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獨裁者命運的終結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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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22日07:04 德特默
民眾不再恐懼的時候,獨裁者就失去了權力。有時一個簡單的嘲笑就能印證這個時刻的來
臨。歐洲「最後的獨裁者」、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上週在明斯克一個工廠發表講話時,
工人們就對他發出噓聲,要他下台。
盧卡申科對沒有給他好臉色的人群說,「除非你們殺了我,否則不會另有選舉」。盧卡申
科走下講台時,一名大膽的工人喊道:「朝你自己開槍吧」。白俄羅斯發生目前的動蕩之
前,無人會斗膽對他這樣講話。
分析人士表示,這次訪問本來是為了顯示白俄羅斯一個核心群體對盧卡申科的堅定支持。
這個拖拉機履帶廠是一家類似蘇聯時代的大型國營工廠,過去都是盧卡申科支持者的大本
營。對於資深觀察家和記者來說,發生在這家工廠的一幕令人想起羅馬尼亞共產黨領袖齊
奧塞斯庫這個歐洲另一位獨裁者32年前倒台的場景。
齊奧塞斯庫也未能準確判斷民眾的情緒以及事態的發展。他曾在1984年輕而易舉地躲避了
一次政變計劃,機警地派出一支重要部隊幫助收玉米。然而,1989年12月,反政府抗議浪
潮日益壯大,國家政權的暴力鎮壓並沒有嚇倒抗議者,當齊奧塞斯庫試圖動員群眾來對付
抗議者時,卻受到了歷史的懲罰。
齊奧塞斯庫在布加勒斯特的革命廣場的群眾集會上發表講話,稱抗議者是「企圖破壞社會
主義的法西斯煽動分子」。他的講話才進行了八分鐘,民眾就發出了噓聲。齊奧塞斯庫困
惑地皺了皺眉頭,無奈地揮了揮手。權力似乎正從這位號稱「領袖」的獨裁者身上流失。
「電視上直播的一個致命的軟弱時刻給他的命運劃上了句號,」歷史學家維克托・塞貝斯
蒂安(Victor Sebestyen)在《1989年革命:蘇聯帝國的瓦解》( Revolution 1989:
The Fall of the Soviet Empire)一書中寫道,「他臉上的驚恐是他的終結的開始。正
如出租車司機阿德里安・多尼後來說的那樣:『我們看出他害怕了。那一刻我們意識到我
們的力量』」。
西方外交官表示,盧卡申卡的命運不大可能與齊奧塞斯庫相同。齊奧塞斯庫夫婦被一個不
正規的法庭判處死刑。盧卡申科更可能是迅速飛到莫斯科,與烏克蘭被推翻的亞努科維奇
為伍。
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分析員凱爾・吉爾斯(Keir Giles)說,盧卡申科似乎還有很多
掙扎的空間。
他警告說,「有跡象顯示,白俄羅斯反對虛假總統選舉的抗議活動未能將民眾的支持迅速
轉化為切實的政治成就,可能會在政權的複蘇力和依然有信心的安全執法機構面前失去勢
頭」 。
吉爾斯還說:「在試圖指責西方製造動盪方面,被攻擊的目標是盧卡申科和俄羅斯都認為
是敵人的團體。盧卡申科現在不但發明了反對派所謂的反俄政策,包括壓制俄語、關閉與
俄羅斯的邊界等等,還宣稱受到所謂的北約軍事威脅」。
吉爾斯說:「如果莫斯科相信這些,俄羅斯就更可能干預。外長謝爾蓋・拉夫羅夫已經表
示,白俄羅斯的事態發展是『奪取後蘇聯空間鬥爭』」的一部分。
美國政治學者詹妮佛・甘地(Jennifer Gandhi)和亞當・普沃斯基(Adam Przeworsk)
在2007年發表的《專制機制和獨裁者生存》(Dictatorial Institutions and the Sur-
vival of Autocrats)的研究報告中指出,專制領導人通過兩個方法生存,要麼盡可能加
緊鎮壓,要么通過名義上的改革來擴大他們的支持根基。明斯克拖拉機廠本星期的反應表
明,改革這一招目前對盧卡申科來說似乎並不可行。
英國前外交大臣里夫金德認為,對盧卡申科來說,他沒有停止殘酷鎮壓的理由,因為這會
是示弱跡象,從而大大削弱他保住權力的機會。
里夫金德對英國皇家聯合軍種研究院說,「我們有中國天安門廣場的先例,有伊朗阿亞圖
拉幾年前鎮壓民眾起義的先例,有委內瑞拉的馬杜羅面對民眾的激烈反對而依然在位的先
例。盧卡申科知道,如果此時向國際壓力低頭,結局最好的是到俄羅斯做寓公,最差的是
在明斯克坐牢」。
然而,就像命運不濟的齊奧塞斯庫發現的一樣,加緊鎮壓可能不足以自保。盧卡申科的唯
一選項可能就是以某種形式搬來俄羅斯救兵。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分析員吉爾斯認為
,西方國家在做回應時應該仔細權衡,避免讓俄羅斯找到干預藉口。
不過,如果盧卡申科在普京的保護下留任,他的權勢將大打折扣。他將只是一位掛名總統
,實際上淪為克里姆林宮的臨時跟班,不再是自己城堡裡的國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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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羅斯到馬里:貧困的民主與民主的貧困
https://is.gd/N2RrdA
撰文:茅岳霖
8月21日,白羅斯首腦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仍然深陷總統大選之後的「政
變」風潮中。現年65歲的盧卡申科仍能集結起7萬支持者,在超過20萬名反對者面前,依
靠斯拉夫人的「市民大會」(Veche)傳統喊上幾句口號。
同一天,遠在五千五百公里之外的馬里首都巴馬科,一場剛剛結束的軍事政變也迎來了左
右為難的結局。譁變的軍人廢黜了總統凱塔(Ibrahim Keita),解散了政府,宣布成立
權力過渡機構「全國人民救贖委員會」。
白羅斯與馬里的地理位置、文化傳統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兩國在歷史上有過相近的政治
光譜。
白羅斯國家從1918年被德軍創建並釋放,並於1922年確立後,該國長期以來在蘇聯的體制
下建立了一套以「白俄羅斯共產黨」為基礎確立的政治體系。同理,馬里也在1960年「馬
里聯盟」解體後,在前總統特拉奧雷(Moussa Traore)將軍麾下的「唯一合法政黨」,
即「馬里人民民主聯盟」(UDPM)領導下,從1975年到1991年間維持着國家的基本組織。
同理,兩國也都在在1991年冷戰結束後,於一系列政變、示威與鬥爭中勉強確立並維持當
下的「民主」形制。
盧卡申科利用了「白俄羅斯共產黨」,借「民主選舉」長期執政;馬里1991年軍事政變的
首腦,被西方稱讚為「民主士兵」的杜爾(Amadou Toure)上校則確立了軍政府短期執政
,民選首腦長期執政並被政變推翻的政治環境。按照非洲標準,馬里一直是法國認定的「
成熟、相對發達」甚至是先進的「民主國家」。
兩國也都有着發展工業的相應基礎;白羅斯重工業齊全,馬里則號稱非洲的金礦,但兩國
經濟狀況都不佳。這一點似乎也成了其「民主」進程的障礙。
盧卡申科上台後在白羅斯重建國家資本主義。一定程度上消除貧困和失業。但近年來俄羅
斯盧布的貶值引發了白羅斯盧布的下跌,雖然從2018年到2020年間,白羅斯的外匯儲備從
73億美元恢復到89億美元,但外部需求不佳、內需空間減少以及內部結構性問題已導致白
羅斯在2019年經濟增速遠低於預期。到2020年,疫情導致經濟進一步不景氣,目前,該國
抗議活動造成的損失已經超過5億美元,後續損失預計高達數十億美元。
至於馬里,這個成為「自由世界」一部分的前殖民地國家的經濟狀況與其「民主」進程也
並不相稱。遵守西方標準並沒有給馬里超越馬克思列寧主義更多的幸福。馬里雖然資源豐
富,現有探明礦藏黃金900噸,鐵礦石13.6億噸,鋁礬土12億噸,硅藻土6,500萬噸,巖鹽
5,300萬噸,磷酸鹽1,180萬噸,錳1,500萬噸,鈾5,200噸。但這個非洲的金礦竟是全球經
濟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人均GDP只有900美元,成年文盲率76%,平均壽命只有58歲,在
西非國家中排位較低。
頗為諷刺的是,兩國近期的政治環境也頗為相類。盧卡申科遭遇反對派的圍攻,而馬里的
首腦也面臨成千上萬的反對派人員集會:其起因甚至也是相似的,當盧卡申科及其選舉機
構宣布取得勝利時,馬里的凱塔甚至能借助最高法院,成功推翻幾個單一成員選區的議會
選舉結果,進而鞏固其選舉多數席位的「民主勝利」。
當然,盧卡申科尚未被推翻,而凱塔已經被軍人拖走。此後的發展也是可以預料的,相對
與俄羅斯開始干預白俄羅斯,確保盧卡申科不被推翻,法國外交部也開始介入其前殖民地
的事務,其後續極有可能是法國的介入。
但無論如何,在白羅斯,親俄派和親西方派彼此裹挾發起的罷工和示威,不僅影響了社會
秩序,癱瘓了國民經濟,更有可能因城市衛生惡化,導致新冠疫情隨之加劇;至於馬里,
這個早就債台高築,仇殺頻發的國家並不會因為新冠疫情而變得特別糟。
至此,兩個遙遠的國家的命運也因此在政變、示威的風潮中意外地聯繫了起來,其共性也
在風波中向外界呈現:它們都在冷戰後的「民主化」風潮中背棄了原有的價值觀,它們是
區域中的重要國家,其國內頻發的示威也是近年來於亞洲、歐洲、拉美流行的熱潮,本身
就頗具意義。兩國折射的困境也是一個更廣泛的全球趨勢,它正如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
」一樣進一步證實了以前的認識:沒有錢,貧困之下的民主就無法運作,但民主的貧困又
不僅僅與經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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