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了一趟韓國參加會議,其中一天晚餐與同行的日本友人談論了關于教科書的議題
。他說他的女兒正在讀小學,但教科書卻只字未提日本曾經發動的侵略戰爭,他對此感
到相當的憂心。一同參加會議的韓國朋友,則是相當關心日本政府長期以來竄改歷史教
科書、扭曲歷史的種種行徑,其中對于日本政府與右翼政客在慰安婦等戰爭罪行缺乏反
省與道歉更是相當氣憤。
事實上,包括臺灣與韓國在內,東亞幾個地區共享著類似的歷史經驗,理應對于歷史有
相近的態度,正如日本立命館法學部名譽教授徐勝所說的:“‘親日’已經不是某個國
家或地區內部的問題,現在的親日勢力已經形成了由日本所主導、對整個東亞的支配體
制,等同于戰后的反共體制,造成民族內部對立。”
最近種種的議題都被龐大的政治動員力量收編進“反服貿”與“反核四”兩大主題里,
而在相關的政治運動中,諸如傅斯年、四六事件、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等歷史人物與
詞匯頻繁出現,但歷史的意義與脈絡都被抽離,空洞的歷史成為反中反共極富號召力、
卻又極其蒼白的工具。
反服貿運動前后,發生了幾件攸關歷史正義的事情,最終卻淪為社會上的“插曲”,不
被關心。第一件事是今年3月臺南新化發現了三千多具白骨,民間學者葉沂日前在《中國
時報》撰文推斷這批枯骨就是1915年?吧哖事件的抗日英魂。諷刺的是,八田與一仍是青
年心目中臺灣現代化的“功臣”,《KANO》大賣,社會上沉浸在日據時期的“美好年代
”,伴隨而來的卻是包裝在反服貿之下的反中高潮。當年為了抵抗異族犧牲于殖民者殺
戮的先烈,反而被高喊“自己的國家自己救”的當代臺灣視如敝屣。
第二件“插曲”是反服貿運動從立院“出關播種”后沒多久,臺聯立委賴振昌反對高中
歷史課綱在慰安婦的論述加上“被迫”兩字,他稱:“教育部有什么證據證明慰安婦百
分之百都是被迫的?”“慰安婦就是慰安婦,不需要加上‘被迫’”。日帝的慰安婦制
度早就被認定為戰爭罪行,聯合國在1995年將慰安婦定位為“軍事性奴隸”的被害者。
東亞其它地區至今仍不斷向日本政府表達高度譴責,而臺灣的立委卻站到了日本右翼政
客的身旁,其言論與日本維新會黨魁橋下徹“慰安婦必要論”竟如此雷同。這番踐踏臺
灣人民尊嚴、替日本侵略擦脂抹粉的駭人言論,在臺灣卻被無感以待,堪稱“臺灣之光
”。
蔣介石與“白團”成員合影
蔣介石與“白團”成員合影,前排右二為化名為白鴻亮的富田直亮。蔣介石為了反共,
對岡村寧次等應列為甲級戰犯的侵略者“不予追究”,這些戰犯遂赴臺組織分化兩岸的
白團。
無獨有偶,“白團”后代成立的“白團顯彰會”,4月底來臺“還原歷史真相”,稱白團
“值得紀念”。白團是1949年之后蔣介石在臺灣打造“反共堡壘”的背后影武者,而主
導白團成立的人即抗戰末期日軍“支那派遣軍總司令官”岡村寧次(曾在華北地區推行
燒光、殺光、掠光的“三光作戰”)。蔣介石為了反共,對岡村寧次等應列為甲級戰犯
的侵略者“不予追究”,這些戰犯遂來臺組織分化兩岸的白團。
臺灣系獄最久的左翼政治犯林書揚先生曾稱白團在臺灣是“極端怪異”的存在,他如此
評價白團與蔣介石的關系:“把階級及個人利益放在國家民族共同利益之上”,“那是
憎念和恐懼混雜的精神癥狀的時代”,“一種錯亂或倒錯的傷疼”。簡言之,白團是以
日本戰犯為主體、在臺擘劃兩岸壁壘的劊子手。這段歷史不但未得到應有的清理,國史
館甚至在2010年推出白團團長富田直亮(中文化名白鴻亮)的紀錄片,贊揚他“誓與臺
灣共存亡”,并稱頌白團“有助于臺灣軍事的現代化”。如今在兩岸和平發展的階段,
白團后代竟大言不慚來臺灣“討拍拍”,足證蘊含在歷史之內的是非曲直等價值在臺灣
早已顛倒錯置。
過去日本殖民者的鐵蹄不只在臺灣強行經濟與資源的掠奪剝削,同時也推行民族差別待
遇與思想禁錮,當然,對臺灣人民身體性命的虐殺更是不在話下。令人驚訝與費解的是
,由反服貿運動而激化的反中情緒,把同一民族的中國大陸視為寇讎,卻對當年異民族
的“國家暴力”毫無批判,甚至搖身一變成為緬懷的對象。面對歷史正義遭到如此侮辱
,臺灣人是不是也該“我不服”?看在同遭日帝荼毒的亞洲各國人眼中,這是“厚道,
以德報怨”,還是“數典忘祖,自我作踐”?
(本文另題《嘉農.白團.賴振昌》,原載《中國時報》2014年5月11日;文見報略有刪
修,以上刊出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