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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公投，一紙契約
今天，星期五，2014年9月19日，愛丁堡仍是陰雨。昨夜，蘇格蘭一夜未眠，英國也是。
我在入住的Scotsman，也就是“蘇格蘭人”酒店，通宵收看BBC有關全民公決的唱票。直
到清晨六點十分，32個選區計票全數完成，這次有關蘇格蘭的公決才塵埃落定：430萬蘇
格蘭選民中，多數人的選擇是，拒絕獨立，繼續留在女王的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
。
這次公決的投票率史無前例，高達85%，其中55%的選民贊成統一，另外45%支持獨立。很
多政治上冷感的蘇格蘭人是平生第一次投票。他們直到站在票箱前仍在舉棋不定，心中糾
結，在Yes和No的選票上劃上自己的選擇。
今天早上，公決的結果一齣來，蘇格蘭地方政府首席部長，也是蘇格蘭民族黨黨魁的薩蒙
德(Alex Salmond)在第一時間承認獨立的目標已告失敗，表示尊重蘇格蘭人的選擇。
倫敦唐寧街10號首相府，首相卡梅倫已數夜難以入睡。今天一早出來向新聞界發表感想，
有如釋重負之感。前幾天，他向蘇格蘭人“請留在英國”的呼籲，有點像一個臨時抱佛腳
的馬虎學生，應是真情流露。他很慶幸，聯合王國沒有在他任內倒下。他逃脫了千古罪人
的命運。如果蘇格蘭選擇了獨立，如果他有政治榮譽感的話，也應該引咎辭職。他說，他
已聽到了蘇格蘭人的聲音。同時，他也要聽英格蘭人的聲音。
在愛丁堡的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樣一個問題：對這個紛爭和沖突不斷的世界來說，公決
的結果固然重要，但更為可貴的是，沖突雙方能否接受彼此認同的游戲規則，通過協商、
和平化解國與國、族群間的沖突和分歧。有時，尊重規則比結果更重要。
根據英國政府和蘇格蘭地方政府的約定，這次有關獨立的公決之後，蘇格蘭在一代人有生
之年，不再提出獨立的公決。今天卡梅倫不失時機在新聞講話中，再次提醒薩蒙德，言下
之意是，你已有了9.18，好自為之。在你我有生之年，蘇格蘭已用掉唯一的一次機會。
昨天下午，我在Holyrood，也就是蘇格蘭議會採訪，打電話給倫敦時，居然無意中加拔了
英國的國際區號，難道潛意識中，蘇格蘭已恍然出走，另建國家？
九點多，我如約打電話給Jim，就是昨天在投票站認識的那個高中地理老師。他說，他對
最後的結果非常的失望。昨天半夜從投票站回到家，他就有一種不詳的感覺。說著說著，
電話那頭沒聲音了。64歲的Jim哽咽著，說不下去，讓我稍等。他說，很多支持獨立的人
可能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因為他們害怕。
我問，他們害怕什麽？Jim說，他們害怕做出一個錯誤的決定。
近幾天，很多中國的朋友用微信問了我很多有關蘇格蘭公決的事情。其中集中是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蘇格蘭人想獨立，難道英國就給它公投的權力？我的回答是，統治者必須
考慮人心所向。國家和公民之間的契約不是單向街，而是雙方共同達成承諾；第二個問題
更現實：中國朋友問，蘇格蘭一旦獨立了，大家去高地、愛丁堡、格拉斯哥要簽證嗎？
我的回答是，現在你們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至少在你我的有生之年，蘇格蘭仍將留在英
國的版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