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 (長篇) 頭條新聞(10)

作者: epxvice (雨夜中的雪狼)   2014-11-08 21:01:05
6.
今夜北海岸的公路充滿急躁的氣息。
郭耀在查詢電信公司後就將明確的案發地址通知詩娟,除了最先到達的海風之外,當
戴思勉駕駛的警車趕到現場時,很神奇的已經有幾輛SNG採訪車停在別墅外的空地,而淡
水這邊的警察不知道是沒有接獲消息又或者還在路上,至今仍未見蹤影。
(明明我從臺北出發時就已經交代他們要儘快趕來了。)謝詩娟在心裡生著悶氣。
出發前彌勒佛決定除了值辦和流守的同仁外,其餘的警力將分成兩批,各自火速趕到
葉佩雯位在台北的租屋處及戶籍老家,而疑似在三芝的犯罪地點則是交由淡水分局的同僚
協助處理,畢竟現在無法排除葉佩雯已回到自己家中的可能性,以目前的管轄權及地理位
置來看,這樣的指派還算合情合理。
但謝詩娟直覺認為應該趕往三芝才對,以至於除了同車的思勉外,沒有其餘的警方陪
同。雖然一個人留在案發現場很可怕,但她不認為葉佩雯受創後還有能力自行回到台北住
家。
車頂閃爍的紅藍色警示燈在以往本來像是海洋中的一滴鮮血,專門吸引追逐頭條新
聞的記者,但此時在場的記者們卻一反常態的留在原地,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在謝詩娟心
中蔓延著。
眼看四周隸屬不同傳媒單位的採訪人員漸漸聚集在一起,而身旁唯一的警察又是曾和
記者發生衝突的思勉,她心想著,要是任何一點細節沒注意好就會引起更多不必要麻煩。
(可惡!影片上傳時間已經快兩小時了!)經過這麼久的時間,可能發生任何事情—
謝詩娟再次看了一下手錶,最後決定採取行動。
兩人才剛下車,遠遠就有幾名記者開始鼓譟,同時間鎂光燈和和攝影機鏡頭也對準他
們,絲毫不放過任何漏往鏡頭。
「我告訴你們,這次可別想趕記者走!」
「等一下我們的攝影師也會隨後進去…」
「你們警方目前有任何消息嗎?對於稍早前在網路上流傳的那段直播影片有無最新消
息?」
對於接連而來的問題,戴思勉一概不予回答,只有依照詩娟剛剛在車上的指示—繃緊
著臉打開後車廂,並且緩緩穿上防彈背心以及手套─除了保護自己性命外,詩娟已經提醒
過他記得不要破壞現場的微物證據。
扣緊扣子後,戴思勉發覺周遭氣氛好像變了,記者們個個臉色蒼白,大家想說些什麼
,但又偏偏開不了口。就只有兩個人而已,連以往會在現場待命的警力支援都沒有看到!
跑新聞那麼久了,這情況或許可說是空前絕後。
詩娟穿上戴思勉遞來的防彈背心後,另外拿起了一頂深色帽子將她的長髮給盤了起來
好增加身體的靈活度。她用眼神指示戴思勉準備前往現場,原本擋在前面的記者們此時又
很自動地分出一條路來,但手上的攝影器材仍舊不忘對準兩人拍攝。
「我…我知道你們現在要進去…進去現場了,我認為、為、為…我們記者也有採訪的
權利,等一下我們要跟在你們警方背後。」
「沒錯,你們警方這次可得加把勁,把那個、那個犯人給抓起來!」
「為了能讓我們電視台忠實採訪、紀錄整個行動過程,麻煩你們給我們防彈背心。」
也許這是業界行規,有第一位記者起頭,接著就會有好幾位跟上。部分記者開始對他
們說出威脅利誘或大戴高帽的話語,其共同目的無非是想搶得獨家新聞。
(對於追求新聞不願意犧牲也就罷了,貪生怕死的人竟然還妄想搶到獨家,真是夠了
!)戴思勉突然想起在國外有些記者可是得深入戰地,親自涉險犯難拍攝獨家新聞,相較
於在場的臺灣媒體人員的表現,自己真替他們感到丟臉。
但轉念一想,這群記者也只不過才領少得可憐的薪水,要他們冒死賣命其實也說不太
過去,以這樣的素質來搶新聞只能說剛好而已吧。
對於即將失控的場面,謝詩娟緩緩吸進一口冷冽海風,整理思緒後說:「實話跟你們
說,歹徒身上攜帶危險凶器,也許此刻他仍舊躲在屋內。既然他專殺記者—我想下一個死
的有可能是你們在場的其中一位。
「你們自己其實也很清楚走進現場有很大風險吧?不然怎麼可能一群人都到現場了,
卻遲遲不肯進去搶頭條。
「想跟上來當然沒問題!目前警方人力不足,只有我們兩人準備攻堅,而這位警察我
想大家應該不陌生,我想他應該很樂意犧牲你們來保護我。反正你們這裡這麼多人在場,
多死一、兩個人不是更有話題性嗎?」謝詩娟微笑著撂下的句句狠話,比海風更加刺骨、
比夜色更為冷酷。
「妳這個婆娘嘴巴還真夠賤啊!妳知不知道我剛剛都有拍下來啊?妳給我注意一點,
這什麼口氣?」
「還想不想工作啊?小心我們公布給大眾看,讓妳吃不了兜著走。」
幾位老粗見笑轉生氣,也不管是否能搶到獨家新聞,只是一股勁地晃著手重的攝影機
和錄音筆,像是在抗議警方的濫權執法,又像是想挽回他們早已丟棄的些許尊嚴。
「想把自己遺照放在明天頭版的記者朋友,現在就跟著來吧!」謝詩娟用著戲謔的語
氣對他們說著,隨即掉頭走向疑似案發現場的別墅內不再理會他們。
正如同她所預期的,只有思勉背著沉重裝備快步跟上;而怕死的袞袞諸公,依舊留在
無形的封鎖線外。
別墅的高牆並非簡單可以攀爬而過,然而鐵門門鎖是外頭常見的款式,謝詩娟露出滿
意的笑容從口袋中掏出以前自費購買的萬能鑰匙。她雖然謹慎的轉開大門,但轉開鎖時仍
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在深夜中聽來格外刺耳,彷彿在昭告天下有人進來了。
「詩娟,妳剛剛說那麼多狠話,不怕明天被那群狗仔報復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
現在只有我們兩人要衝進去現場,萬一到時候真有什麼意外…,我不想看到妳在警局接受
詢問或者被記者包圍。」兩人剛進入一樓鐵門,戴思勉才鼓起勇氣說完自己的疑慮。
謝詩娟彷彿沒聽見似的,她只想專著地繃緊全身神經來觀察四周,雖然說現在守門員
還逗留在現場的可能性極低,但任何突發狀況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從轉角向兩人襲來,對
於思勉不看場合的關心她感到有些生氣。
「詩娟,妳有聽到我說…」
「你給我閉嘴。」謝詩娟刻意壓低音量說著:「不要再想明天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媒體是無法傷到我的。反而是你再這樣分心下去,有可能待會害我們倆人受傷你知不知道
!」
「可是,我們還沒有拿到搜索票,而且你也不是警察啊,我們現在已經算是侵入住宅
了,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這樣啊。」戴思勉哀求地說著:「妳知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希望
妳能再等一下,等到支援的警方來了再進去。」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謝詩娟並非警察,無法配槍的她只有穿上自費購買的防彈背
心,而手中則是從局裡拿來的防彈盾牌。
謝詩娟聽完只是淡淡嘆了口氣,稍早前在警車上她已經向思勉解釋過她的主要目的是
救人,能不能抓到守門員則是其次,這次守門員的意圖非常明顯要讓被害人自殺,如果要
考慮什麼警方辦案的管轄權或者民眾的住家保障什麼的,那麼這次的被害人必然難逃一劫

站在漆黑的中庭討論這些瑣事實在很危險,守門員可能正站在二樓的窗戶旁用長弓窺
視著!又或者,對方是否就在圍牆旁的陰影處埋伏?可惡,她竟然開始緊張了起來。
「思勉,我知道你在擔心我的安危,但你一開始進入雪貓工作時我就表明了─我不怕
死。」她深呼吸後說著:「你只要相信我,好嗎?」
雖然在黑夜中看不見思勉的表情,但她憑感覺知道思勉被自己說服了,也許還紅著臉
吧。雖然自己曾自費到夏威夷接受過特警隊規格的攻堅訓練,但她從沒有想過第一次攻堅
的感覺竟是如此複雜─手心中的細汗只是單純緊張的緣故嗎?
因為落地窗流出室內照明的緣故,深夜的中庭被畫分成黑暗與光明兩個區塊。不再說
話的兩人只是謹慎的前進,直到跨過黑白分隔線的那一瞬間,兩人快速衝到落地窗旁並緊
貼著牆壁,戴思勉直到靠上牆壁才感覺到劇烈地心臟頻率,但他只敢緩慢的呼吸,無法確
定每一個攻堅步驟是否正確。
(也許每個步驟都是錯的。)
從額頭上滑落的冷汗無法消除緊張所帶來的熱度,戴思勉不知道是否該就此放棄,他
注視著謝詩娟,內心一度希望她能流露出恐懼的眼神,然而謝詩娟小心翼翼的從落地窗窺
視屋內,絲毫沒有撤退的意圖。
(乳白色瓷磚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裡面肯定發生過劇烈爭執,那些被撕裂的衣物仍
舊在影片中相同的位置啊。)
(倒在右邊地上的黑色物體,是手提式DV嗎?)
(些許的化學刺鼻氣味中還混雜著類似排泄物之類的臭味,看來是一旁被打壞的液晶
電視還有地上那灘穢物所散發出來的。除此之外,客廳看不出來有犯人潛伏的痕跡…)
稍早在車上,她就逼迫自己反覆觀看那段噁心的強暴影片,無非就是想在進入現場前
多獲取一些有用的資訊,這努力並沒有白費,現在她可以確定這個客廳就是影片中的犯罪
現場。
(除了凌虐暴行後的雜亂之外,地板上沒有看到大片血跡,這個明顯不符合前幾次守
門員殘酷的虐殺手法,足以證明自己的推測沒有錯誤,而落地窗和大門都沒有打開過的痕
跡,被害人離開這間屋子的可能性不大。)
謝詩娟無聲的對著帶思勉下達指令,接著悄悄打開落地窗,在不破壞屋內物品的前提
下,兩人謹慎踏入屋內。
提著防彈盾牌開路,謝詩娟毫不猶豫地穿過客廳。依照幾分鐘前在車上從網路上取得
的預售屋藍圖的標示前進,第一個要清查的地方就是浴室!
戴思勉手掌不斷冒著汗,除了擔心手槍會因此沒有抓牢,其實他更怕一個不小心自己
就會扣下板機。
(槍口不要瞄準同伴…槍口不要瞄準同伴。)
(冷靜…我一定可以的,先深呼吸…)
戴思勉不斷變換槍口的方向,從瞄準門口、樓梯、陰暗處到自己的背後,彷彿守門員
會從寂靜中伏擊。
就在他擔心之餘,謝詩娟早已走到一樓最後方的浴室,由於兩旁都是牆壁的緣故,到
這裡戴思勉只要注意方才進來的走廊有無危險即可。
「開門,我們是警察!裡面有人在嗎?」謝詩娟不斷地敲著浴室大門,但門內除了流
水聲之外,只剩下熱氣從門縫中鑽出。
明知守門員絕對不會留下指紋,謝詩娟仍舊謹慎地以一隻手指放在長條形的浴室把手
末端,想在此施力開門─一般人從這裡開門的機率最低。
但鎖上的浴室大門拒絕著任何不速之客,不管謝詩娟用了多少力氣都是如此。
「思勉,踹門!記得我之前交代你的。」謝詩娟下令和戴思勉交換位置和任務。
戴思勉回想著她先前叮嚀的細節,儘量在不要破壞證物的前提下踹開大門,並小心踹
開門後可能發生的危險,這還真不容易。
「警察!我們要進去了!」戴思勉再次喊叫著,隨即以右腳重重地朝大門中央踹下去

一次,兩次。戴思勉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快要裂開的門栓,再次奮力一踢後,大門終
於應聲而開!
他原本預期要喊出「警察,別動!」這句攻堅用語,但下一秒卻緩緩放下槍口,戴思
勉非常沮喪的說著:「我們這次又來不及了。」
蒸氣瀰漫的浴室內,全身慘白的女人浸泡在被染成深紅色的浴缸內,蓮蓬頭灑下來的
熱水從浴缸內溢出,不停著帶走從腕動脈流出的血液。
7.
葉佩雯因為割腕導致失血過多而陷入瀕死狀態,謝詩娟雖然立刻替她輸血急救,但情
況依舊沒有好轉。
隨後趕到的救護車和管區員警也立即發揮功用,同時完成搶救傷者以及隔離礙事的記
者這兩項艱鉅工作。
在警車開路之下,救護車往醫院火速疾駛中。擔架旁的液晶螢幕上的維生數據仍舊低
迷不振,一旁陪同的急救人員除了緊密監控這些數據外別無他法,在後座的謝戴兩人也只
能乾著急。
「妳怎麼知道要預先攜帶備用血液?」
「只是儘可能多做一些急救的準備而已。」謝詩娟看了地上的急救包一眼,包包內還
剩下三種不同血型的輸血袋,臉上沒有未卜先知的得意表情。
「輸血只能暫時挽救自殺者的生命,假如葉佩雯本人沒有重新振作的勇氣,只要再次
受到一點點的刺激,她仍舊會想不開。」腦海中浮現著葉佩雯用安全刀片在雙手手腕劃開
的十幾道血痕,如此絕望的求死意志,犯人只用一段不到5分鐘影片就能夠辦到。
葉佩雯聯想到某位網路名人的偷拍光碟事件。
這次上傳到網路的強暴影片也將變成永存不滅的詛咒,絕對不可能會因為新聞話題退
燒而消失。
各家新聞都會留稿備份,各大搜尋引擎、線上百科還有色情網站都會留一個空間,然
後用著類似的藉口—我要滿足我的觀眾。
也許社會大眾的好奇心會被下個月的發生的驚悚新聞所吸引而漸漸淡忘,但總有一天
,在世界某個角落的某個閒人,會將這段影片當作笑話一般再次上傳。
「你們警方接下來要派看護人員24小時嚴密保護葉佩雯。」謝詩娟緩慢但堅定的說著
:「還有,短期內最好別詢問她案情,再次回憶那種折磨會讓她再次尋短。」
戴思勉聽完反而激動起來。「如果不問話要怎麼破案?好不容易有一位生存的被害者
,難道妳要讓守門員逍遙法外!而且,上面也有交代…」
「難道你也想讓警方跟記者同流合污不成?不要像他們一樣為了自己的業績而犧牲其
他人的。」謝詩娟簡單一句話隨即打斷了他的發言,戴思勉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這個
問題。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妳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嗎?」
謝詩娟沈默不語,眼睛凝視著車窗外的北海岸夜空 。戴思勉明白她默認了失敗,但
他知道謝詩娟的個性—絕對不放棄追捕犯人。
他嘆了口氣,把緊繃的身心狀態放鬆,這幾天實在發生太多事情了。
他不再理會心電圖的頻率跳動聲響、不再介意救護車後方跟了幾台SNG車輛。他閉上
雙眼,奢望著醒來後一切能恢復正常。
8.
「有沒有線民提供守門員的消息?
「警局那邊回報的進度如何?
「那個婊子割腕自殺的收視率怎樣?」
譚戈壁接連丟出幾個問題,但下屬們的答覆都不盡理想。沒能達到目標這點讓他怒火
中燒,幸好他寬大為懷,對於這群無能的下屬只好暫時隱忍。
「譚主任,關於昨天跟您提過有幾位員工的抗議,想請問一下該如何…」
「談個屁?我昨天不是告訴你該怎麼做了!」他終於大動肝火,將手中的一疊A4資料
狠狠的丟向那位白目女助理,看著對方一臉驚恐的蹲在地上撿起資料,他的心情才稍獲滿
足。
進公司也快二十個年頭了,他自認替公司做牛做馬,甚至可說連家庭都不顧的將私人
時間奉獻在工作上—無奈龍困淺灘—同期的老是爬的比他快,他知道那傢伙根本既沒有實
力,只是臉長得帥一點,搞上了董事長的姪女才會榮昇。
如今呢?一聽到有個瘋子在到處殺記者,這傢伙就連忙夾著尾巴跑到國外去避難。這
還像個新聞工作者嗎?
(一群沒用的笨蛋。)
他在心裡咒罵著底下那群爛草莓員工,不過就是在外面跑個18小時而已,就在那邊哀
哀叫,我自己臨危授命接下主任一職可是都沒有喊累呢!
(這個位子我想了十年,本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望,多虧了這個瘋子。)
眼睛直視著女助理翹的高高的屁股,譚戈壁想到了那段上傳至網路的影片,他暗自竊
喜那位婊子不是公司員工,可以大張旗鼓的報導而不必顧慮同事情誼,剛剛回報昨晚的收
視率不如預期,或許該把馬賽克弄更薄一點,然後再找新入選的年輕女主播報導,我就不
相信這樣收視率還不拉高。
等到女助理終於講資料撿好放回桌上,譚戈壁用著高貴不可侵犯的語氣發佈聖旨:「
讓每個外派的記者每天多請領500元的雜支費,但工作時間拉高到18小時,這已經超過22K
很多了。不滿意的人就叫他們滾蛋,反正可代替他們的新鮮人多的是。」
(我要靠這次事件往更上面爬!底下的嘍囉就拼死替我賣命吧,哈哈。)
「還有,叫他們多跟自己的線民談談,給我挖出守門員的底細。」
譚戈壁說完揮手打發所有員工出去辦公室,等會他得出門參加幾個餐會,今天的廣告
商可是政府單位,要是能打好這層關係前途是不可限量啊。
雖然只是在廣告放上美化後的數據,但也許受到在野黨前一陣子的猛烈質問,今天部
長也許會出席也不無可能。啊哈,他真的愛死這份掌控權力的工作。
9.
經過一夜折騰,謝詩娟總算在清晨回到雪貓。
徹夜守候的純純替她泡了杯黑咖啡後才肯上樓休息,而咖哩麵則是蜷屈安睡在吧台上
,看著牠小小肚皮在沈睡時輕微起伏,謝詩娟終於露出了笑容。
將平底鍋放在瓦斯爐上後開火,她想煎個荷包蛋做為早餐,熬夜一、兩天她是習以為
常,但沒吃飽可是無法好好用大腦來推理。
幾分鐘前思勉從醫院來電,雖然單人病房內只有護理人員和警方在場,但葉佩雯清醒
後聽到親友和同事們都在病房外面守候,她的情緒便激動不已,尋短念頭也再次萌生,醫
生只得替她注射鎮定劑。
警方無法問話,護士也無法替她做性侵採證程序—她在自殺前早已將身體清洗到近乎
脫皮的程度。
淡水那邊的鑑識小組整夜工作都收穫不多,屋內留下幾撮狗毛,但是透過上傳的影片
,全世界老早就知道狗的外貌和品種,雖說警方已經將狗毛拿去做DNA等鑑定比對,希望
這條狗曾經因為遺棄、認養甚至是咬傷路人而曾經建檔可供參考。
縱使不考慮化驗時間長短,謝詩娟也不認為臺灣有足夠的資料庫來比對,進而查出狗
的來源。
屋外沒有留下可疑的車胎痕跡—因為有太多的採訪車輛和警車造訪該地。所幸這次記
者們沒有闖入室內,只有在戶外留下少許煙蒂和垃圾,這對鑑識小組來說不啻是一大福音

最關鍵的室內擺設狀況,有被人初步清理過的跡象,她的猜測是被害人葉佩雯在守門
員離開後的舉動。鑑識人員初步比對放在客廳地上掃把的指紋後,證實了這個推論。
別墅二樓除主臥室外尚有幾間客房,但都沒有遭人入侵或失竊的跡象,不過走廊上狗
腳印和狗毛倒是證實守門員曾經將狗帶上二樓,也許是因為要先藏匿起來的緣故。
守門員帶來的筆記型電腦經過序號比對,確認又是不久前報失的贓物,爸爸已經派人
去清查筆電失主和此案有無關連。至於調查守門員上傳影片的IP位置這點,對方似乎早就
有所準備,上傳的網路IP位置就是使用葉佩雯家中的無線網路,而上傳帳號也是隨意使用
假資料申請的,完全是死路一條。
另外,買下這棟別墅來金屋藏嬌的人,已經查明是葉佩雯同公司的某位股東,這老傢
伙不但帶著律師接受警方約談,陳述的證詞也是避重就輕,打死不承認與守門員一案有任
何關係。聽思勉說警方想對他持續施壓來逼問出點消息,不過詩娟打從心底認為這個老色
鬼跟本案沒有直接關連。
她來回翻閱著吧台上的資料夾,不時敲打著筆電鍵盤輸入更新的證據,同時思考著這
幾件犯罪現場有無先前忽略或遺漏的證據。
30分鐘過去,她仍舊一無所獲。啜飲一口早已冷掉的黑咖啡後,謝詩娟起身伸了個懶
腰,接著將暫停營業的牌子掛在大門上。
(也許得試試看和守門員對話了。)
窗外已經露出泛白曙光,太過明亮的環境無法讓自己專注於內心的對話,謝詩娟走進
了吧台後方的辦公室,昨夜拉上的窗簾此時也不必移動了,只要不開燈就好。
想像,然後等待…
注意力似乎不夠集中,謝詩娟閉上雙眼繼續回憶著現有的資訊和證據,長長的睫毛隨
著眼珠的游移頻率顫動著。
「就算給你找到那條狗又如何?」良久,守門員終於現身來嘲笑她。
現有證據不足之故,守門員的身形一片漆黑,宛如電影或漫畫中常出現的不明人士,
僅有概略的人形輪廓,還無法想像出他的臉部面貌。
「你說的沒錯,全臺灣有這麼多隻流浪狗可以利用,我不認為你會笨到親自上寵物店
購買或者認領,這樣可能會留下證據。」她無聲的回應著守門員,從狂傲的語氣聽來,他
應該是男性。
他毫不客氣拉開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後坐下,一團黑影,以誇張、強勢的坐姿意圖掌控
這個空間,就像他在犯罪現場想表達的一樣。
為什麼用狗來犯案?為什麼肯留被害人活口?為什麼是針對葉佩雯?為什麼…
諸如此類的細節問題,謝詩娟雖然想發問,但謎底多半也和自己推想的相距不遠,她
索性閉口不提,當務之急是阻止下一次的犯罪發生。
「接下的攻擊目標是哪裡?」
「你倒是猜猜啊,哈哈。」黑影似乎有些訝異對方劈頭就是這麼一問,語氣中增添了
幾分嘲諷。「沒想到自詡推理能力高超的妳,也只有這點程度啊。」
謝詩娟重新檢視每起案件的重點。校園、大樓地下室、工地、被害人住宅;主編、記
者、採訪、播報員…。被害人之間明顯的共同點只有職業相關,而警方也早就明白守門員
的下手目標是新聞工作者(畢竟他所留下的聲明書都說的如此明白了。)
動機毫無疑問是報復,但,真的單純只是為了報復嗎?
其次,有無目標上限?要殺多少人…,或者是該死多少記者才肯罷手!
黑影仍然喋喋不休地訴說著每一起兇殺案件的折磨手法,內容都只是重複著現有報告
的資訊。除了接受他的憤怒之外,謝詩娟只感覺到厭煩。
「妳和全國的民眾都一樣,」黑影察覺到謝詩娟的不耐煩表情,生氣的拍桌咆哮著:
「你們都沒有認真在聽!」
「聽什麼?我不認為濫殺無辜後再特地將屍體展現在公眾目光下有什麼正當性。」
「錯!錯!錯!
「你們就是這樣!臺灣死老百姓就是這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操!
「一天24小時隨時接受新聞資訊,放任新聞媒體用各種不良資訊來洗腦!
「我殺那群垃圾是要救你們這群死老百姓,懂了沒?」
面對黑影的激昂演說,謝詩娟反問著:「那你應該更明白臺灣人不會因為這幾件事不
關己的殺人案件而有所改變不是嗎。只有少數受害的人才肯在事後做開始變革。」
「說的沒錯!」黑影激動中透露著肯定。「所以接下來…」
話還沒說完,起初就佇立在牆角的另一個黑影簡單扼要的打著手勢示意閉嘴,絲毫不
流露感情地發佈命令:「已經說夠多,該辦正事了。」
無法分辨出男女老幼,只能從感覺中推測出另一位守門員特有的領袖特質—專制、未
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酷—讓她首先就想起襄佳阿姨。
李襄佳的確是非常可疑。她有足夠的復仇動機,更別提她手中所掌控的行政資源有多
少了。
(別急著驟下定論,要用證據來釐清案件事實,而不是曲解證據來配合自己的猜想。
)謝詩娟深呼吸後告誡著自己。
首先,光是她所出版的書籍被刻意留在犯罪現場就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李襄佳真的是
犯人,現階段警方都還無法鎖定特定嫌疑犯,她真有必要特地留下證據讓警方來懷疑自己
嗎?
其次是以自己對襄佳阿姨的了解,如果她是為了替兒子復仇,那麼她最不會放過的人
就是她自己!
有可能是別人栽贓嫁禍嗎?
李襄佳在媒體界的確有許多敵人,各家新聞媒體的負責人或金主無不想擠下其他人而
獨佔第四權,最近公共電視台的人事改選、數位頻道、車上電視盒等等龐大商機所能帶來
的利益更是讓各路人馬虎視眈眈等著分一杯羹。
但用殺人的方式來卡位、奪食大餅—而且還是殺自己的手下—雖然每個臺灣企業主管
無不將壓榨基層員工視為神聖天職,但如此偏激的方法實在殊難想像哪家媒體會確實獲利

「你們殺人不是為了賺錢對吧?有比賺錢更重要的事情。」謝詩娟試探性詢問:「你
們到底想傳達什麼想法?」
也許是問到了核心點,黑影們笑著回答:「答案妳一直都知道的。」
想像中的黑影正準備離去,謝詩娟急忙說出最後一個問題:「還有,其實守門員是三
個人的犯罪團體吧,負責動手的一男一女,再加上一位主謀。」
黑影不再回應,辦公室終於回復到原本的沈默。
作者: silverelf (咖啡~~)   2014-11-13 09:11:00
給個小建議,下次貼文要注意一下排版,網友比較好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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