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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于《世界軍事》2012年第4期，作者新浪微博 @多小袞，編輯金昊。
《三國志》評趙雲、黃忠“強摯壯猛，並作爪牙”。李敖評宋希濂，稱其鷹犬。百戰名將
，何以用爪牙鷹犬稱之？殊不知爪牙雖遠，心腹之守護；鷹犬忠勇，臨危之所倚。軍人即
國家之爪牙，民族之鷹犬。趙子龍、黃漢升不知死後被稱爪牙，宋希濂卻樂享鷹犬之稱，
更將其回憶錄定名為《鷹犬將軍：宋希濂自述》。
警衛者，警戒保衛也。1931年1月31日，國民政府警衛軍竟與其警衛的國民政府衝突起來
。領頭英俊軍官，旅長宋希濂是也。其時日軍攻滬正猛，宋向軍政部長何應欽請戰，不成
，二人大吵。希濂怒發衝冠：“亡國將至，軍人報國正在今朝！”遂當晚領兵夜闖何宅，
逼何妥協。軍人禦侮求戰不惜犯上，真丈夫也！
幾天後，宋旅參戰。兵至上海郊外，幾將領通電全國：“值此國家存亡關頭，爰本中央團
結禦侮之旨，請命殺敵。誓與我十九路軍親愛將士，喋血沙場，共同生死！寧為戰死之鬼
，羞做亡國之民！”聯名通電者：俞濟時、李延年、宋希濂、楊步飛、錢敦體。此電今日
讀來，猶感精忠浩氣，仍覺血脈賁張。
宋旅與倭隔河相望。日軍猛攻，宋旅堅守不動。次日，日軍繞開宋旅另尋突破。國軍防線
堪堪被破時，師長張治中求宋希濂抽一個團增援。希濂道：“增援路遠，緩不濟急，一團
不夠，我全旅出！”遂率全旅官兵渡河攻擊，孤軍直取日軍側背。驕橫日軍突遭側後一擊
，攻勢戛然而止。此一戰，可見希濂之血勇與機變。
余聞英國有獵狼犬，平日無奇，每遇狼則兇性起，必噬之。希濂抗倭，如犬獵狼。1937年
8月，“八一三”事變爆發。逢戰思勁旅。國民政府急調希濂之36師參戰。當時36師駐防
西安，星夜登程，殺奔上海。可敬的是，沿途人民知其去上海抗戰，一切車輛為該師讓路
。36師躍進三千裏，僅兩晝夜便抵上海。
36師與日軍第3師團巷戰。此敵乃日本逢戰必用的頭等主力。希濂督軍寸土不讓，與敵逐
街逐屋爭奪。36師極為英勇，團長胡家驥中五槍不下火線；希濂遭敵炮擊仍堅持指揮。官
兵死戰報國，部隊拼光，新兵補上，如是四次，傷亡萬余。淞滬會戰，多數師只能頂半個
月，36師卻苦戰近三月，直至國軍全線撤退。
軍諺雲：進攻如吃肉，阻擊啃骨頭。武漢會戰，宋率36師、88師防守富金山。其山坡緩無
險，日軍以飛機重炮猛轟後，準備一舉突擊而下。36師不愧王牌，巋然不動。日軍激戰十
天，五補兵員，仍不得進，想繞開36師，卻被88師打了伏擊，亡500人。日本報紙稱：我
軍遇到強手，束手無策……
猛如虎，狡如狐。福建事變後，宋部進擊。九峰山山勢險峻，十九路軍重兵駐防于此，阻
宋部前進。希濂命一部攻擊八、九兩峰，並以全師炮火支援，又令215團利用夜暗潛于四
、五峰之間。守軍急向八、九峰調兵，215團遂取四、五兩峰。守軍大駭，全線動搖，九
峰山失守。蔣介石驚喜，通電嘉獎。
所謂軍人，作戰狡詐，為人耿直。1927年，蔣介石發動“四‧一二”事變。其時，希濂因
肉搏戰受傷，正在杭州住院養傷。驚聞軍隊鎮壓愛國青年，深感不安，便給蔣寫了封信，
求蔣不要殺戮學生。以蔣之作風，此信足以抹了自己的血戰軍功，但希濂仍秉筆直言。幸
而蔣念其善戰，並不在意。
希濂久歷官場，耿直不改。黃維被圍後，蔣命其率十四兵團馳援。若遵令，兇多吉少。白
崇禧為打擊蔣拉攏宋，不叫宋部前往。換作別人，叩謝不及，希濂卻說：“忠臣謀國，百
折不回，勇士赴難，萬死不辭。”自此，白恨宋切齒。讀到這，或許有人不解：十四兵團
司令非宋希濂，應為鐘彬才對。這其中，還是故事。
內戰初，蔣委以徐州“剿總”副司令，希濂說：幹不了。蔣又委任其川湘鄂綏靖公署主任
兼十四兵團司令。希濂敬重其部下、黃埔同學鐘彬的才幹，對蔣說：願讓出十四兵團司令
給鐘彬。被俘後，二人同囚，常因下棋爭執。有人道：兵團司令你都讓給他了，一盤棋卻
不讓？希濂答：不是一回事！ 宋希濂厭惡官僚腐敗。一次與朋友微服遊重慶南溫泉。于
山間拍照時，被挎槍憲兵喝止，言孔祥熙別墅于此，不許人近。憲兵極囂張，強奪了宋的
相機。憲兵司令張鎮就在同遊者中，此事方解。宋鄙視孔家揮霍國帑。一次遇孔二小姐出
遊，眾官僚極盡諂媚之能事，宋羞與為伍，稱孔二小姐為“十足的妖怪”。
人皆知宋希濂為國民黨，卻不知他也曾入過共產黨。在黃埔期間，宋最好的一個朋友看他
忠誠英勇，遂介紹他入共產黨。此介紹人即日後的陳賡大將。中山艦事件後，宋脫離共產
黨，說：“國民黨和共產黨都是革命政黨，目標是一致的。我保證，決不會做有損于國共
合作的事情。”怎奈世事難料，事與願違。
宋希濂因殺瞿秋白與共產黨結仇。1935年春，贛閩地區三百余遊擊隊被俘。國民黨知瞿秋
白在其中，對俘虜逐一施刑，將其搜出。蔣介石、蔣鼎文連發電報催宋：著將瞿秋白就地
處決具報。宋買了棺材，將瞿秋白葬在長汀中山公園。宋晚年懺悔：傑出革命家竟死于我
手，將我碎屍萬段亦不足弊！此乃我最大憾事！
瞿秋白被捕後，住于宋的師部。二人有過一次長談。宋認同孫中山階級鬥爭不適合中國，
說不該鬥小地主令家破人亡，瞿認為孫及三民主義乃革命不徹底，當徹底消滅剝削；宋說
南昌起義後江西人口七年驟減800萬，瞿說這是國民黨誣蔑，鬥爭必然有犧牲。二人觀點
對立，爭論無果而終。
內戰中，宋部被解放軍包圍。最後時刻，宋拔槍自殺，卻被警衛排長按住。被俘後，宋未
被認出，準備尋機逃脫，被部下王尚述指認。王係地下黨潛伏人員，後暴露被捕、招供。
眾人均說應將王槍決，宋卻沒殺他，還留在身邊。後來，當此人發現宋在俘虜中，立即向
解放軍報告。
晚年的宋希濂當選全國政協常委，致力于兩岸和平統一事業。宋與蔡文治、李默庵等在美
成立了黃埔同學及其家屬聯誼會，呼吁“國家第一，民族第一，統一至上，建設至上，切
盼我全體軍校同學及其家屬奮發參加促進中國統一運動。”李敖撰文《鷹犬將軍》，稱宋
乃忠于國家民族之軍人。宋說：此乃我一生之總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