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譯自北傳《中阿含經》第一百篇
譯於西元二○○五年七月三日八關齋戒日
如是我聞：
有一次，佛陀住在加維羅衛尼拘類園林內。當時，佛陀的在家弟子釋族摩訶男在中午以後
前來拜訪佛陀，他 向佛陀頂禮，然後退坐一旁，並問道：「世尊，我明白世您的教法能
消滅我心中的貪染心穢、瞋恚心穢、愚癡心穢等三種心穢。世尊，我雖能明白您所說的教
法，但我心中還是會生貪染、瞋恚、愚癡。我 一直在思考著：『究竟是什麼緣故令我心
中還有貪染、瞋恚、愚癡？』」
世尊說：「摩訶男， 那是因為你尚未滅除『苦』所生起的原因，所以你仍會樂於居家，
無法因淨信而捨家、出家、學道。摩訶男，如果你能滅此『苦』所產生的原因，必不樂於
居住俗家，必將因淨信而捨家、出家、學道。」
釋摩訶男立即從座位起身，整理好衣服，合掌面向佛陀說：「希望世尊為我說法，令我心
清淨，消除疑惑。」
世尊說：「摩訶男，這世上有五欲功德，令人貪愛、眷戀、歡喜，因為滿足欲愛而使人快
樂。是哪五種呢？分別是眼知色、耳知聲、鼻知香、舌知味、身知觸。由此令國王及王親
眷屬等獲得安樂歡喜。
摩訶男，因欲貪染著所 產生的後患非常的多。有哪些是因欲愛所生之後患？譬如一般士
農工商，隨其專業技術，以此維生。有的從事農田，有的從事醫療，有的教書，有的精通
算術，有的專長工程，有的精巧刻印，有的善寫文章，有的製造手筆，有的通曉經書，有
的從事軍警，有的奉事王親貴族….。
以上這些人一遇到寒冬時則受寒冷之苦，遇熱暑時則受酷熱之苦，有時還承受飢渴、疲勞
、蚊虻所蜇之苦。從事以上行業之人，忙忙碌碌不過是求財以圖溫飽。
摩訶男，這些士農工商以各自的專業求財謀生，一旦賺不到錢，便生憂苦、愁慼、懊惱，
心生愚癡 迷惑，怨天尤人的說：『作的這麼辛苦，到頭來還是瞎忙一場，徒勞無功。』
摩訶男，如果這些士農工商賺到錢，他們就會愛惜守護密藏，心中憂慮：『我好不容易才
賺得此財，千萬不能被政府給沒收、被賊所劫、被火所燒，也千萬不能任令腐壞、亡失，
不能投資血本無歸，也不能因運用不善而一事無成』他們如此守護密藏，一旦遭逢惡官侵
奪、賊劫、火燒、腐壞、亡失等厄運，便心生憂苦、愁慼、懊惱，因愚痴而說傻話：『只
要是我喜愛之物，到頭來都將失去。』
摩訶男，以上就是現法苦陰【註：現世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還有，摩訶男，眾生因欲、緣欲，以欲為本之故，母親與子女諍吵，子女與母親諍吵；父
子、兄弟、姐妹、親族等展轉相續彼此諍吵。他們彼此互相鬥諍後，母親便說子女的壞話
，子女也說母親的壞話；乃至父子、兄弟、姐妹、親族相互說對方壞話，親人間尚且如此
，更何況是無親屬關係的他人。
摩訶男，以上就是謂現法苦陰【註：現法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摩訶男，再者，眾生因欲、緣欲，以欲為本之故，國王與國王間諍吵，修行人與修行人互
相諍吵，在家居士與在家居士諍吵，人民與人民諍吵，一國與一國間諍吵。彼此因鬥諍而
互相憎恨，以種種武器刀仗，互相加害，或以拳扠，或以石擲，或以杖打刀斫。當他們打
鬥時，可能造成死、傷，也可能彼此恐懼不安，承受極重之苦。
摩訶男，以上就是所謂的現法苦陰【現世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摩訶男，又眾生因欲、緣欲，以欲為本之故，身著鎧甲，肩披戰袍，手持弓箭，或執刀楯
，加入軍陣，或以象鬥、或馬、或車、或以步軍，或以男女鬥。當他們打鬥時，可能造成
死、傷，也可能彼此恐懼不安，承受極重之苦。
摩訶男，以上就是所謂的現法苦陰【現世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摩訶男，眾生因欲、緣欲，以欲為本之故，身著鎧甲，肩披戰袍，手持弓箭，或執刀楯，
前往攻略他國，攻城破塢，相互格戰，打鼓吹角，高聲喚呼，或以槌打，或以鉾戟，或以
利輪，或以箭射，或亂下石，或以大弓，或以融銅珠子灑之。當他們打鬥時，可能造成死
、傷，也可能彼此恐懼不安，承受極重之苦。
摩訶男，以上就是所謂的現法苦陰【現世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摩訶男，眾生因欲、緣欲，以欲為本之故，身著鎧甲，肩披戰袍，手持弓箭，或執刀楯著
鎧被袍，進入村、邑、國、城，穿牆發掘，劫奪財物，斷截王路，或至他巷壞村、害邑、
滅國、破城，其中有可能被官兵所捉，受到種種拷治刑罰，譬如截手、截足或截手足、截
耳、截鼻或截耳鼻；或臠臠割、拔鬚、拔髮或拔鬚髮；或關在檻中以衣裹火燒；或以沙壅
草纏火爇；或關入鐵驢腹中、或關入鐵豬口中、或置於鐵虎口中燒；或放在銅釜、鐵釜中
煮；或一段一段截砍；或以利叉刺；或以鐵鉤鉤住身體；或臥鐵床以沸油澆身；或臥在鐵
臼上以鐵杵擣；或放毒蛇蜇咬；或以鞭子鞭打；或以棍杖撾打；或以棒子毆打；或活生生
將之貫穿在高標杆之上；或任由梟鳥啄其首腦。這些人面對種種慘無人道的酷刑，可能會
死、會傷，會恐懼不安，承受極重之苦。
摩訶男，以上就是所謂的現法苦陰【現世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摩訶男，眾生因欲、緣欲，以欲為本之故，身行惡行，口行惡行，意行惡行，導致臨終時
臥病在床，不論是坐、是臥，都有眾苦逼身，身心飽受極重之苦。這些人因身惡行，口、
意惡行，臨終時惡業便會現前覆障，猶如太陽將西沒於大山崗側，黑影障覆大地。同理，
這些人若有身惡行，口、意惡行，惡業便黑影般會現前覆障。於是他們心生悔念：『我以
前的惡行現前障覆我，我以前都不作福業，多行不義。如果有人平時作惡多端，不修福、
不行善，天不怕，地不怕，無所依止，無所歸信。他們來世轉生到哪裡，我也必將轉生到
那裡。』凡死前追悔者皆無法善終，無福壽終正寢。
摩訶男，以上就是所謂的現法苦陰【現世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摩訶男，眾生因欲、緣欲，以欲為本之故，身行惡行，口行惡行，意行惡行，他們因身、
口、意等惡行，死後必轉生至惡處，重生於地獄中。
摩訶男，以上就是所謂的後世苦陰【後世苦】。因欲、緣欲，以欲為本。
摩訶男，所以應當明白欲愛一向無樂可言，只有無量苦患。多聞聖弟子若看不見這個真理
，就會被欲所蒙蔽，無法獲得捨離之樂及無上禪定止息，他將因欲而沉淪、墮落。
摩訶男，我已深知欲愛毫無喜樂可言，只有無量苦患，因我深知這項真理，所以不會被欲
愛所蒙蔽，亦不為惡法所纏困，能獲得捨離之樂及無上禪定止息。
摩訶男，我曾遊歷王舍城，住在鞞哆邏山仙人七葉屋中。某日下午約三點到五點間走到廣
山，遇見許多耆那教的尼揵修行人在修苦行。他們有的裸露身體並以手指日；有的保持蹲
臥的姿勢。我向前問他們：『你們為什麼又舉手、又翹足呢？』
他們說：『我們的老師告訴我們：「前世的惡業，可以用苦行來消除，並且以後要善修身
、口、意」因此緣故我們採取這種苦行來消業障。』
我質問他們：『你們對你們老師所說的教法就這麼深信不疑嗎？』
他們回說：『沒錯！』
我質問：『尼揵，倘真是如此，那你們的尊師尼揵如果前世曾作過重惡不善之業，前世也
曾出家作尼揵修如此苦行而死，何以到今世出生人間後又出家作尼揵？仍奉行不坐行，常
立不坐，受同樣的折磨，就如同你們及其他弟子一般？』
他們回我：『瞿曇，快樂不能從快樂之因而得，要從修苦行而得。就如同頻鞞娑羅王所享
受的五欲之樂，就是沙門瞿曇你所不及之樂。』
我回說：『你們真是癡狂，說話毫無條理、章法。你們可知為什麼我會這麼說你們？因為
你們真的很不善，思惟一團混亂，邏輯跳躍，一無所知，才會如此突兀地說出「頻鞞娑羅
王所享受的五欲之樂，是沙門瞿曇你所不及之樂」這種蠢話！
尼揵，你們應該先這樣發問：「到底是誰的快樂比較優勝？是頻鞞娑羅王？還是沙門瞿曇
呢？」尼揵，如果我主張是我的快樂較優勝，頻鞞娑羅王不如我，這時你們才可以這樣說
：『頻鞞娑羅王所享之樂，是沙門瞿曇你所不如』！
尼揵子也覺得自己說法不妥，便問：『好哇，瞿曇。那我們就這樣問你，究竟是誰所享之
樂較優勝？是頻鞞娑羅王？還是沙門瞿曇你呢？』
我回說：『尼揵，我現在問你們，你們就隨你們所知回答。諸尼揵們，依你們之見，頻鞞
娑羅王能否獲得如意靜默無言的禪定？【註：初禪】因此在七日七夜之中一直保持歡喜快
樂？』
尼揵答：『不能，瞿曇。』
『那麼六、五、四、三、二、甚至是一日一夜能否得到禪定所生的歡喜快樂嗎？』
『不能，瞿曇。』
『尼揵，你們覺得我可以獲得如意靜默無言【註：初禪】？因此在一日一夜得歡喜快樂嗎
？』
『可以，瞿曇。』
『那麼在二、三、四、五、六、乃至七日七夜獲得歡喜快樂嗎？』
『可以，瞿曇。』
我又問：『諸尼揵們，那麼依你們之見，究竟是誰的快樂較優勝？是頻鞞娑羅王？還是我
呢？』
尼揵答：『瞿曇，我們接受沙門瞿曇所說，應該是瞿曇你所享之樂較優，頻鞞娑羅王不如
。』
摩訶男，因此之故，『欲愛』毫無歡樂可言，卻會招致無量苦患，如果多聞聖弟子不能體
悟這個真理，他就會被欲所蒙蔽，被惡、不善法所纏累，無法獲得捨離之樂及無上甚深禪
定，他將因欲愛而墮落、沉淪。
摩訶男，我已深知欲愛無樂可言，卻有無量苦患，因我深知如此真理，便不再被欲愛所蒙
蔽，亦不被惡、不善法所纏困，可得捨離之樂及無上甚深禪定，不會因欲愛而墮落或沉淪
。
佛說完後，釋摩訶男及比丘們都心生歡喜，依法奉行。
原文/
（一○○）中阿含因品苦陰經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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