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二師兄,拯救唬爛版,需要你和我。
不曉得還有沒有人記得,大概一個月前,我在這裡寫下「蛋蛋的高度」。
後來我偶然發現,臉書上有些匿名社團轉貼了這篇文章。
當時的我並不在意,甚至有點高興除了這裡以外還有人喜歡我的故事。
殊不知,這件事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前幾天,我下班回家,正要拿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玻璃門上突然出現一個倒影。
「誰?」我警覺地回頭。
光天化日之下,在本肥宅身後鬼鬼祟祟的,是想劫財還是劫色?
站在我身後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上衣衫破爛,長長的頭髮糾結在一起,臉上覆蓋著煙塵
與汗液混合而成的黏稠汙垢,就像一個從未洗過澡的流浪漢。
他打開嘴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臭牙,說道:「請問,您是二師兄嗎?」
我大吃一驚,這人怎麼會知道我的身分?
不等我回答,流浪漢又道:「網路上那篇『蛋蛋的高度』,是您寫的?」
「痾,是啊,怎麼了?」
流浪漢咧開嘴,對我露出一個連肥宅都覺得臭的微笑。
「謝謝您。」
「……不客氣?」我歪著頭,一時間沒搞清楚狀況。
「是您讓我明白,原來我是優秀的。」
語畢,流浪漢脫下了褲子。
我瞪大眼睛,他的蛋蛋……
不,那種東西,能夠稱之為蛋蛋嗎?
在我眼前的,是兩顆極不對稱的球體,一顆萎縮在胯部,一顆腫脹低垂至膝處。
「蛋蛋的高度差,是人類演化的證據,也就是說,蛋蛋相差這麼多的我,是比起其他人類
更加優秀的存在吧?」流浪漢的眼裡透出瘋狂的精芒。
「從小就因為異於常人的蛋蛋受盡奚落,自卑半生的我,在看到先知的文章後才終於明白
。」
「原來我是特別的,原來我是進化的──」
「原來我,是新人類啊!」
不對!你他媽就只是個畸形蛋蛋啊!
「先知,您也是屬於我們這邊的人對吧?」流浪漢向我跨進一步。
「您的蛋蛋,也是一高一低的,對吧!」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已經怕到開始發抖。
「革命吧,先知。」流浪漢瞪著我,恨意在扭曲的臉龐上擴張:「向那些不懂得我們尊貴
之處的人類,發起蛋蛋的革命吧!」
「這個世界,將由嶄新的蛋蛋來統治!」
「神經病!」我忍不住嘟囊了一聲。
流浪漢的身體彷彿觸電般一顫,他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您……」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馬上低頭道歉。
是的,我沒有惡意,我只是覺得你是神經病。
流浪漢伸出他又黑又粗的手指,指著我的胯下。
「您的蛋蛋,該不會其實是一樣高的吧?」他的嗓音沙啞。
「蛤?」
「把褲子脫下來。」
「三小?」
「把褲子脫下來,證明給我看。」流浪漢神情執拗。
「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要叫了喔!」我警告。
「是嗎……連先知也無法理解嗎……真是遺憾啊……」流浪漢一邊喃喃唸著什麼,一邊向
我走進。
「幹!」我嚇到失去理智,一腳踢向他的畸形蛋蛋。
流浪漢沒有防備,立時中招,雙眼上翻,蜷曲著身子痛苦地倒了下去。
我見狀拔腿就跑,到巷子口,攔了一輛計程車。
「開車!越遠越好!」
司機大哥從後照鏡中看了我一眼,很快地開了車。
我坐在副駕駛座喘著氣,感到胯間微微震動。
「武、武者震!?」我驚疑不定。
遇到那個神經病過後,蛋蛋居然產生了反應?
可以不要這麼敏感嗎?你這樣我很難做人啊。
「……是你的手機。」司機大哥沉默地說。
原來是我的手機在響,螢幕上閃爍著一串沒有見過的號碼。
「喂。」我接起電話。
「白癡,那篇『蛋蛋的高度』是你寫的嗎?」手機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翔?是你嗎?你聽我說,我剛剛遇到一個神經病……」
「這麼快?」阿翔啞然。
「……什麼這麼快?你早就知道了?」
「廢話,你在PTT上那篇廢文,用什麼來講蛋蛋不好,偏偏要牽扯到演化,你知道這會涉
及到人種優劣的問題嗎?」
「蛤?沒那麼嚴重吧?」
「來不及了,因為你那篇文章,全世界無數個擁有異常蛋蛋的人覺醒了莫名其妙的反抗意
識,留言已經傳開,他們都要找你這個啟蒙者,引導他們建立新的國度。」
什麼跟什麼啦!?我完全搞不明白啊!
「那、那現在我該怎麼辦?」我焦急地問。
「總之你先不要在公眾之下露面,我已經拜託朋友過去幫你了。」
「誰?」
「他是負責處理相關問題的專家,我方陣營的王牌,你看到就會知道了,先這樣,掰掰。
」
「欸?等等……喂……喂!?」
阿翔掛了電話,留下無數謎團。
「相關問題」是什麼意思?
「我方陣營」又是什麼意思?
「找──到──你──啦──!」
就在此時,一聲長嘯由遠至近。
我猛地回頭,透過車窗向後看去,正巧對上那雙瘋狂的眼睛。
擁有畸形蛋蛋的流浪漢四肢著地,野獸一樣疾奔,用驚人的高速追上計程車。
「先知!讓我看一下你的蛋蛋吧!」
他一邊跑,蛋蛋一邊甩!
「滾開!死變態!」我急怒攻心,不顧危險,用力拉起手煞車。
嘎──碰!
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車身猛然減速,流浪漢閃避不及,直接撞在後車蓋上。
「開車!快開車!」我歇斯底里地拍著司機大哥的肩膀。
卻見司機大哥緩緩轉頭,對我露出詭異的微笑。
「從剛剛就一直想問了,這麼急著是想去哪,先知?」
雞皮疙瘩爬上臂膀,我顫抖著看向司機大哥的胯下。
我這才發現,他沒有穿褲子,裸露出極不對稱的蛋蛋。
「為什麼要害怕呢?我們才是比較優秀的人啊。」司機狂熱地笑道:「在物競天擇的機制
下,我們才是應該活下來的那方啊!先知!」
叩。
一隻污穢的手掌拍上車門,流浪漢彷彿不死之身一樣又爬了起來,把眼睛貼在車窗上瞪著
我。
「先知!革命吧!」
「我幹你娘!」
我一腳踹開車門,連同流浪漢一齊撞飛,跳下車,再度奔跑起來。
流浪漢跟司機並沒有追上來,只是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我,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天色漸黑,我漫無頭緒地跑著,直到再也跑不動為止,才進入一間酒吧。
我看著牆上的鐘,已經八點了。
不知是不是剛開始營業的緣故,我是店裡唯一個客人。
吧檯後,一個留著俏麗短髮、髮尾挑染成粉紅色的妹子看到我走進門,對著我招呼:「帥
哥,想喝什麼?」
妹子穿著白色緊身短T,還有極短的熱褲,露出青春白皙的肚臍以及大腿,此時的我卻完全沒
有心情欣賞。
「Dr. Pepper,謝謝。」我喘著氣,坐在吧檯前讓缺乏運動的身體好好休息。
「還有呢?」吧檯妹拿出一罐Dr. Pepper,打開之後倒入杯中,開始搖。
她用上了深色眼影的眼睛深深看著我,彷彿要將我的魂魄勾走。
不是只有汽水在搖,她的頭髮、她的手臂、她的腰、她的腿,她的全身都在搖,彷彿跳著
一支無聲的舞。
我看呆了眼,忍不住說道:「啊不然妳是在搖三小?不知道這樣子汽水會沒氣嗎?」
吧檯妹愣了一下,強笑著問:「第一次來齁?朋友介紹的嗎?」
「沒有,我只是路過。」
「帥哥,你不會真的是來這裡喝汽水的吧?」吧檯妹難以置信的道。
咚。已經沒氣了的Dr. Pepper放在吧台上。
我看著玻璃杯中的深紅色糖水,想起十幾分鐘前的遭遇,一時間不知從何講起。
在這種地方工作,一定每天都會遇到善於說故事的人吧?
如果她也能夠像面對其他酒客那樣,把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當成一個玩笑就好了。
好半晌,我才緩緩開口:「妳看過女生的蛋蛋嗎?」
「啥?」卻不料吧檯妹揚起眉毛,不滿地道:「開什麼玩笑,當然看過啊。」
「哈哈,我就知道妳不會相信……等等,妳剛剛說什麼?」我掏了掏耳朵。
吧檯妹終於露出嫌惡的表情,不耐煩地說:「你沒有蛋蛋膩?」
「不是啦,我說的是女生的蛋蛋喔。」
「廢話,女生就不能有蛋蛋嗎?」
突如其來的資訊讓我的大腦陷入混亂。
「可、可是……」
「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吧檯妹狐疑地問。
「我……」
「連女人的裸體都沒有親眼看過,居然還敢來這種地方。」
「可是A片裡面……」
「蝦?你都幾歲了還相信那種東西?」吧檯妹不屑地撇嘴:「死肥宅,連女生的蛋蛋都沒
看過,回家問你媽啦!」
仔細想想,我還真的沒親眼看過女性的裸體。
出生到現在,我對女性身體構造的認知都是從課本上、網路上、口耳相傳上。
一個令我不寒而慄的想法浮上心頭。
──原來A片都是騙人的。
──原來,女生其實是有蛋蛋的。
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兩眼空洞。
總覺得,我的心裡好像有某個部分崩壞了。
叮咚。手機鈴聲響起。
吧檯妹擦擦手,拿出自己的手機。
幾秒過後,她抬起頭看著我,原先的輕蔑已經一掃而空。
她的眼神中充斥著灼熱的仰慕,宛如熱戀中的少女。
「剛剛真是失禮了,我不知道竟然是您,先知。」
我渾身寒毛直豎。
吧檯妹傾身貼近我,粉紅色的短髮騷得我臉頰發癢。
她附在我耳邊輕聲開口:「只要先知一句話,我可以為您付出一切,不論是我的身,我的
心,我的蛋蛋。」
「我……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先走啦!」我掏出兩百塊扔在桌上,頭也不回地逃出酒吧。
不對勁,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奔跑間,我眼角掃過街上的行人,其中竟有五六人對我露出詭異的笑容。
被包圍了。
我不斷避開帶著詭異笑容的人們,不知不覺間跑入了暗巷中。
等我意識過來時,已經落入了邪惡的圈套。
彷彿一只徬徨的螞蟻,在複雜的迷宮中不斷掙扎,一步一步失去了退路。
不久之後,理所當然地,我被數十顆奇形怪狀的蛋蛋給包圍住。
有的長滿紅疹,有的腐爛化膿。
有的瘀青腫脹,有的委靡垂軟。
為首的,正是那個蛋蛋高度差大到不可思議的流浪漢。
「你們到底想幹嘛啦!」我已經嚇到幾近崩潰,帶著哭腔道。
「先知,這裡都是你最忠實的信徒,大家都等著你展示自己的蛋蛋,引導我們走向正途。
」流浪漢興奮地說道。
我絕望地闔上眼,任憑畸形蛋蛋的狂信徒將手探向我的褲腰。
我不會是第一個犧牲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也許在這之後,整個世界都將陷入混亂吧?
噹。
就在孤立無援之際,一陣鈴聲響起。
噹。
那是彷彿金屬交集,又像玻璃碎裂一樣的清亮聲響。
我睜開眼睛,流浪漢的臉色一僵。
身強體壯的他彷彿受到了什麼打擊,往側邊斜斜地倒了下去。
遠方,一個高大而鮮紅的身影朝我走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誰都聽說過,誰都見識過的身影。
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一股異樣的感覺籠罩住我的蛋蛋。
各位有聽過「痛覺共情」這個詞嗎?
那是指人類在見到他人受傷時,自己也會不由自主感到疼痛的現象。
這個世界上,有些痛,是可以透過視覺傳達的。
噹、噹、噹、噹……
由於實在是過於跳脫常理,即使親眼看到了,我的大腦還是花了好幾秒才明白,那是蛋蛋
相撞所發出的聲響。
兩顆高度一樣、大小一樣、形狀一樣、重量一樣的蛋蛋,在我面前用力交擊,然後各自盪
向兩個方向。
簡直就像,牛頓擺。
完美對稱的蛋蛋,用一樣的速度,向兩側盪開,越盪越高,直到最高點時停止,然後開始
急遽下落,緊接著再度相撞。
噹!
我蛋蛋又是一痛,終於雙膝一軟,摀著蛋蛋跪倒在地。
其他人也早就跪了下來。
在這個身影面前,沒有男人可以保持站姿。
作為一個男人,不,作為一個雄性,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
這個蛋蛋,很強。
避免蛋蛋互相撞擊,增加生存的機率,本該是大自然的法則。
但這個男人就在我的面前,硬生生打破了鋼鐵一樣的定律。
同樣作為蛋蛋的擁有者,我本能地對他心懷敬畏。
這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
粗曠豪邁的聲音從這個巨大的身影發出。
「強者之所以成為強者,並非依賴與生俱來的蛋蛋高度差,而是透過千萬遍的錘鍊,讓蛋
蛋再怎麼相撞也不會受損。」
「掙脫自然的束縛,崩裂演化的枷鎖。」
「這才是,人類的強悍。」
來者身型高大挺拔,白鬚飄揚,下身赤裸,上身衣著血紅,就像一團暴烈的焰火。
我的蛋蛋再度震動。
沒錯,是我的手機。
「喂?你還好吧?趕上了嗎?」
「阿翔……沒想到……你竟請出了這樣的人。」
「很令人吃驚吧?我也是前陣子才遇到他的。」阿翔聽到我的聲音,似乎鬆了口氣,笑著
說。
「從很久以前,人們就意識到蛋蛋高度差背後所象徵的意義,無數暴徒在世界的角落掀起
腥風血雨。」
「直到某個男人,某個身懷先天缺陷的男人,為了證明蛋蛋間的平等,靠著神一樣的意志力,攀登到進化之樹的頂點。」
千百年過去,無數蛋蛋出生又死亡,唯有那個男人,帶著史上最強悍的蛋蛋活到了現在。
沒有被時間打倒,沒有被疾病打倒。
擁有千百年歷史的蛋蛋,神話般在各個文化中廣為流傳。
我顫抖著吐出那個家喻戶曉的名字。
「阿翔……原來這就是你說的王牌……我們從小聽到大的……」
「傳說中的,聖蛋老人。」
我的耳邊,一曲熟悉的旋律響起,那是所有人都必然聽過的樂曲。
「Chinko bells, chinko bells, chinko all the way…」
「原來你是真的存在著的。」我的眼中蓄滿淚水,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在胸中擴散。
當我擦去眼角的淚水時,身影卻已不在眼前。
茫然抬起頭,一個雪橇形狀的黑影掠過天際。
在我耳邊,只剩下熟悉的樂曲反覆撥放。
人類啊……
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傷害,又為了什麼而被傷害?
膚色、性別、宗教、政治、國籍、價值觀、蛋蛋的高度……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許許多多的「不同」。
這些「不同」矛盾卻又和諧地共存著,彼此牽引,彼此碰撞,就像是蛋蛋一樣。
這是世界醜陋的地方,卻也正是世界迷人的地方。
親愛的各位,有空時,不妨好好看看自己的蛋蛋。
也許你將會發現,在與別人不同這一方面,我們都是相同的。
聖誕快樂。
題外話,有件事我還是很在意。
請問女生真的有蛋蛋嗎?