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小徑上,兩個人奔跑著。
啪擦啪擦的落葉踩踏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
跑在前面的是一個穿著灰色獵人服的年輕男人,二十來歲,鉑金色的頭髮俐落地貼在耳際
,嘴角微揚,一派輕鬆寫意的模樣。
後面那個更年輕的男孩則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咖啡色的頭髮凌亂飛舞,腥紅色的毛衣明顯
不合身。他緊緊抱著手中的木盒子,不斷瞪大眼睛回頭張望。
雲氣遮蔽了原本就不明亮的月光,小徑更昏暗了。
「唉唷!」
男孩撲跌在地上,年輕男人停下腳步,眉頭微皺,回頭往男孩走去。男孩完全不管自己是
否受傷,急忙起身撲向掉落一旁的木盒子,手顫抖著打開鎖頭,看了看裡面的東西,鬆了
一口氣。
「是你的命重要,還是這個盒子重要?」男人邊說邊搖頭。
「這個盒子裡的東西,」男孩低聲說:「比什麼都重要。」
男孩蓋上木盒,鎖好,抱緊,繼續往前奔跑。男人也跟著邁開步伐,輕易地追上男孩。
附近的樹林,突然傳來急速的搖擺與摩擦聲響。
「誰!」男孩煞住腳步,驚慌地東張西望。男人腳步不停,拍了他的頭一下。「白癡,繼
續跑。」
男孩乖乖地照做,但不斷地東張西望。
「你這樣只會扭到脖子。」男人說:「專心向前跑。」
男孩緊緊地抱住木盒,像是要把盒子塞入胸腔裡。他咬緊牙,試著加快速度,但雙腿感覺
越來越沉重,不聽使喚。
「嘖,累了嗎。」男人說:「那就只能先在這裡解決了。」
男人突然轉向,奔入小徑旁的樹林中。男孩繼續吃力地奔跑著,奔跑著;終於,不得不停
了下來,勉強地邁步前進。
「嗯?先生?」男孩這時才發現同伴已經失去蹤影。他張口想要大叫,但隨即止住這個衝
動,大口呼吸,警戒地四下張望。
突然一陣樹影搖動。一個黑色的、鬼魅一般的物體,毫無徵兆地擋在男孩前方的小徑上。
男孩直直地盯著從來沒見過的奇異物體,雙唇顫抖,兩條纖細的手臂緊緊地護住木盒,挪
到腰間。
黑色魅影慢慢向男孩移動。那東西雖然沒有腳,卻好似踏著沉重有力的步伐,咚咚咚地靠
近。男孩想要後退,但兩腿像生了根似地,完全無法離開。
魅影來到男孩眼前,男孩抬頭仰望,覺得黑影似乎變得像是樹木一般高大。然後他看到在
魅影的頂部,出現一對亮紅色的光芒。
一道藍光穿過那對光芒,黑色的魅影突然變成墨水一般的東西,潑灑下來,男孩舉手阻擋
,卻發現那墨水還沒碰到自己,就消散為黑煙,化為無形。
「不要吸太多,對身體不好。」男人走過來。男孩視線往下,看到他左手上的小十字弓。
「那是,『魔術』嗎?」
「嗯?你說這個嗎?」男人舉起手上的十字弓。「魔術是唬弄外行人的講法。這是『科技
』。」
「我這個才是科技吧?」男孩挺了一下手中的木盒。
「你那個是物理科技。」男人搖搖頭。「不是真的科技。」
「是這樣嗎?」男孩皺著眉頭,想要說些甚麼。
男人轉身就走。「是稱呼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男孩一語不發,加快跟上腳步。
月亮高懸中天之時,兩人來到一間湖邊的小木屋。男人領先到門口,以三長兩短的節奏敲
了門。
「沒人在家。」木門裡面的聲音說。
「沒人回來。」男人說。
木門輕輕地開啟了。男人走進木門,回頭看還站在外面的男孩。「進來啊。」
「這裡是哪裡?」
「那你就睡外面吧。」男人伸手拉門,男孩立刻把自己塞進門裡。
男人帶著男孩走過短短的通道,左轉進了客廳。男孩好奇的東張西望。剛才在外頭,他只
覺得這是一個潮濕、沉重的黑色木屋。但裡面卻是光線柔和,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木頭香味
。通道與客廳都不大,但也不擁擠,家具非常簡單,都是木製的,可是近看其作工,卻十
分精細。
男人隨意的拉了兩張方椅子,一張推給男孩,另一張自己坐下來。男孩爬上椅子坐好,把
木盒放在桌上,但手還是按在上面。男人已經倒好茶,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暗紅色的茶湯
,冒著熱氣與香味。
男孩疑惑地看向男人。男人發現了,舉了一下手中的茶壺。「科技。」
「所以,這是那個傢伙?」
男孩嚇得幾乎跌下椅子。他右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女孩,穿著紅色的連帽
斗篷。
「這位是我長官。」男人向男孩說。「這位是目標。」他向女孩說。
「長官?」男孩的手還護著放在桌上的木盒。「女孩子?」
被稱為長官的女孩子一把拉下帽子,露出帶著金色反光的紅色秀髮。女孩眼睛微瞇,看著
男孩,男孩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下。
「這麼小就有性別歧視?」男人悠閒地喝著茶。「孩子的教育不能等啊。」
「女孩子怎麼了嗎?」被稱為長官的女孩說。
「那個,你好像比我還小,」男孩說:「而且,又長得這麼可愛。」
男人幾乎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好不容易嚥下去,然後趴在桌上,勉強壓住笑聲。小女孩
湛藍的眼珠先是瞪著男孩,然後轉頭瞪著男人。
「我錯了,」男人還是一直在笑。「這小子是高手啊。」
「吵死了。」女孩說:「趕快辦正事!」
「好的。」男人立刻擺出正經的表情。「問題就在那個盒子裡。」
男孩立刻把桌上的木盒抱回身上,看著兩人。男人與女孩一語不發,只看著他。
雙方對視了好一會兒,男孩慢慢地,把木盒放到桌上,緩緩推到桌子中央,小心地打開鎖
,掀開蓋子。男人與女孩都傾身去看裡面的東西。
「玻璃球,」女孩說:「不是很貴重的東西吧。嗯?裡面有金屬?」
男孩小心地把玻璃球拿出來。玻璃球是空心的,裡面有兩根金屬針,金屬針的根部直通玻
璃球外銀灰色的金屬圓盤。男人與女孩想要湊近著看,男孩立刻把球挪遠。女孩看向男孩
,男孩慢慢地把玻璃球挪到兩人眼前近處。
「看起來有點像『絆神索』,可是太小了,也不是插在地上。」女孩說。「這個圓盤是固
定的嗎?」
男孩小心地把玻璃球翻過來。可以見到圓盤緊緊黏在玻璃球上,底部中央有兩根短短粗粗
的金屬棒。
「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女孩對男人說:「這就是『那一種』科技?」
「對。」男人說:「這個傢伙做的。」
「可是我記得你的報告裡寫著,」女孩說:「是個很大台的裝置。」
「那是用來產生能源的東西。」男人說:「很重,搬不出來,而且這傢伙說這個球才是重
點,那台裝置可以隨時重新做一個。」
「能源,」女孩說:「你是說,『宙斯之血』嗎?」
男孩說:「那是什麼?」
「就是『宙斯之血』。」男人說:「這個裝置可以將灌入的宙斯之血--」
小木屋突然一陣搖晃。
「嘖,」女孩說:「來了。」
男人正要吩咐,發現男孩已經將玻璃球收進木盒上好鎖了。
「走地窖,」男人說:「我來拖延一下。」
「萬事小心。」女孩對男人說。他伸手拉起紅色帽子,對男孩說:「你跟我走。」
小木屋又搖晃了一下。男孩跟著女孩往廚房的方向走,然後右轉走下樓梯。憑著石牆上的
燭火,兩人一級一級地往下,到了一個地下石室。
「那面鏡子。」女孩指著立在石室正中央的大型穿衣鏡。「走過去,我隨後就到。」
「這也是,科技嗎?」「不要多話,快走。」
男孩站在鏡子前面,正要抬腳跨入。「且慢。」
男孩回頭看向樓梯上的女孩。「怎麼了?」
「你叫什麼名字?」女孩說:「總不能叫你我們的代號。」
「噢,我,」男孩說:「我叫愛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