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第一廣場,移工築起的地下社會

作者: FreedomSD (2014逮丸好人好事代表)   2016-06-01 14:16:57
文長慎入
https://www.twreporter.org/a/taichung-first-square
文/簡永達 攝影/林佑恩
Published in 報導者
第一廣場是棟位於台中市中區13層樓高的殘舊大樓,台中人習慣簡稱它「一廣」,裡面佈
滿東南亞的商鋪與廉價的服飾,與屢創天價的七期豪宅區、中區最新景點宮原眼科相比,
宛如另一個世界。
這裡是台中最被歧視的地方,多數來到這裡的人會自動繞路,媒體說它破敗,是「城市的
治安死角」,網友抱怨「外勞把這裡搞的髒亂噁心」,每當靠近一廣,會下意識地捂住皮
包快速走過。
事實上,被遺棄的一廣,卻成為移工們異鄉的天堂。
移工撐起月營收上億的經濟體
每個週末,從台中火車站走出不及100公尺的距離,第一廣場聚集大量來自印尼、越南、
泰國、菲律賓的移工,聲調各異的口音摻合在尖銳的喇叭聲與電氣的嘶嘶聲中,讓大樓活
了過來。
早上10點,鐵捲門才拉開一半,門口已經聚集三、五十人,只有店家跟送菜的小販能從側
邊貨梯提前進入,在一廣擔任保全20年的老蔣,穿著上衣有些寬大的制服在鐵門前來回走
動維持秩序,一隻手叉著腰對門口的移工重複:「11點才開門。」然後,週而復始地,在
許多雙眼睛前,按下鐵捲門遙控器的向上鍵。
大廈的騎樓沒有營業時間的限制,狹小的過街早早擺著一簍簍小茴香、肉荳蔻與香茅葉,
還有堆滿一座座小山似的鴨仔蛋,十足異國情調的街區吸引台中市政府的注意。市長林佳
龍上任即喊出要將第一廣場改造為東協廣場,把它塑造成一個東南亞文化的集散地,「東
協廣場」預計在今年7月正式掛牌。
這裡是全台東南亞移工密度最高的大樓,超越台北市中山北路的小菲律賓或是桃園後火車
站的泰國街,12層樓總共3萬建坪的面積,簇擁著近800家店家,混雜著4國的移工,尖峰
時段每小時約有5,000人走過,如果在發薪日之後的星期日,則有2萬名移工同時湧入。台
中市經濟發展局估算,即使店家只經營週末假日,移工每個月在一廣至少消費1.2億新台
幣,相當於台灣人整年在韓國東大門的消費。


第一廣場是完全由移工撐起的商圈(攝影/林佑恩)
一個完全由移工撐起的商圈,熱絡的關鍵在於洶湧人潮。在台灣的移工群體約60萬人,台
中市與鄰近的4個縣市就有17萬的基底,佔將近3成的移工人數。就算只看台中市,15年間
的移工人數從3萬4千人增加至8萬2千人,成長率高達240%,亦是五都中成長最快。這波成
長動能直接反映中部精密機械的產能擴張,勞工局預估明年的移工人數將仍以近10%的速
度成長,大幅超越桃園4%的平均成長率。
台中火車站是交通中心,短程客運與長途巴士都在此處交會。
每個週日,中部17萬的移工大軍從各處匯集,大多數從中部科學園區與神岡的豐洲工業區
搭公車與火車前往,遠一些的,像是南投的南崗工業區,移工們有熟識的計程車司機接他
們往返,車資不跳表而是約定俗成的一趟800元,熙來攘往的計程車打結火車站前的交通
,跑車的司機說,週日跑工業區的收入最高可達6,000元,而平日在市區瞎轉一天還賺不
到1,000元。
他們不是無慾溫順的機器
勞動力一直是製造業最大的財富,台中8萬名移工中,廠工佔了將近6萬人,台中市勞工局
按人均產值估算,移工貢獻約120億新台幣。但是,這座城市因經濟增長而提升的城市風
景和愜意生活與他們無涉,他們始終是台灣人眼中的「外勞」,一枚便宜好用的勞動力。
踏入異國工作,他們必須很快學會另一套規則。和家鄉以親緣維繫的紐帶不同,工廠是通
過嚴格的規律運轉,每一個進到台灣的移工,都沒有了自己的名字,而變成一個代號,無
論是工班的編號或是仲介取的中文名字都沒有差異,他們最終成為大機器裡的一個零件。
上下班要打卡,每天按表操課,6點半起床,7點50分準時上工,直到下午5點半;早上10
點和下午3點各休息10分鐘,中午用餐45分鐘,除了休息時間外一律不能聊天。
即使在休息時間,他們講著彆扭的中文,成為被開玩笑的對象。工廠裡的移工老鳥,學會
以自嘲的方式融入台灣工人,而新來的移工卻因為聽不懂中文,也不習慣噪音巨大的生產
線,甚至不願意開口說話,他們靜默如雕像、將身體封閉成地窖,反而符合了台灣雇主「
溫順」的形象。
只有週日,外在的標籤被解除,移工在一廣以同鄉為單位聚集起來,他們不說中文,吃著
熟悉的辣椒,形成抵抗外部世界的小群體。


第一廣場滿足了移工家鄉味道。(攝影/林佑恩)
19歲的越南人阿鑫經常來一廣,他在台中太平一家鞋廠當作業員已經2年。平日裡上工,
中午跟著工廠吃便當,不過重油重鹹的口味讓他吃不完一半。為了省錢,晚餐和工廠裡的
越南朋友,簡單煮些泡麵裹腹,即使吃的單調也不會想去台灣的店家吃飯,因為「去台灣
人開的餐廳語言也不通。」
對語言的恐懼,壓過嘗鮮的念頭。他在腦中演練過很多遍點餐的情況,因為中文還不夠好
,他必須盯著菜單看一陣子,接著店家會露出不耐的表情,後面排隊的人龍會有十多雙眼
睛盯著他,可能還有一兩個人會從隊伍中探出頭,想搞清楚是誰拖慢速度,想到這裡,阿
鑫就不敢自己一個人踏進台灣餐廳。
但在一廣,他可以卸下這份擔心。我在某個週日下午遇見阿鑫,他與幾個朋友聚在三樓角
落的餐廳慶生,頻繁地造訪讓他跟老闆娘變得熟絡,阿鑫4天前才打電話預定包廂跟酒菜
,「他們都5箱、10箱的叫,」老闆娘回憶接到電話後,她故作誇張地回:那星期五我得
先囤貨起來,至少要30箱啤酒。
移工裡的女工,佔全體移工比例5成6,是一群更大的存在。工作帶給她們的恐怖感,不在
勞累,而在於消磨。
才20歲的泰國女工Bow看上去倦怠而早熟,比實際年齡多了10歲,她在苗栗銅鑼的醫療器
材工廠當作業員,每日重複使用鉗子超過兩千次,掌心常壓出一道暗紅血印,但她抱怨最
多的,不是右手的痠痛,而是每天必須穿很醜的制服。
只有假日,她才能透過衣著打扮,重新感覺像個人。
星期天一早,Bow 6點不到就起床,先用離子夾夾出波浪卷髮,刷翹原本濃密的睫毛,再
換上亮黃色的無袖背心內搭粉紅色小可愛,一路裝扮到10點,才走出工廠搭車。中文還不
流利的她,怯生生地對著車站售票員說了「台中」,買的是最便宜的區間車車票,心裡默
念同鄉跟她說的:從銅鑼到台中要經過6個站。
這天是她與姊妹們的約會,因為她們的男朋友剛好都要加班,「我們女生喜歡來台中玩,
可以逛街買東西,」手上已經拎了4、5袋戰利品,正準備去一樓的美甲店做指甲彩繪。
聚會聒噪熱鬧,談興正濃的時刻,我隨口問了:「你們跟男朋友週末約會都去哪裡?」整
群人中年紀最大的P’yu大笑起來:「當然是去開房間啊,時間寶貴耶!」說完,幾個女
人又是笑得擠作一團。
在台灣人的眼裡,他們是沒有慾望的。實際上,「休息3小時500」是一廣隨處可見的廣告
橫幅,上頭用4國語言重複。每逢假日,這些旅館的房間常是一位難求,一位司機告訴我
,在某次聖誕節後的週日,他載過一對剛從工廠出來的移工情侶,在火車站周遭繞了整晚
找不到房間。
他們同樣年輕且充滿慾望,卻在每天重複8到10小時的活後,擠在4到6人一間的宿舍,晚
上10點準時熄燈睡覺,有的工廠甚至派2名台籍幹部跟著住在宿舍,為了避免他們大聲喧
嘩。


越南移工週末聚集在第一廣場二樓的家鄉茶舖談天說地。(攝影/林佑恩)
慾望需要出口,一廣成了搭訕的江湖。泰國移工是大樓裡公認的情聖,他們五官深邃又幽
默,我曾遇過泰國人剛見面就對身邊念醫學系的朋友說:「你未來是醫生嗎?」「那我心
碎可以找你治療嗎?」逗得朋友開心亂笑,果然順利交換Line帳號。
每個週末,越南的阿賓會跟哥兒們聚在二樓的飲料舖,低矮板凳與木摺疊桌排列成陣地,
散亂在桌上的葵瓜子是最佳掩護,他們搶坐在最靠近手扶梯的位置,「坐在這個位子最好
,剛好手扶梯上來就可以看到小姐。」他先是大笑,又暮氣沉沉地解釋,工廠裡的女工也
有需求,她們會和同在異鄉工作的男工談一談、耍一耍,不乏一夜情,時間到了,該回家
的回家,該結婚的結婚。
努力賺錢,奉獻家庭,才是移工故事的底色。每個月10號領薪後的星期日,被移工稱作Bi
g Sunday,第一廣場周遭的匯兌商家,每家都排著長長的人龍,他們小心翼翼地揣著裝薪
水的牛皮紙袋,準備寄錢回家。
菲律賓籍的看護Marvic,通常會在這天從印尼海運的公司買一個硬紙箱,箱子跟小冰箱一
樣大小,她會把衣服、鞋子、飾品、盥洗用品放進箱子裡,直到箱子快要蓋不上,然後把
箱子寄回菲律賓給正在讀國中的大兒子和小女兒。
封閉的大樓給予了安全感
以前的一廣不是這樣的。90年代的中區還非常繁榮熱鬧,百貨公司連著百貨公司,遠東、
龍心、財神,一間開過一間,而第一廣場是心臟。每天開門,近30台電梯不停運轉,手扶
梯內外側都站滿了人,碰上台灣錢淹腳目的時代,生意好到店家「是用麻布袋來裝錢的。
」老自治會連會長回憶。
好景不常,1995年中港路上的衛爾康西餐廳,發生嚴重火警,奪走64條人命,都市裡傳說
有艘幽靈船,飄到一廣的上空,要載滿一百條冤魂才會離開。
從那時候起,一廣的人潮銳減,4年後的九二一地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
那時候剛來接二樓,每天都有人跟我退租,從136個攤位一直退一直退,退到最後只剩6間
,你說恐不恐怖。」當時負責樓管的郁玲說,「講真的,如果當初不是外勞來,一廣早就
死掉了。」
因為特殊的歷史機緣,台灣人離開了,反而生出安全感,移工們願意進來了。
從外表上看,第一廣場是棟13層樓高的ㄇ字型殘舊大樓,外牆原本貼滿潔白的磁磚,如今
被歲月打磨成洗不掉的灰白,大樓裡的電梯錯落不同位置,分別抵達不同樓層,各自有各
自的出口,交織成巨大迷宮。這在長期研究東南亞移工空間的台大城鄉所教授王志弘眼裡
,「這就是種遮蔽感,整個包備起來,就跟個洞穴一樣。」


台灣人離開了,反而生出安全感,移工們願意進來了。(攝影/林佑恩)
長期爭取移工權益的台灣國際勞工協會(TIWA)3月初在一廣開設辦公室,因為工作關係
,研究員陳秀蓮經常接觸台北與桃園等移工聚集地,但她心裡覺得一廣更特別,「有一種
封閉性,台灣人真的不會來,這裡真的相對單純就是外勞。」
封閉的大樓、純粹的移工,生出一層保護感的薄膜。
這層薄膜,包裹出灰色的經濟空間。最直接的,便是週末的餐廳為了應付大量的客人,普
遍雇用移工打黑工。我問過至少5個店家,得出一天的行情價約在1,000~1,300元左右。
儘管《就業服務法》規定:外籍勞工禁止未經許可從事工作,但是「如果沒有這些人來打
工,這裡生意根本做不下去。」有老闆估計一廣的店家,在假日有8成都有非法僱工。
越南人阿嘉週日在一廣附近的餐廳打工,要搭5點鐘最早的一班公車到一廣,通常到晚上1
0點收拾完才下班,來台灣第一年他根本不敢休假,這是因為外籍移工仲介積弊已久的陋
習。阿嘉來台灣之前,要先舉債支付7,000美金(約台幣21萬元)的高額仲介費,他仔細
算過,每個月2萬零8元的薪資(《勞基法》基本工資的下限),扣掉每個月分攤的仲介費
、勞健保跟食宿費,幾乎所剩無幾。要寄錢回家,他得靠假日冒著被遣返的風險出來打工
,「我會出來打工,也是不得已的選擇。」他說。
詢問假日移工打工情形,台中市勞工局長黃荷婷僅說,有民眾檢舉就會開罰。依勞動部規
定,若檢舉移工從事許可外工作可得2,000元獎金,而雇主必須裁罰3萬元以上罰款。不過
,一廣的店家回應,這裡沒有人檢舉移工打黑工,無意間使一廣成為移工的打工天堂,也
讓台灣店家與移工之間生出信任。
就像用篩子過濾,不願做移工生意的店家都離開了,手機行是少數留下來的。「找手機嗎
?進來看看喔。」街道叫聲喧天的,不時切換3國語言,三樓是著名的通訊街,原本經營
台灣客人的店家要轉作移工生意,就得調整腳步。多數移工使用易付卡,不同於台灣人手
機搭門號的方案,於是手機行提供便宜的中古手機,配件也換成大陸來的水貨,有些店家
觀察到移工的手機汰換速度很快,2個月就會換一支,就延伸出舊換新方案,移工只需貼
補一些差價就能買到最新款手機。
10年生成沒人看見的地下社會
不只是移工撐起一廣的經濟,一廣也擁抱著移工,給予穩定的力量。
他們在台灣街頭的消費,其實充滿挫折與歧視,只有在一廣消費能被更平等地對待。嫁到
台灣十幾年的何娜,已經取得身分證,卻還在百貨公司買內衣碰壁,某次,她挑了件內衣
想試穿,「你這件買得起嗎?」店員冷冰冰的口氣,讓她回憶這段往事仍有氣,「我不喜
歡這種被看不起的感覺。」
在三樓經營東南亞超市已經15年的柯姐,照顧著每個移工的需求。佔地200坪的商場,是
中部東南亞百貨的主要盤商,在苗栗經營雜貨店的外配,每週來批貨上千張電話卡。但這
家超市的前身,僅是2坪大的電話卡攤位,直到2000年初台灣高鐵興建烏日段,大量泰勞
開始湧入第一廣場,柯姐才頂下店面,開始經營泰國的雜貨店。
6年後,高鐵完工,台灣的重大工程告一段落,孔武有力的泰勞逐漸在台灣消失,取而代
之的是印尼與越南的臉孔,柯姐跟著引進更多生活用品,並雇用6名東南亞籍的員工,放
權給各國籍的員工與顧客溝通並且叫貨,隨時掌握顧客的需求。


不只是移工撐起一廣的經濟,一廣也擁抱著移工,給予穩定的力量。(攝影/林佑恩)
這是台灣人10年間都不知道的變化,一廣靜悄悄地長出沒人看見的地下社會。
失意是脆弱的,總要有個遁逃的去處。印尼的監護工常被取名做「阿娣」,就像台灣人習
慣叫菲律賓看護「瑪莉亞」一樣,某個下午,我在一廣電梯口碰見印尼的阿娣,她的工作
軌跡相當國際化,在香港待了10年,目前來台灣工作近6年,我問她雇主對她好嗎?「老
闆娘很囉嗦,不要一直碎碎念就好了。」阿娣大笑,從臉上和肢體上,都流露出放鬆的情
緒,這是少數能夠不在雇主的視野裡,背地裡說她兩句的小確幸。
13樓是菲律賓的教會,待最長的是Rachel,在台灣當看護已經11年。高中畢業後來台灣工
作時,一句中文也不會講,就被送到苗栗的鄉下照顧阿公,雇主講話她聽不懂時,只敢點
點頭。
某次換季,雇主指著曬衣架上的冬被說:「棉被收起來」,Rachel誤以為要丟掉,把棉被
扔進了垃圾車,雇主氣個半死罵她:「怎麼這麼笨!」她征愣,身體微微顫抖,只能每週
到教會禱告:「請主保護我,賜給我愛與寧靜的心。」類似的「語言誤會」發生過幾次,
「如果沒有信仰的話,我一定會瘋掉。」她說。
唯有生活在一廣,他們不是一枚沒有差異的勞動力。2個越南籍移工原本是理髮師,他們
在2樓能夠重操舊業,租下小攤位開間理髮廳,還有12樓酒吧裡表演的印尼樂團,最常創
作的主題是他們用視訊維繫的愛情。他們共同相信著,只要一點運氣加上勤奮,便能在這
棟充滿傳奇的大樓裡實現自我。
廣場的江湖各有各的地盤
直到最近,這個地下社會被看見了,一廣承載不了那麼多需求,東南亞的商店開始蔓延到
周邊。鄰近的繼光街瀰漫魚露與萊姆混雜的道地越南河粉香味,與繼光街垂直的綠川西街
,整條街的印尼餐館飄出陣陣南洋辛香味,直接衝擊台灣人味蕾。
店家溢散出來,政府看到它,附近的居民討厭它。
剛上任一年的綠川里里長薛雅文經常收到里民抱怨,移工在廣場上喝酒喧嘩,或是打架鬧
事。為了安市民的心,台中市第一分局每週日會調廣場巡邏。


台中警方每週日都會在第一廣場巡邏。(攝影/林佑恩)
事實上,移工比台灣人更循規蹈矩,據警政署統計,移工在台犯罪率只有本國的六分之一
,今年截至目前,台中市第一分局接獲在第一廣場的案件通報只有5件,「拜託,台灣人
酒駕光是零頭就不止了。」巡佐游世宇擺擺手說。
台中市政府似乎看見這裡的豐厚生命力,規劃將第一廣場打造為東協廣場。但這樣的命名
,顯現台灣對移工想像的薄弱,不論是統稱的「外勞」,或者是區域經濟體的「東南亞國
協」,他們似乎是一群臉孔模糊的總體。但他們卻有各自生猛的特色。
不同於東協十國,一廣聚集的移工僅由印尼、越南、泰國、菲律賓4國組成,而且在這龍
蛇混雜的江湖裡,族群間的互動遠非「東協」這般統一的概念,而是各自畫出周邊的地盤

越南人盤據2樓電梯口的位置,泰國人則是聚在3樓角落的泰國小吃店,菲律賓人多數時間
在13樓的教會,而印尼人的領地從一廣的電梯口,一路延伸到戶外的廣場上,白色的三角
帳棚是與同鄉聚會的標誌,他們稱呼為「畢拉密」,取自金字塔(pyramid)的諧音。他
們鮮少往來,更多時候是彼此歧視,像是泰國人覺得越南人是流氓,而越南人則看印尼人
邋遢。
這棟大樓裡,其實充滿階級。有少數被菲律賓朋友帶到一廣的白人抱怨警察頻繁的臨檢,
來自美國的Frank抱怨,他的菲律賓朋友必須排好隊伍,一個個拿出證件檢查,但「因為
我是白人,從來沒有警察檢查我的證件。」領到身分證的外配跟移工,在一廣也是不同的
階級關係。
商家在一廣能夠做起生意,除了租金低廉外,還需壓榨假日才出現的打工仔,在餐廳打工
的阿嘉抱怨,開餐廳的外配老闆娘本來跟他說一天工作15小時薪資1,500,但「實際上不
會給那麼多,頂多只給1,000而已。」
即使會有剝削,或是互看不順眼,一廣終究安置他們流浪的心情。


唱一首歌,一廣終究安置他們流浪的心情。(攝影/林佑恩)
活得像個人
太陽下山,燈箱亮起,廣場外的計程車,吆喝著「回去嗎?回工廠了嗎?」準備接走最後
一筆生意。我坐在廣場前的空地,問了身邊的印尼朋友:
「你會不會覺得這裡很無聊?」
「是很無聊阿,」他撓撓頭地傻笑,「不過也沒地方去了啊。」
可能是常年日曬風吹的原因,他們皮膚大多黝黑粗糙,平日穿著統一的深藍或深灰制服,
在台灣人眼裡是臉孔模糊的勞動力。唯有在一廣,他們才能展示最獨特的自已。
他們一點也不邋遢,更不寒酸,只要週末踏進昏暗陳舊的第一廣場,他們被嚴重毀損的尊
嚴便再次恢復,變得年輕而富有朝氣。
我知道他們下週還會再回到這裡。
作者: zhttp (zhttp)   2016-06-01 14:18:00
真長 寫小說喔
作者: pneumo (超☆冒險蓋)   2016-06-01 14:18:00
個人認為想喝月亮茶引戰 等其他版主意見
作者: reil (REIL)   2016-06-01 14:18:00
台中最潮熱點,去一廣順便去宮原
作者: nextpage (內濕配舉)   2016-06-01 14:18:00
這附近衰退的好恐怖,有的巷子裡根本廢墟的模樣
作者: MetalRose (金屬玫瑰)   2016-06-01 14:19:00
作者: kenro   2016-06-01 14:19:00
不過那外勞流氓很多 還是閃遠一點的好
作者: rw0226 (Raymond Wang)   2016-06-01 14:19:00
我進去裡面逛過幾次,其實是個充滿活力的有趣地方
作者: faye8626 (小跳跳)   2016-06-01 14:19:00
推一個,他們也很辛苦
作者: tjtjtj (新)   2016-06-01 14:19:00
非核准媒體 88
作者: xitian81 (xitian81)   2016-06-01 14:22:00
他們是慘啦 可是喝酒鬧事沒水準 遭人嫌怪誰
作者: MetalRose (金屬玫瑰)   2016-06-01 14:24:00
喝酒鬧事最多的是台灣人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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