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六朝燕歌行25-1 歃血為誓

作者: roson (roson)   2021-08-24 14:05:49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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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歃血為誓
  長安。大明宮。
  丹鳳門前,幾名黃衫錦帶的內侍正圍著一名武將,笑臉如花地說著什麼。
  那武將身姿魁偉,握著韁繩的大手堅如鐵石,手腕幾乎比那些個內侍的脖子
還粗一圈。
  但更吸引人目光的,則是旁邊一匹金轡玉鞍的高頭大馬。那匹馬骨架健碩,
馬蹄大如碗口,棕黃的毛髮蜷曲猶如麒麟,體表有九處拳頭大小的旋紋,馬頸猶
如虯龍,頸上的鬃毛又濃又長,在風中獵獵飛舞,神駿無比。
  幾名內侍圍著蘇定方好說歹說,勸他收下仇公公這片心意。
  蘇定方推辭半晌,終於卻之不恭,只得謝過仇公公,在一片阿諛聲中,當場
換了坐騎。
  蘇定方跨上戰馬,雄壯的身軀與鞍下的烈馬相得益彰,果然是人如虎,馬如
龍,氣勢非凡。
  一眾內侍連聲喝彩,都道只有這匹御賜的九花虯,才配得蘇將軍的神武。
  對面的翊善坊內,閣樓上一扇窗戶開了道縫。
  從窗縫遠遠望著那位威風凜凜的天策大將,鄭注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但回過
頭來,又變得風輕雲淡,一派智珠在握的從容。
  「兩位將軍不必心急。」鄭注負手說道:「仇士良等人不得人心,今日朝會
只來了寥寥數人,時機非宜,因此我將時辰改到了晚間。到時宮中人困馬乏,吾
等必能一擊而中,迎回聖駕!」
  兩名神策軍將領額上冷汗淋漓,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
  眾人約好今日朝會時同時起事,誰知到了約定的時間,魏博樂從訓那幫牙兵
不見蹤影;平盧李師道應諾的伏兵不見蹤影;手中握著最大一股兵力的張忠志不
見蹤影;連那些個慣會鑽營的胡商也不見蹤影!
  昨晚約好的各方勢力,最後只有他們兩個帶來的幾十名親信部曲,即使加上
鄭注的僕役,也不足百數!
  現如今,天策府的將領又親自出動,駐守宮門,雖然只有五個,但光是姓蘇
的那粗坯往那兒一杵,千軍萬馬都打不過去!還說什麼迎回聖駕?簡直是癡心妄
想!
  兩人暗暗對視一眼,心下打定主意,魚公公不出面,這漟渾水無論如何都趟
不起了,三十六計走為上,即便魚公責罰也顧不得了。
  鄭注也是滿心煩躁,魚弘志去如黃鶴,音信全無,自家的計劃還未發動,就
廢去大半。樂從訓、張忠志紛紛失約,更讓他生出絕大的危機感。
  「既然如此,末將便先告退,待得傍晚再行前來。」對面的將領抱拳說道。
  鄭注哪裡不知道兩人要溜?故示坦然的哈哈一笑,「何必來回辛苦?兩位將
軍便在此處安心歇息!」
  說話間,一名家丁快步進來,「宮觀主回來了!」
  鄭注大喜過望,宮萬古和齊羽仙說去宮裡打探消息,他還擔心那兩個狗男女
一去不回,既然回來,想來會有好消息。
  鄭注大步迎了出去,朗聲笑道:「宮觀主!此番深入龍潭,當得其秘……」
  宮萬古沒有揖手施禮,也沒有開口,只冷著臉退開一步。
  門外傳來「嗒嗒」的輕響,一下一下,似乎是鐵丸碰觸的摩擦聲。
  「攀守澄,叛守澄;攀聖上,叛聖上。世間之人,無不可為晉身之階,鄭相
公,你也算是個人物了。」
  大難當前,鄭注卻不見驚惶,笑意不改地拱手說道:「不意王爺大駕光臨,
鄭某幸何如之?」
  李輔國在兩名小太監的攙扶下緩步入室。
  宮萬古大禮參拜,「叩見王爺!」
  鄭注哪裡還不知道,自己是被這廝給賣了,打探消息為假,給李輔國帶路才
是真的。
  雖然恨得牙癢,鄭注仍不露聲色,笑道:「郡王果然神威無敵,一出面便令
群奸束手,望影而遁。想來李訓等亂黨,已經盡數落入王爺手中了。」
  李輔國喟然歎道:「到了這步田地,還在本王面前撇清自己。到底是蠢不可
及呢,還是這般看不起咱家呢?」
  「王爺言重了。」鄭注昂然道:「李訓作亂,在下雖然未曾參與,但知曉一
二,知情不舉,確係有罪。但鄭某苦心孤詣,召集忠義之士,冀圖舉兵勤王,無
論如何也不能說有錯吧?」
  「巧言令色。」李輔國慢吞吞坐到主位上,然後抬起一條腿。
  宮萬古膝行上前,用肩膀接住王爺的靴子,在他大腿上輕輕捶著。
  鄭注心直沉下去。宮萬古一觀之主,又是聖教得力人物,竟然在李輔國面前
如此奴顏婢膝,只有一個可能——這廝早已投了李輔國!絕不是臨時起意!
  想到自己數年來的苦心謀劃,竟然都是在李輔國眼皮底下耍的把戲,鄭注不
由遍體生寒。
  以仙姬的無雙智謀,豈會不及於此?卻是一轉手將自己賣了個乾淨!
  李輔國一手轉著鐵球,半閉著眼睛道:「你這會兒還敢跟咱家饒舌,是以為
咱家看在老魚的面子上,不會殺你……是吧,魚注?」
  鄭注心念電轉,面上爽朗一笑,拱手道:「自然瞞不過王爺!」說話間,他
頸後的衣領已經被冷汗浸透。
  「你猜對了。老魚的面子,咱們還是要給的。畢竟老魚絕了嗣,只剩你這一
個嫡親的本家侄兒,寄養在泊陵魚家。若是殺了你,只怕老魚會跟咱家發瘋。」
  李輔國歎道:「何況他又獻了一個侄女,雖然不大情願,終究沒撕破臉跟我
鬧。這點人情,也該認。」
  鄭注長舒了一口氣,「多謝王爺寬宏。」
  「不過你上躥下跳,著實費了咱家一番手腳。」李輔國道:「死罪可免,活
罪難饒。」
  能撿回條命,已經是僥倖,鄭注痛快地說道:「請王爺責罰!」
  「聽說你跟陳王成美私下裡交情不錯,還給他送了個姬妾,」李輔國笑瞇瞇
道:「沒多久就給陳王殿下添了個大胖小子?」
  一直控制著表情的鄭注終於白了臉。
  李輔國笑道:「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
  興寧坊。涼州武館。
  周飛此時的臉色跟他的頭巾一樣,綠油油的。
  自家妻子一口回絕,反而把他給架在半空,找不到台階來下。
  周飛臉色一陣綠一陣青,怔了半晌,他拖著重逾千斤的步子,走到黎錦香身
後,然後雙腿一屈,重重跪下,啞聲道:「夫人……」
  「夫君大人,不必再說了!」黎錦香淚流滿面,淒聲道:「都是妾身的錯!
我為夫君揚名,才指使的他們。事已至此,妾身寧願一死,替夫君恕罪!」
  「別!」周飛慌忙擺手,乞求道:「千萬別犯傻啊!」
  黎錦香咬住紅唇。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何況……程侯說過,此事除你我三人之外,再
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周飛臉皮慢慢漲紅,但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名聲,憑空生出一股勇氣,堅定地
說道:「行大事者不拘小節!還請夫人忍耐。」
  黎錦香像是不認識一樣看著他,良久才羞憤地說道:「妾身寧願一死!」
  周飛避開她的目光,「慷慨赴死易,忍辱偷生難。這筆賬夫人一算便知,你
我若是不答應,惹惱了程侯,我固然難逃一死,你也會被賣為奴婢,受盡欺辱。
若是答應程侯,你只是失身予程侯一人而已……」
  黎錦香淒然道:「夫君,你可是要把妾身的清白,當作晉身之階嗎?」
  周飛雙手摳著磚縫,腰背像是斷了一樣勾著,聲如蚊蚋地說道:「你我尚未
合巹,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我的名聲又該如何!」
  「只要不被外人知道,夫人名聲又有何損?你知我知程侯知,難道程侯會故
意宣揚出去嗎?何況……」
  「何況什麼?」
  周飛咬牙道:「何況丹霞宗那位柴宗主,我也是聽說過的——他那位夫人早
就失了貞,如今還不是好端端地當他的宗主?」
  黎錦香悲聲道:「你是讓我學她嗎?」
  張惲厲咳了一聲,似乎對他們夫妻間的爭執大不耐煩。
  周飛心下發急,索性扔掉臉面,乞求道:「求夫人救我一命!只要你答應程
侯,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見他哀求淒切,黎錦香似乎有了一絲動搖,隨即又拚命搖頭,流淚道:「妾
身既然嫁為周家婦,生當守貞,死當守節。」
  「哎喲呵!」張惲不耐煩地說道:「你男人都答應了,你還充什麼烈女呢?
婦道人家講的是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丈夫就是你的天!世間賣妻典
妻的還少了嗎?周少主一狠心,把你賣給侯爺又如何?也就是你們夫妻倆都是有
頭有臉的人物,侯爺才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手段,好保全你們的臉面。」
  周飛彷彿撈到救命的稻草,「正是如此!你既然是我妻子,就該聽我的!」
  黎錦香默然良久,最後淒楚一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得烏龜……妾
身只能認命。」
  周飛大喜過望,「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黎錦香哽咽道:「夫君大人,妾身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周飛能有今日,全靠了夫人!此恩此德,周飛沒齒難
忘!」
  張惲陰惻惻道:「還有程侯。」
  「是!是!是!多謝程侯寬宏,周飛感激不盡。」
  「尊夫人呢?」
  黎錦香默默流著淚。周飛連忙道:「在下代內子謝過侯爺。」
  「這不就成了!」張惲喜笑顏開,「恭喜少主,恭喜夫人。我家侯爺是惜花
之人,自不虧待兩位。」
  周飛剛得意沒幾天,便撞上這種生死抉擇,一步踏錯,便是身敗名裂,永劫
不復。如今終於力挽狂瀾,保住名聲,周飛喜不自勝,看到張惲朝他擺手,一時
間沒有反應過來。
  張惲翻了個白眼,「周少主,你先出去吧。」
  「啊?」
  「咱家是侯府的內侍,得為侯爺負責,這會兒先驗驗尊夫人的身子,免得有
什麼難言之隱。」
  「哦哦。」周飛明白過來。
  「別走遠,就在門外候著。」
  「是,是。」周飛連聲答應,又趕緊道:「侯爺說的翊府郎將……」
  張惲不耐煩地說道:「待咱家驗過再說。」
  周飛退出自家的臣房,小心掩上門,只聽那太監淫笑道:「周夫人,把衣裳
都脫了吧。」
  周飛心頭「怦怦」直跳,唯恐自家夫人事到臨頭又反悔不肯。待聽到裡面低
低了應了聲,「是。」才終於鬆了口氣。
  算算這筆賬,怎麼都是值的!
  柴永劍那老烏龜,不知戴了多少頂綠帽子,到底不過一芥草莽。哪像自己,
翊府郎將!五品官職!大唐的官身!程侯金口許諾!
  既然做了英雄,哪裡顧得了許多兒女情長?自己這番果決明斷,正是第一流
的豪傑!
  有道是女子如衣服,弟兄如手足,自己的衣服讓別人穿穿又能如何?何況自
己就沒穿過!壯士斷腕,莫過於此!
  周飛心潮澎湃,豪情滿志。只可惜此事不好對外人說,只能埋在心底,孤芳
自賞了。
  「別擔心,他聽不到。」
  張惲有點不敢相信,「他這可就從了?」
  黎錦香微微一笑,「知道我這個周夫人有多下賤了嗎?」
  張惲連忙道:「不敢,不敢!黎門主的手段,奴才佩服得五體投地!」
  「也要多謝公公肯跑一趟。」
  張惲連連擺手,「咱家就是個跑腿的。你要謝,還是謝謝娘娘才是。」
  黎錦香輕笑道:「那也不用謝了。畢竟往後我們夫妻便都是程侯私下豢養的
公狗和母狗,呂娘娘又是半個女主人,何必客氣?」
  張惲乾笑道:「說笑了,說笑了。」
  「那幾個人留不得,早早除掉便是,對外只用說送往舞都關押。至於我這位
夫君大人,早已經被功名利祿迷了心竅。」黎錦香冷冷道:「便是沒有程侯,別
人招招手,他也會搖著尾巴,將我雙手奉上,還不如受程侯庇護。」
  「那是!不是我吹自家主子,也就是侯爺,真正把人當人看。我算個什麼東
西?狗一般的奴才!侯爺都從來沒擺過架子,有時急眼了罵兩句,那也是把我當
成個人。對女人那更是心軟得跟豆腐一樣,各種護著哄著。」
  「那可不成。」黎錦香笑道:「還請公公跟侯爺說清楚,那位周夫人是條最
下賤的狗奴,只配讓人羞辱,哪裡值得侯爺呵哄?」
  張惲乾笑著抹了把冷汗。
  這麼如花似玉的小嬌娘,燕爾新婚,居然被逼成這個樣子,遇人不淑啊。
  黎錦香取出一份文契,「一會兒把這份約書,讓我們夫妻簽了。」
  張惲打開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這也有人肯簽?」
  「他當然肯。」黎錦香笑道:「他不是說了嗎?只要保住他的名聲,什麼都
肯做。」
  「這份約書一簽,那可是……」
  「放心,他已經被侯爺捉到致命的把柄,再多一個又有何妨?」黎錦香淡淡
道:「這位大弁韓的周少主,可是深不可測,沒人知道他的底限在哪裡。」
  周飛守在門外,禁不住又患得患失起來。
  萬一侯爺的近侍驗過之後,沒看上自家妻子該怎麼辦?畢竟自己也沒沾過妻
子的身,會不會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隱疾?
  若是如此,自己這回可就太背時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只盼自家妻子能
爭氣些,讓張公公挑不出錯來……
  隨著時間推移,周飛越來越焦慮。忽然「吱啞」一聲,房門打開,張惲一手
攬著黎錦香的腰肢,笑瞇瞇出來。
  自家妻子滿面羞態,眼睛紅紅的,淚水一滴滴落下。
  周飛心下一沉,難道自己的厄運還在繼續……
  「已經驗過了。周夫人元紅尚在,下邊那隻妙物,更是美不可言。」張惲猥
瑣地在周夫人臀上狠揉了一把,淫笑道:「侯爺必定滿意。」
  強烈的恥辱感湧上心頭,周飛竭力壓抑,還是禁不住咧開嘴,馬臉上露出一
個大大的笑容。
  成了!自己妻子這麼美貌,肯定能討程侯歡心!
  終究是胸襟開闊,自己向來處事明斷,拎得起,放得下,退一步海闊天空。
輕而易舉便將威脅轉化為助力,憑自己的能力,再有程侯在暗中攘助,自己更是
如虎添翼!
  「把這個簽了吧。」張惲遞來一份文契。
  周飛一頭霧水地接過約書,只掃了一眼,便張大了嘴巴。
  張惲夾住文契一角,「你若是不肯,那就算了。」
  張惲一扯,卻沒扯動。
  周飛咬了咬牙,「我簽!」說著將手指放在齒間一噬,龍飛鳳舞般在文契上
留下姓名、畫押和指印,然後遞給妻子。
  「趕緊畫押,別讓張公公久等。」
  …………………………………………………………………………………
  程宗揚兩眼瞪得老大,「幹!」
  張惲道:「上面有周少主和周夫人的親筆簽名和畫押,條款都是周夫人事先
擬好的。」
  「什麼東西?」
  楊玉環劈手奪過文契,一目十行地掃過,那雙美目頓時瞪得比程宗揚還大了
一倍,驚呼道:「我肏!」
  只見那份文契上方寫著三個大字:獻妻誓。
  下面是周飛自陳,願將自家妻子獻予程侯,懇求程侯開恩收容。為示誠意,
願立契為誓。
  第一款:大弁韓周族少主周飛,自願將結髮妻子黎錦香獻予主人程侯,今生
今世,死而無悔。
  第二款:周飛夫妻在程侯面前以犬馬自居,主人有命,無不遵從。在外仍示
為夫妻,未經主人允許,不得洩露身份。
  第三款:自立契之日起,周妻即歸主人所有。周飛不得私自親近妻子。若有
違反,甘願自宮。
  第四款:主人對周妻有絕對處置權,可任意使用或傷害周妻的身體。如主人
有令,任何人均可使用周妻。周妻必須同意,並有義務使對方滿意。
  第五款:周妻須主動前往主人處聽候吩咐。為避免外界生疑,同在一城時,
每三日前往一次。百里內,五日一次。千里內,每月一次。超過千里,每半年一
次,每次不少於一個月。
  第六款:若主人光顧臨幸,周飛有義務承擔守護之責,以免主人受到衝撞,
不能盡興享用周妻。
  第七款:周飛的一切榮譽和名利,都由主人所賜,為表示對主人的忠誠和尊
敬,周飛必須每日讚美主人三次以上。並記錄每日所思所想,進獻給主人。
  第八款:周飛一切榮耀都來自於妻子,為示感激,今後將以妻為尊,視妻為
主,敬妻如神,唯妻命是從。每日須讚美妻子一次以上,稟報當日行止,不得遺
漏。
  第九款:周妻如有孕,聽從主人吩咐留養或是下胎,周飛不得阻止。
  第十款:周飛夫妻生死榮辱盡付主人,歃血為誓,絕不背叛。
  最後是立誓人,周飛夫妻用鮮血留下的簽名和畫押。
  楊玉環驚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麼鬼?你給他們下蠱了嗎?」
  程宗揚示意張惲先退下,然後拿過文契左右端詳,嘖嘖道:「我也沒想到,
還能這麼玩的?」
  這誓書不會是廣源行的模版,被黎錦香拿來用了吧?
  「別裝傻!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給他下蠱了?」
  「沒什麼,就是周飛有個要命的把柄落到我手裡了。大家商量好,他當他的
英雄,我玩他的老婆。」
  「他給你就要?無恥!不要臉!」
  「要不我把它撕了?」
  「別!」楊玉環把文契搶過來疊好,收到懷裡,「我拿回去參考參考,回頭
讓你也給我寫一個。」
  「行啊,只要紫丫頭願意。你們隨便!」
  「哎喲,紫妹妹還沒過門呢,你就把她敬得跟神一樣?」
  「不然呢?」
  楊玉環鄙夷道:「你會不會哄女人?女人是讓你敬的嗎?你得拿出你的大棒
子,把她給敲服了!」
  程宗揚狐疑地說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呸!要敬你也得敬我!」
  「把你當成淨街神?」
  楊玉環得意起來,「我厲害吧?從東城到西城,本公主車駕所至,連一個敢
喘氣的都沒有!」
  她拍著胸口道:「要不是本公主面子夠大,光靠衛公那點人馬,累死他們也
忙不過來啊。」
  程宗揚盯著她波濤洶湧的胸口,眼都花了。楊妞兒到底吃什麼長大的?怎麼
會這麼大?
  「咄!」楊玉環屈指在他腦門彈了一記,厲聲道:「看什麼看!眼珠子都掉
出來了!」
  程宗揚一手按著額頭,仰面尋思道:「好像沒有小白的大?」
  楊玉環當時就炸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要不你們倆比比?我給你們當裁判。」
  「做夢去吧!」楊玉環啐了一口,轉身就走。
  「等會兒,你不是說有事嗎?」
  楊玉環一拍額頭,「差點兒忘了。今天的朝會總共也沒來幾個人,仇士良氣
得冒煙,一下朝就把卷宗搬過來,一口氣全給判了。」
  「怎麼判的?」
  「王涯、李訓、舒元輿、李孝本、王璠、羅立言、郭行餘等十餘人定為亂黨
頭目,先獻祭太廟,然後由神策軍押解,在東、西兩市遊街示眾,勒令百官前往
觀看。游完街再獻祭太社,最後押到獨柳樹下,全部腰斬,首級懸掛在城門外示
眾。族中男丁一律斬首,家眷沒為奴婢,充入教坊,或送往各處發賣。其他關押
在金吾仗院的涉案官員全部殺頭。」
  程宗揚呼了口氣,「這麼狠?」
  「聽說仇家二公子傷情不大妙,已經昏迷兩天了。仇士良對李訓等人恨到了
骨子裡,全殺光都不解氣。」
  斷子絕孫,能不恨嗎?這仇恨自己化解不了,也沒有立場去化解。
  程宗揚甩了甩頭,「那棵獨柳樹,你知道嗎?」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那棵獨柳樹在太社邊不知多少年了,長安處決人犯多
在西市,文武官員都在獨柳樹下。」
  看來楊妞兒也不清楚獨柳樹的異狀。也是,除非像自己一樣身具生死根,不
然誰會想到,那棵在刑場邊矗立了無數歲月的獨柳樹已經成精呢?
  程宗揚想了想,「李昂呢?」
  楊玉環抿起唇角,過了會兒道:「宮裡說,那位聖上受了驚嚇,龍體不豫,
暫時不能接見大臣。」
  「你……知道吧?」
  「衛公跟我說過。」
  「那他們為何不發喪?」
  「多半還沒有準備好。」楊玉環冷笑道:「那幫閹奴廢立君王,就跟做生意
一樣,少不了待賈而沽,細細討價還價一番。」
  楊妞兒說的是正常情況,但現在的情況明顯不正常。至少李輔國沒道理這麼
匆忙就把李昂殺死。留著他又能如何?李昂已經是眾叛親離,羽翼盡失,幾個太
監就能把他看得死死的,何必冒著走漏風聲的危險,匆忙弒主?
  還有李輔國把羅令當成自己有意安排的眼線,讓他目睹了弒君的經過。究竟
是想傳遞什麼意思?
  羅令轉述的經過太過血腥駭人,程宗揚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楊玉環。
  「安樂呢?」楊玉環問道。
  「咳咳,」程宗揚連咳幾聲,「送她回家了。」
  楊玉環奇道:「那你跑我家裡幹嘛?你不會專門告訴我,你不行吧?」
  「我想問你件事——安樂從小有沒有什麼異常?」
  「什麼異常?安樂怎麼了?」
  「就是……」
  程宗揚發現自己很難解釋其中的微妙,尤其面對的還是個黃花閨女。雖然這
朵黃花已經夠污了,可自己跟她談處女開苞的細節體會,她也沒那個經驗不是?
  「算了。」
  「什麼叫算了?」楊玉環當時就不樂意了,「故意吊我胃口是吧?」
  「姓岳的失蹤後,安樂才出生,他們兩個肯定沒見過,對吧?」
  楊玉環閉上眼睛,過了會兒篤定地說道:「他提到過。」
  「怎麼說的?」
  「他說,唐國宗室美貌第一的是安樂公主,不遜於高陽。」
  「……他跟高陽公主是怎麼回事?」
  「高陽是先帝長女,早早就嫁了人。他到長安,不知怎麼得到了一隻金寶神
枕,拿出來炫耀。後來被人認出來,是高陽公主床上之物,事情就鬧大了。」
  岳鳥人盜走了高陽公主的寶枕,然後被公主府上的高手追殺千里……這些傳
言肯定是扯淡。八成是高陽故意把高手調走,好讓岳鳥人專心打靶。只不過打靶
就打靶吧,還拿著靶紙炫耀,不愧是鳥人幹的鳥事。
  「高陽公主後來失蹤了?」
  「什麼都沒有留,人就消失了。這是皇室醜聞,對外只能說身故。」楊玉環
道:「當時為了驅邪,還請窺基帶領僧眾,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然後再也沒有音訊?」
  楊玉環搖了搖頭。
  「他們兩個是先後失蹤,還是一起失蹤的?」
  「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高陽倒是能確定時間,但事隔已久,我
當時沒有留意,要找人問問。」
  已經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了,唐國連皇帝都換了四個,想找到當事人,只怕並
不容易。總不能去問窺基吧?
  程宗揚不放心地問道:「能找到人嗎?」
  楊玉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然能。安樂那宅子,以前就是高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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