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剛踏進宿舍,李淳風禮貌地叫了一聲。
「回來了是嗎?」梟解語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李淳風剎那間像是一隻被嚇到的貓,整
個人跳起了一尺高,急急忙忙回身站好。
不過看梟解語似乎也是剛剛從外面回來,模樣還很狼狽,連忙關心問:「妳怎麼會突然出
現在我後面?咦?妳身上怎麼都是雜草?還有蜘蛛網?全身上下都弄髒了?」
廢話!本姑娘躲在暗處為了監視你們倆,費了多大功夫你知道嗎?
不過沒關係,郡主有郡主的器量與做法,這筆帳先記著,先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對賀若不規
矩?
「蠢牛,你聞聞看他身上有甚麼味道?」
「解語,風哥身上很香,這是女人香水的味道。」什缽苾認真地上上下下聞了幾遍,肯定
地回答。
「很好!你再聞聞他手掌心還有手背,看看有沒有甚麼味道?」哼,你身上沾著的是賀若
的香水,這個本姑娘不用想也知道,但是重點是,你如果偷摸她,你的手上就會有香水的
味道…
哼哼!就算本姑娘手上的九曲龍尾一輩子解不開,本姑娘也要剁了你這雙催花辣手!
什缽苾抓起了李淳風的手用力聞,左手聞完換右手,右手聞完又換回左手,來回三遍之後
,他抓抓頭回答:「解語,沒甚麼味道欸!有一點點鐵味,可能是剛才開門抓門把的關係
?」
看來閹割動物的符咒有效!
「是嗎?你再聞聞他的臉。」一點也沒管自己身上髒兮兮的雜草、蜘蛛網、塵土等等,梟
解語繼續命令道。
「臉上都只有土味,風哥,你是不是去甚麼地方讓沙子吹啊?」什缽苾滿臉困惑地問。
「就是剛才上城牆陪賀若姑娘看夕陽,風大,沙子多,我站在上風處給賀若姑娘擋風,當
然會滿臉沙土啊!」李淳風轉身走到床邊,取下了毛巾,在床邊的水盆裡面洗了一下,把
自己的臉擦乾淨了,擦著擦著,瞅見梟解語正怒氣沖沖雙手叉腰惡狠狠地瞪著他。
不好!有殺氣!
「唉唷!嗚哇!」連續幾聲慘叫,被結結實實一拳打在肚子上,然後又是一腳踹在屁股上
,直接把李淳風踹飛到床上趴著,大概摔重了,不停掙扎但卻無力爬起來。
「砰!砰!」梟解語摔了兩扇門,留下錯愕的什缽苾與躺在床上喘著大氣的李淳風自顧自
地回房去了。
看甚麼夕陽?
本姑娘帶著小色狼從長安一路到太原,夕陽都看到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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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二郎就是妳的救命恩人?就是妳心心念念的那個白馬王子?」梳妝台前的梟解語正
在化妝,同時也向一旁的李淳風透露了這個事實。
一時之間李淳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也不能說是說不出話,而是不知道該說甚麼好。
難怪梟蠻子一早起來就化妝,原來是今天的「日蝕決鬥」是二郎主持的。
驚訝過後,旋即而來的是一陣忌妒與心酸,如果白馬王子還只是在夢裡面,那麼梟蠻子整
天作這夢,自己也不會吃醋。可是一旦夢境變成了現實,真的有那麼一個白馬王子的存在
,而且各方面的條件都比自己好上千百倍,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也是,喜歡梟蠻子根本就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還說梟蠻子在做夢,真正在作夢的人是你
自己吧!
「你看我妝化這樣好不好看?」沒理會慘綠少年的李淳風正在內心世界撿拾碎了一地的心
,她轉過來問他,開心的笑靨此刻根本像是巨鎚狠狠地鎚打著他的感情。
「呃…好看,我覺得很好看…我有點不舒服,先出去一下。」不知怎麼地,突然間覺得很
想嘔吐,很想哭,又很想摔東西,他走出來到外面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快點恢復過來,以
免梟蠻子起疑,又要問東問西。
「日蝕決鬥」的地點選擇在晉陽宮的日晷台。
晉陽宮是當今皇上在太原的行宮,實際上也是一個巨大的糧倉與兵器庫,李淵是晉陽宮的
大總管,而裴寂是晉陽宮的副總管。
想當然耳,大總管與副總管兩個人靠山吃山,盡是把晉陽宮裡面好的值錢的都拿來自己享
受。
圍繞著日晷儀,搭起了許多具有遮陰棚的台子,每個台子上面都還供應著各種酒食,最大
的一個台子上面還有歌舞表演。從這歌舞昇平的場面看來李淵真的信了梟解語說的再過幾
年就要改朝換代的說法,沒怎麼打算去救即將要大難當頭的皇上了。
「你們看好了,那邊那兩個穿道士服裝的,一男一女,聽我暗號就動手!」裴寂悄悄帶了
一群刀斧手,埋伏在最大的舞台下方,透過遮掩的布幕縫隙指著遠方的李淳風與梟解語。
幾個刀斧手的頭領都看過,也認清人臉了,裴寂才從舞台的後方出去,走到舞台上方跟李
淵耳語說道:「王爺,屬下查清楚了,那個鬼谷子就是李淳風,而芙蓉子就是從長安逃出
來的刀人梟解語,這兩個人都是朝廷要捉拿的逃犯!」
「你所言屬實?」本來看著歌舞表演的李淵,被嚇得魂不附體,拉住裴寂的手臂急著問:
「可是現在大家都等著看鬼谷子…應該是李淳風還有法琳道人的日蝕預言是否是真的,這
麼多人的情況下,該怎麼收拾殘局呢?」
方案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啟稟王爺,依我看來,這事情不難處理…我們先看看李淳風預
言的日蝕時間是否準確?如果不準,表示他根本就是來詐騙王爺的,屬下立刻讓刀斧手衝
出來把他亂刀分屍。」
呣…這樣可以,殺了朝廷逃犯,不但沒罪,可能還可以領賞,不過萬一李淳風真的能準確
預言日蝕的時間呢?李淵皺眉沉吟不語。裴寂畢竟是老心腹了,知道主子還等著下半段呢
!於是繼續說道:「如果那小子的預言真的準了,那就連帶表示再過幾年皇帝老爺要換人
當的這件事情也是準確的…這樣的話,我們姑且就按照那小子的說法,讓二郎跟長孫成親
。」
李淵滿意地點點頭,不過老謀深算的他又覺得有個重要問題似乎沒有解決:「可是…逐鹿
中原可是需要大把大把的錢,還有大量的糧草…不是因為江南財閥答應要給我們這些軍用
物資,所以我們才跟他們聯姻的嗎?」
「王爺,這點您大可以放一百個心!為了應付皇上車駕北巡,大量的糧草囤積在晉陽宮的
糧倉裡面,兵器那就更不用說了,晉陽宮的倉庫裡面多的是…我們靜觀局勢的演變,只要
天時地利人和齊備,屬下就為您打開晉陽宮的倉庫,嘿嘿嘿!保證到時候糧草兵器樣樣不
缺!」
果然是萬全之策啊,李淵嘉勉地撫摸著裴寂因為低頭跟坐著的李淵討論而弓著的背,裴老
真不愧是我的蕭何啊!
日晷儀的陰影已經來到了午時二刻,即將接近李淳風預測的午時三刻一分,二郎仍然是全
身黑色的鎧甲,站到日晷儀前面,四面的台子上歌舞漸漸平息。裴寂命人拿了一個大木盆
,裡面裝滿水,從水中可以看到天上飽滿圓潤的太陽。
各大平台也都有人陸續台上了水盆,畢竟看水盆裡的太陽比起看天上的太陽要不刺眼些。
看各個舞台的水盆都已經就定位,他站到了二郎的旁邊,眼睛盯著日晷儀。
二郎似乎不想跟裴寂站一起,看到他過來了,遠遠地走開。
此時天上的太陽仍然圓滾滾的,半點也沒有跡象會發生日蝕。水盆裡面的水還在晃動著,
藍天白雲映在水盆裡面,雖然別有一番景緻。
可是梟解語實在坐不住了,她快步走到水盆邊,左邊看看裡面的太陽,又走到右邊看看,
然後皺著眉頭回頭看著仍然一臉自信的李淳風,說真的,她也開始懷疑說,日蝕真的會出
現嗎?
「午時三刻整!諸位大人請看,是否有任何日蝕的跡象呢?」裴寂微笑地看著水盆,微微
舉起右手,手掌做一個手刀形狀。
「沒有!沒有看到任何日蝕的跡象!」
「這邊也沒有,太陽還是圓滾滾的,半點邊都沒有消失!」
「嘩-都是騙人的!」一些達官貴人開始吵鬧起來:「日蝕怎麼可能說來就來啊?」
唉!李淳風,這可是你自找的!
明年的今天,或許我還會覺得惋惜,勉為其難到你墳頭上個香呢!
「諸位!諸位!請聽我說,我想跟大家分享一個秘密!」裴寂帶著勝利的神情得意地藐視
了一下梟解語,然後環顧四週說道:「眼前這一位假扮是鬼谷子的道士,其實就是殺害司
天台台長劉大人的殺人逃犯-李淳風!他就是想妖言惑眾,欺騙諸位,來逃避國法的制裁
!」說罷,右手的手刀揮下,一下子四面八方衝出幾十個刀斧手,殺聲震天往李淳風衝過
去!
「殺死李淳風的人重重有賞!」不知道哪個達官貴人大吼一聲,頓時刀斧手們兵器高舉過
頭,蜂擁而上,對著嚇呆了的李淳風一陣亂砍。
「釘!釘!釘!釘…!」一陣快速又連續的金屬撞擊聲音,所有的刀斧手原本手上拿著的
大刀、斧頭全部齊根被切斷,斷口像是被利刃切過那樣平整,隱隱還露出青藍色的微光。
「龍閃,把那個日晷儀給我劈成兩半!想死的人就再靠過來!」梟解語話才剛說完,空中
一列銀色的燕子突然從裴寂身旁掠過,穿過花崗岩鑿刻出來的日晷儀,又無聲無息消失不
見。
此時眾多刀斧手意識到自己手上的刀是被神秘的兵器削斷的,紛紛扔下斷刀與斧頭柄,往
後退了十幾步,緊張萬分,眼睛盯著剛剛被銀色燕子掠過的花崗岩日晷。
「怕甚麼?你們不會用拳頭嗎?一人一拳還不就把他打死了?」看著腳踩斷刀斷斧得意冷
笑的梟解語,裴寂還不知道實際上發生了甚麼?繼續對著潰逃回來的刀斧手比手畫腳罵道
:「去啊!誰殺了李淳風重重有賞!」
「喀!喀…喀!」日晷儀就在這時候,發出了石頭互相摩擦的聲音,被龍閃斜切的日晷上
半部慢慢地向下滑落。
按道理說滑落的速度應該很快,可是在驚恐萬分的刀斧手們眼中看來,似乎可以很清楚地
看到日晷慢動作地分解滑下來,最終重重摔在地上「碰!」一聲巨響,揚起了大量的灰塵
,在場的達官貴人不得不用袖子遮掩臉面口鼻,也有不少人被嗆得咳嗽打噴嚏。
日晷掉下來的時候剛剛好從裴寂面前滾過去,如果差個一寸,只怕他就要被壓成肉醬了,
「嗚啊!」大叫餘,他嚇得抱頭蹲在地上發抖。
「死胖子!你再囉嗦一句話,本姑娘就讓你跟那個日晷儀一樣,死無全屍!」
至於那些刀斧手呢?
梟解語怕等一下又發生變故,她又不想傷人,一拳捶在嚇呆了的李淳風肩膀上,命令道:
「呆子!你還愣在那邊幹甚麼?還不快把星宿降到那些人身上?叫他們過來保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