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子不繼父思
「公子……」雁九喃喃的道。
唐沐等人目前正待在婆索部落內，四周一切還很熟悉，除了日夜都不斷有人往來的人
群外，其餘的一切幾乎都沒有什麼改變，他正坐在魯抹兒當初安置給他們的草屋內。
唐沐撐著下巴，食指不斷敲著自己的臉頰說道：「照情形看來，唐家他們再了得也不
可能沒日沒夜的待在這裡，有八成他們是退了。」
李文靜坐在他的右方，唐沐繼續說道：「所以這一遭下去，沒有意外潘文秀和楊彥這
兩人，是有機會吞掉這些地方的，到時候連綿的海至山間，其地域比我們當初收買兩個部
落還來得大，真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李文挑起一道眉毛，問道：「公子有意於這兩人，那是否需再另外尋其他部落……」
「不。」唐沐搖頭說道：「當初收買蕭隴部落和西拉雅束這兩個大部落的主意是我爹
出的，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靠兩手進退，縱失一手還有一手，花費是大了但也多存了一
分安全，可這一回卻被人一鍋全端了，這手，我用不得。」
李文看了雁九一眼，雁九點了點頭，說道：「公子這畢竟是阿郎能傳家的……」
唐沐眉毛一豎，打斷雁九的話道：「我爹之前在中原佈手彭家和唐家外，不只南唐，
漢國那也在桂洲下了不少功夫，結果呢？沾沾自喜的步步為營，到頭來不也一瞬之間便失
去一切，那還是在咱家一切都還興旺的時候，現在，能比得麼？」
「著重的中原所有全失之外，只留下這當初不看好的海上脈絡，除那幾座離島的幾戶
人家還有那幾艘不知飄到哪去的海船外，我能指望的單剩彭爺一人，選擇那兩人這件事上
，其實後頭也是因為我，並沒什麼選擇。」
李文和雁九默默的低下頭，當初崔家老爺被彭家、唐家聯手出賣，遭到四方所有世家
餘脈的虎視，圍剷之餘，所吩咐下來的消息就只有好好協助崔沐重振家業一條，之後永遠
天人永隔，李文一直是打理中原事務的人，而雁九則是長年奔於海外事務的人，崔家老爺
當時的後手，其實也留得還可以。
這兩人同時也是讚賞崔家老爺的營家能力，也對老爺的做法有所崇拜，所以方才李文
才有這麼一說，兩手投資，勝或平皆是小賺、輸則小輸，風平之海無大浪，船大則而無慮
，對這種概念已經變成一種崇拜了。
而唐沐並不想用這種方式，此法獲利太小，而且投資下去的資本也太大，付出與所得
幾乎不成比，同時也是用自己的錢打自己，而目前自己的處境已經快窮途末路，若沒有找
回彭爺那在外的五十餘艘海船，自己可以算是一個超級微小的商賈，刮不起什麼浪頭，要
重新振作起碼得花上自己近大半餘生，五十甚至六十多年的時間才能再站起來。
他可不想讓自己的老爹看自己笑話，他自有一股傲性，從以前他就不喜歡他老爹的那
種法子，沒有絲毫冒險的精神，靠的就是涓涓細流，若非本來家業夠大，這麼少的水源，
要廓擴成湖得花多少時間，時間可以說是最寶貴的玩兒，他要做大，把家業的一切做得比
老爹當初還大，還要……找唐家報仇呢。
當時選一個西拉雅束保有海線一脈就已經很好了，非要在另一頭在哺育一個蕭隴部落
在後頭當做後手，然後這後手連著本來的前手一起被斷了，這法子，唐沐越看越是厭惡，
他無法想像他父親是怎麼這麼喜歡這麼一手的。
「況且……他也不簡單。」唐沐喃喃道。
李文抬起頭，說道：「阿郎是指楊公子還是潘公子？」
「兩人都是。」唐沐皺著眉頭，思索道：「我所瞧見的是這兩人做事的做法以及想法
……」
「辣手，潘文秀做事十分辣手，而且很敢下注，這很合我的胃口，我不曉得盧亞和那
泥隴部落有多強大，但我曉得越近山上的部落，應該規模越是相同而且彼此都有紛爭，他
敢立刻反撲蕭隴部落，這點，我十分的敬佩。」
「而那個楊彥，雖然都是縮在潘文秀後頭打理部落，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作為，只是處
處潘文秀有任何主意都是找此人商量，而他們所說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兩人都不是外表
看的這麼簡單。」
「此外就是身份，他們兩人分別是三個部落的大頭領，而兩人沒什麼家人和家世並不
是靠著傳承得到這個位置的，這點，我實在想不通是怎麼能做到的，不過，這也罷，主要
是兩人的志向，很大，很有野心，看起來也很有實力可以達成。」
雁九聽著話，忽然問道：「公子是指他們所想的那個，一統全島？」
「是。」
李文張了張嘴，但雁九已經先開口了：「公子，這……，公子若許對這座島知道的不
多，但屬下對這座島有些了解，對那兩人所說的話，屬下認為……是痴人說夢阿！」
「喔？」
雁九看著唐沐有興趣的臉，已經滿臉是激動的說道：「這座島，有多大有多少規模，
沒有什麼人知道，自古以來人稱蓬萊仙島其實指的也就是這兒，稱這裡是仙境，是因為有
神山，還有無數神仙圈養的看門狗，這裡藏著通往仙境的入口，在仙境的入口擺著無數的
地獄出來的……」
「看門狗就是這些蠻人！這是過去我在二公子船上大家所傳的傳說，聽說當初始皇帝
派人來尋長生不老仙丹，所到之處就是這裡……」
雁九有些語無倫次，但他仍然激動的道：「這還只是傳說，此外屬下仔細觀察過這島
，南方地處十分遼闊，其中還是山脈連綿相隔，而毒蛇猛獸還有蠻人所在的叢林更是數不
勝數，山連著山，無數的山連著山，幾乎無法翻越，沒有人知道這座島上存著多少人，存
著多少……」
「夠了。」唐沐打斷臉上已是紅潤的雁九，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緒說道：「你要說的不
外乎就是這座島十分的大，而且地處的山非常多，而所在的蠻人也很多，對這座島的一切
都還未知，是麼？」
「屬下就是這個意思。」雁九抹了抹臉上的汗。
唐沐閉起眼睛，吸了口氣說道：「那能得到這座島，意義也是非凡不是麼？」
「這……」雁九又是不斷擦拭著臉上的汗，唐沐見雁九的樣子，眼神露出幾絲複雜的
神情，雙眼咕嚕一轉，開口問：「他們一直再收攏蕭隴的難民，這幾天可否有我們人消息
？」
雁九見話題一轉，略唯一頓，開口回道：「沒有，除了上次魚老訓練出來的那批好手
找到我們外，還沒有任何人的消息……」
「是嘛……」
「公……阿郎。」
阿郎，唐朝時期家僕對男主人的稱呼，李文和雁九想改去過去叫的順口的公子稱謂，
這一來是對主人的認可，二來也是表明自己的恭敬，只是一時改的還不太過來，李文開口
道：「咱們的村落過去都是沿著海，現在所在的這兒離海邊實在有些距離，沒發現……我
們的人其實並不意外。」
李文稍微改了口，他知道那些苦哈哈的村民在戰亂之中本來存活率就不高，何況還是
在這種蠻夷之地。
「而魚爺的武功了得，縱然是身在這些蠻夷之中，想必要自保應當也沒什麼問題。」
「是麼……」唐沐出神的看著外頭，喃喃道：「魚老當時獨力護我離開，希望……沒
事才好。」
＊ ＊ ＊
次日，陽光正高掛在天空中，烈燄的光線灑灑落於大地之間，溫度十分炎熱，即使身
在擁有眾多樹木遮蔽的叢林內，也依然有所感受，只是那炙人的陽光轉變成難以言喻的炎
熱，在叢林內的每人各個都汗流浹背。
潘文秀抹去臉上的汗珠，他仔細的打量四周的環境，叢林歸類總是叢林，但叢林並不
都是一個樣子，樹的品種、草的品種、地質的不同，都是影響著叢林改變外在及內在的條
件，潘文秀注意到，這裡的樹種相比山上，樹幹主幹的部分小的很多，也因為如此，樹與
樹之間的縫隙較大，加上盤根盤的非常覓的樹根，導致樹縫間的草叢不好生長，視野一下
就能望得老遠。
他注意到了，四周的戰士們也有所察覺，而人人都是獵人的身份對此也更加警覺，這
種地方，幾乎難以存在能躲藏的空間，要隱密的行動幾乎不可能，何況自己這方的人那麼
多，所以更多的人力已經灑到蜈蚣腳的前哨去了，原蕭隴部落的獵頭姆嚕知道這裡已經接
近部落，所以便主動請纓到前頭去。
「這個森林，總覺得有些奇怪。」潘文秀道。
古莫狐一直跟在他身後，聞言便回答道：「是的，這裡是部落旁的森林，這種森林裡
猛獸及獵物都無法藏身，當然也包括……人，對於部落來說，身在這種森林的中心點，是
最安全的。」
潘文秀露出一個笑容看著他，古莫狐見潘文秀那種不知道在笑什麼的表情，就一整個
不舒服，問道：「主……主人，覺得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主人，沒錯，他和姆嚕已經投誠於盧亞部落，魯抹兒已經死了，他沒有子嗣也沒有留
下任何繼承人，若是蕭隴部落在過去無外敵的情況下，在魯抹兒死後，四方部落的頭領便
會各自掌控自己的部落，對蕭隴大部落則不聞不問，當然若有人投奔而來，他們自然會收
受。
而通常這種情況，蕭隴部落的長老還是有聲望的獵頭都會選擇投奔他們自認有資格的
部落，當然會順勢帶走有意願的人，而對這些人的離去，不管是長老還是其他獵頭，都不
會對這些人有任何阻撓，而另一個可能是全部人走後留下一個空蕩的大部落，在大自然的
巧手下，幾年的時間變成叢林的一部分，也可能有一部分的人決定留在原處，從而選出一
個領導人，自成一個部落，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也因為大部分的原住民們的這種觀念，很容易造成大頭領死後，餘下部落歷經幾代輪
替後，便認不得自己過去是同屬一個部落，諸如像是舊盧亞和邦亞之間，說不定連泥隴幾
代以前都是同個部落也說不定。
這點和中原王朝體系不同，若是擺在蒙古草原上還是中原裡，大多數這些隸屬的小部
落、小國的頭領便會領兵回攻自稱為王，自稱是整個體系的繼承人，從而造成彼此之間征
戰，不同，完全不同，當然漢人的觀念裡這也無法想像。
潘文秀說道：「沒有，只是覺得你落差挺大的。」
「阿？」古莫狐抓了抓腦袋，見潘文秀已回頭趕路，便帶著一肚子的疑問追了上去。
很快的，一個人便回頭奔來，他一見潘文秀便停下腳步，說道：「主人，已經到了蕭
隴部落。」
「姆嚕人呢？」
「他帶著幾名我們的戰士進到部落裡頭，說前頭有異樣……」
「異樣？」
潘文秀眉頭一皺，問道：「什麼異樣？」
「部落裡……好像有人在，而且……人還不少，看起來就像沒有被攻陷過的部落。」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