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樓還沒蓋好,基石就已經鎮不住了,
才會有人想到用這種損辦法。
但這辦法究竟是誰想的呢?
一般的風水師是不會知道這些的。
況且我已經可以肯定,此工人絕對不是不小心才掉下來的!
無論從剛才樓上的施工情況,還是落下的位置,以及周圍居民提供的信息,
完全能確定,這絕對是一起有預謀的殺人奠基!
而目的只有一個——確保這幢樓能夠正常、按期落成和使用。
不過,是什麼人?會如此狠心?不惜用人命來奠基?!
這種方法我也僅僅聽舅爺講過,知道怎麼做,但從來沒聽誰用過。
因為這無異於謀殺!蓋房子還要害人性命,是要遭天譴的!
想到此處,我看了看地上的工人,已然無力回天了,這會兒正不停地往外倒著氣。
眼前最要緊的不是找兇手,而是趕快在他斷氣前將其抬出去,
只要不死在這奠基石槽中,鎮魂基就不會管用!
當然,更重要的是,如果死在外面,那這工人至少是自由的,不用被永遠封在這兒。
「老胖兒,幫我一把!趕快把他抬上去!」
我一邊朝殷騫吩咐,一邊來到那工人頭部,伸手想要拖起肩膀,把他扶起來。
碰上這種事,殷騫一般都會無條件地聽從我,因為他知道我這麼做一定有原因,
就算現在不明白,一會兒我也會告訴他。於是這傢伙想都沒想,就來到腳旁,
打算將雙腿抱住。
眼看我倆就要把那工人抬起來,旁邊的姑娘突然高喊了一聲「住手!」,
隨即跳起來,一把將殷騫推翻在地。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她操著那口台灣普通話,朝我倆嚷道:
「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是不能隨便搬動的!必須等急救車來!」
我愣了一下,知道她誤解了我們的意思,可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
至於她信不信都是另一說。
眼瞅著地上的人幾分鐘內就會斷氣,只得往前一步,小聲衝她說道:
「時間緊迫,這個人摔得蹊蹺,希望你相信我,
立刻把人抬上去,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對不起,從醫學角度出發,我不能同意你的建議!」
姑娘並不為我所動,看著我倆說道:
「不是醫生,也不懂救護知識,我希望你們不要在這裡添亂!
給傷者造成不必要的二次傷害!」
「呵呵,上來吧,小夥子!人家不吃你那一套!」
「是啊,泡妞你也選個好地方!哈哈!」
站在上面看的人們非但沒有給予一點對傷者應有的關心,竟然還拿我倆的對話當笑料。
人性冷漠至此,叫人心寒。
「都他媽給我滾蛋!!!」
殷騫本就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洩,剛又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時見上面的人們不但不幫忙,居然冷嘲熱諷,徹底怒了,
從石槽邊撿起半塊磚頭,衝著那幾個說閒話的道:
「看什麼鳥熱鬧?!不幫忙就給我滾!該幹嘛幹嗎去!」
外面的圈頓時擴大了好幾米,但人們依然不願意走,但也不肯上前,就那麼和殷騫對罵著。
我和那姑娘都沒怎麼關注外面的情況,見她又蹲下檢查工人傷勢,
我也蹲下來,誠懇地道:「請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可能是有人故意做的,推他下來,
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先把他抬出去!而且一定要馬上!」
那工人雖然已經不能說話,意識也在慢慢喪失,但聽到我說
「有人故意推他下來」時,眼睛明顯一亮,朝我這裡看來。
姑娘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重新打量了我一番道:
「對不起,通過我剛才的檢查,他的傷勢非常嚴重,
很有可能在抬他出去的過程中,因為用力不當,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在沒有輔助器械的前提下,我還是堅持要等急救車來了再說!」
沒辦法,我只得又靠近了一點,對她小聲道:
「如果我猜的不錯,救護車在二十分鐘內一定不會到!
而這位大哥也絕對堅持不了那麼久!
我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他死在哪兒都行,絕對不能死在這個坑裡!」
「……為什麼?」姑娘環視了一圈,也沒瞧出這奠基石槽有什麼特別,問我道。
「這麼和你說吧,因為……」眼瞅著不解釋通,她指定不同意,
我正打算用最簡單的方法告訴其理由,外面的人群卻突然亂了起來。
片刻,看熱鬧的都被從後面推開,當先走進來一個大漢,後面跟著二三十個工人,
清一水地都帶著安全帽。
只見那大漢先瞅了瞅石槽內,又抬頭看了看上面,突然朝我們仨喊道:
「幹嘛呢你們?!趕快上來!救護車來之前誰都不許碰!
要是我工友情況不好,我不饒你們!」
說得雖然冠冕堂皇,但我剛才卻發現這傢伙看到了裡面吐血的工人後,
眼中閃過那麼一絲放心的神色。
看樣子,大漢應該是這些工人的頭兒,那這件事恐怕少不了他的份兒。
身旁的姑娘早已把她那淺藍色運動外套脫下來,墊在摔下來的工人臉一側,
一方面防止他因為無力造成頸部扭曲,導致窒息,同時也為了儘量減少其痛苦。
大漢見吼了一聲後,我仨沒人搭理他,一怒也跳了下來,
粗魯地拽起還在照顧傷者的姑娘道:
「說你吶!沒長耳朵啊?!我告訴你,他要是死了!我告到你傾家……」
「啪!」這傢伙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姑娘兜臉給了一個大嘴巴子。
看得我和殷騫直吐舌頭。
「……」大漢頓時愣住了,沒想到這姑娘雖然長得好看,可一點也不含糊,
說打就打。站在那裡呆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出了醜,
揚起拳頭就朝姑娘的砸去,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我本打算出手幫忙,但這大漢剛揚起拳頭,就看到姑娘一腳踹在其襠部,
頓時停止了一切動作。
「嗷!~~~」這傢伙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慘叫,捂著襠就蹲下了身子。
「給我……給我把他們三個拽出去!!!」
大漢雖然疼痛難忍,但依然不忘吩咐上面的工人,
而且顯然是把殷騫我倆當成和那閨女是一夥的了。
「我看誰敢?!」
姑娘往上面一蹦,站在石槽沿上,朝工人擺出一副準備戰鬥的姿勢,
冷冷地說道:「救護車來了我就走!不過這之前,誰都不能動傷者!」
我可不理她那麼多,看這丫頭此時背對我們,朝殷騫努了努嘴,我倆趕忙一前一後,
想要趁這個機會將那工人抬出石槽。
可我倆光顧著前面的姑娘了,沒想到這裡面還蹲著個蛋疼的。
那大漢看我倆打算將其抬走,立刻喊道:「不准動!」
那女人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立刻轉身跳下,伸手要來拿我,
卻不想我把抓著的工人輕輕放下,嘆了口氣超殷騫道:
「算了,別鬧了,人已經走了。」完後,又幫其閉上了還半睜著的眼睛。
原來,我剛把手放到他肩下,就見這工人四肢輕微地抖了一下,
緊跟著呼出一大口氣,就再也沒了動靜。
那是他的最後一口氣。
姑娘不信,衝過來探了探鼻息,又摸摸頸部,知道的確是死了,蹲在地上,
抬頭看著我冷冷地道:「這個結果你滿意了?」
「哼!這不是結果,這只是開始!」
我也對她沒了好氣,要不是這丫頭百般阻撓,我早就把人給救出去了!(準確說是魂)
不行,絕不能讓他們成功。
否則這個工人不但死得冤,讓那些辦這事兒的人嘗到甜頭,他們還會有下次,下下次!
如果說一塊上好的奠基石要五十萬,那死一個工人,才賠多少?
我記得剛看過報紙,二十萬了不得了!誰敢保證這種事以後不會接二連三的出現?!
「找什麼呢?」殷騫看我左顧右盼,問道。一旁的姑娘也奇怪地瞧著我。
「找個大錘什麼的,把這裡砸了!」
我心想既然人救不了,那就救魂,總之不能就這麼把人家困在裡面。
蹲著的大漢好了一些,坐在石槽旁彎著腰休息,
聽到我這麼說,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立刻喊道:
「媽的!你們害死他了!工友們,把這三個傢伙給我攆出去!!!」
果然,這傢伙肯定知道事情的內幕!
如果他真的是義憤填膺,應該是讓那些工人把我們扣下,然後等警車救護車到場再說;
而此時他卻偏偏反其道行之,雖然嘴上說得很好,但只要求把我們趕出去,
這就說明他心裡有鬼,怕警察來了,我再一說,可能會追查此事。
殷騫見那二三十個民工說話間衝了過來,哪還有心思找大錘,拉起我就往外跑。
不過我倆這一跑可不打緊,把那個姑娘給留在了坑裡,
頓時,她就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
那些民工見我倆竄得快,也懶得追,轉身回來,按照大漢的吩咐,
將在工地裡看熱鬧的人都往外轟。
「要不要把那個女的也救出來?」我站在工地外面,瞅著她被包圍,問殷騫道。
「鬼才去救她!」殷騫喘著氣道:「事兒是她攔的,人是她打的,
我沒怪她把咱倆拉下水就夠不錯了!……哎!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先給我說清楚了!」
聽著遠處的警笛越來越近,我也不擔心那丫頭被人欺負了,
於是靠在工地門口和殷騫詳細道出這個鎮魂基的始末。
聽完,這傢伙深吸一口氣,過了半天才道:「我靠,這他媽是人幹出來的事兒麼?!
這些傢伙的良心都讓狗吃了?!」
「事兒,肯定是人幹出來的!」我也嘆了口氣道:「但是這些人的心,肯定早就黑了!」
殷騫想了想道:「那咱們晚上摸黑來,將那個地方砸了,不就能把魂給放出來了?」
「沒用!」
我搖了搖頭道:「奠基一般都是求得百年福祉,是好事兒,
只要房不倒就無解。你就算把基石刨出來砸個粉碎都沒用。
除非連帶著把這幢樓也扒了,並且短期內不在上面蓋東西,才能將被困的魂魄救出來。
如果剛才那人斷氣後,立刻將其破壞,趁怨氣還沒有被困於其中,
還有可能在樓不倒的情況下開解,現在已然晚了。」
說完,我倆都陷入了沉默。如果是光砸那個奠基石槽還好說,
把整幢樓都拆了,顯然不是我們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
再反過來想,他們為什麼不惜一切代價要奠這個鎮魂基?
目的就是為了讓樓能建起來。
所以,在那些黑心人看來,殺人是為了保證樓的安全;
而在我和殷騫看來,拆樓是為了救被殺的人。
這個完全對立的衝突,已經昭示了我倆也沒有任何辦法的結局。
就算去警局告他們謀殺,不說別的,單是我的論點就站不住腳,人家肯信才怪!
這時大門裡面突然傳出來一個聲音道:「證據,我要有證據!」
我吃了一驚,沒想到光天化日居然有人偷聽我倆談話,
回頭看去,竟是剛才那個打人的姑娘。
她外套給了受傷的工人墊著,上面都是血,並沒有拿回來,而是扔在了現場。
此時,裡面穿著一件粉色的高領毛衣,胸前還掛著個裝飾用的卡通形象皮卡丘。
雙手插在兜裡對我道:「雖然你說的我並不怎麼相信。
但是,如果你有辦法向我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或是揪出主謀,讓其親口承認,
我也許就能幫上點什麼忙。」
「……他們把你放了?」
這點倒出乎我意料,剛才警車是開進去了,可就算那些工人不找她的事兒,
至少也會留下接受調查吧?怎麼說出來就出來了?
「拜託~我是女的,現在又是法治社會,他們敢拿我怎樣?!」
這閨女說話時而凶悍,時而故意再柔弱一下,再加上那一口有點嗲的港台腔,
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又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頂多比我大個兩三歲,衣著一般,也看不出家境如何,
怎地口氣這麼大?!
「你?怎麼幫?你能把樓拆了?」說實話,我對她有點氣兒。
如果不是她,我倆早就在嚥氣前把人抬出來了,哪兒還會到現在無計可施的地步。
「沒什麼不可能啊!」
姑娘攤開手道:「但是,證據,我要的是強有力的證據,
而不是你的推理和那些神神鬼鬼的言論。」
正想回她,殷騫卻突然猛烈地打著我胳膊,指著遠處興奮地喊道:
「快看!快看!王永利!!!」
我聽到這仨字渾身一震,哪兒還管這閨女,趕忙扭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瞧去,
只見馬路對面的路口,有一個雙手都提著大號編織袋的瘦小男人背對我們,
正在等紅綠燈。
而他的左手,包著厚厚的紗布,看上去好像就是少了兩根手指。
我倆對視一眼,立刻就打算跟上去。
先接近再說,反正這小子不認識我們。
如果隔著老遠就喊,怕他還以為是討債的,搞不好拔腿就跑。
這次可真是老天給的機會!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從這裡經過。
所以可千萬不能再丟了!否則我倆真就要和自己過不去了!
那姑娘看我倆突然間神色一變,抬腿就要走,趕忙拉著我道:「唉?您先別走啊!」
突然砸下來的驚喜,已經讓我對這美女的看法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試想,如果不是她先阻攔,後又出手打那個大漢,把這個時間點卡得剛剛好,
怎會讓我倆出來就能看到那王永利?
他在門前路過也就那一分多鐘的時間,所以說,可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過我現在顯然沒空理她,回頭說道:「這件事兒咱們一會兒再說,好吧?」
「什麼事兒還能比人命關天的事情重要?」姑娘一臉不解的瞧著我。
「另一件人命關天的事兒!」我瞧著她正色道。
「哎呦我的爺!」殷騫不耐煩了,一把將我拽過去,邊扯邊跑道:
「你理她幹嘛?!都什麼時候了?不分輕重緩急啊?!」
我想了想,這傢伙說得也對,只好沖姑娘聳了聳肩道:
「你如果真的有能力,就先把這樓扒了,然後把那個水泥槽給敲碎。
別的忙我真的幫不上!再見!」說完,我就跟著殷騫朝街對角的王永利追去。
遠遠地跟著那王永利走了兩條街,這傢伙果然是被追債追怕了,反偵察能力特別強,
經常突然變向,或者是正走著猛地一扭頭,好幾次都把我倆嚇了一跳。
好在我們始終保持在一百五十米左右,他只是看到我們,並沒有對我倆產生懷疑,
至少目前是這樣的。
又到了一個街口,前面似乎發生了車禍。
我們正打算乘機靠過去,接近王永利後,趁其不備,先逮著他。
可這傢伙似乎壓根不打算給我們機會,在離他還有五六十米的時候,
王永利突然轉過身,快速朝我們這邊走來。
好機會!只要他靠近,我們倆一起出手,準能制服他!
我向殷騫打了個眼色,立刻往外橫跨了一步,想要保持我倆中間有個一米多的距離,
給這傢伙留個剛好能走過去的假象。
可沒想到這一跨,身後立刻傳來「哎呀!」一聲。
我不立刻就感覺到,踩著人家腳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多想,馬上回身道歉,不想將後面那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可一扭臉,立刻臉色一變,苦笑著說道:「我說大姐,你跟著我們幹嘛啊?!」
身後站著的,竟還是剛才那個美女。
姑娘尷尬地看了看我,攤開手道:「怎麼?不行麼?
允許你們跟蹤別人,就不允許我跟蹤你們?」
「我求求你!您別添亂了好不好?!」
我向她又是作揖又是賠笑,只求這會兒別搗亂。
「你們……是警察?」他瞪大了眼瞧著我,隨即又道:
「不對!你們肯定不是!如果是,剛才的情況,你們是不會跑的!」
我沒工夫理她,裝作回頭瞧了瞧,卻發現王永利竟然不見了!
剛才還衝我們走來,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