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這真是……」
抹乾掛起腸腑時沾上的血跡與糞便,柯恩仔細觀察狂獵者精美的鱗甲。
狂獵者們配戴的是防護到牙齒的全身板甲。這種重裝甲之下,騎士通常只穿形似無袖短外
套的武裝緊身衣,好透過上腰脅與膀臂下部的鱗甲來遮掩板甲所不能及的活動部分,因此
扒開狂獵者的甲冑時,柯恩瞧見裡頭的竟是一件鎖子甲時,其吃驚的程度遠甚於在鎖子甲
下看見乳房的起伏。
細緻的金屬片上,流動著銅鏽般的光芒,從不同角度看,其顏色和圖像彷彿會改變。科恩
見過這種圖案,這種藝術形式曾在精靈族中流行過,科恩的魔法紋身就是這種風格的作品
,被他從幾個女巫獵人手中救下的精靈女法師,在他胸膛刺下一頭在做噴吐攻擊的冬狼,
但若光源移動,那頭冬狼又會變成兩柄交叉的劍。
狂獵者的鱗甲也是如此,有個角度的圖像,像火光照在波動的海面,但視線略為轉動,圖
案看起來則是滿天飛舞的冰晶。鱗甲的重量也輕,約莫二十多磅,無論是實用性或鑑賞性
,都可謂精靈工藝的體現。在不會有人瞧見的部分都如此盡心竭力,無法理解這份感性,
或許因為自己不具藝術家的心吧,柯恩如此想著。
「……要殺……快殺……」狂獵的女戰士吐出細弱呻吟,染上紫色光芒的臉孔扭曲,被縱
向切開的腹腔處,裡面的事物現在與另外四具屍體中挖出的鮮紅緞帶結纏著,籠罩於亞登
之印的結界下。縱使她現在尚未斷氣,是因為亞登法印固定住她傷口的出血,但也是因為
她遠超柯恩預算的求生意志之故。
柯恩在血腥的復仇開始前,強灌了她幾滴獵魔士的煉金魔藥──這個舉動可以說是柯恩的
復仇意識與人道主義間的妥協,如果女戰士無法忍耐藥水的毒素而死亡,之後的開腸剖肚
自然與她無關;若她意外的接受了藥水,就得在拔去痛楚的情況下,承受科恩無處宣洩的
憤怒。因此,無論就女戰士或者柯恩來說,同樣是最糟的結果。柯恩沒辦法享受這個過程
,但是狂獵者必須要付出代價。
「……快殺了我……」女戰士氣若游絲的說。縱使消去疼痛,觸覺還是在,活生生的體驗
到內臟被人撥弄的感覺,讓精靈女子優雅剽悍面貌因恐懼而痙攣。但柯恩沒朝她看一眼,
而是繼續手邊的工作,把四件狂獵鎖子甲、短劍法杖與兩柄隱隱蘊含魔力的狂獵匕首在斗
篷中裹好。
捧著戰利品轉身後,營地前方已是一片狼藉。營地前的雪地上伏屍處處,血泊中至少倒了
八頭雪猿,而馬拉的祭司群也是死傷慘重、不成人形──並非修辭上的意謂,馬拉的祭司
在陣亡前,皆已露出獸化人的本來面貌。
倒在斷折的雪松上的是野豬人,牠胸口凹陷,左側獠牙飛到對向的松樹上,深深釘入木幹
。在凹陷的胸肌上,可以看見清晰的嬌小拳印,多半出自半身人武僧的鐵拳。
在鮮白的雪地上留下明顯刮痕的是狼人。牠們的血液散發出辣椒混合獸皮的獨特氣味,腥
而辣的血液所殘留的印跡,像是畫在白紙上的垂直紅線。紅線在白雪上至少畫出了四厄爾
長,從戰場延伸到最靠外側的帳篷上,被獸血染紅的帳篷四周,卻只能發現狼人散落的四
肢,軀幹則消失不見,就連經驗豐富的獵魔士也猜不出什麼傷害會造成如此怵目驚心的死
狀。
營地的南面,有頭鼠人面部朝下,壓在仰面朝天的雪猿身上,受詛咒者與魔獸,兩者像在
彼此相擁。從鼠人後腦杓露出的箭矢來看,該是牠見情勢不對而往那方向逃,在斬殺攔路
的雪猿後,卻仍避不開佛羅多銜尾而至的狙擊。還有半頭半煉獄冬狼倒在鼠人後幾步之處
,冬狼的前半截殘軀仍保留著死前飛身疾撲的動態,被腰斬的後半截身體則浸在將死一刻
的失禁中,斷面整齊平滑,可以肯定是聖武士神速一劍留下的痕跡。
有人說,戰爭是個飢餓的婊子,無論為她打架的嫖客是誰,她都等著被餵飽。就柯恩而言
,至少聞起來確實很像。冒血的傷口淌流的腥味、氣味分子彼此激震的腎上腺素……這些
對他很是熟悉的元素,聞起來就像頭活物,無怪食屍鬼總能找到戰場。
似曾相似的戰場、習慣的畫面,始終無法讓柯恩投注太多注意力,終於他不得不去看那群
襟危坐的人類與雪猿。聖武士與祭司群的熊人首領,正跪坐於群眾中心,兩人醞釀出的氣
氛不帶憎恨與殺意,反而散發莫名的悲壯之氣,此外在廝殺結束的對戰雙方間,臉上皆殘
有戰場上少見的眼淚。
「……薩撒基先生太傻了,這不是戰士該有的死亡方式。」聖武士虎目含悲,雙手激動的
擁住熊人首領的肩。
「我未能規勸獸王和上司的過失,是不仁;透漏了軍隊的行動,是不義;父母辛苦生養我
,我卻墮落的如此窮凶極惡,是不孝。除了用血洗刷恥辱外,我已經沒有其他的路了。多
謝了你,龐德羅莎,我才能迷途知返。」熊人首領臉上掛著清爽的熱淚,說完就戲劇話的
斷氣了。聖武士大働,現場陷入一種悲涼的氛圍。
聖武士暫且不提,看見殘存的雪猿也在獸臉上做出哀傷神情,柯恩在詫異之餘,感覺到濃
濃的荒謬。眼前上演的,彷彿技巧拙劣的吟遊詩人所編的愚蠢劇本,有著太多的不合理。
柯恩肯定自己錯過熊人首領對過往作為的沉重懺悔,但犯下的過錯,豈是如此輕易就能洗
刷乾淨的。就算過往罪孽能補過,仇恨呢?仇恨又該如何忘卻?仇恨無關對錯、不問是非
,總是輕易讓絕望者混淆了手段目的,為此不惜一切,即使將由無辜者付出成本也絕不罷
休。
柯恩斜背身後、他取名為『未竟志業』的獵魔士銀劍,來自印斯茅斯的考古學教授──法
蘭西斯˙瑟斯頓。柯恩與法蘭西斯教授是在獅身鷲的撲擊下首次相遇。雖然不是個適合邂
逅的場合,但柯恩還記得考古學教授那蒼白、矮小的模樣。考古學教授當時的目的,是要
取得公獅身鷲的睪丸──沒錯,獅身鷲鳥類一樣會築巢,還烏鴉般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但
牠和鴨嘴獸一樣是哺乳類。光是知道這罕有人知的資訊,就已經使柯恩對此人深刻印象,
但最難忘記的卻是對方空虛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的魔性火焰。
解剖獅身鷲的過程中,柯恩姑且問起考古學教授動機。然後他得知教授除了本業的研究外
,同時也愛好神智學與神祕學,而且對這兩門學科的情感,在獲得一本神秘的古老手稿後
,逐步加溫到狂熱。古老手稿充滿了教授前所未聞的秘聞、難以理解的智慧,以及,咒語
。在激情與天賦的引導下,考古學教授著手自學奧術大師也未必能理解的領域,他獲得預
期外的成功──直到召喚出的惡魔,將他的家人撕成碎片。
或許咒語本身具有『防護邪惡』的效果,也可能單純惡魔覺得讓活火自焚的教授倖存下來
很有趣,總之,唯獨教授逃過此劫。此後,法蘭西斯˙瑟斯頓將所有的精神心力都用在解
讀與學習手稿,以獲得足以向惡魔復仇的力量。而手稿的紀載中,描述過透過魔咒結合弔
死者淚腺、蘇雷曼之塵、狂信者之舌、公獅身鷲睪丸及雌體翼龍的泄殖腔腺體,可以將“
黑暗之母的子嗣”置入銀礦中,令銀礦獲得其本質,足以屠滅惡魔及邪靈。
與柯恩相識之前,法蘭西斯˙瑟斯頓已經夜闖刑場,拿到弔死者的淚腺;埋伏並狙殺了一
位永恆之火祭司,並取走神職者的舌頭,這回他想得到第三項材料……
武裝僅有一柄短刀、沒受過戰鬥訓練的中老年人,究竟要有多少的無知與瘋狂,才會想隻
身一人摸進獅身鷲的獵場?雖然不是有意為之,出於波維斯人的民族性,柯恩認為放任考
古學教授自尋死路,為了救他而給獅身鷲用鐵翼撞裂的骨骼可就白裂了、蝕本了。另外,
他向來看不慣永恆之火祭司的專橫蠻橫,因此對幫忙取得剩下的材料不會有牴觸。於是他
說服考古學教授回家張羅施咒的藥草、焚香與其他準備,而其他需要耍刀弄劍才能取得的
魔獸臟器,則交給他處理。
兩人相約半年後在印斯茅斯碰頭。半年後,依約前往的柯恩卻發現印斯茅斯已成為一座死
城,城裡沒有攻擊跡象,但所有人都化為扭曲、粗具人形的石像,而這次教授沒能倖免。
在教授的宅邸中,柯恩發現教授置於祭壇上的銀塊,另外也在調煮魔藥的鉗鍋中,找到風
乾的翼龍腺體──他這回要交給教授的臟器,看來教授另外找到入手途徑了。
印斯茅斯的居民,可說是死於教授之手,也可以說是死於他的手,成為復仇下的無辜犧牲
品。後來柯恩帶著銀塊拜訪了不少神殿與開業法師,請他們幫忙鑑定銀塊上有無的魔法痕
跡,一致性地得到否定結果。最後他請鐵匠融了這塊銀,鑄造出這柄『未竟志業』好紀念
這次的事件。
看著為熊人首領流淚的雪猿群,對比記憶中教授那張帶有文職人員特有的神經質的臉龐,
以及放出狂人光澤的炯炯目光,柯恩真不知該嚴肅對待眼前的追悼會,還是該將其視之為
鬧劇了。馬拉的祭司群將雪猿群獵殺過半,其血仇是不可能因為懺悔而獲得諒解的。或許
註寫一切之手便是察覺洗白一個人犯下的過失有多困難,熊人首領才不得不死。
另外,看到雪猿首領腰間纏繞的戰利品,柯恩又發現註寫一切之手不能讓聖武士用魅力將
祭司群們感化的第二項原因。雪猿首領腰間用粗繩懸掛著風乾的獵物首級,透過獵魔士精
通解剖學與骨相學的眼睛,認出其中一顆腦袋乃是先前結識的女遊俠,像是姓春之頌歌的
。沒想到把他們夫婦從獸人手中救下後,他們仍難逃死劫。
照聖武士的講演,他希望能與雪猿群合作(柯恩毫不懷疑,註寫一切之手將令此成真)那麼
,生為食人魔獸的雪猿的糧食如何取得,將會成為問題。因此命運在此安排了祭司群,甚
至是狂獵騎士們的出現,恐怕都是為了解決獲取糧食可能引發的道德問題。仇恨心被利用
來替雪猿們處理食材──柯恩剛才還想拒絕艾歐賦予他的角色,但仍然成為祂偉大戲劇中
的配角。
柯恩嘆息著鑽進帳篷。嗅到帳篷裡稀薄的血腥味的瞬間,恐慌使他手一抖,四套鎖子甲像
一窩蛇般從斗篷上滑落,極其短暫的停頓後,獵魔士從新接管腦袋,迅速來到和他同個帳
篷的女巫師身旁,有條不紊地測量脈搏、注意呼吸頻率,每檢查一樣,內心就安定幾許,
最後他翻開女巫醫的眼皮檢查,這才確認女巫醫沒有受傷。可是在魔藥作用下的敏銳感官
,確實捕捉到非常微弱的血腥味……
突然之間,一股幾乎和方才的恐慌同樣分量的尷尬,狠狠擊中柯恩。理解氣味的源頭後,
衝擊程度與當時在凱爾莫罕感受到的不惶多讓,他從未如此鮮明地感覺自己是個猥瑣、下
流至極的糟老頭。當時,奇莉在不方便的時候,唯瑟米爾、白狼,還有他,對待奇莉的態
度,彷彿面對一顆未爆彈,就連粗魯刻薄的藍伯特,在那些時候也會變的輕聲細氣,只有
艾斯科是唯一能面不改色做應對的,不愧是獵魔士中的翹楚。
對方體內流著的是龍血,流出的也是龍血,雖然徽章未能感應到魔法的能量,但獵魔士的
直覺比徽章還敏銳──就算這樣辯解,柯恩還是忐忑難安。像摸到燃燒的碳塊般,他從女
巫醫苗條的肩膀上把手抽開,不好意思做深呼吸,所以在直接從一默數到四後,他撿起散
落的戰利品,回到自己的鋪蓋解衣卸甲,定下心來檢查自己有無受傷。
在右臂觸診時,他忽然想到,能自然的在異性身旁裸露身體,可還真是罕見的狀況啊。因
為天花留下的顯眼痘疤,過去即使嫖妓,科恩也不除下上衣。偶爾玩瘋的雙方失控,會有
一方想搞扒光衣物的那套,這時娼婦們總是會看到那些痘疤。雖說當她們注意到時,總是
很專業的視如不見,可是信息素的變化仍很清楚地表明她們此刻感受到的噁心和不快。雖
然柯恩已經過了會在意這種反應的年紀,但每次在這種時候,出於內疚感總會讓他多給三
成服務費,比起心痛,錢包更痛。
這個狀況在精靈女法師替他刺青後逐漸改善,每位娼婦在看見那構圖複雜的紋身時,經常
會盯著變幻的圖案看個不停,大大減低痘疤可能的衝擊。
莉黛爾則和娼婦們不同,在移植心臟、以及之後的診療時,看見柯恩的痘疤,她總是表裡
如一的表達出喜悅的情緒,像是為挺過病毒的柯恩慶幸。也只有在接觸到她的這種眼神之
後,柯恩才會帶著拖泥帶水的不甘願與獵魔士專有的冷漠,用微乎其微的聲音,承認莉黛
爾是很有魅力的女性。
擰開盒蓋,蘇倫神殿祝聖過的治傷藥膏散發出松木的清香。柯恩正要舀起油膏,莉黛爾卻
在這時醒了過來。
「……我好像聞到癒傷膏的味道,你受傷了?」
被捏住手臂量脈搏,連眼皮都被翻開,這樣鼓搗都能沒事人似的大睡,聞到藥膏的氣味卻
立刻驚醒,真不知這女人的神經是什麼構造……柯恩一面很失禮的想著,一面咕噥道:「
小傷而已,妳睡吧。」
「那怎麼行,你這呆瓜就算紮個三角巾都會把自己勒死。」莉黛爾坐起來,像是怕冷似的
搓搓手,隨即柯恩頭頂上便冒出一蓬奇特的光暈。莉黛爾說這是由她那一屆畢業生研發的
無影燈術,可以在手術中將陰影減到最少,柯恩打頭一回見識過後,就持續覬覦著這項法
術。不會製造陰影的光源……這道法術對獵魔士的誘惑實在太大了,若莉黛爾人不是那麼
好的話,他就算用上卑鄙手段也要將法術的秘訣騙過來。
「……骨骼沒有碎裂,內臟完整……嗯,不過你左半邊的胸肌、背肌和肩膀都有嚴重扭傷
。想解釋一下嗎?」莉黛爾將魔法的震波送進柯恩體內,仔細掃描著。
左半邊的胸肌、背肌和肩膀……多半因為左手換成堅固義肢,出力時比以前更加沒有顧忌
,才導致肌肉扭傷吧。柯恩口是心非的說:「從樓梯上摔下來。」
「在杳無人煙的曠野中,一面暢飲你們那種不穩定的煉金藥,一面從樓梯上摔下來?」
「對。」柯恩原本想聳肩,但莉黛爾已經開始在他的肩頭擦藥,覺得碰到她細柔的手掌會
有點尷尬,因此柯恩不敢動作,溫暖的手心來到胸膛時,他也只好屏住呼吸。
「是這樣啊,」莉黛爾專注地盯著柯恩,盈盈眼波裡有股奇妙的魄力,讓柯恩很難轉開視
線。「我認識一位領主的守林員,他說守林員間流傳有諸多禁忌。最離奇的就是,如果你
在森林裡突然看見一道樓梯,那座樓梯就像是把建築物的樓梯切割開來,再擺置在森林裡
。守林員們都告誡彼此千萬不要爬上去,別理它才是活路。因為感覺你是很常為人爬樓梯
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多注意一下,要是你上了樓梯就沒有回來,我會很寂寞的。」
「我……呃,我盡量。」率直的告白讓柯恩語塞,直到治療結束才恢復開口能力。
「我說,既然妳都醒了……」乾咳一聲,柯恩說:「來,把衣服脫了吧。」
「──咦!?」莉黛爾張大嘴巴,眼裡的魄力消失,紅暈洩染兩頰。「不、不是什麼隱喻
吧?」
「不是,快脫。這件事越早完成越好。」
「怎麼這樣……」莉黛爾臉頰越燒越紅,終於解開棉袍時,她已經連頸子都紅透。厚重的
棉製旅行袍下,看到的是白色緊身衣、纖細的和腰肢兩臂,還有把緊身衣前襟撐的緊繃繃
的胸。
「穿這麼薄,說不定會挺冰的……嗯,算了,就算精靈工藝也不可能輕盈的像沒穿一樣…
…」柯恩捏了捏她的衣袖,眉間微皺。他一面說,一面拾起散落的鎖子甲。「先試試這件
。這是尺寸最小的。從今天起,我要妳照顧它,用它吃飯,陪它睡覺,把它當作……唉,
陸戰隊那套我記不來。總之,妳從早到晚都得穿著,盡可能的習慣著甲行動。」
「明白了……不過這件盔甲好重哪。是從……樓梯掉下來的?」
「對。」
臉蛋還沒退燒,莉黛爾神情複雜地問了柯恩最不想回答的問題。柯恩相信有人不會贊同竊
取屍體物資的行為,雖然莉黛爾從沒對他的習慣提出意見,但他感覺得到對方吞進肚裡的
不讚許。除了含糊以對外,因為沒能現編什麼好謊言,萬一莉黛爾真因此而不肯穿,他可
真想不出什麼聰明辦法。
「……我就收下了。我說,我是沒有期待過從你這裡收到浪漫氣氛下的鬆軟蛋糕和氣泡酒
,不過你送禮的方式實在有進步空間哪。」翻來覆去的檢視鎖子甲,莉黛爾研究著該怎麼
穿,再感應到柯恩的視線後,稍稍瞪過來。「怎麼?我是認為逝者為大沒錯,不過在有人
這樣認真地關心我的情況下,我還沒有不知好歹到不能權變吧?」
「妳能這樣想是最好。」柯恩鬆了口氣。然而,莉黛爾的權變程度還是有限的,當柯恩要
求她繫上武裝帶、以攜帶狂獵匕首和短劍法杖時,她一臉的不願意。
「武器會讓我很不自在。我負責的不是打打殺殺……我的思考模式跟武器扯不上邊。」
「思考模式?這不需要思考,武器在手,直接往對方眼睛或咽喉的位置劃過去就是了。」
柯恩堅持。「有時間的話,妳試著破解短劍的啟動語,裡面的法術威嚇性很強。我猜匕首
裡可能也有法術,妳也可以試試看。就算沒辦法做到,拿著武器總比不拿還有威脅性,妳
能多一分機會唬住敵人,我就多一分機會過來支援妳。現在敵我的分界越來越模糊,我可
不想妳莫名其妙的被幹掉。」
莉黛爾嘟嘟囔囔,用兩根手指接過武器的樣子像捏著一頭死老鼠,在研究傳染病時,說不
定她接老鼠的態度還更加樂意點。
交代過該交代的事後,柯恩這才躺下。放鬆後的困倦這時和藥水逐漸消散的疲乏感一齊襲
來,朦朧間,他聽見莉黛爾小聲的向他道謝。
「……為了什麼?」
「謝謝你今天爬了樓梯。」
「應該的。」
在漸次模糊的意識裡,他感覺右手被抱住了,比一般人要高的溫暖體熱緩緩傳過來,那股
暖意讓人很安心,柯恩在自我催眠的步驟開始前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