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又重來了一次,又重來了一次卻沒有比年輕的時候更聰明,還是像個不被喜愛的
玩具一樣被隨意丟棄,不需要理由、沒有原因,殘破又沒有生命所以連垃圾桶這個歸
屬都顯得太高貴,就那樣被毫無顧忌地隨興一扔,又墜入數十年前的那一場無邊無際
的泅溺。
他們總說十年一刻。
熟得剛剛好的年紀愛情正盛,她的花
卻不開
從未想得到什麼,卻為什麼還是失去?不再幼稚著堆起情緒為賦新詞強說愁地面對這
個世界,她只是接受,然後平靜,然後坦然承接住這一切。沒有怨尤、沒有責怪,甚
至刻意要求自己甩開委屈,然而太多眼淚讓人窒息,於是她學會了深呼吸、呼吸,深
深地、深深地。她終於明白愛不傷人,傷人的是期望,和總伴隨在期望之後的落空。
她知道,她知道回報傷痕的最佳方式是,
能再度真心地去付出愛。
不菸、不酒、不血腥、不爆走,她決計乖乖地承受,
不抱怨也不掙扎、絲毫不掙扎。
閉上眼睛,她讓傷心的感覺一點一點地浸透身體,然後顫抖著祈禱:
天上的父啊!我懇求祢的悲憐,
祈求祢與祢的恩澤永遠庇佑他與他的家人,請祢時刻守護永遠引領,
帶領他走過生命中的苦難與傷痛,
垂憐他可能因我而遭遇的各種驚擾與吵攪。
主啊!我願意永遠追隨、深信不疑從此安居在祢國度的一隅,
永生永世奉獻犧牲,只求祢傾聽我的禱告,
願他與他深愛的家人平安喜樂,康健美滿!
分開,她毫無怨言,骨子裡她完全知道,每一次回來,他,都是為了再度離開,只是
沒料到這把年歲,還是沒能為那段感傷等到個較為成熟的交代。她不怨、不恨,很單
純地只是讓心反覆淌血,假裝若無其事,微笑寒暄像不曾經歷痛楚。
她緩慢走過社區中庭,感覺到一陣莫名心痛,彷彿她的心上跟我一樣有著幾道縫補的
傷痕。是該疼的,她對自己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眼眶蓄滿的淚水瞬間滑落,她知道
自己該更堅強,當作不會再有來生般地將步履走得越發堅定,換得的也只是一個又一
個未能得到救贖的期盼。
**
親愛的母親,每回您回到這塊海島,對這塊土地的既愛又恨,總是深刻。
沒有跟您一起經歷過二二八,但,我想原諒自己與原諒別人對我們來說都是重要的功
課,放下仇恨、把傷痕留在過去不延續往未來是您一生的叮囑,我始終不確定自己做
得夠不夠好,有沒有成為您期待裡那個可以用善良眼光看待世界的孩子,但,我願意
反覆提醒自己,到當個勇敢、正值、善良、溫暖的人,珍惜並深愛這個如今人人有機
會發言、感於成為自己的台灣,我們的家。
偷偷望著您滿頭斑白的髮,關於您坦然說著的時日無多,我老撇過頭去,
因為,
總是有淚,總是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