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cn.nytimes.com/opinion/20140825/c25husain/zh-hant/
沙特必須停止輸出伊斯蘭極端主義
每天,我會和全球10億穆斯林一起,朝着沙特阿拉伯的麥加方向禱告。但在我去聖城麥加
和先知穆罕默德的安息地麥地那時,我卻滿懷痛苦地被迫離開。讓我痛苦的,是在伊斯蘭
教發源地肆虐的極端主義勢力。非穆斯林被禁止進入沙特王國的這片地區,因此,影響着
每年前往朝拜的1300萬穆斯林的觀點和作法,不可能得到國際社會的審視。
上周,沙特阿拉伯向聯合國捐款1億美元(約合6億元人民幣),資助一個反恐機構。這是
一筆受歡迎的捐贈,但去年,沙特阿拉伯拒絕了聯合國安全理事會(United Nations
Security Council)輪值理事國席位。沙特王國這種半參與、半拒絕的姿態,反映了該國
在應對遜尼派伊斯蘭激進主義問題上處於一種內在的癱瘓狀態:希望結束暴力,卻又不去
面對激進者引以為據的薩拉菲主義。
我們得明確一點,基地組織(Al Qaeda) 、伊拉克與敘利亞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 in
Iraq and Syria,簡稱ISIS)、博科聖地(Boko Haram)、青年黨(Shabab)等都是暴力的遜
尼派薩拉菲組織。50年來,沙特阿拉伯一直是全球遜尼派薩拉菲主義的官方贊助者。
全世界穆斯林人口約有90%屬於遜尼派,他們大部分不是薩拉菲派。薩拉菲主義被認為過
於嚴格、拘泥於字面意思、偏離主流伊斯蘭教。什葉派和其他宗派只佔全球穆斯林總人數
的10%,而薩拉菲信徒和其他原教旨主義者則佔了全世界穆斯林的3%。
不同於大部分遜尼派,薩拉菲派是伊斯蘭教的「福音派」,希望穆斯林和其他人改信他們
那種「更純正」的宗教。他們認為,自己信奉的伊斯蘭教沒有受到現代性的污染。在這樣
做的過程中,他們得到了沙特政府的大力支持。沙特政府任命使者前往其駐穆斯林國家的
大使館任職,這些使者會勸說他人改信薩拉菲主義。沙特王國還允許順從的伊瑪目以要人
的身份參與一年一度的麥加朝聖,並為穆斯林世界聯盟(Muslim World League)和世界穆
斯林青年大會(World Assembly of Muslim Youth)等極端保守的組織提供資金。
9·11後,在美國的壓力下,這種全球性的資金扶持來源有相當一部分已經枯竭,但在沙
特王國,薩拉菲主義的堡壘依然很牢固,強硬地實行着過時的伊斯蘭教法懲罰措施,而這
些懲罰措施早已被大部分穆斯林摒棄。僅自8月4日以來,沙特阿拉伯就有19人被斬首,近
一半人是因為非暴力的罪行。
我們理應對伊斯蘭激進分子斬首詹姆斯·福利(James Foley ),以及ISIS的其他罪行感到
義憤填膺,但我們忽略了沙特阿拉伯允許的公開斬首處決。一旦這樣的暴行得到沙特王國
的授權,其他地方也將它當成了常態,並形成了間接的激勵。當這麼做的國家是伊斯蘭教
的發源地時,它釋放的信號是很強烈的。
2005年我住在沙特阿拉伯最開明的城市吉達。那一年,為了讓封閉的沙特薩拉菲派思想
開放起來,阿卜杜拉國王支持同信奉其他宗教的人進行對話。在我去的那間清真寺,神職
人員利用周五的禱告佈道活動,以這種對話將伊斯蘭教與「假宗教」相提並論為由,禁止
進行這種對話。他說,這是滑向自由、民主和性別平等的斜坡,是西方異教徒的墮落作法
。
國王與薩拉菲派神職人員的矛盾是沙特阿拉伯無法進行改革的關鍵因素。國王推崇現代化
,但他與他的顧問又不希望打破沙特王室與瓦哈比派(一種樸素的伊斯蘭教形式,與薩拉
菲派類似)創始人之間延續了270年的部落協議。這個1744年的沙漠條約現在必須被廢止
。
神職人員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甚至連沙特人氣最旺的Twitter賬號都屬於宗教人物:
比如穆罕默德·阿里菲(Muhammad al-Arifi)這樣的極端主義神職人員。去年,他因為宣
揚毆打妻子和對猶太人的憎恨而被封號。他的關注者有940萬。沙特王國還有一支宗教警
察部隊,他們的作用就是確保女性戴面紗、禁止年輕情侶見面,並保證商店不展示「下流
的」雜誌封面。在麥加和麥地那這兩座聖城,如果女性不小心進入只允許男性進入的區域
,或者她們的裙子不符合薩拉菲派的莊重標準,宗教警察就會用鞭子抽打她們。先知穆罕
默德絕不會認可這種伊斯蘭教。
薩拉菲派的不包容政策導致麥加和麥地那的伊斯蘭傳統遭到破壞。ISIS現在正在轟炸神殿
,但那也是從1925年的先例中學來的——當時,在瓦哈比派的授意下,沙特王室摧毀了麥
地那加納特·巴奇(Jannat Al-Baqi)公墓一座擁有1400年歷史的墳墓。過去兩年,殘暴的
薩拉菲派也在實施同樣的宗派破壞,他們炸毀了從利比亞到巴基斯坦、從馬里到伊拉克的
神殿。真主黨(Hezbollah)武裝人員甚至還會進入敘利亞保護聖地。
沙特的學校和大學裡的教科書也會教授這個派別的伊斯蘭教義。麥地那大學(University
of Medina)從世界各地招生,然後用偏執的薩拉菲主義教導這些學生,隨後再把他們送往
巴爾幹半島、非洲、印尼、孟加拉國和埃及等地的穆斯林社區,於是這些曾在沙特受訓的
強硬派就會前去根除當地溫和的伊斯蘭教派。
除了把伊斯蘭教法當做國家法律來奉行,宗教極端主義還有什麼?這正是ISIS試圖利用它
的權力所做的事。我們必須挑戰這種試圖用一種對伊斯蘭教法的生硬理解來進行管理的非
伊斯蘭的、不切實際的錯誤觀念,否則無論聯合國機構做什麼努力,都無法對抗伊斯蘭恐
怖主義。
沙特阿拉伯創造了一個薩拉菲派恐怖主義的怪物。現在,它不能把殺死這頭野獸的任務交
給聯合國。沙特必須面對國內極端主義的神學和意識形態根源,從麥加和麥地那開始。對
伊斯蘭教的發源地進行改革,那將是在這場全球性的觀念戰爭中打敗極端主義的關鍵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