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午後彌撒》專訪好萊塢台灣剪輯師

作者: filmwalker (外面的世界)   2022-06-25 16:37:01
從劇場導演轉成得獎電影《午後彌撒》幕後的剪刀手!專訪好萊塢台灣剪輯師胡仰華
https://www.incgmedia.com/people/yang-hua-hu
榮獲美國獨立精神獎勞勃阿特曼獎的《午後彌撒》,由台灣片商好威映象代理。本片雖然
幾乎只發生在一個小房間裡,然而卻憑著四位演員精彩的演出與精準的對話,成功碰觸美
國社會爭議性校園槍擊案與槍枝合法化議題,也藉由電影討論人們如何相互理解與寬恕。
此外,隱身於電影背後的台灣剪輯師胡仰華,更是完美地掌控故事節奏,細膩的分鏡切片
,引領觀眾深刻進入角色的內心感受。本次 映CG 特別邀請台灣剪輯師胡仰華,分享其進
入好萊塢的心路歷程,並直擊《午後彌撒》剪輯幕後。
不熟識戲劇,到展開一場勇闖好萊塢之旅
胡仰華大學就讀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導演組,畢業製作改編自劇作家王友輝《青春謝
幕》,將原先京劇改為現代音樂劇的方式呈現,當時指導老師閻鴻亞老師(鴻鴻)認為他
的作品很影像化,建議他可以考慮往電影產業發展,於是受百老匯音樂劇薰陶,特別喜愛
好萊塢歌舞片《紅磨坊》與《芝加哥》的他,開始對好萊塢有了一些憧憬。畢業後進入紐
約電影學院專攻導演與劇本創作,由於想與好萊塢業界有更多認識與交流,他用在學期間
的劇本作品申請南加州大學電影藝術學院,原先家人建議他先拿到紐約電影學院學位後再
入學,但礙於時間與經費上的考量,最後他毅然決然地休學,直接進入南加大就讀,取得
他的 MFA 電影碩士學位。
一直以來,胡仰華都是專攻導演與劇本創作,然而礙於經濟問題,他選擇用剪輯畢製畢業
。而在這之前,他只上過基礎剪輯課,根本沒上過中階與進階課程,他笑說:「這一切也
算是誤打誤撞。」聊到在南加大讀書那段期間,他說令他最印象深刻的是,學校當時有安
排業界導師給每一位學生,他也遇到了人生中的貴人-電視劇《醜女貝蒂》、《貝茲旅館
》與《活屍末日》資深剪輯師 Sarah Boyd。畢業後,他與 Sarah 聊到未來職涯,談到他
還是想回去當導演,但目前還是會先當一個好的剪輯師,從中學習導演們可能會犯的錯誤
,以及他們詮釋劇本的方式。Sarah 聽聞也表示:「很多導演其實也是從剪輯跳出來,如
果利用在後製剪輯時期,當一個懂得說故事的剪輯師且清楚後製流程,對於組織拍片的能
力有很大的幫助。我自己也是當了幾十年的剪輯師,才有機會轉當導演。」聽完這番話,
像是幫他打了一劑強心針,也對自己選擇的路更有信心。
與奧斯卡金獎剪輯師合作,發掘獨當一面的潛力
進了業界,胡仰華最初並不是做電影剪輯,而是在電影製作發行公司 Relativity
Studios 擔任媒體助理,負責公司內部各類的影片檔案管理。跳到電影剪輯後,他則是先
從剪輯助理做起,協助剪輯師將聲音與影片合成同一軌,並在影像軟體上組織好影片素材
。他表示:「剪輯助理的工作內容會比較偏向技術性,而剪輯師則是會涵蓋比較多說故事
的層面,較像藝術家的創作模式。」胡仰華分享,當初在找工作,頭兩到三年其實並未如
此順遂,有在廣告公司、旅遊節目擔任剪輯助理,也有在後製和預告片公司擔任實習生,
甚至曾在知名紀錄片《不願面對的真相》導演戴維斯古根漢的工作室下當製片助理。他表
示:「通常想要參與知名的影視相關工作是十分仰賴人脈的,多半得靠他人內部推薦,因
為這些職缺並不會隨意發布到網路上,這時候拓展人脈就會顯得很重要。」
在2018 年電影《公共圖書館員》中,胡仰華首次以剪輯師頭銜亮相。他表示:「很榮幸
有機會與《星際大戰四部曲:曙光乍現》奧斯卡金獎剪輯師 Richard Chew 合作,由於
Richard 的剪輯方式較偏思考性,然而當時又被 deadline 綁著,所以演變成他與
Richard 分別從頭尾剪輯。」初剪完成後,導演 Emilio Estevez 與 Richard 十分信任
他,所以他們放心的讓胡仰華剪輯整部電影。然而,當遇到比較需要琢磨的戲時,
Richard 則是針對該部分進行調整。他開心地表示:「拿到 Credit 並非一件很容易的事
情,像是攝影指導、剪輯師通常都是掛一個人的名字,共享頭銜除了要有一定的參與程度
且需要剪輯雙方、導演和製片的同意,才可能發生。對於自己第一部剪輯作品可以跟
Richard這樣等級的剪輯師一起,我深感榮幸。那次經驗讓我學到了很多,也讓我體悟到
我已經準備好當一位剪輯師了。」
歷經不同軟體之間轉檔的巨大工程
正當胡仰華剛好結束手邊與 Hulu、Blumhouse 合作的恐怖片案子,透過朋友得知《午後
彌撒》正在找一位「Assembly editor(粗剪師)」。但由於經費不高,又想投國際影展
,時程上就會比較有壓力,於是他建議導演是否跳過粗剪過程直接開始剪輯。雙方會面時
,電影已全數完成拍攝,可以直接進入剪輯。他也分享一件趣事,他說:「當時導演十分
緊張,非常賣力地行銷他的故事,我後來就直接跟他說,其實我看完劇本就很想要合作,
所以請把檔案給我吧。」剪輯工作從 2019 年聖誕節前夕開始,大概到 2020 年 2 月左
右完成初剪。當時後製總監手上有一套強大器材可以剪 2K、4K 的畫面,所以一開始是設
置在 Premiere 進行,剪完發現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所有聲軌都需放入,才能在最後輸
出時,讓後製部門不用再連回聲音檔案。但對於對話較多的影片來說,就會很麻煩,等於
同時要顧好幾個音軌,才能把對話串起來。於是胡仰華便向導演建議轉至 Avid Media
Composer 中製作,這樣就只需要處理暫時音軌(Temp Track),省去許多時間與心力。
由於轉檔是一個大工程,所以他找了一位也是南加大畢業的台灣學弟馬新語(
Christopher Ma)來擔任剪輯助理,將影片分成七個 Reels,當胡仰華在剪前半段時,
Christopher 就可針對後面的 Reels 先轉檔。這樣檔案就不會有 2K 這麼大的問題,可
以用一般電腦順利進行,也可以只顧一軌,減少製作上的時間。團隊在 2 月時,邀請了
一些非業界人士來觀賞毛片,獲得良好的回應,也獲得一些回饋與建議。3 月美國本土疫
情爆發,所幸原先兩人多半使用 email 溝通,因此未受到太大影響。期間就一邊修改,
一邊等影展消息,直到 11 月日舞影展通知入選,他們才把片子交出去。
角色之間的化學反應是不可忽略的,即使是小小細節,卻支撐著每個角色
胡仰華表示,導演對於開頭與結尾都有很明確的想法,但在房間裡對談中間那一大段戲,
他則是完全沒頭緒,所以當初與胡仰華洽談時,他十分害怕這部片會不可行。而他則回覆
:「演員演出都十分到位,攝影也都有捕捉到,素材備齊了,那麼這部片就可行。只是需
要思考如何讓觀眾能專注在對談上。」談起個人剪輯手法,胡仰華並未抱持特別想法,反
而像是順順地看完電影,跟著表演去剪輯。他說:「這部片最為重要的點在於聽者與說者
之間的互動,與其將畫面停留在說者身上,不如花時間停留在聽者的反應。」他也與導演
表示:「如今劇本與表演都已經非常完整,假如還是要剪成誰講台詞,畫面就停留在那,
我為什麼不直接聽 Podcast 就好了。會這樣做並不是因為表演不夠好,而是當說者的言
詞掀起聽者心中的巨浪時,我必須讓觀眾看到其他角色的反應。」剪輯是一門看不見的藝
術,所以在看電影時,觀眾通常感受不到剪輯師的存在,除了風格式剪輯,像是電影《大
賣空》大量蒙太奇的剪輯。於是他剪片時,想盡辦法讓自己隱身於畫面之中,小心翼翼地
引領觀眾的目光,不影響他們感受角色上的情感傳遞。
以下內文可能涉及《午後彌撒》部分劇情,請斟酌閱讀
保留長鏡頭與留白空間,讓觀眾得以進入角色情境
「《午後彌撒》有個很重要的點在於如何帶領觀眾進入房間,像坐在一旁參與全程對談。
」胡仰華表示。因此他保留一些長鏡頭或是 Silent moments,讓觀眾有時間進入情境,
了解角色所面臨的處境。片中有一場戲,他們調整很久,也就是當傑(由傑森艾薩克 飾
演)拍桌說:「你不知道我兒子怎麼死的!你不知道,我才知道。」畫面接回田野那段。
原先畫面是一直停留在田野那裡,並不是回到房間。直到李察(由里德伯尼 飾演)開始
闡述其他受害者發生什麼事,才剪回至房間。胡仰華表示,當時導演的想法是希望能為角
色保留一些隱私權,因為那段情緒過於高漲,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去代表受害者,雖然是虛
構故事,但情緒仍然是真的。這部分是無論演員如何演繹,都不足以呈現那些受害者的傷
痛。他表示:「我們寧可將情緒隱藏在原野中,也不願暴露出來,我們擔心如果過於矯情
,會不會整部片就淪為失敗?」但是初步試映結束後,發現觀眾非常想看房間裡其他角色
的反應。他分享:「這其實很尷尬,因為導演原本就打算將畫面帶回原野,所以當初只有
拍攝 3 個傑森艾薩克的 takes。假如要剪回房間,就表示得看到其他演員的臉,而我們
也沒有那麼多畫面可以使用,所以這一段真的試了好幾個版本。」胡仰華笑說:「我們對
於這場戲掙扎很久,甚至到最後一刻都還在想要如何修改會更好。幸好我們都毫無保留地
在溝通,也時常與對方提出反向思考的概念,討論更好的呈現方式。」
適時掌控表演篇幅,扣緊主題,並抓住觀眾目光
當初也有兩場戲是與原先設定有些許落差,像是片中有一段是傑與李察在辯論政治、社會
議題,甚至聊到加害者的心理疾病,而蓋兒(由瑪莎普林頓飾演)則一臉不耐地要他們停
止討論無關緊要的事情。胡仰華表示,當初在剪這段時,他與蓋兒這個角色的看法一樣,
認為這一大段的辯論並不是本片重點。於是他把將近兩至三頁的台詞拿掉,剪掉了一分多
鐘。而另外一場戲,則是結局,原先胡仰華認為結局大可停在會面結束後,但導演十分堅
持想要保留電影最後琳達(由安道得飾演)對蓋兒和傑說她自己和兒子的故事。他又補充
:「琳達的原型是改編自書籍《我的孩子是兇手:一個母親的自白》的作者,也就是
1999 年科倫拜校園槍擊事件兇手的母親蘇克萊伯德。導演認為如果拿掉最後那段,就無
法呈現加害者父母的想法,畢竟受害者的處境一般大眾是可以理解的,但李察與琳達那方
不一定是大家都能了解的,甚至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能去了解。」
當時試映的版本,在接近結局時有一段呈現地有點尷尬,就是大家在說再見前於玄關門口
討論要用什麼裝花,教會人員幫忙蓋兒與傑在找箱子時,整部片調性變得有點像喜劇。所
以當琳達回來講那段故事時,會變得不夠強烈,畢竟快結尾了,怕觀眾無法入戲。於是與
導演討論後,他剪掉一些不必要的對話和尋找箱子的過程,提前將琳達欲言又止的那一段
拉進來,讓觀眾情緒可以延續。他與導演都十分開心,最後那一段有被保留下來,因為當
兩位母親相擁和解時,背後代表的更是一種:「我理解了,我看到了,我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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