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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誌版,來猜猜看未完成的罟覓奇正在看甚麼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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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正文
12. 改變
在噩夢中,覓奇看見沒頭的屍妖追著他。
屍妖揮舞著軍刀,不斷寸寸進逼。他背後的黑夜長出了眼睛,警備隊全副武裝
噹噹作響,跟在屍妖後面,跟隨他的指揮追殺覓奇。覓奇拚上全力想逃出一條
生路,碼頭邊有船正等著他。可是他腳步一剛跨出去,土地卻突然把他絆倒。
回頭一看,堅硬的石磚路不知怎麼成了斷崖,阻絕了他的生路。覓奇往下墜落
,不斷往下墜落。有個東西落進他懷中,低頭一看,正是拿玉裘的人頭——
覓奇猛然睜開眼睛,綠色的光照亮羅睺的臉。
「我在哪裡?」
「你在翁夫人的閨房裡。」羅睺闔上手中的簿子。
「你在看什麼?」覓奇瞇著眼睛問。
「翁夫人的家計手札。她是個細心的女性,對自己的支出一絲不苟。只可惜,
沒有一個匹配她的男性與她作伴。」
「翁老娼如果聽見你這樣稱讚她,大概會樂得再死一次吧。」覓奇咕噥道。他
把墊在背後的枕頭推開,好空出空間爬下床。他大概是睡到一半陷進枕頭堆的
縫隙才會做惡夢。昨天羅睺不顧他反對,硬要把枕頭堆在床上,自己卻窩在牆
角耍帥。愛現鬼,等他發現自己在睡覺的時候凍傷了指頭,還是腰或那裡凍僵
斷掉了,覓奇再來看他笑話。
覓奇用床單擦臉,把眼屎和口水去掉。床單都是灰塵,沾到舌頭味道超噁心,
不過現下物資短缺,也沒辦法講究了。
他拿下床單時,羅睺皺著眉頭瞪他。
「怎麼了?」
「一個真正的騎士,絕不會在條件許可的時候,放任髒污侵蝕身心。」
「我們哪來的條件許可啊?」覓奇故意反問。
羅睺什麼都沒說,彎下腰把身後的小桶子擺到他腳邊。依照覓奇聽見的聲音判
斷,裡面有半桶水。
「要幹嘛?」
「今天早上下過雨,我特別幫你留了一點水。正好,我也在頂樓找到了蟻土。」
「你找到什麼?」
「問題暫停,先洗臉。」
「我才不要用冷得半死的雨水洗臉。」覓奇說:「很謝謝你,不過我還想留著
我的臉。要是凍到掉下來了,我下半輩子就要餓死了。」
「保持身體清潔是訓練的第一環。如果連個人清潔都不能重視,更罔論心靈的美善。」
「你念完了沒呀?」覓奇故意打了個大呵欠。「我肚子餓了,我們先去吃東西。」
「我念完了。」羅睺左手把水桶往前推,右手將拳頭舉在覓奇面前。「先洗臉,
不然我就親自動手。」
「你這句話早講,我們會省下很多時間。」覓奇扁著嘴巴,警戒地瞄了一下羅睺
嚴肅的方臉,才接過水桶,鼓起勇氣把臉埋進冷水裡。
一切正如他預料的,冷水冷得像冰塊一樣,感覺不像液體,更像固體直接砸向他
的臉。臉一沾濕,他趕緊把頭拔出水桶,痛得尖聲怪叫。
「好冰!」
「再一次,你只把鼻子沾濕而已。」
「如果你要逼我洗臉,至少也先把水弄熱吧?我知道你只要動動手指就能做到,
為什麼不肯讓我舒服一點?」
「波動魔法只為正道服務。」
「昨天加熱洗澡水的時候,有人嘴巴說的可不是這一句。」覓奇很確定自己看見
羅睺偷笑了。可是等他再定睛看時,騎士站在原地,面目嚴肅像尊石雕。
「再洗一次。」
他不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了。覓奇深吸一口氣,把手伸進水裡,忍受刀割般的痛
楚,撈起水潑在臉上。他下死勁用力連潑兩次水在臉上,冰冷的水打溼他的五官
。覓奇死閉著眼睛,感覺水沾濕他的鬢髮,抓緊他的毛孔。他向上抬頭,鼻子和
臉頰前所未有的緊繃。
「我的臉結冰了嗎?」他閉著眼睛問。
「別傻了。」
覓奇聽見趴擦一聲。他睜開眼睛,羅睺放下左手的剪刀殘片,伸出手指靠近右手
上的另一半。魔法在只剩一半的剪刀上跳動,不斷碰出細小的火光。
「這又是哪招?」
「消毒。手過來。」
「我不會再上當了。」
「手過來或者我拳頭過去。」
「這招真的很賤。」覓奇乖乖伸出右手。羅睺小心把他手上的濕布解開,底下
的水泡壓了一夜之後形狀變得很怪,顏色也變得紅紅的有點噁心。
「忍著。」
覓奇倒抽一口氣,但是刀尖刺下去的時候並沒有他想像的痛。
「其實沒那麼痛嘛。」
羅睺的左手像鐵鉗一樣收緊,覓奇來不及尖叫,炙熱的刀刃便將一大片腐肉割
了下來。覓奇張大嘴巴,彎下腰對著地板乾嘔,腦子一片空白,好像所有的知
覺都隨那片腐肉落進陳年的灰塵堆。羅睺用手臂撐著他,以免他摔倒撞破腦袋。
「感覺怎樣?」
「我好像又尿出來了……」覓奇抖著腳,努力想站直身體。
「再換件褲子吧。」羅睺輕鬆地說。他放下刀片,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布包,
把裡面的黑砂子敷在覓奇的傷口上。
「這是什麼?」覓奇問。
「蟻土。螞蟻築巢用的土含有牠們的毒液,可以預防感染和黴菌。」
覓奇皺縮著臉,努力張開手掌讓他敷藥。
「過幾天就會好一點了。」羅睺沒有拿其他的繃帶,直接用裝蟻土的碎布幫他
把手包起來。「如果能找到青虹膏,那就更好了。」
「那不是毒藥嗎?」
「用得好,毒藥也能成為良藥。」
羅睺打好結,總算肯放開覓奇了。他動動手指,卻不敢太用力,生怕把包紮扯壞。
「接下來,該你實現諾言了。」
「不管我答應了什麼,在填飽肚子之前,我哪裡都不會去。」
「明智的抉擇,現在的確是早餐時刻了。」
覓奇用左手摸摸下巴。不知道日顯來的屍妖都習慣吃什麼早餐,希望不是人類
小孩的手指才好。
令人驚訝的是,雖然羅睺說話囉嗦、站著囉嗦、走路囉嗦,囉嗦到覓奇強烈懷
疑他的真名應該是囉嗦而不是羅睺。可是對於食物,他卻意外地非常隨和。覓
奇沒錢,不過拿玉裘的口袋裡倒是剩了不少,夠他們兩個到早市上買一頓好吃
的。
覓奇先狠下心,花十個刀幣買兩個蘑菇捲,再買一碗苔菜雜兩人分著吃。這樣
算下來,拿玉裘口袋裡的刀幣還夠他們吃兩頓好料。一個警備隊口袋裡的零錢
,居然比他東奔西跑一整天的收穫還多,想想也真不是滋味。
「你知道這是我這幾天吃過最好的一餐嗎?真是奇了,一點日顯來的麵粉,就
能讓這東西價值翻倍。」他對著羅睺揮著手上的蘑菇捲。「我應該去當警備隊
的見習生,而不是像傻瓜一樣窩在地窖裡種草菇。」
「那是你的辛苦完成的結晶,你不該如此貶低。」
「你又知道了?」
「你睡覺的時候在哭。」
覓奇就知道自己哭出聲音了。都怪那些惡夢,害他一直卡在半睡半醒之間,沒
有辦法好好休息。
他抿了一下嘴唇,望著街上來來去去的人潮,不敢看羅睺的眼睛。他們坐在商
展街前段的垃圾箱上,幾步遠的地方就是熱鬧的早市。平時他絕對不敢坐在這
麼顯眼的地方,不過今天有人陪在身邊,再加上他實在太餓了,沒有力氣一邊
找藏身處一邊應付羅睺的問題。好在羅睺裝扮起來還有七分像夜境人,只要不
開口說話,應該就不至於暴露身分。
「我以前從來沒聽過鬱光城。」他奇怪的夥伴說:「如果你說的位置沒錯,這
裡兩百年前只是個小村落,叫作搶光村。」
「他們還真是改了一個好名字。」解決了蘑菇捲,覓奇拍拍手站起來。「你第
一站想從哪裡開始?」
比他早一步解決早餐的羅睺想了一下問:「哪裡有書?」
「要找書,雯老頭的文庫書店最多東西了。」
「第一站方向決定了。」
其實覓奇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他故意帶羅睺去雯老頭的店,而不是
資夫人的地方是有原因的。資夫人的東西更多更好,但是相對也有很多太太
小姐,出入的人太多太雜了。只要哪個女孩子說閒話時候,不小心把他身邊
跟了個沒見過的怪人這件事傳出去,再加上拿玉裘追捕他追到失蹤,警備隊
隨時都有可能找上門。
不行,凡事小心為妙。
雯老頭的文庫書店擠在商展街的後段,髒髒舊舊的,是難得會在老三升上天
空前營業的書店。覓奇帶羅睺走過前半端的商展街,燈柱的淡藍色光圈離彼
此愈來愈遠。顯然聖白殿的點燈人,也不喜歡走進這後半段。只是相較於終
年黑暗的百伶巷,還能繳錢點上幾盞燈的商展街後段,已經算得上熱鬧了。
覓奇本來只希望羅睺不要太失望,他們選擇有限,只能來這種小店躲著看書
。只是客人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個騎士先是不以為然地擠過店門口
,無視雯老頭熱切的招呼聲。覓奇趕緊跟在他後面,端出微笑安撫店主,再
追上急切的騎士。
這個相貌粗野的騎士顯然對各國語言都非常了解,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
了自然與歷史的櫃位,撢開表面的灰塵,嘰哩咕魯用不同的語言念出每本書
的書名和作者。覓奇拿出自己的燈蕈補強光圈,發現羅睺的眼睛居然能睜得
比平時更大,著實嚇了一跳。
書繞著他一本一本攤開,彷彿雨後的蕈傘從書架上蔓生出來。騎士像是瘋了
一樣攤開每本書,快速檢閱每本書的內容。愈找下去,他眼裡的光就更加熾
熱,嘴裡叨叨念的聲音也愈來愈急。覓奇一開始還能跟上幾個字,但到最後
只能勉強聽出音節,完全不懂他的聲音有什麼意義了。雯老頭追來看過一次
,一見到羅睺那張狂熱的臉,急忙宣稱要去泡蜜茶菇招待客人,消失得無影
無蹤。
「因而得證,如此謬誤觀念雖早已深植人心,但因其科學論證成果,終能導
正偏差,重新建構知識體系……」
羅睺放下一本厚書,覓奇只來得及瞥見書封上寫著世界的形狀。
「你知道嗎?」
「知道啥?」
「世界不是聖白殿宣稱的圓頂,而是一個巨大的球體。」
「知道呀,這不是常識嗎?」
「那你知道溫泉脈不是火神的血,而是——」
「火山和地下水脈共存,我知道,另外一個常識。我還知道天上那六個輪班的
大星星不是什麼死人王子,而是六顆繞著我們天幕跑的石頭球。白癬不是沼澤
女妖的詛咒,而是黏白菌寄生引起的皮膚病。」覓奇說:「這些不要說我了,
你在路上隨便撿一個小孩子都會回答。怎麼?你來這裡就是要考我常識問答嗎?」
羅睺抖著嘴唇,大眼睛盈滿了淚水。
「你還好嗎?」
「阿萊亟!」覓奇嚇了一大跳;騎士丟下書本,跪在地上仰天大喊。「阿萊亟!」
「阿你個頭啦!你小聲一點,我們會被趕出去的!」
「阿萊亟!佳佳,阿萊亟!」
女神在上,他在哭嗎?覓奇徹底傻眼。這個老囉嗦,還真有辦法給他驚喜。雯老
頭詭異的身影再次出現,躲在書櫃後偷瞄他們,害覓奇的耳朵都快燒了起來了。
「阿萊亟……」
「我不管你阿什麼,不過我拜託你小聲一點,要是雯老頭叫警備隊過來,我們兩
個就完了!」
「佳佳毗李莎,歐波雷希,提厘斯阿萊亟……」
「你到底什麼是在阿——」
改變。
佳佳公主,如你所願,一切都變了。
羅睺不是亂吼亂叫,他太激動了,激動到直覺使用熟悉的語言,而非寧國話呼喊。
高大的騎士跪在狹小的書櫃之間,膝蓋壓著書櫥邊緣,腳跟壓在屁股下。他摀著
嘴巴,手指循著行文的方向滑過去,眼淚沾濕了鬍鬚。覓奇把燈蕈舉高,好替他
照亮更多字紙。氣氛有點尷尬,覓奇為了給自己還有偷看的雯老頭找事情做,又
拿出一大塊燈蕈給店主,要他放在店裡的燈台上。
雯老頭起先還不知道要做什麼,覓奇還得明講自己不打算拿回燈蕈,這個不會做
生意的店主才恍然大悟,接過燈蕈欣然離去。希望這夠他閉嘴,滾到旁邊留點清
淨的空間給他們。
羅睺還在看書,看得如此入迷,好像整個世界都暫停了,只剩下他和他的書。他
真的很厲害,如果覓奇不是從小跟著爸爸媽媽學習,又在街頭歷練過,根本沒有
辦法跟上他閱讀的速度。事實上,現在他也只跟得到騎士的後腳跟,勉強追著手
指的方向亂跑,讀進一些破碎的篇章。
覓奇踮高腳尖,把燈蕈放在頭上的吊燈上,蹲到羅睺旁邊自己抽了一本自然圖集
來看。他得好好想想怎麼重新打造他的新園地,翁老娼的房子不錯,只可惜沒有
地下室,沒有泥土能種東西。百伶巷雖然還有好些空房子,但他可不想應付隨時
上門突襲檢查的屋主。問題太多了,鬧得他沒辦法專心閱讀。羅睺不知道什麼時
候才要放下書本,他光是蹲一下腳就痠了,沉浸在閱讀中的騎士卻好像打算跪到
世界末日一樣堅定。
等覓奇腳麻了又好,好了又麻整整三次之後,羅睺才終於放下手上的書——自然
中的熱力:風暴洋氣候概論——站起身,從書蟲換回騎士的儀態。
「要走了?拜託好心幫忙一下,喔!」
羅睺抓住他的上臂,也不顧覓奇腳麻得難受,一把將他的身體拉直。覓奇倒抽一
口寒氣,把背貼在書櫥上,麻到不得動彈。
「下次我們可以找椅子坐著,而不是跪在這裡。」
「我懂你的意思。我的腳也麻了,跪在這裡是個笨點子。」
覓奇瞥了羅睺鐵桿般的雙腳一眼,強烈懷疑他是故意裝麻,好安慰覓奇。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呀?你一直在喊的佳佳又是誰呀?」覓奇問:「雖然我知道
你的情緒不穩,只是你剛那一下也太誇張了。」
「她只是個老朋友。」
他暗示得夠清楚了,覓奇摸摸鼻子沒再多問。
「抱歉,我失態了。看見兩百年來,世界的變動如斯,失控是我的過失。」
「照理來說,平常有人跟我開玩笑我都能抓到笑點的。你想買書嗎?我們剩的
錢不多,不過如果你想要,我還是能幫你騙到一點折扣。」覓奇拍拍口袋說。
「騎士光明磊落,行騙是下下之策。」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買書?」
「不用,我都看過了,這些書不過是把我知道的東西換個語言寫出來而已。如
果要找更深奧的讀物,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也好,反正我也不想為這裡的書餓肚子。」覓奇決定不告訴他賀家的收藏有
多壯觀。賀伯和他一家大小雖然不看書,但是他有很多錢買書,買來的量多到
能用書脊當舞廳的壁紙。對於賀伯的揮霍,覓奇沒有怨言,畢竟受惠的人是他。
兩人踮起腳尖,偷偷從打瞌睡的雯老頭面前溜出去。覓奇順手把櫃檯上的燈蕈
摸走,雖然不比他原先的大塊,表面也乾乾的感覺沒剩多少光液在裡面,不過
不無小補。
天幕上不知不覺間,已經換上了三王子當值了。
「真的假的?」覓奇說:「我們居然看書看了一整哨的時間?」
「光陰飛逝,閱讀的瞬間更是如此。」羅睺嘆氣。「接下來,又是煩惱三餐的
時候了。」
「我沒想到高貴的騎士也會說這種話。」
「騎士靠雙手拿劍,乞食也是兩隻手。」羅睺大步往前走,覓奇加快腳步追上他。
「要找什麼工作你有譜了嗎?」
「我不唱歌,樂器也只會簡單的哨笛,樂譜對我沒用。」
照這回答看來,如果要騎士去偷去騙,覓奇倒不如先把自己賣給警備隊比較快。
他抓抓頭,決定換個方式問。「你做過哪種工作?」
「我在貨船上當過水手和搬運工。」
「可是碼頭邊幾乎都是賣貨郎的船,上去之後我們就得跟著去日顯了。」
「正好,我也想回福波愛蘭看看。」
「不行!」覓奇趕忙阻止他繼續往前走。「要是去了福波愛蘭,我就、我就……」
「你就?」
就再也見不到梓柔了。
「我們會死在暴風洋上!」覓奇喊道:「所有人都知道海洋很危險。無數的風
暴在海面上奔馳,隨暴風女神對抗炙魔神的軍隊。如果凡人踏進她的戰場,下
場只有躺在汪洋之下,屍骨永世隨海水漂流。」
「你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無知到讓人嘆氣。」騎士繼續往前走。「只要不
靠近極圈,暴風洋其實沒那麼危險。福波愛蘭的學者早在一百——不,是三百
年前,就算出界海上的風暴規律。只要遵循曆法的指引,任何一艘船都能平安
度過界海。」
「那警備隊怎麼辦?他們會檢查每個出海的人。」
「夜境的海關兩百年前是個笑話,我正好看看寧國現今的警備,是青出於藍還
是每況愈下。」羅睺露出嘲諷的笑臉。「況且你說的檢查,是針對攜帶鉅款珍
貨的商人,或是形跡可疑的間諜份子。骯髒的碼頭工人,就算滿頭金髮也不會
有人多看一眼。」
女神詛咒教這些騎士說話的人,覓奇有話辯到無言了。
「我不想去日顯。」
「我聽得出來。」
「日顯有什麼好的?」覓奇質問:「那裡的人只吃麥和米,每個人都長像野獸
,活像書裡畫的猩猩。他們的女人都醜死了!頭髮是薑黃色的,皮膚黑得像山
裡挖出來的煤炭。永日會在他們變老時燒壞他們的眼睛,瘟疫和猛獸橫行在他
們的國土上,永無寧靜的一日。」
「咒闍利的人和你形容的樣子很像。不過我能保證,日顯絕對不向你說的那樣
,永無寧靜的一日。而咒闍利的美女妖豔窈窕的身材,會讓你恨不得多生四雙
眼睛把她看個夠。」
「所以我們不要去。待在夜境裡,沒有受詛咒的陽光,你還能教我怎麼種出蘑
菇。」覓奇並不打算聽他反駁。「我們可以把百伶巷每個沒主人的地下室,都
改建成我們的農圃,就像賀老爺做的那樣。先有一大片土地,再找出適合的菌
種,只要順利繁殖成功,所有人永遠都不會挨餓了!你能幫我們完成夢想,所
以不要去日顯!」
覓奇愈說愈興奮。沒錯,羅睺懂這麼多知識,其中一定有幾項和種出食物有關
。他們能躲在地下作業,等警備隊追查拿玉裘的風頭過了,再把阿峰、阿旗、
還有其他街頭的孩子一起找來幫忙。等他存夠了錢,就能帶著事業和名聲,到
白牆院去……
覓奇不懂為什麼羅睺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那是憐憫嗎?
「你真的無知得令人驚訝。」
「你這是什麼意思?」覓奇鼓起胸膛,擋在羅睺的腳步前。「說清楚,否則我
絕對不讓你通過。」
「對看不清事實的人述說真理,好比對牛彈琴。」
「你說我是牛嗎?」
「不,你是被困在陷阱裡的老鼠,惶惶不知終日。」
覓奇一拳往他胯下揮過去,騎士一個閃身,輕鬆接下攻擊。只見羅睺身體一側
,在覓奇反應之前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反折到背後。
「啊——」
「以小博大時,這招很有效,但是你的速度得比對手還快。」
「嗚……」
「我放手後,你好好聽我說話。」
「好。」
羅睺放開手,他立刻轉身撲向騎士,正好撞上騎士擋在胸前的手肘。覓奇眼前
一黑,摀著鼻子跪在地上。
「你應該確定我毫無防備之後再出手。」
覓奇沒有辦法回答,他痛到說不出話。
「靜下心,聽我說話。」
「覓奇!」
一聲悶響忽地傳來,覓奇抬頭望上去,阿峰整個人掛到羅睺的手臂上,舉著拐
杖往他頭上猛敲。羅睺左手勾住阿峰,右手卻舉在一邊不知該如何是好。阿旗
跑到他身邊,抓著覓奇的手臂幫他站起來。
「帶覓奇走,我處理這個流氓!」阿峰大吼。阿旗搖搖頭,掄起拳頭要上前助陣。
「等等!」覓奇趕緊攔住他,揮著雙手要所有人冷靜。「等等、等等,這是誤
會,你們通通住手!」
「誤會?」阿峰舉著拐杖,眨眨眼像個傻瓜一樣愣在原地。
「是啦,不要再打了。」要是惹惱羅睺就糗了。這個騎士的脾氣不大穩定,如果
打算大開殺戒的話,覓奇可不覺得自己攔得住他。
「他是誰?你又是誰?」阿峰抓著羅睺問。這幕真的很好笑,因為就覓奇看過去
,被抓住的人其實是阿峰才對。羅睺瞇著眼睛,單手撐著阿峰歪歪扭扭的站姿,
來回打量三人。
「我欠他錢,想要跑路才會和他吵起來。」覓奇說。
「你欠他錢?他威脅你嗎?」
「沒有啦,我昨天要買東西,忘了帶錢,結果——」
「你去買什麼要向他借錢?」阿峰絲毫不肯放棄。「這個人逼你買了什麼?」
「蘑菇捲和雜苔菜。」羅睺冷冷地說:「這臭小子偷東西被人抓到了。如果不
是我借他錢了事,現在他已經被吊在夜市的燈柱上了。」
「真的嗎?」
「真的啦。」覓奇的臉像火燒一樣燙。可惡的騎士,剛才還說什麼偷搶拐騙不
好,結果自己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害他找不到台階下。阿峰慢慢放下拐杖
,羅睺伸手扶著他,以免他腳滑跌倒。阿峰沒預料到他會伸手幫忙,頓時愣了
一下。
「哦……謝謝。」
「覓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覓奇很確定自己從沒說過這句話。羅睺扶著阿峰,慢慢把他交還給阿旗。
「你是從哪裡來的?」阿峰站穩之後,試著表達善意問候羅睺。「我沒見過你
,也沒聽覓奇提過你。」
「我是闐國人,跟著賣貨郎的船當搬運工。我偶爾來鬱光城的時候,會來找一
下覓奇。他之前幫我解決過一點語言隔閡造成的問題,是個好朋友。」羅睺說
:「我還沒自我介紹呢,你可以叫我——」
「老囉嗦。」
三個人不約而同把視線投向覓奇。兩個疑惑,一個不爽。
「老囉嗦?」
覓奇聳聳肩說:「他的名字用寧國話念起來就是這樣。闐國腔你們也知道怎麼
回事,又長又黏,舌頭貼在上顎拔都拔不下來。你們可以跟我一起叫他綽號,
不然要是把人家的名字念錯了很不禮貌。」
「老囉嗦?」阿峰又問了一次,目光偷偷瞥向羅睺。
「沒錯,他都習慣這樣叫我。」羅睺繃著臉說:「我不是很喜歡,不過他是覓
奇,給了你綽號你就擺脫不掉了。以一個欠人錢的小鬼頭來說,他對禮貌重視
過頭了。」
「哈哈,我懂你的意思。之前他跟我們借了一件背心擋雨,從來沒聽他說要還
過。」
介紹他們認識是天大的錯誤。
「我們可以不要再講這些糗事了嗎?」覓奇說:「現在是上工時間,為什麼你
們兩個會跑到這裡來?不用去農圃嗎?」
「今天休工一天,賀老闆讓我們輪班出來參觀。」
「參觀什麼?」
「你不知道嗎?」
「我又該知道什麼?」
「你躲在百伶巷太久了。昨天老五下哨之前,警備隊跑遍全城公告消息。」
阿峰壓低聲音說:「他們抓到幾個非法偷渡違禁品的壞傢伙,昨天宣判死刑
了。」
覓奇的心一下子縮了起來。
「砍頭?你是故意嚇我的吧?」他試著微笑,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是真的。我和阿旗正要去廣場那邊,他們說四王子上哨時才要行刑。現在
過去,犯人遊街示眾應該結束了,正好聽護法官宣判。」
覓奇手腳發冷。違禁品?如果昨天拿玉裘沒有死掉,那現在他也會被警備隊
拖著遊街嗎?
「老囉嗦先生,你說你是跟著賣貨郎來的,要一起去看看嗎?」阿峰問。
羅睺搖搖頭說:「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急著找新東家,賺錢搭船回闐國。
比起看別人掉腦袋,我得說這件事重要多了。」羅睺把手搭在覓奇肩膀上,
微冷的掌心穩穩抓住他。「寧國太多死刑,每次來都要看人掉腦袋,我已經
看到膩了。」
「是嗎?真可惜,畢竟不是每天都有賣貨郎掉腦袋。我們會去看,也只是想
知道死的是哪來的日顯人而已。聽說還是警備隊追上河道,在白領口攔截到
的罪犯呢!」
日顯人,賣貨郎。這兩個字眼穿過覓奇的腦袋,像兩根針一樣刺痛他。
「我想我該跟你們過去看看。」覓奇說。
「真的?我知道你不喜歡行刑,不想去不要勉強。」
「我是不喜歡,可是我想去。我常和賣貨郎打交道,至少要知道出事的是哪
款貨色,以免之後玩火上身。」
「這麼說也沒錯。」阿峰和阿旗一起點頭表示肯定。「你是我們的重要成員
,可不能出事了。那你就跟我們一起吧。老囉嗦先生呢?」
「覓奇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他是我在寧國的嚮導,我全指望他了。」
「那我們走吧——請往這邊。」
阿峰人跟在羅睺身邊,說話都不自覺彆扭起來了。如果覓奇沒有那麼緊張,說
不定會覺得很好笑。羅睺緊跟在他身旁,沒說話,但也沒有遠離。對覓奇來說
,目前為止這樣就夠了。
只是他不知道待會需不需要更多。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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