊，最後深吸一口氣，努力以平靜的語氣說道：「我會跟ゲゲ郎兩人一起
養育鬼太郎，就算遇到困難，跟他一起的話總會有辦法度過的。」
母親定定地盯著我許久，久到我做好會被罵的心理準備，但她只是低下頭，拿起下一個碗
繼續洗。
「是嗎？果然是那樣。」母親悠悠地吐出這句話，我嚇了一跳。「咦？你知道了？」同住
在一個屋簷下，我曉得遲早得跟母親坦承跟ゲゲ郎的事，但沒想過母親已經先察覺。
「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有這種感覺......你很少會對一件事情那麼堅持。」母親的表情沒
有任何變化，也讀不出她的情緒。
「抱歉。」我想不出回應的話，只擠出這兩字。「這也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母親停
頓了一下，如此應道。「抱歉，我還是沒達成你的期望，你明明一直很想抱親生的孫子。
」雖然是自己的選擇，但此時此刻我還是有點想哭，因為我沒看漏那瞬間母親失望的眼神
。
「跟我的期望比起來，你過得快樂更重要。」母親放下最後一個洗好的碗，關上水龍頭，
接著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從ゲゲ郎來了之後，你比以前快樂多了，或許我該感謝他才對
。」
母親以超乎我想像的方式接受了這一切，釋如重負的同時，眼淚也幾乎奪眶而出。母親也
有很多自己的願望和想做的事才對，但她總是在配合我。
「鬼太郎的確是好孩子，因為有你用心照顧他。」我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滴，笑著點點頭。
「但是，孩子不會按照父母期望長大的，以後你就知道了。」母親似笑非笑，別具意味地
看著我道。
39、
XX年X月X日　天氣多雲轉晴
ゲゲ郎　任職於：水木家
喜好：鬼太郎、酒
注意事項：哭倉村
這一晚，我久違地又夢見那顆血櫻花樹。浮在血海上的櫻花樹，樹下有個男人的背影，每
次夢到這裏，我就會醒來。我看不清男人的身影，雖然看不清，卻覺得很熟悉。今天，我
比以往都還要接近那個男人，可以看見男人身上的青藍色浴衣、黑灰條紋腰帶，以及銀白
色頭髮。我確信自己見過那個人，想大聲叫喚，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你到底是誰？我不應
該忘記，因為那是重要的人，你到底是誰？
我伸出手想抓住他，但腳下是一片血海，我舉步維艱。男人一直往深處走去，就像被血櫻
吸引一樣，我踏著血拚命往前追趕，害怕他再度消失，但我們之間的距離卻沒有縮短。就
在他的身影即將隱沒在霧氣之時......
「ゲゲ郎——！」
我脫口而出，回過神來，這裏是我房間，窗外斜斜地透入淺銀色月光，我從被鋪裏坐起身
，手往前抓著虛空。
「水木？」身邊的ゲゲ郎被我驚醒，他也坐起身來。「又做惡夢了？」我聽見ゲゲ郎的聲
音，轉頭看向他。「水木？」
為什麼我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這麼長的時間只出現在我的夢裏？為什麼夢裏一句
話都不說？不是說好了一定會活著回來見我的嗎？
「ゲゲ郎，你真的遵守諾言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喉嚨發
出聲音，但一說出那個名字，我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水木？你恢復記憶了？你想起來了嗎？」ゲゲ郎的聲音也在顫抖，不可置信地抓著我的
肩膀問道。
「ゲゲ郎，你為什麼消失那麼久？這段時間你上哪去了？我一直很擔心你是否平安......」
我捧著ゲゲ郎的臉，拚命地想看清楚他。這張睡在我身邊許久的臉，如今有了全然不同的
意義。
「對不起，水木......對不起......我也想馬上就來找你，對不起......害你吃了這麼多苦......
」ゲゲ郎哭著緊緊抱住我，整個肩膀都在發抖。
我把臉埋在ゲゲ郎懷中，緊緊抓著他的背。「因為有鬼太郎陪在我身邊，所以我過得很幸
福。」ゲゲ郎又哭了出來，邊點頭邊含糊不清地說著「太好了......」
ゲゲ郎略低的體溫讓我平靜，身上的菸味也讓我憶起在座敷牢的夜晚。回想起來，我是為
了出人頭地才去哭倉村，卻從那裏帶回更重要的事物。我仍然不喜歡這個世界，但能夠理
解ゲゲ郎犧牲自己也要保全一切的理由。
ゲゲ郎吻了我，我雙手環上ゲゲ郎的頸項回吻他，這個吻與以往不同，完整的回憶讓我更
坦然、更自在地回應ゲゲ郎的索求，同時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ゲゲ郎」我邊親吻邊開口說道。「嗯？」ゲゲ郎吻得投入，連手也開始不安分地伸進我
的浴衣裏。「如果哪天我又忘記了，你也要重新追求我。」ゲゲ郎露出苦笑，在我肩膀輕
咬一口。「你知道你是個多麻煩、多難追的男人嗎？」
「也罷，那天在公園裏我也說過，我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消失了。」ゲゲ郎的眼底露出妖
怪特有的冷光，綻開微笑，露出尖銳的虎牙說道。
40、
「我發現，父親您自始自終都沒有告訴義父當初的諾言是什麼。」鬼太郎放下手帳，以眼
角餘光看著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眼珠老爹說道。
「唯獨這點，我希望水木可以自己想起來。」眼珠老爹雙口抱胸答道。
「您確信義父能恢復記憶嗎？」鬼太郎有些詫異地問。「這個嘛......」眼珠老爹不置可否
。「當然能恢復記憶是最好，但沒有也沒關係，水木還是水木嘛！我就當作自己的秘密囉
！」
「我都不知道父親也有這麼纖細的一面。」鬼太郎放下手帳，瞥了牆上的時鐘一眼。「竟
然都這個時候了！」「看來今天也整理不完呢！不如早點休息好了。」眼珠老爹乾脆地說
道。
「我們好像從三天前就這麼說過。」鬼太郎嘆了一口氣。這個房間跟三天前相比，非但沒
有變得整齊，反而因為把整個房間的東西都翻出來之故，一天比一天凌亂。
「這也沒有辦法。」眼珠老爹不改愜意地以手肘撐著他的大眼珠，橫倒在桌上翹腳休息。
「回憶不是能輕易捨棄的東西吧！」
「但再這樣下去，不管多久都整理不完。」鬼太郎無奈地道。他自己也很矛盾，既想趕快
整理好，又捨不得整理。如果真的把房子清空，除去水木生活的痕跡，那水木已經不在的
事實就會重重地壓上來。
「事情都有輕重緩急。」眼珠老爹不疾不徐地道。「不如，我們先決定非留下不可的東西
如何？其他的就可以處分掉。」「那麼......」
鬼太郎率先舉起手上的東西：「我要留下這本手帳。」「欸，真狡猾！這麼快就挑走好東
西！我可不會輸你！」眼珠老爹跳了起來，開始巡視室內。
窗外的夕陽西下，光影變得狹長，遠方的天色從金黃逐漸轉為橘紅，今天也是毫無進度的
一天。但是，並非毫無收穫，鬼太郎看著手中的手帳暗想。
＜完＞
——
本系列會在7/20 鬼太郎ONLY出突發本，
待6月中樣品完成會再發文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