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轉錄]史杰鵬:孔融這樣的知識分子有什麼用

作者: UncleJericho (UncleJericho)   2016-12-13 00:22:10
※ 引述《colamonster (可樂怪)》之銘言:
: 全文恕刪。
: 孔融也許是個失敗的政治家,我也常常在文中戲稱他就是個機八人,
: 甚至也可以跟史教授說的一樣,當初他以不孝枉殺別人,最後也被栽個不孝的罪名而死,
: 看上去有一定的因果應報的感覺,這些我都可以認可,
: 但是要說他就是沒用,甚至為了證明他沒用,把漢末宦官跟士人(外戚)的鬥爭扯進來,
: 繞了一圈來說反正你們這些士人就是既沒用又酷吏,所以你們死了也活該,
: 我就不太能接受。更為甚者他最後就直接把漢朝至魏晉儒道混雜的現象,
: 拿來為曹操殺孔融的公關理由當例證,就直接「認可」這些理由了,
以我過去讀史杰鵬的文章對他的認識來看, 他不像是會認同「曹操殺得好」這種奴才視角
的人。
提到宦官跟士人可能跟學界過去喜歡用曹操、袁紹等人出身(宦官集團,士人集團)來解釋矛
盾有關?(我非作者, 只能揣測)但這種分析法在仇鹿鳴的《魏晉之際的政治權力與家族網絡
》中有段篇幅是在探討這樣的解釋可能的盲點
: 而明明《後漢書》都直接說是「枉狀奏融」了。(《三國志》亦稱孔融是「言語獲罪」。)
: 敝文在介紹孔融時,因為是強調他在做為一方之主時的作為,
: 所以只有介紹到他在北海相任內的作為。他來到許昌後,
: 並不是像史教授的文中說的「只會搞亂」。──如果保護同樣的清流名士,
: 免受軍閥的迫害也算搗亂的話,那應該不少人希望孔融多搗點亂。
: 他曾經在曹操要迫害楊彪(楊修之父)的時候,出手營救,
: 也關心一直被吳郡割據軍閥迫害的盛憲,試圖透過曹操來營救他(最後未成功)。
: 結合這些事蹟,再從他一開始就對曹操的打手郗慮沒有好評來看,
: 孔融的被害搞不好更跟他惹到曹操的特務系統、干擾到曹操清算舊漢公卿的進程有關。
: 就像一直莫名其妙被吳郡統治者(許貢、孫吳)追殺的盛憲,
: 孔融稱「天下清譚之士賴其揚聲」一般,孔融本人在對營救士人上的發聲跟影響力,
: 肯定更比盛憲為大。這會在當事者周圍聚集成一圈反對當權者的聲浪,(禰衡就是好例子)
: 而任何一個專制當權者都不會樂見這樣子的事情發生。
: 所以曹操選在南征前夕清算孔融,因為當時曹操已經要邁入統一天下的階段,
: 他必須要開始整合輿論,不能再容許一個明顯的反對聲音在朝中存在。
是的。
史杰鵬的文也提到了孔融要曹操還權給獻帝惹來殺機,另一個就是跟孫吳的使者談話的內
容有關,但這部分史書沒記載。
曹操的意圖越來越明顯的同時,反對他的雜音也會越來越多,必定要及時處理。為什麼挑
在南征前夕,大概是怕一旦出征,後方聚集一票人反對他,前有狼後有虎,形勢會變得非
常棘手。
曹操一定要殺掉孔融,而且沒做足夠鋪墊,導致殺了之後還要煞有其事地把孔融的驚世之
言(到底有說沒說也不知道)拿出來博人眼球,轉移注意力,也可以側面看出孔融本身的
份量和大漢舊勢力超乎曹操預期。
衍生文藝作品常把曹操刻畫成大權獨攬的霸道模樣,這恐怕與現實是有差距的。東漢士人
講究氣節,放在歷朝中大概能排前幾名。曹操當初要號召這批人支持他用的是大漢的招牌
,掛羊頭賣狗肉多年,城頭想改換大王旗,人民一定不答應,必定受阻。從他最後止步於
魏王前,還得先搬移了重量級大漢絆腳石荀彧可知。
之後還有一個類似的死的冤枉的例子:嵇康。
就像有人曾揣測,要是沒有太學生抗爭,司馬家未必就會殺嵇康。
: 總結以上,我個人認為孔融遇害的理由為:
: 1.與曹操的特務系統對立
: 2.成為反對曹操的輿論中心(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
: 孔融之死很明顯是政治迫害。他也許是個無能又嘴賤的政治人物,
: 但這不應該成為合理化他被迫害的理由。
我感覺孔融的死是曹操求賢令後又一次表態,澈底撕破人們對他殘存的大漢人臣幻想。
他不只要毀滅孔融的肉身,還要毀掉他的名譽,用的是最大逆不道的罪名:不孝。他要鬥
臭的不只是孔融的人格,還有他背後代表的那套價值。
孔融這樣的士人,名譽才是第一生命。為了對得起士人的身分,他冒著喪命的風險收留張
儉,為了維護皇權,反對封建諸侯,誰都知道他在針對誰。最後曹操殺了他不夠,還要潑
汙水。
讓人想起大清帝王迫害讀書人的種種手段。
史杰鵬的標題是個問句,問這樣的人有什麼用?這樣的問題常常出現。在曹操心中大概是
沒用,很早就表明,他要的是有才幹能辦事的人。
於是乎,在司馬家改朝換代的過程中,反對的阻力相較下就小得多。
在司馬氏那裏,這樣的人對他們而言很矛盾,既有同樣的政治成分,卻又怕他們不支持新
政權。
後來為了淡化忠這個敏感議題,大力提倡孝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舊秩序在戰亂時代往往不堪一擊,舊價值觀的載體,人,則更常被人笑罵。(看看影集權
力遊戲的觀眾對史塔克家智力的譏諷)
但當馬上得天下的人下了馬背,要坐江山治天下時,又念起了有人發明理論鞏固政權的好
處。
然而下限一旦跌破,就很難回升到原來水平。
後趙石勒提起曹操司馬懿是語帶不屑的,雖然他是個漢人眼中未經禮樂薰陶的胡人,也看
不下去他們的作為。
孔融是個政治上的失敗者,因而關於他的記載闕漏甚至扭曲都是可能的。最多逼近真相,
而無法還原。
史杰鵬說他是個悲劇人物,卻也反對他的以禮殺人。這中間或許因以今非古而立論有些嚴
格了。這是我讀他文章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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