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看當罟覓奇帶騎士大叔逛街喇屎的時候
可憐的梓柔和公主發生什麼事吧.XD~
網誌版
http://showwe.tw/blog/article.aspx?a=4016
13. 恐懼
梓柔在房間裡繞了好久,才總算下定決心,把多出來的四套內衣塞到衣櫥後方。
衣櫥底下有個小盒子,那是用來放一些比較不敏感,讓媽媽安心的小玩意兒。真
正的秘密,還是要夾在後方的縫裡比較安全。
她很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賈太太說的那些話、拿玉裘說的那些話、父親和拿伯的對話,她隱約警覺某些
她不曾想像過的事正在發生。這些是行之有年了,多到其他人和她渾然未覺的
毒物。如果不是多年前,她曾違背爸爸、媽媽的禁令,私自回到百伶巷的老家
,她說不定也會忽視這些出現在生活中的預兆。某件事發生了,而且以前發生
過,現在只是重演。
她一直到今天都不太敢靠近對箱子狀的東西。
她永遠記得那天打開箱子,撲鼻而來的屎尿臭氣。綠光照亮箱子裡的人形怪物,
一個渾身沾滿深色穢物,有手有腳的畸形怪胎。怪胎的眼睛緊緊閉上,把手舉在
頭上,雙腳蜷曲在衣箱底部。
梓柔嚇壞了,過了好一段時間,才聽見怪胎用覓奇的聲音不停地低聲求饒。
她有時候會想,就是從那天開始,她和覓奇才漸行漸遠。
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可是那一天改變了所有的事。
她被禁足了,用河水把自己洗乾淨的覓奇消失了。等再次碰面時,梓柔幾乎認
不出那個老練油滑的腔調。他和一群街童混在一起,全身穿得破破爛爛,像個
沒人愛的小流氓。
他到底是怎麼了?
而她又是怎麼了?
想著他一點用也沒有,梓柔要結婚了,和覓奇的交情就和賈太太一樣。有個可
靠的街頭小販能信任,總比裝清高,緊要關頭找不到人買東西來得好。梓柔相
信有備無患,為了一個有備無患的朋友,窩在房間裡擔心受怕太蠢了。況且,
她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覓奇和違法的賣貨郎混在一起。
梓柔坐到床上深呼吸。沒做什麼不對的事,她不需要緊張。
她偷了一罐聖水。
聖水,沒錯,她偷了聖水。
梓柔的手指緊緊揪著燈籠褲,幾乎要把褲子的縫線撕開了。
如果覓奇被追到的時候,身上還帶著那罐聖水該怎麼辦?聖水不是人人都有,
只要警備隊通知修道院,他們很快就會找出聖水可能是從那些人手上流出。到
時候賀家將會成為搜查的目標之一,爸爸的生意會遭到挫敗,說不定還會連累
拿伯一家,甚至她的婚事都會因此砸鍋。
梓柔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只想著要安撫覓奇,想快點和他撇清關係,她只是……
她到底想怎樣?
她自己也糊塗了。她原本以為只是無傷大雅的噁心東西,很可能是賈太太口中
的違禁品,會害人身首分離的可怕邪書。她原本以為只要和覓奇完成交易,就
能和他劃清界線,可是和賈太太說過話後,卻又不住地想起他,替他擔心。
又或者,她其實是擔心自己?
梓柔覺得自己好卑劣,覓奇有可能送掉一條小命,她卻只想著自己。
拿玉裘送她到賈太太家的時候,一定也看出她心神不寧,才會說出那種話。
「你放心去買東西。不管是什麼煩著你,我都會幫你處裡掉。別急著說謝謝,
我要成為你的丈夫,不管是什麼阻礙我們的婚姻,我都會親手解決。」
如果不是已經把聖水帶在身上了,梓柔說不定也沒有膽子藉口離開,跑回百伶
巷找覓奇了。如今,她已經不再確定這麼做是否明智。拿玉裘是否因此知道了
什麼?或者他早就懷疑梓柔了?
「你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做什麼?」
梓妍突然出現,梓柔下意識丟掉手上的被子,躲進光圈照不到的角落。
「你為什麼要躲我?」梓妍走進房間,對著姊姊眨眼睛。
「我沒有躲你,我只是有點生氣。」
「生氣?」梓妍愈發糊塗了。
「我在想事情。」梓柔說:「你嚇了我一跳,害我本來想清楚的事,現在又變
得一團模糊了。」
梓妍哼了好大一聲。「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都從青彩那裡
聽說了。」
「青彩跟你說了什麼?」梓柔偷偷往後一步,生怕被妹妹看清慌亂的表情。燈
蕈變暗,運氣好再過不久就乾了。
「她說你們路上遇見玉裘大哥,本來要護送你來回一趟的任務,變成只有回家
的行程了。」梓妍口氣促狹地說:「還沒結婚就讓未婚夫送你去賈太太的店,
要是給爸爸知道他會氣瘋的。」
梓柔偷偷鬆了一口氣。「你是存心找我碴嗎?」
梓妍伸出手指壓燈台上的燈蕈,綠色的光圈變亮一些,隨即又變得暗淡。「快
乾掉了。你不換新的嗎?」
「不用了。我不會在房間裡待很久,等一下說不定還要去商展街,挑婚禮要用
的桌巾。」
「你沒辦法出門啦。」
「為什麼我沒辦法出門?」
「你的口氣很差你知道嗎?」梓妍責怪她說:「又不是我不讓你出門的。只是
今天有犯人要遊街,等一下還要處死。商展街說不定根本沒人做生意,你去也
沒用。」
梓妍躺到梓柔床上,在軟綿綿的床上彈了兩下。她抓著自己的長辮子,在手指
上埢著尾端玩。「真掃興,我本來還想到街上去,看看有沒有新東西能在結婚
典禮上秀給大家看。」
「婚禮可不是穿新衣服的展示場,而是我跟玉裘大哥的大日子。」
「說這麼多大日子小日子,講來講去不就是那件事。」
「哪件事?」
梓妍抬頭瞄了房門一眼,接著比了一個手勢。如果爸爸媽媽在場,就是要剁了
她的手,她也不敢比出那個手勢。
「快住手!」她壓低聲音喝斥妹妹。「你去哪裡學來這麼粗俗的動作?」
「大家都知道,只有你還在裝傻而已。」梓妍滿意地放下手。
「只有那些壞女孩才會把這種事情掛在嘴巴上面說!婚姻是兩個人神聖靈魂的
美好結合,男女之間除了生育之外,靈魂的契合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所以還是要——你知道的。」梓妍露出惡意的笑臉。「不要告訴我你沒想過
玉裘大哥。」
「我開始想該不該要把你用枕頭悶死了。」
「拜託,你一定看過,不然我怎麼向其他人交代呢?昨天你一個人出門,我和
其他姊姊在家喝茶的時候,可是說了不少精彩的故事呢!」
「你都對其他人亂說了什麼啦?」梓柔拿枕頭丟妹妹,梓妍接住枕頭,躺在床
上呵呵直笑。
「我說你們又在鬧什麼了?」
賀夫人走進房間,梓柔馬上跳起來,尋求媽媽的庇護。
「媽媽,梓妍一直說些我聽不懂的怪話嚇我!」
「哪有?我明明只說——」
「不要吵了。」賀夫人擋住兩個女兒爭吵,嚴肅的態度有別以往。兩姊妹頓時
閉上嘴巴。
「媽媽有事要告訴我們嗎?」梓柔問。
「要出嫁了,自己知道一點分寸,不要整天和妹妹打打鬧鬧。」賀夫人說:「
到客廳去,拿伯來了,有事情要問你。」
「拿伯?玉裘大哥來了嗎?」
「快去客廳,不要讓客人久等了。梓妍你留在這裡,我教你怎麼繡鬱金香。」
兩姊妹迅速交換一個眼色。為什麼不是玉裘大哥?有什麼話賀夫人不想給梓妍
聽,卻是梓柔不得不參與的?不祥的預感在她心中昇起,鬱悶的壓力再次纏上
她的神經。
梓柔抓下衣架上的圍裙草草綁在腰際,拍拍頭髮走向客廳和客人會面。她希望
自己看起來夠堅強自信,不會露出任何馬腳。惡寒襲來,她趕緊戴上手套。
爸爸也在客廳裡陪著客人。梓柔走進客廳第一眼,看見拿威全時暗自鬆了一口
氣,但是他的眼神立刻抵銷了這份安心的感覺。他和拿玉裘相似到令人心驚的
臉孔,暴露在光圈下。但這個不是拿玉裘,是另外一個憤怒陰沉的男人。如果
不是那道橫過左臉的疤痕和歪曲的鼻子,他幾乎和拿玉裘一模一樣了。他穿著
警備隊的鮮藍制服,顯然這趟不是友善的私人拜訪,而是冷冰冰的公事。
「梓柔,你見過拿伯了。」
「我們拿家無緣的媳婦總算出現了。」梓柔摸不透拿威全的表情代表什麼,恐
懼油然而生。
「威全,我說過了,梓柔不可能知道什麼。她昨天去了賈太太的店裡,你們也
拿到那個老女人的證詞了,還需要訊問我女兒嗎?」
「訊問?」梓柔頓時一陣暈。「爸爸,我做錯了什麼嗎?」
「沒事的,梓柔,拿伯只是來了解一下情形。」
「什麼情形?」
「有很多種,端看賀小姐怎麼回答我。」拿威全的口氣如果有絲毫溫情,梓柔
也感覺不到。事實上,光聽他說話的語調,就足以使任何稍有心虛的人跳窗逃跑。
梓柔伸手抓住爸爸,手心不住地發汗。「出了什麼事嗎?」
「今天早上,玉裘沒向單位報到。這是他上任以來第一次,棄小隊長的職責於
不顧,延誤早晨報到時間。鑑於他正負責追查高敏感案件,警備隊的人事處立
刻查詢昨天晚上的崗哨和任務表。結果在拿玉裘昨天申請提早離哨,外出追查
案件的文件上,我們找到兩個關鍵的名字。」
「什麼名字?」
「賀梓柔,罟覓奇。」
「我女兒和這件事無關!」賀維新大聲說:「為什麼拿玉裘不能寫我女兒的名
字?他也有可能是為了陪梓柔到商展街去,才會溜班離開警備隊。你們無憑無
據,休想栽贓給我女兒!」
「維新你冷靜一點。」拿威全說:「我們沒說梓柔是兇手,只是要釐清事情的
始末而已。梓柔是證人,而不是嫌犯。況且話說回頭,她有什麼理由對玉裘不
利?」
話雖如此,但拿威全的口氣可不全然是和藹可親的長輩。梓柔聽得出來,如果
拿玉裘出事了,這個磨刀霍霍的父親將會用盡手段,對付所有牽扯在內的嫌疑犯。
「你們問吧,如果我知道什麼,我一定會老實回答。」梓柔說。
「很好,你很配合。」
梓柔不知道這麼做是加分還是扣分。不管她怎麼努力,就是看不懂拿威全詭異
的表情。
「告訴我,你昨天去了哪裡?」
「我去了賈太太的店裡。」
拿威全盯著她的眼睛。「我們重來一次。昨天你什麼時候離開家門?什麼時候
抵達這個賈太太的店?這家店在哪裡、賣些什麼?一項一項回答仔細。」
「我昨天約莫三王子準備下哨時離開家門,等我到了商展街賈太太的店,已經
是四王子當值了。我常和媽媽一起去賈太太的店,她專門用手工做女孩子的衣
服——貼身的衣服。」
「有誰陪你去?你什麼時候回家?」
「原本是青彩陪我出門,後來在路上遇見玉裘大哥,就換成他送我過去。我和
青彩分開前約好時間,要她在五王子上哨時接我回家。」
「玉裘沒有陪你到最後?」
「沒有。玉裘大哥送我到商展街之後,說還有公務就先離開了。」
「所以你在賈太太的店,待了將近一整哨的時間?這途中都沒有離開,或是見
到其他人?」
梓柔舔了舔嘴唇。「沒有,只有我和賈太太。她認識我,知道我是為了婚禮採
買,特別空出一整哨的時間為我介紹商品。」
「我瞭解了。」
他又開始點頭了。他每點一次頭,都讓纏繞梓柔的寒意更加沉重,彷彿一個套
索綁著她的脖子,慢慢跟著拿威全的暗號收緊。
「你認識罟覓奇嗎?」
「不認識。」梓柔知道自己說得太快了,趕忙繼續接下去。「我的意思是,不
太認識。他是以前的鄰居,自從搬進白牆院之後,我幾乎沒見過他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有人稱他為鬱光城的鼠輩?」
「有這回事?真是奇怪的綽號。」
「老鼠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動物。牠們破壞作物、四處偷竊,在神話故事中,也
是第一個背棄女神,將鼻子探入陽光底下的惡種。女神讓陽光燒毀了牠的毛皮
以為警惕,從此鼠輩只能披著一身悽慘的灰毛過日子。」
拿威全嘆了口氣。
「沒人想淪落到這個地步,你說沒錯吧,梓柔?」
「當然。」
「所以,你跟這個鬱光城的鼠輩沒有聯繫?」
「我記不清了。說不定在街上巧遇,他會不顧禮節跟我打招呼,以為能攀到關
係,但我從來沒放在心上。」
「聽起來有點絕情。」
「我知道分寸。」梓柔握緊父親的手,即使隔著手套她也能感覺父親緊繃的情緒。
「那我請問一下,當你離開百伶巷的時候——」
「我昨天沒去過百伶巷。」
「我沒有說是昨天。」拿威全說:「不過既然你提起了,請問一下你昨天是否
去過百伶巷呢?或者曾經在任何時候,背著你的雙親前往百伶巷,或和任何人
見過面?」
梓柔放開父親的手,站了起來。「我不懂這種羞辱是從哪裡來的。我沒有背著
爸爸、媽媽做過任何事,和上不了檯面的人見面。我現在不想回答這些問題,
只想知道玉裘大哥到底怎麼了,你們到底發現了什麼?」
「梓柔……」
梓柔讓父親抓著自己的手,卻沒有向後退卻。覓奇教過她,遇上兇惡的野狗,
進退無路的時候只能往前進。如果你露出任何恐懼的跡象,惡狗會把你當街生
吞。
「玉裘大哥人在哪裡?」她問。拿威全看著她好一陣子,伸出右手打了個響指
。一個站在光圈外的警備隊隊員走上來,打開背上的包裹。包裹裡有一件制服
沾滿了鮮血,還有各種梓柔認不出,也不敢細辨的髒污。
「這是什麼?」
「玉裘負責的案件相當重要,所以他一延誤報到時間,警備隊便立刻出動搜查
人員。我們的尋血獵犬沒有花多少時間,就找到百伶巷一座廢棄的空屋,並在
裡面發現了這件血衣。據信,空屋原本的主人,是個從事皮肉交易的私家娼。」
「私家娼?」梓柔大驚失色。「你是說玉裘大哥出入不檢點的場合嗎?」
「我們認為更合理的答案,是他為了追查罟覓奇進入百伶巷,卻遭罟覓奇暗算,
最後留下這件血衣。罟覓奇出沒的地盤和空屋非常接近,也有不少線人證實,罟
覓奇近來時常出入焚香街,並和許多身分敏感的日顯份子有所接觸。」
梓柔腳步一軟,往身旁的貴妃椅撲上去,陷進柔軟的椅墊裡。
覓奇是殺害他夫婿的兇手?那個活潑愛笑,費盡心思送她結婚禮物的覓奇?難
道覓奇種種示好,都只是為了接近她,好除掉情敵嗎?
「他的雙親也是犯罪份子,他有這種舉動也是可以想像。只可惜我們手上的證
據還不夠多,罟覓奇的下落也尚在追查中。如果小姐有想起任何事,請一定要
通知我。」拿威全揮揮手,他的手下收起血衣。「抱歉我們不能久待。今天有
處刑,我得去現場安排人手。要處死日顯人,說不定罟覓奇也會出現。維新,
你也要出席吧?」
突然被點名的賀維新趕緊跟著點頭。「我們家一定會出席。可以見證警備隊替
鬱光城和領主大人除去害蟲,這是無上的光榮。」
「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只可惜問題是,我能信任你們嗎?」拿威全問:「
我原本以為這是一樁完美的親事,誰知道你們居然和犯罪份子有過瓜葛。」
「拿威全,那只是一個鄰居呀!」賀維新為自己叫屈。「我幾乎不認識他,更
別說和他交際!如果只是這一點關係,就要定我們的罪,那整條百伶巷都該用
烈火送進地獄裡了!」
「有人見過你家的女人和罟覓奇交換過東西。賣內衣的老太婆也證實了,你女
兒不是從頭到尾待在店裡。」
「這是真的嗎?」賀維新跳上前抓起女兒的手。「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這樣的!」梓柔大喊:「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個時候我已經和玉裘大
哥分開了,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了哪裡?快說!」
「我只是、只是……」梓柔說不出口。她編不出一套能讓自己安然脫身的謊,
不知道怎麼安撫兩個火冒三丈的男人。如果覓奇在的話,他一定能找出方法——
腐海中沉睡的巫母呀!覓奇不能解決問題,他只會帶來麻煩而已!
「不要逼她。」拿威全說:「看來你的女兒也不是完全誠實。問出她偷溜去做
了什麼,我們等到那個時候再談。不要說我沒警告過你,領主大人對百伶巷非
常敏感,這次的事件如果傳到他耳裡,連我也不敢擔保任何事。」
噁心的酸味湧上梓柔的嘴,她緊張到想吐。拿威全不等僕人帶路逕自走出客廳
,警備隊的人馬列隊跟在他身後離開。賀維新放開梓柔的手,顛顛倒倒走向客
廳門口,大喊碧琪的名字。
「快幫小姐和夫人準備,我們要出門去看行刑!」他對趕來的總管說:「所有
人都會到,我們也不能缺席。快給他們準備衣服,不能太花俏也不能太樸素,
維持一切正常知道嗎?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一點異狀,我們還是護法官未來的親
家。」
碧琪用力點頭,走進客廳牽起梓柔的手,扶著她離開。
沒有什麼是正常的,梓柔腦子裡突然出現這句話。就連美輪美奐的白牆院,都
有可能瞬間成為宣告噩耗的死刑場。梓柔咬著指關節,在心中一次又一次道歉
。都是她,是她害了全家,是她和不檢點的人混在一起,是她害死了玉裘大哥……
還有罟覓奇,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
當史諾的屍體送進哈勒時,佛斯往前撲去,墨席尼趕忙擋住他。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堅持要來,這一切也不會發生了!」他大
聲哭喊,胡亂揮舞的拳頭拳打在墨席尼身上。嚴肅的騎士沒有抱怨,眼底含著
淚光堅定地把佛斯安置在一張椅子上。除了負責儀式的人之外,日顯人都不能
擅動親屬的屍體,但是看見佛斯這麼痛苦,佳佳寧可讓他撲上去抱著屍體把眼
淚哭乾。
他一定很難過。兩兄弟一起成長,一起加入騎士團,可是最後的結局卻是悲慘
的永別。佳佳靠在鏑力身上,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臉色蒼白的鏑力摟著她,
臉上掛著兩行熱淚。
「不該是這樣的……」他喃喃唸道。佳佳說不出話,只能把他抱得更緊。
即便是最資深的老庫翰,也藏不住哀痛的情緒。原先傳來消息時,大家只是驚
惶懷疑,如今史諾的屍體就在眼前,再沒有任何掩藏時,所有人的防禦都崩潰
了。
這很像一場不搭調的戲。所有人都穿著騎士制服,除了躺在地上的死者。老庫
翰雙手抱胸,靠著抓緊手臂抑制情緒。他的學生馬奇站在陰影中,灰敗的臉比
死者還沒有難看。他是帶回壞消息的人,佳佳聽說如果不是墨席尼攔住他,他
說不定已經當街拔劍自殺謝罪了。
如果他現在這麼做,可沒有人攔得住他。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墨席尼正忙著安
頓發狂的佛斯,其他人悲憤難當。蘇羅跟在安奈身邊,離雙眼血紅的騎士們遠
遠的。
「錯了,一切都錯了。」
「怎麼了?」
「我該到前面去。」鏑力把佳佳推開。「我得對他表達一點意思,如果我不這
麼做,未來我一定不能原諒自己。」
「做你們該做的事吧。」佳佳點頭表示諒解。鏑力對著蘇羅招手,師徒走向躺
在餐桌上的史諾。佳佳把安奈叫回身邊,掏出隨身的印信,靠在吧台上草草寫
了一張短信給惶惶不安的旅社老闆。
「給他們一點私人時間,把我的信拿去給蔚城的財政官,他會補償你的損失。
記住,完全的隱私,在結束之前除非有人召喚,否則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們。」
哈勒旅社的老闆也許不善經營旅店,但是陰沉的威脅倒是聽得很清楚。他接過
短信,連看也不看就匆匆離開大廳,要所有人出來幫忙封鎖門窗。佳佳帶著安
奈上二樓,一直走到樓梯的盡頭,都還聽得見佛斯的哭嚎。還有一絲陽光透過
窗戶,但也撐不了多久了。
「有什麼事情我們不知道。」佳佳猛然轉身,差點把安奈撞下階梯。「否則不
可能這麼巧。我們才見到依莉絲,接著她馬上自殺身亡。有人知道我們關心依
莉絲的生死,甚至知道史諾暗中保護她。」
「不只是騎士們,還有你。」臉色慘白的安奈絞著手說:「我們可能在墨之都
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
「我們太快放鬆警戒,太快讓羯摩騎士和我自己曝光了。」
「可是為什麼?」安奈問:「我們已經準備要離開了,依莉絲會繼續待在修道
院,一切又會回到從前的樣子。如果那些人以前不殺依莉絲,為什麼現在要急
著動手?」
「不,事情不同了。」
佳佳用手按著太陽穴,感覺脈搏正砰砰跳動。這些想法從依莉絲的死訊傳來後
開始在她腦中醞釀,見到史諾的死,更確認了她的猜測。
「有人不希望我們見面。有人害怕我和依莉絲見面,會威脅到某件我們不知道
的事,或某個非常重要的人。」
「但會是誰?」安奈說:「我們有這麼多敵人,哪個會忍不住出手?」
「我不知道。」
佳佳突然覺得全身無力。沮喪的她推開房門,走進門廳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安
奈跟在她後面,熟練地拿來水壺,找出披肩幫她披上。門廳裡幾乎沒有光線了
,安奈刺破燈台上的燈蕈,讓綠色的光補足陽光原先的位置。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佳佳自言自語說:「難道追尋知識也是一種錯誤嗎?」
「不要再想了,你知道你難過的時候就容易衝動。」安奈說:「現在最重要的
是你的安全。已經死一個騎士了,我看我們最好快點回牙門山別墅。只要待在
國王的眼皮底下,那些歹徒至少會收斂一點。」
他們都知道這是謊話。如果歹徒真的敢刺殺聖白殿的修女和羯摩騎士,別墅的
守衛對他們來說應該也不成問題。回到墨之都唯一的好處,等於向世人宣告佳
佳已經放棄任務,祈禱歹徒能夠就此罷手。她的任務變得太危險,不能再執行
下去了。安奈在門廳和房間兩邊亂跑,拖著衣箱把東西胡亂往裡面塞。
佳佳把雙縮在胸前,感覺劇烈的痛苦正逐步逼近。她緊緊閉著眼睛,不敢面對
這一切。即使她不主動放棄,過不了多久,國王的使者也會來到蔚城,把她這
個公主接回夜境深處。
她會回到墨之都,繼續她中斷的研究,鏑力會陪在她身邊,接著……
「我們得快點準備上路。」鏑力連句招呼都沒打,就打開房門走了進來。「要
非常快。蔚城不安全,下手的人顯然不在乎對方是誰,為了達成目標不擇手段
。佛斯會帶史諾的遺體回蒔文麗亞,我們其他人要快馬把你送回墨之都。在抵
達之前,我和老墨會日夜輪班跟在你身邊。」
「我不回去。」
「現在不是賭氣的好時機。」鏑力走上前,但是佳佳站起身躲開他。「佳佳,
別這樣。」
「你說我在賭氣也好,但是事情不能這樣結束。他們是因為我才死的,我不能
一遇上危險,就馬上把他們的犧牲拋在腦後。」
「現在不是講義氣的時候。」
「我還以為這是你們騎士團的宗旨,信念和訓練。」佳佳說:「我也許沒受過
訓練,但是我有信念。我要完成的事會威脅到某些人,如果我繼續下去,也許
就能揪出幕後黑手,找到該為他們兩人的死負責的真兇。」
「你這是在玩自己的命!」
「有兩個人因我而死,這的確是玩我的命。」
焦躁的鏑力揪住自己的頭髮,佳佳這時才注意到他頭上的馬尾不見了。不過這
件事能等,現在的重點是說服他讓佳佳留下。
「我必須留下。這些人敢在蔚城殺人,墨之都他們同樣敢追過去。我不要一輩
子懷著對史諾和依莉絲的愧疚活著,我要找出殺人兇手,將他繩之以法。」佳
佳往前再進一步。「如果我不能完成這件事,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鏑力轉向安奈。「你是她的女僕,難道不能勸勸她嗎?」
「我的薪水全靠她好好活著。」安奈說:「親愛的公主,我這次要站在他這邊
。他是對的,如果你死了,我可是會被瑟隆王砍頭的。」
「如果我就這麼回去,不如就先殺了我。」佳佳很堅持,她很清楚自己知道了
些什麼,只是目前說不出口。和研究報告一樣,她心中有了假說,得多花一點
時間找出來實證。
「你不知道你的堅持,會把你自己帶到什麼地方。」鏑力說:「抱歉,我這次
絕不會站在你那邊。」
佳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聽見這句話。「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依莉絲是我的母
親,而史諾是你們騎士團生死與共的兄弟!你們不是把兄弟看得比生命還重,
要全心全意保護、支持他們嗎?史諾死了,你也看見佛斯的悲傷和苦痛,難道
這些還不夠激起你為他們復仇的心嗎?」
「我的兄弟是死了,但他不是為了把我的摯愛推入火坑才死的。」鏑力的聲音
冷靜又殘酷。「這件事情沒有討論的餘地。我會把你送回墨之都,那才是你應
該待的地方。」
「我不會回去。就算回去了,你也沒有辦法阻止我繼續下去。」
鏑力看著她,腳步慢慢向後退。他的手抓著門框,走廊上的陽光已經消失得無
影無蹤。哈勒老闆還來不及二樓把燈蕈弄亮,佳佳房間裡的光圈也碰觸不到他。
「我求你放棄,回墨之都吧!」
佳佳沒有回應。一段靜默之後,鏑力消失在她的視線中,一句話也沒留下。
<待續>
粉絲頁:並山樓 https://www.facebook.com/rainydaynovel
實體書《狂魔戰歌》
http://showwe.tw/books/books.aspx?b=3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