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 [創作] 命、風、歌 第一章之2

作者: benispig (蕭蕭風滿樓)   2016-05-13 2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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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nispig (疾風之寒) 看板: C_Chat
標題: [創作] 命、風、歌 第一章之2
時間: Fri May 13 21:01:07 2016
二、
這一天的清晨,溫德爾起得特別早。也因此,他難得能悠閒地享受屬於自己的早晨時光,
而不是在喬安慣例的大吼大叫後才起床並匆匆忙忙地準備早餐。
起床後,他打開薩格費臥室的門一看,果然還是沒人。換句話說,早餐準備一份就夠了,
就跟平常一樣。溫德爾很習慣於孤單一人,也許是因為自他有記憶起,父親便常東奔西跑
的緣故吧。
上山前無所事事的時光,溫德爾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著。想著想著,他又開始猜起老爸這
回出門又跑哪兒去了。
據老爸自己所說,他是合眾國一位十分有名望的將軍的直屬分隊長,簡而言之,便是將軍
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也因此,儘管身為軍人,他卻不必像其他士兵一樣得老是待在軍中,
只是每當將軍需要他時,他便必然得隨傳隨到。而薩格費總是自豪地笑著說,他從來沒令
將軍失望過。
所以溫德爾還小的時候,每當薩格費要出遠門時,便會將他託付給他們的鄰居,也就是佛
雷一家代為照顧。
好像一直到十歲之前都是如此吧?溫德爾歪著頭回想著,說到鄰居,他就想起佛雷家那對
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兄弟。儘管年齡相近,他們卻總是無法玩在一塊兒。
他覺得佛雷家的兄弟太過孩子氣,佛雷家的兄弟卻也嫌溫德爾和他們在一起時總是顯得很
冷淡,於是到了最後,溫德爾總是寧可獨處。
在夏天,他便躺在山坡的草地上仰望藍天和遠方深綠色的山林,享受著北地裡為時不長的
夏日艷陽;到了冬天,他就窩在窗邊的躺椅上愜意地看著書,沉浸於另外一個世界裡。溫
德爾真的很喜歡看書,這也是拜薩格費儘管經常東奔西跑,每次回家卻都不忘多帶給他幾
本城鎮中才買的到的書所致。溫德爾讀過的書和擁有的知識,早已遠超過村裡同齡的孩子
,也許就是因此,他才老是覺得和佛雷兄弟合不來吧,畢竟鄉村裡長大的孩子,很多人甚
至終其一生連字都不識得一個。
不過,雖說溫德爾是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相當自在的類型,每當老爸回家時,他
仍是十分開心的。
從溫德爾最早有回憶起,也就是他六歲的時候,每當薩格費回到家的那天晚上,除非是夏
天,否則,薩格費都會將溫德爾抱在腿上,兩人緊緊包著毛毯,瑟縮在爐火旁天南地北地
聊著天。
「爸」
「嗯?」
「這一次出去有什麼好玩的故事嗎?」
溫德爾仰起他稚氣的臉頰望著薩格費,滿懷期待地問道。
「好玩的事嘛,我想想……」
薩格費望著火爐思索了好一陣子後道:
「這次呢,我跟著將軍去攻打大陸最南邊的利爾國。我跟你說,雖然我們這邊是冷得要死
的冬天,那邊可還是熱的像夏天一樣呢。」
「這怎麼可能?」
溫德爾幼小的心靈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明明都是冬天不是嘛?
「诶,我騙你幹麻。我記得那邊好像全年都是這麼炎熱的天氣,冬天什麼的,他們才沒有
這種東西咧。他們那邊啊,說到底,只有兩種季節啦。」
「哪兩種?春天和夏天?」
溫德爾困惑地歪了歪頭。
「傻瓜,晴天和雨天啦!」
薩格費大笑道,溫德爾聽了,也不禁哈哈大笑。
待笑聲止歇,溫德爾想起另一個問題,
「只是,為什麼將軍要去打這個叫利爾的國家呢?將軍不喜歡他們嗎?」
薩格費溫言道:
「不對喔,將軍不是會因為喜歡或不喜歡就去攻打別人的人。」
「那是為什麼?」
「因為那是命令啊。」
「命令?」
溫德爾對這個從來沒聽過的詞彙感到不解。
「命令就是不管你想不想做,你都得去做的意思。」
解釋著詞彙的意思,薩格費語氣中透露出幾分無奈。
「為什麼命令就一定要聽?所以將軍是因為命令才去打利爾?他自己不想打利爾嗎?將軍
不是很喜歡打仗嗎?」
納悶的溫德爾一下子蹦出好幾個問題。
沉默了一會兒,薩格費用有些嚴肅的語氣道:
「聽好了,孩子。將軍一點都不喜歡打仗,將軍一直都是因為命令才不得不去打仗的。應
該說,在戰爭裡的人,沒有人喜歡戰爭。」
溫德爾雙眼咕溜溜一轉。
「所以戰爭外面的人很喜歡戰爭?」
薩格費聽了一愣,但隨即有些慘然地笑了。
「你如果真要這麼說,也不能算錯吧。但是,溫德爾啊」
「恩?」
「如果以後有人要找你去打仗,千萬別去喔。」
溫德爾想了一想,歪著他的小腦袋問道:
「那如果有人找我當將軍呢?」
「那不是更慘嗎?」
薩格費不禁笑罵道。
這是溫德爾印象中最深刻的夜晚之一,而類似這樣的夜晚,也是他童年最喜歡的時刻。他
會微笑著傾聽薩格費用稍微誇張的語氣述說著這次出征的所見所聞、將軍的計謀是多麼地
睿智周全,而自己又是多麼地英勇退敵。
一個興致盎然地滔滔不絕,另一個則聽得津津有味,溫德爾還清楚地記得,那時老爸的雙
眼是多麼地熠熠生輝。就連只是孩子的溫德爾,都能清楚感覺到薩格費是多麼地仰慕那個
機智絕倫、又勇猛無比的將軍。
而他們父子間深厚的感情,說來諷刺,便是靠著在爐火邊的這些夜晚、靠著談論令無數人
家破人亡的戰爭而維繫起來的。
然而,就像所有的事情都有個終點一樣,這樣的日子也迎來了尾聲。
那年是合眾國五十九年。
那一天,當佛雷家響起敲門聲時,當時九歲的溫德爾起初還以為是又是佛雷先生那囉嗦的
姊姊來找他說三道四。結果跑去開門的佛雷先生卻隨即喊道:
「溫德爾,你爸回來囉!」
溫德爾一聽,馬上從椅子上躍起身來,連跑帶跳地衝向門口。一看見站在門口等著他的薩
格費,便撲了過去將他緊緊抱住。但是,即使是看到許久不見的兒子如此熱情地迎接他,
薩格費卻也只是摸摸溫德爾的頭,慘淡地笑笑。
溫德爾對這反應感到有些奇怪,因為以往老爸都是將他給高高抱起來,興高采烈的跑回家
。就算是這兩年,老爸開始嫌自己太重抱不起來之後,他至少也會很開心地牽著自己的手

困惑的溫德爾仰頭一看,只見薩格費風塵僕僕的臉上,除了疲倦,還多了些掩不去的憔悴
與失落。
不同於以往,走回家的路上,不論溫德爾問再多的問題,薩格費也只是默默地不發一語。
一進家門,薩格費馬上走進浴室,將身上的風塵給刷洗乾淨,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一
洗完澡,便坐在躺椅上呆呆地瞪著爐火,時不時低聲咒罵幾句,又或者長聲嘆氣,又或者
許久不發一語,搞得溫德爾也完全不敢向這樣的老爸詢問到底他這回出門期間發生了什麼
事。
又過了好多天,薩格費的心情似乎才稍稍好轉了些。儘管如此,不論溫德爾再怎麼問,他
仍是對這期間出了什麼事閉口不談。自此之後,薩格費開始長住家中,也開始參加伐木隊
的工作。雖然偶爾他仍會一聲不響地就離開家裡好幾天,但終究不像以往那麼頻繁,至少
,他們又回復了往日平靜的生活。
只是溫德爾覺得,好像從那時開始,一向開朗的老爸便鮮少露出笑容,真要說,就像是老
爸的人生在那一次出遠門期間出了點兒什麼差錯……
一個把他的心給徹底掏空了的嚴重差錯。
也是自那時起,薩格費變得更為沉默寡言,他不再談論有關戰爭的零零總總,也常癡癡的
望著爐火發呆。但不論如何,日子仍是得過下去。很快地,隔年,也就是合眾國六十年,
溫德爾加入了伐木隊,而持續了四年的第二擴張期也在同一年拉下了尾聲。這一年,也是
史稱第二和平期的開始。
「溫德爾,起床了沒啊!」
喬安朝氣的吼叫打斷了溫德爾的思緒。
「早就起來了!」
從回憶中被拉回現實的溫德爾有些不滿地朝窗外喊了回去。不知怎地,雖然平常自己就常
想東想西,今天早上卻好像格外容易胡思亂想,簡直像是各種思緒和回憶不請自來地闖入
腦海似的。
「啊,真是的!」
溫德爾用力甩了甩頭,拋開腦中混亂的念頭,開始準備上山的裝備。過了半晌,確認好必
備物品都帶齊了,溫德爾打開木門走了出去。
迎入眼前的,是冬日清朗的藍天。
「嗯……老爸這次出門,好像特別久呢。」
「小子,你來啦!老薩還沒回來嗎?」
清點著人數的隊長在點到溫德爾時順口問了下。
「還沒呢。」
不知為何,溫德爾今天總感到一絲莫名的不安,是因為自己一直胡思亂想嗎?
由於今天天氣很好,伐木隊行進的速度也比往常還要快,出發後才兩小時,溫德爾就獨自
來到了山脊的制高點。一如往常地,他閉上雙眼開始傾聽。然而,今天他卻怎麼地都無法
靜下心來,以往山風溫柔的呢喃,此刻卻猶如亡靈的哀嚎一般,使他忍不住連身子都顫抖
起來。
這是他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
「又要開始了嗎?」
風的意念如是說。
「唷,小子,今天天氣如何啊?」
喬安按照往例,看到溫德爾跟上了隊伍,便隨口問道。
「……嗯,我覺得晚點可能會下大雨,不如今天大家早點下山如何?以防萬一嘛。」
只是猶豫了極短的片刻,溫德爾便故作平靜地說了個謊,他「聽」不出今天的天氣會是如
何,雖然現在天氣很好,但是他相信以喬安對他的信任度來看,喬安沒道理會只有這一次
不聽他的。畢竟,從十歲加入伐木隊以來,他的預測從來沒出錯過。
對於說謊這件事,溫德爾連一點罪惡感都沒有,自從十歲那件事之後,如同薩格費告訴他
的,他從來沒將預測天氣並告知喬安當成是自己的義務,那不過是隨手之勞罷了,是因為
自己喜歡爬上山脊去聽風的聲音,而產生的可有可無的副產品。既然正確的預測不是義務
,扯個小謊當然也沒什麼大礙,溫德爾想著。況且,最近伐木的工作進行得異常順利,光
是上半個月砍伐的量,就已經快達到早先這個月預估的極限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自己
今天有其他想做的事。
喬安聽了之後,看了看萬里無雲的天空,不禁感到有些訝異。
「可是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會下雨的樣子啊?」
對於預料中的反應,溫德爾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但如果真發生什麼事可就後悔也來不及了,不是嗎?隊長。」
喬安不禁想起了八年前溫德爾第一次預估出暴風雪的那一天,他皺了皺眉。
「好吧,今天就聽你的,反正這個月……嘛,應該沒什麼問題,倒也不差這一天。」
看著邊吹著口哨一邊大聲通知大家今天要提早下山的隊長,溫德爾在心中暗自一笑。說謊
的精髓就在於將謊言夾雜在真實之中,最老實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說了個謊,肯定也不會
有人發現。在誠實了八年後的第一個謊言,喬安是沒道理去懷疑的。換句話說,要成為好
的說謊者,在非到要說謊時,絕不能說假話。
如果說謊也是種技術的話,自己應該算蠻有天份的吧,溫德爾心想。
中午吃完午餐不久,大家便整裝完畢開始下山。
半路上,溫德爾跑到隊伍最前端找喬安道:
「隊長,我的線鋸好像放在山上,我回去拿一下。」
「唉,你這小子也真是的,吃飯的傢伙可不能亂丟啊。快去吧,我們就不等你先下山了。
動作要快點吶,別忘了可是你自己跟我說等等會下大雨的,可別自己給困在山上了。」
喬安叮囑道,儘管個性有些粗魯,他對隊員的關心卻從來沒少過。
簡短了敷衍了下喬安,溫德爾便藉故脫離了隊伍。
首先,他回到了山脊上,因為他想再確認一次- ,並為此而仔細聆聽著。
聲音再度傳來。
「好戰之人啊……」
那令人不寒而慄的風聲,依舊訴說著難解的話語。
儘管溫德爾心裡多少有些不安,但終究還是濃烈的好奇心占了上風。
「究竟,這種違和感是從哪來的?」
他不禁這麼想。
畢竟,自溫德爾愛上「聽」風以來,他從未感覺過現在風中帶有的這種情緒。
是什麼東西要來了呢?溫德爾百思不解,因此,他想找出答案。
溫德爾躊躇了片刻,直覺告訴他,如果要找出原因的話,最直接的方法,也許並不明智,
但肯定是從風的來向那邊找起。於是他從山脊上緩緩爬下,踏上了積著厚厚雪堆的銀白山
坡。在雪山山脈終年不化的厚積雪裡走起路來可不簡單,但對於早已習慣這種環境的溫德
爾來說,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方向確定了,可是,要找到多遠的地方去呢?
這是溫德爾心中唯一的疑慮,儘管這麼想著,他還是毫不遲疑地邁出步伐。
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也許就是這種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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