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心上的、記憶裡的，過不去不是因為跨不過去，而是沒有力氣或勇氣抬起腳步，無論
是因為無法承受劇烈的痛楚或任何原因，堅固的關卡矗立在面前是不能否認的事實，「自
己」成為了阻礙自己最強大的對手。
「呼。」藍歲晴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命令自己暫時關閉思緒。
手機鈴聲響起，她隨即回到平日的藍歲晴。
「喂，我到了。嗯，渺渺睡到不省人事，需要兩個人搬。」藍歲晴對著通話另一端的慕淨
彤唸出車牌號碼。「黑色的車子，停在路邊。」
切斷通話不到三分鐘就看見慕淨彤從其中一棟建築物的門口走出，藍歲晴開門下車對慕淨
彤揮手。
「喝了多少？」慕淨彤走至副駕駛座旁彎腰察看沉睡的人。
「十一杯調酒。」
「酒量真好。」
慕淨彤打開車門，半蹲著將時渺渺的右手拉到自己肩上，左手攬住時渺渺的腰，將嬌小的
人兒慢慢帶出座位，等在一旁的藍歲晴見到有縫隙可以容身，隨即依循慕淨彤的姿勢支撐
住時渺渺的另一邊。
高低有點不均，但至少可以行走，藍歲晴和慕淨彤沉默地一起將時渺渺扛入建築物裡，搭
上電梯，進入慕淨彤的住處。
「謝謝。」當時渺渺被小心放在床上，蓋上棉被後，慕淨彤對著同樣也出了一份心力的藍
歲晴道謝。
「不用客氣，接下來交給妳了。」
「也只有我了。」慕淨彤笑得有些疲憊。
「什麼時候回去美國？」
有些事情不是她能過問的，於是藍歲晴轉移話題。
「下週。」
「一路順風。」藍歲晴露出鼓舞的笑容。
「謝謝。」
「如果渺渺明天沒辦法上班再通知我。」
「她會去上班的。」
「嗯，我只是說如果。」藍歲晴再看了睡得安穩的時渺渺一眼。「那我回去了，有什麼狀
況都可以聯絡我。」
「好。」
「早點休息。」藍歲晴指指慕淨彤的臉。「妳看起來很累。」
難得地，藍歲晴對慕淨彤多說了幾句公事之外的話語，而這確實引起慕淨彤的訝異。
「最近忙著趕課所以睡比較少，結束後就有時間休息了，不過還是謝謝妳。」
「妳今晚好客氣。」
「妳今天晚上也好多話。」
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結束後很有默契地一起笑了，帶點針鋒相對意味的你來我往才是她們
之間習慣的模式，不過，隱藏在習以為常的對話節奏底下是不太一樣的氣氛，多了一點真
心。
「我回去了。」
「我送妳下樓。」
藍歲晴沒有推辭，笑著對慕淨彤點頭，兩人便一路安靜直至揮手道別。
坐進車裡，真正恢復一個人的獨處時，藍歲晴才有餘裕思考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帶給她的
感受，一個個挑揀出來察看，再依照順序一一放回去。
輕而易舉就能理解的感覺可以隨心所欲壓在各個不同的笑容底下，慢慢稀釋，然而自從她
遇見谷清甯以後突然竄出的各種陌生情緒讓她不曉得該怎麼處理，只好擱置在一旁以為不
碰觸就沒事，直到再度炸出不曾經歷的感受後再不知所措一次。
面對或逃避都需要決心和勇氣，她目前還無法做決定。
默默嘆了口氣，藍歲晴踩下油門驅車離開今日的眾多紛亂，將一切拋在後視鏡再也映不出
的後方。
暫時地。
☆
隔天，藍歲晴沒有收到任何通知，大概能推知時渺渺正常上班，在總公司開完會議後，她
撥了電話到「étoile」詢問店內狀況，獲得的回應是一切如常，沒有特別需要報告的事
項，於是當她下班後就依照行事曆記載的行程，先回家將昨晚包裝好的兩箱蔓越莓蜂蜜餅
乾搬到車上，再駕車前往家扶中心。
雖然早已過了家扶中心的下班時間，然而工作人員往往沒有準時下班，燈火通明的辦公室
仍坐著專心處理事務的人們，有時候也會坐著幾個家境清寒，無力負擔安親班費用的小朋
友安安靜靜圍坐在桌子前書寫作業。
藍歲晴喜歡挑這樣的時刻前往家扶中心，一方面沒有白日的熱烈氣氛彷彿她做了什麼了不
起的行為需要大力讚揚，那令她相當不自在；另一方面可以遇見某些稀少的珍貴畫面，例
如自願留下照顧小朋友的義工使出渾身解數與小朋友互動，建立起一個不輸家庭的溫暖空
間。
她在這裡可以見到光亮，鑲在每個人的舉手投足裡。
「小晴姊姊！」
藍歲晴才抱著一個紙箱走進大門，就有個小身影飛奔過來抱住她的腰際，她連忙將紙箱舉
高免得正值發育期的孩子沒量好距離撞到邊角。
「嗨。」
「好久不見！妳最近都沒有來，是去了哪裡？」小動物賴在藍歲晴身上扭捏磨蹭。
「工作比較忙呀。」
藍歲晴笑著想摸摸掛在腰際的無尾熊的頭，才動念就發現雙手仍捧著紙箱，而另一箱還在
車上尚待搬動，於是她放柔了聲音對無尾熊說：「我們先進去辦公室一下好嗎？外頭還有
一箱餅乾要搬喔。」
「好，我可以幫妳搬。」
「那妳幫我拿一些起來。」藍歲晴蹲低身子讓小朋友可以從未密封的紙箱中取出幾包餅乾
。「這樣就可以了，箱子變得好輕喔，謝謝妳。」
心滿意足的小朋友雙手拿滿餅乾笑嘻嘻地跟在藍歲晴身邊一起走向辦公室，她們才踏進去
就有熟悉的笑容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