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消夜肚子飽飽先PO連載，明天再專心寫新文. <耍廢滾~~~~~~>
下面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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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逃跑
梓柔沒看見那道日光。
事實上，當混亂席捲鬱光城的時候，她正死死閉著眼睛，和妹妹手牽手在路上
狂奔。
突然湧動的人潮，推倒了臨時搭築的觀眾席。夫人、老爺們狼狽不堪摔成一團
，大批隨從們擠上去想搶救主人，反而讓情況更加混亂。梓柔滾下座位，奇蹟
似的毫髮無傷。梓妍趴在她身旁，臉上多了一大片髒污和瘀青，除此之外看不
出明顯的外傷。梓柔二話不說，趁著人牆散開的瞬間，拉起妹妹往外逃。
她看見覓奇了！
她看見覓奇卻沒有膽量把他指出來，只知道拉著妹妹快跑，急著逃離恐怖混亂
的廣場。
「我的臉好痛！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剛才那個人是誰呀？你看見他了嗎？」
梓柔真希望自己有魔法，能夠暫時叫妹妹閉上嘴巴。她再繼續專問不合時宜的
問題，總有一天會被壞習慣害死。快睜開眼睛，看看他們身處何方，這裡是個
混亂的世界。鬱光城還不到毀滅的地步，但是光看廣場這一團亂，就足以使人
徹底失去信仰。所有人都在推擠尖叫，空間裡只剩下一種聲音一種頻率。燈籠
落在地上，脆弱的鐵絲被踩得歪七扭八，發光的腳印往四面八方落下。
「我們要跑去哪裡呀？」梓妍問。
當然是離白牆院愈近愈好，可是家在另外一個方向，要回去的捷徑是穿過廣場
，憑他們兩人根本辦不到。
「爸爸、媽媽呢？他們在哪裡？」梓妍不停回頭，想停下腳步。
「我們回不去了。」梓柔說：「我們得先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等這團混亂過去。」
他們沒有辦法穿過廣場，繞整個城市走一圈風險太高太危險了。爸爸、媽媽不
見蹤影，他們需要一個暫時的避風港。
「那裡！」梓柔停下腳步，指著聖丁字的方向。即使城市動盪，聖丁字上報時
的光圈依然不受任何影響。
「你真是天才。」梓妍說：「苔麗院長一定在裡面，我們快去找她。」
他們認識苔麗院長，院長一定願意庇護他們姊妹。梓柔喘著氣，心情總算稍微
平靜一點。他們會沒事的，只要撐過去，他們會沒事的。
「快走。」梓柔拉起妹妹的手，走捷徑靠近聖白殿修道院。
只要從小裕路左轉從絲華帽店的暗巷穿過去，一下子就能饒過廣場，抵達聖白
殿的廚房。廚房後門藏得很隱密，盡頭的死巷其實是假象。只要試試看垃圾箱
後面的栓鎖，沒扣上的話只要向上拉開，擠一下就能進到聖白殿裡面。
覓奇是這麼告訴她。理論上這條路是死路，可是聖白殿管廚房的修女很懶，不
想每天移動垃圾箱，都會故意不扣鎖頭。大概對他們來說，垃圾和廚餘都沒什
麼用吧。
「你知道自己往哪邊走嗎？」
「跟著來就對了。」
這次難得梓妍乖乖閉上嘴巴，跟在姊姊身後。他們很幸運，有個傻瓜踩到燈蕈
滑了一跤，光芒大作的鞋子就這麼扔在帽店前，稀爛的燈蕈無辜地躺在路邊。
梓柔撿起鞋子，解下頭巾往地上的光液裡面揉，吸飽光液後拿給梓妍。
「跟在我後面。」她說。
離開小裕路之後，後巷暗得怕人，再拐過一個彎，連街上的噪音都聽不見了。
姊妹倆舉高手，盡力讓綠色的光圈延伸出去，擴展視野。暗巷裡都是屎尿和廚
餘的臭味，各種顏色的黴菌沿著石牆蔓生，辨認不出原貌的垃圾靜靜躺在絨毛
中腐朽。
「這裡好恐怖喔。」
「不要說話，專心找路就不恐怖了。」
她這是自欺欺人。路就這麼眼前一條，梓柔暗暗祈禱覓奇說的路線，不是那種
需要鑽進下水道的可怕路線。靠著鞋子和頭巾的光芒，他們踩著垃圾往前走，
每一步都心驚膽跳。他們愈走愈急，卻感覺這條黑暗的小徑愈走愈長。
先乾掉的是梓柔手上的鞋子，然後是梓妍手上的頭巾。萬幸，兩姊妹手上都還
沾了不少光液，足夠她們看見暗巷盡頭的垃圾箱。
「在那邊！」梓柔喊道，三步併作兩步衝向散發惡臭的垃圾箱，拋下手上的頭
巾，把手探進巷子和牆壁之間的縫隙。她把臉貼在牆壁上，睜大眼睛試圖看清
自己的手指。微微發出綠光的手指照亮了一根鐵栓，梓柔摒住氣息，專心尋找
能推動鐵栓的關鍵。
嘎滋。
聽到這一聲噪音，梓柔就知道自己成功了。鐵栓沒有鎖上，只要她往上推開，
聖白殿的廚房就會為他們開啟。
驀地，鐵栓從她手指間溜走，尖銳的嘎喫聲鎖緊，接著是一道鎖重重落下的聲
響！「他們要闖進來了！有暴民要從廚房闖進來了！」
「不！」
光液乾涸，黑暗徹底攫住他們。梓妍放聲尖叫，梓柔再也管不到什麼儀態和隱
密，掄起拳頭猛敲鐵門。
「他們要衝進來了！」
「不！不是的！我們不是暴民！」梓柔在黑暗中大聲呼喊：「我們不是暴民！
我們是賀家的女兒，我們要見苔麗院長！拜託放我們進去，我們絕對不是暴民
！我們和那個煽動混亂的鼠輩無關！」
噪音擠進狹小的空間，轟得梓柔根本聽不見自己喊了什麼。她只知道敲門大喊
，乞求女神不要這麼狠心，將他們姊妹遺落在這個又黑又髒的死巷裡。他們找
不到路回去，這扇門如果封鎖了，姊妹倆唯一的下場就是腐朽在垃圾堆裡……
「賀小姐？」
門後的聲音突然停了。梓柔先是一呆，接著才趕緊喊道：「沒錯，我是賀梓柔
，還有我妹妹，我們都在這裡。是曼雪莉修女嗎？我是梓柔，我和梓妍都在這
裡！」
「把門打開。」
一陣低沉的爭辯之後，小小的鐵鑄門總算願意開放。鐵栓落下，綠色的光芒像
燈塔一樣照亮兩姊妹的臉。梓妍趕緊擠到姊姊身邊，兩人緊挨在一起見證這一
刻。
「真的是梓柔。」又老又瘦的曼雪莉修女身邊跟著兩個健壯的修女，一看就是
習慣了粗活雜工的體型。「女神保佑汝等，幸好我有來確認封鎖的情況，否則
你們兩個說不定就要被關在門外了。快進來，苔麗院長看見你們一定會很開心。」
梓柔和梓妍踏進潔淨的廚房，雖然另外兩位修女皺起了眉頭，也無損他們的好
心情。他們得救了，這比什麼熱烈的歡迎都還重要。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曼雪莉修女帶著他們往樓上走。
「有人干擾行刑。」梓柔說。
「如果只是干擾行刑，警備隊怎麼會——」
隆隆地鳴聲傳來，四周壁龕裡的光圈不安的搖晃，塵土從屋頂上落下。
「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曼雪莉修女嘆了口氣。「女神保佑，今天所有麻
煩都上門了。」
搖晃愈來愈劇烈，曼雪莉修女對兩姊妹招招手，三人扶著牆壁往祈禱廳的方向
走。「雖然有點失禮，不過比起樓上，禮拜堂會比較適合你們。」
「苔麗院長呢？」
「和你們來到這裡的理由一樣，領主大人為了躲避混亂，也跑進我們修道院了
。想必他自己也很清楚，比起世俗的權威，神聖的權柄在混亂來臨時，更能保
護他脆弱的靈魂。」
她聽起來很有自信，梓妍不知道是學乖還是嚇怕了，難得一句話也沒有說，安
安靜靜跟在後頭。
禮拜堂和祈禱廳的擺飾和格局幾乎相同，唯一的差別是平時修女使用的禮拜堂
相當小，宛如娃娃版本的祈禱廳。兩座廳堂之間只隔了一道門，算上今天，梓
柔也只進過這裡兩次，另外一次是去年參加成年禮，來這裡受洗領餐。賀家的
女兒有獨特的門路，不需要和普通人一起在大廳裡排隊，擠出一身汗只為了等
院長祈福。
「你們先自己找個地方坐下，我會叫人拿衣服給你們換。有警備隊守在外面，
你們可以安心了。」修女說得輕鬆，搖搖晃晃的建築物卻像在反諷她的樂觀。
梓柔點點頭，逼自己坐下，全力忽視那股尖叫著要她逃回街上的本能。地震沒
像剛才那麼猛烈，但是持續這麼久真的非常詭異。
「爸爸、媽媽不知道怎樣了？」梓妍坐不住，扯著衣角靠在梁柱上。灰頭土臉
的她看上去糟透了，梓柔知道自己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迫於形勢，她們
找到藏身處，就該跪在神壇前痛哭流涕了。
「今天真是一團糟。」梓妍抱著自己，雖然世界依然處於動盪，但是他們安全
了。「我回去要把藏在梳妝檯後面的蜂蜜拿出來，一口氣全部喝光。」
梓柔苦笑。
接著梓妍也跟著笑了。
兩個小女生像是瘋子一樣，在不停搖晃的禮拜堂裡，笑得花枝亂顫。
女神保佑，他們活下來了，逃出了一場災難。外面的人們驚聲尖叫，吶喊逃亡
，而他們不但活著，還找到了一個安穩的地方藏身。
「真是瘋了！」梓柔試著喘氣，截斷自己的笑聲。「不要再笑了、呵——我們
應該莊重一點，爸爸媽媽不知道人在哪裡呢！」
「呵呵——他們一定沒事啦！」梓妍笑著說：「要不是你跑得快，說不定我們
就會看見警備隊包圍他們兩個，把他們送到哪個戒備森嚴的餐廳喝茶了。」
「聽起來我們應該待在原地才對。」梓柔說。
「亂跑一下也很刺激。」梓妍呼了長長一口氣，把辮子拉到胸前把玩。「我們
也好久沒來這個地方了。上一次進禮拜堂，是你成年禮的時候。那隻骯髒的老
鼠摸進來偷東西，你還記得嗎？」
沒錯，梓柔還記得。照規定參加成年禮的小孩，都要自己帶一本書，當作祝禱
儀式上的工具。梓柔本來也要帶的，可是出門時換了一條新頭巾，又把書落在
家裡。幸好從外地趕回來參加她成年禮的拿玉裘身上帶著課本，正好借給她完
成儀式。
只是她本來答應儀式結束之後，要把那本莊嚴的藝術交給覓奇。結果覓奇等不
到她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把拿玉裘昂貴的課本偷走了。好在梓柔及時發現異狀
，偷偷帶著覓奇去向拿玉裘道歉，趕在假期結束前把書還回去。否則要是大學
院追究丟書的責任，他們兩個都要糟糕了。
「我也好想快點成年。」梓妍說：「成年之後，我也能像你一樣，到處去參加
茶會，而不是關在家裡繡花。」
「你現在也是到處參加茶會呀。」
「那不一樣！你都不知道，他們都當我是小妹妹，有什麼好玩的都不肯告訴我
。只要我成年，和你一樣可以嫁人了，那些姊姊就不會再把我當小孩子看了。」
梓柔開口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啟齒。建築物還在搖晃，祈禱廳裡隱隱約
約傳來爭論的聲音，只是隔著厚牆，聽不清楚另一邊的人說了什麼。不知道為
什麼兩姊妹突然沉默下來，不知道怎樣再把話題接續下去。隆隆地鳴彷彿沒有
休止一樣，這團混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怎麼都站著呀？」曼雪莉修女走進來，後面跟著剛才的廚房修女，兩人
手上都捧著厚厚的衣物。「這裡有兩件乾淨的圍裙，還有教徒捐獻的外套，你
們先換上去。領主夫人說前面太吵了，想換到這裡來休息，你們兩個正好能幫
上忙。」
「我們很榮幸能幫忙接待領主夫人。」梓柔說。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能夠在這
個時候插進她和妹妹的沉默之間，她感到如釋重負。
「女神保佑，我就知道妳們這些乖女還幫得上忙。別光站著，快換衣服吧！」
兩姊妹一人接過一套衣裙，領主夫人出現之前，不再交換隻字片語。
間幕：公主
他咬著手指，裝出沉思的樣子瞪著眼前的廢墟。
都過多久了？騎士幾乎要忘記公主的長相了。分別的那一天，她說的話言猶
在耳，可是他卻放棄希望，任憑自己追逐著蒼白的任務、生活、虛名。如今
他站在這裡，卻完全想不起公主的容顏。她已然遠去，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
下，她期望改變的世界多年後依然冥頑不靈。
「往事不堪回首，記憶只留下殘缺，屠殺了所有美好。」
騎士急急轉頭，他的老師，那善於殺戮的劊子手就站在他身後。他太過震驚
了，才沒有察覺到老師投下的陰影。
「根據我探聽到的消息，當初我們急著逃命的時候，大火延燒了半個蔚城。
今天這裡會這麼慘，有一半是七年前那場災難造成的。」
「他們是自作自受。」騎士聲音微微顫抖。他露出太多情緒了，這不是好現
象。「他們背叛了一個好人，理當受到處罰。」
「所以你的意思是，蔚城這半邊的百姓死有餘辜？」
騎士不禁語塞。他希望蔚城受苦，可是佳佳的死和許多不知情的百姓無關。
「袖手旁觀也是一種罪惡，這可是聖白殿自己說的。」他說。
「我們的職責就是喚醒更多人，讓知識的冷火照亮他們雙眼。」
「你在練習誓詞嗎？」
「我的計畫進行得非常順利。」
騎士不明白他有什麼計畫，只知道老師守口如瓶，直說在大勢底定之前，決
不會洩漏半點風聲。騎士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正慢慢失去老師的信任，被
排擠到決策中心之外？
不，不會是如此，他們彼此互信互助這麼多年了，他的老師即將登上高位，
一切都非常順利。沒錯，非常順利，除了他心中若有似無的空虛感。
「我不想影響你的心情。四國學院將近完成，接下來就只剩招生問題要煩惱
了。」騎士回過神來，趕忙裝出沒有分心的樣子。他的老師沒有發現異狀，
自顧自地往下說：「只是說來也許諷刺，但是重建的時候，他們幫公主立了
一個墓。」
「墓？」
「他們在哈勒的廢墟裡找到一具女屍，我私下派人加入檢驗團隊，從屍體上
測出了該有的反應，那是佳佳沒錯。他們替她立了一座墓，紀念瑟隆王室最
後一代的公主。」
騎士的心臟怦怦猛跳。他不知道這加速的心跳從何而來。是憤怒嗎？還是那
一絲希望，讓他槁木般的心活了過來？有可能嗎？抑或是諸神果真開了慧眼
，在他解開屍肉膏的秘密之後，派他的老師送上這個好消息？
消息是真的，他能從老師的眼中看得出來。這個人是真心要分享這個消息，
騎士過去的愛與恨老師都看在眼裡。瑟隆佳佳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老師決
不會允許任何一點失誤在驗屍的過程中發生。那的確是他們曾經愧對的人，
如今騎士有了彌補的機會。
「要去看看嗎？」
「我沒有說不的理由。」騎士說。沿途，他緊緊抓著腰際的劍柄，提醒自己
現在是什麼身分。愈接近目標，就更要謹慎邁出每一步，他不能讓自己的心
靈鬆懈了。瑟隆佳佳，死去多時的闐國公主，她未來的生機都在騎士手上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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